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你不敢和叔父对战,使阴谋诡计,根本就是个小人,无耻之徒!”
“少年,没事多读书。”桓容半点没有生气的样子,“翻来覆去几句话,骂人都是我用过的词,不能有点新意?”
“你、你、你无耻!”
“听过了。”
“你懦夫!”
“再来。”
“你小人!”
桓容掏掏耳朵,状似惋惜的摇摇头,道:“我身边的童子都比你词汇量丰富。”
慕容冲脸色赤红,就要扑上前给桓容好看。
过于愤怒的结果,忘记身中-毒--药,慢慢挪动几下都显勉强,如此大的动作,立刻加速毒--素运行,眼前忽然一黑,扑通一声栽倒不起。
桓容支起膝盖,仰头望一眼车顶,再次摇头。
“所以说,没文化很要命啊。”
车厢内,慕容冲被桓容气昏,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车厢外,慕容垂被团团包围,鲜卑骑兵左冲右突,根本撕不开缺口,眼见要被晋军包了饺子。
桓大司马再次增兵,誓要截断慕容垂的所有生路。
战场后方的邺城,此刻却是静悄悄一片。
慕容评和朝中文武得讯,知晓慕容垂陷入苦战,非但无意派兵增援,更下令紧闭城门,无论晋兵还是鲜卑兵,一个都不许放进城。
远道而来的氐人获悉情报,顿时一片哗然。
将军苟池不免摇头,叹息道:“为这样的朝廷拼命,当真是不值。”
“将军,可要发兵救援?”
“不急。”苟池坐在帐中,魁梧的身形活似一座小山,“等等看,慕容垂就此落败,邺城必定不保,和慕容评定下的条件自然不作数。”
“将军的意思是?”一名谋士侧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心中早有明悟,口中故意道,“仆实在不明。”
苟池大笑道:“邺城被破,剩下的鲜卑人就是一盘散沙。晋人从南来,肯定吃不掉这么大一块肥肉。”
到时候,他会派人禀报长安,与其帮助慕容鲜卑,不如和晋人一起瓜分燕土。
“将军英明!”谋士大拍马屁。
苟池洋洋得意,又道:“若是慕容垂能逃得一命,手中精锐尽丧,邺城也容不下他。可足浑氏和慕容评早想要他的命。届时,我派兵接应,予以拉拢,不愁他不投奔我主。得此虎将,西边的张凉,东边的慕容鲜卑,南边的遗晋,都将为国主囊中之物!”
苟池越说越是得意,帐中众人更是卖力追捧,直将他比作汉时卫青马援,三国周瑜陆逊,好话一筐接着一筐,很快将他捧得飘飘然。
殊不知,就在氐人营盘外二十里,三千骑兵正悄悄逼近。
秦璟离开枋头之后,没有着急赶回西河,而是先往上党调兵,依照探子送回的情报,一路寻到氐人驻扎之地。
“阿兄,真要动手?”秦玦一身黑甲,背负长弓,满脸兴奋。
“对。”秦璟策马上前,手中是一副粗陋的舆图,和桓容着人绘制的完全不能比。
“乞伏鲜卑有意在荆州自立,灭掉这伙氐人,苻坚不会再轻易往燕地派兵。如慕容垂战败,坞堡可趁机收取豫州,打下荆州,继而蚕食南阳。”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和晋接壤?”秦玸道。
秦璟点头,道:“此战之后,慕容鲜卑纵不灭国,亦将实力大损。阿父的意思是,隔绝氐人入燕的通路,逐步收回被鲜卑胡强占的州郡。”
收回州郡?
秦玦和秦玸对视一眼,都是眸光湛亮。
“阿兄,阿父可要称王?”
秦璟挑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个,”秦玦搓了搓缰绳,道,“之前阿父有意联合晋室,如今改变计划,是认为晋室不足与谋?”
秦璟眺望邺城方向,道:“主弱臣强,私心甚于收复故土,早晚酿成祸患。如今的晋室,偏安南地尚可,想要收复旧土、修复王陵,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时的秦璟,一身黑色甲胄,腰佩玄铁剑,通身煞气涌现,驻马于广阔平原之上。
秦氏仆兵持戈而立,黑色的战甲组成长龙,身披天边晚霞,仿佛一道亘古的洪流,冲过时光隧道,重现几百年前,秦军纵-横-宇内,一扫六-合的霸气雄浑。
傍晚时分,战场的局势愈发明朗。
鲜卑骑兵十不存一,冲入战阵的几千人近乎伤亡殆尽。晋军同样损失不轻,在拼命的敌人面前,战损达到二比一甚至三比一。
一个鲜卑骑兵旁边,往往有两到三名战死的晋兵。
桓容坐在武车里,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小,弥漫在四周的血腥气却是越来越浓。
刘牢之伤了左臂,不是被悉罗腾等大将所伤,而是一个没留神,被一个鲜卑骑兵的长矛扫到。
典魁和钱实浑身染血,背靠背立在一处,和盐渎的私兵互相配合,周围倒伏不下二十具鲜卑骑兵的尸首。
秦氏部曲开始出现伤亡,桓氏部曲仅存两人,余下皆已战死。
最危急时,桓容拉下机关,放出最后一批箭矢。至此,武车内的配备全部耗尽,仅剩车板可以防卫。
猛兽濒死必会发狂,一旦暴起噬人,其凶险非比寻常。
桓容用力掐了两下大腿,勉强稳住情绪,从车厢里翻出两瓶香料,准确来说,是号称香料的-毒--药。
攥紧瓷瓶,桓容再次走上车辕,瞅准慕容垂所在,大声叫道:“刘将军,退后!”
刘牢之杀红了眼,听而不闻。
喊声引来敌人注意,两只箭矢一前一后飞来,桓容匆忙躲进车厢,仍被划过前臂,衣袖瞬间被鲜血染红。
“府君!”
“郎君!”
“贼子好胆!”
手臂的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得多,貌似骇人。
桓容咬牙站起身,见刘牢之仍没让开,干脆换成另一瓶药,这瓶-毒-性-稍弱,只会使人视线模糊,睁不开双眼。天色渐晚,速战速决为上,大不了事后向刘将军赔罪。
心思既定,桓容叫来距武车最近的秦雷,道:“照着慕容垂扔过去,扔到脸上最好!”
秦雷接过瓷瓶,半秒没犹豫,抡起膀子投掷出去。
慕容垂虽然勇猛,到底是人不是神,经过一日厮杀,已是疲惫不堪。
眼见黑影凌空飞过,以为是晋军的流矢,本能舞动长矛扫开。
准头太好,当下击个正着。
瓷瓶易碎,撞到矛身上,顷刻裂成数片,里面的“香料”四散飞洒,半数落到慕容垂脸上,余下殃及四周的鲜卑骑兵和晋兵。
“咳咳!”
“这是什么?”
不等众人明白过来,凡被波及的士卒都开始身形微晃,双手胡乱挥舞,相距不到三步,硬是辨别不出是敌是友。
刘牢之躲得快,或许是记得初见桓容的情形,见有“烟雾”飞散,迅速捂鼻躲闪。见慕容垂中招,知晓机会难得,举-枪-就冲了上去。
就在慕容垂左支右绌,即将被擒时,一阵刺耳的嗡嗡声骤然响起,继而是一片不规则的“黑雾”自西而来,铺天盖地,仿佛席卷大地的狂风,猛扑向交战中的两军。
桓容站得高,最先看轻“黑雾”是什么,来不及出声提醒众人,已被“黑雾”撞入车厢。
“飞蝗!”
千百万的飞蝗铺天盖地而来,遮云避日,情景骇人。
飞蝗不伤人,却能遮挡众人视线,使得将兵寸步难行。
趁战场陷入混乱,悉罗腾抢过两匹战马,将慕容垂扶上马背,自己当先开路,以血肉之躯撞开飞蝗,沿途不管晋兵还是鲜卑骑兵,一概挥矛扫开。
逃生之路出现,立刻有鲜卑骑兵跟上。
刘牢之想要追,却被飞蝗和慌乱的士兵挡住。等到飞蝗渐少,哪里还有慕容垂和悉罗腾的身影!
“可恶!”
刘牢之大怒,即将到手的鸭子突然飞了,憋屈和愤懑压都压不住。
没能趁机逃跑的鲜卑骑兵倒了大霉,被晋兵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绞杀,最后竟没剩下一个俘虏。这样的战果几乎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等到最后一名鲜卑骑兵倒下,战场上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欢呼,没有庆贺,没有发泄的怒吼,什么都没有。
桓容简单包扎过伤口,从武车跃下,满目尽是倒伏的战马,死去的士卒,断裂的枪矛以及横躺的战刀。
数百米外,几部车架鱼贯行来。
为首的一辆红漆五马,位比诸侯。桓大司马左手按剑,昂然立在车上。各州刺使分左右并行,落后桓大司马半个马身。
部曲在前开路,沿途的尸体暂被移到一旁。
桓容立定在武车前,待相距不到十步,方才正身揖礼,口称“督帅”。
出乎预料,桓温跃下车辕,大步走上前,亲自扶起桓容,一副慈父的口吻道:“阿子受伤了?可严重?”
桓容当场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回督帅,并无大碍。”
“那就好。”桓温按住桓容的肩膀,道,“此战阿子立有大功,回到建康,我定报于官家,为你请功!”
“谢督帅。”
桓大司马突然扮演起来慈父,桓容却无心陪他演戏,自始至终恭敬有加,亲近不足。亏得桓大司马镇定自若,能一直唱独角戏。
“阿子抓了鲜卑中山王?”
“是。”
“甚好。”桓大司马点点头,又夸奖两句,就要将人带走。
这本没有什么。
以慕容冲的地位,留在桓容手里的确不合适,交给桓大司马无可厚非。然而,要将武车一起拉走未免太过分了。
“督帅这是何意?”
桓容拦住部曲,摆明态度不许动。
桓温倒没坚持,仍是拍了拍桓容的肩膀,令人将慕容冲抬出武车,顺道将桓熙也抬了出去。
见到桓熙重伤的双腿,桓温的表情有瞬间阴沉,看向桓容的视线犹如刀锋。
桓容没被吓住,反而松了口气。
对嘛,这样才正常。
都已经撕破脸皮了,硬要玩什么父慈子孝,不是开玩笑吗?
至此,枋头之战告一段落,晋军大胜鲜卑骑兵,慕容鲜卑中山王被生擒,斩首六千余,仅慕容垂和悉罗腾率百余人奔回大营。
自晋室南渡以来,对阵北地胡人,少有如此大胜。
消息传回建康,百姓尽皆欢腾。
至于司马氏和满朝文武怎么想,不是百姓关心。他们只知道枋头大捷,晋军大胜胡人,这就足够了。
建康城中一片歌舞欢庆,酒肆食铺喧闹更胜往昔。
回到枋头营中的桓容却并不感到心安。
看到荀宥和钟琳统计出的战功,对比从刘牢之处得知的杀敌数量,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让他悚然一惊。
“慕容垂不会只有这些兵力。”邺城袖手旁观,其他的诸侯王和州郡刺使不会都是傻子,真的一兵一卒也不出。
“府君?”
“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桓容扶着被吊在胸前的胳膊,不停的踱步思索。直到石门的消息传回,他才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原来,慕容垂同晋军决战时,范阳王慕容德已率一万五千私兵奔驰石门,击溃袁真的州兵,截断晋兵漕运。同时,前豫州刺使李邦率州兵五千,截断了晋军的陆运。
在晋军于枋头取得大胜时,石门被鲜卑兵占据,贯-通南地的陆运粮道也被扼住。如不能尽快想出办法,晋军的后路将被彻底堵死,再取得几场枋头大捷也是无用。
了解过大致情况,桓容不由得苦笑。
慕容垂率手下精锐决战,压根不是兵力不足,而是声东击西,意图鲸吞五万晋军!
这样的决断狠心非常人能敌。
猛人到底是猛人,当真是不服不行。
桓容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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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被阻,陆运被截,南粮无法送往北地,五万大军随时可能断炊。
桓温得知消息,立即升帐,召诸将官和诸州刺使商议,究竟是该孤注一掷,乘枋头大捷攻下邺城,还是尽早拔营撤兵,以防粮秣断绝,被燕军阻在路上。
“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表情不一,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轻易出声。稍有不慎就可能为桓大司马背锅,傻子才主动担责。
然而,继续迟疑不定,石门的袁真恐要全军覆没,陆路也会被鲜卑军扼住。
五万大军驻扎枋头,进退不能,说不定真会由大胜转为大败,北伐之势由强转弱,最终功亏一篑。
“督帅,粮道之事非同小可,不可轻忽。”旁人不敢轻易出声,桓豁却没太多顾忌。
桓氏兄弟中,除桓温之外,他是最会打仗的一个。涉及到战事,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桓冲拼命使眼色,仍没拦住他的话头。
“兵者,诡道也。慕容垂以精锐引我军决战,暗中派兵袭击粮道,扼住我军要害,虽是兵行险招,却相当有效。”
“五万大军孤悬北地,粮草随时可能断绝,是进是退,是攻下邺城亦或掉头折返,督帅需尽快决断,以防延误战机,予贼寇可趁之机!”
简言之,是进攻还是撤退,大司马尽可作出选择,兄弟我一定跟着干!
桓豁表明决心,殊不知是给桓温挖了个大坑。
桓冲看向桓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没想到,真没想到,自己莫非看错了二兄,他才是诸兄弟中最聪明那个?
桓温险些咬碎后槽牙。
儿子坑他,以忠厚正直出名的兄弟也来坑他,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桓将军所言有理,是进是退,还请大司马尽速决断。”郗愔成功补刀。
“请大司马决断!”
“请督帅决断!”
桓豁最先出锹,狠狠绊了桓大司马一个跟头。郗刺使抓准时机,抡起铁锹将坑挖深,各州刺使陆续跟上,挥舞着膀子一顿猛铲。
桓大司马全身陷入坑内,仅露出半个脑袋,想要从坑底爬起来,难度委实相当大。
到最后,军帐中只剩下一个声音:请大司马决断。
桓温扫视众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能当场拔-剑,来一场快意恩仇,挨个捅上几下,狠出一口恶气!
可惜只能想想。
目下的情况,众人打定主意甩锅,桓大司马想找个背锅侠万分困难。无奈,只能一口吞下黄连,当着众人的面下令:“焚烧战船,全军自陆路撤退。”
石门一直没能凿开,现今又被慕容德带兵阻截,河道水位不断下降,粮食送不过来,从水路撤军不现实,只能选择陆路。
至于攻打邺城,桓温一开始就没这个打算。阴差阳错,一场巧合,倒是暗合最初的目的。但是,想要逼司马奕禅位,进而改朝换代,几万大军必须平安撤回南地,保留枋头大捷的战果。
既然不能甩锅,桓温不再故作迟疑,当机立断,下令整肃营地,派出骑兵侦查鲜卑军动向。
“大军拔营之时,焚烧战船辎重,不予贼寇片板!”
“留千人殿后,防寇追袭。”
命令一道接一道下达,五万大军同时动了起来,人喧马嘶,营地中一片喧闹。
前锋右军内,刘牢之带回军令,立即召来手下将官和文吏商讨对策。
“我军殿后,还是桓校尉领兵?”
樊幢主在战中负伤,左肩留下一道深深的刀口,几可见骨,一条胳膊险些废了。仰赖桓容带来的药品,才勉强逃过一劫。
此时,听到桓大司马下达的军令,不由得气愤填膺。
“桓校尉是运粮官。”樊幢主托着伤臂,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将军,属下愿领千人为大军殿后!”
“将军,桓校尉非是武人,临战已是勉强,如何能为大军殿后?”
“将军,属下自请领兵!”
桓容生擒慕容冲,名声一时无两。
不知内情者,纷纷传言其智谋过人,勇猛无双,一脚踹晕鲜卑中山王,几句话气得慕容垂阵前吐血。
前锋右军上下却知他的底细。
桓校尉的确聪明,也的确有智谋,战场上的表现着实让人钦佩。可让他领千余士卒为大军断后,实在是过于凶险,稍有不慎就将丧命,绝对不行!
军中上下都得过桓容的好处,尤其在筹措军粮和供给伤药上,桓容更是大得人心。便是之前同他不睦的樊幢主,都能说出代他领兵之言,遑论他人。
曹岩表情肃然,道出众人未出口的话:“将军,军令固然不可违,但人情亦不能不理。仆等愿代桓校尉领兵,纵是督帅也无从指责。”
争好处夺战功,军法处置自不容情。
争着领兵送命,桓大司马如何追究,将死人拉出去鞭尸?
真敢这么做,百姓的口水都能将他淹死。
刘牢之许久没出声。
军令下达之后,郗刺使派人传话,军令不可违,但可暗中动作,派人替代桓容。
等回到南地,桓大司马问起,现成的理由递上去,纵然知晓内中猫腻,也不能就此揭开。
“除非桓元子不要名声,让世人知晓他千方百计害死亲子!”
刘牢之以为此计可行,打算暗中派遣人手。不料想,没等他背后“约谈”,樊幢主等人竟主动站出来,要替代桓容领兵。
众人言辞恳切,没有一点做假,刘牢之不禁动容。
“将军,容有一言。”
将同袍的举动看在眼中,桓容心下感动,知晓自己必须出声,否则,等刘牢之下令就来不及了。
“桓校尉请讲。”
桓容站起身,两步立在帐中,向众人拱手揖礼。
“诸位之心,容铭感五内。然军令如山,不敢有丝毫违反。如因容之故,使得诸位功不得赏,爵不得封,反被督帅问责,容实愧疚难安。”
“桓校尉,我等自请为大军殿后,岂是违犯军令?”
桓容摇摇头,道:“樊幢主之心,容知晓。然督帅既已下令,必会着人督察。无论如何,容不愿诸位以身犯险。哪怕能活得性命,容亦将终生不安。”
左臂的伤又开始痛,桓容全不在乎,以最端正的姿态向刘牢之揖礼。
“请将军下令,容愿领一千步卒为大军殿后!”
字字恳切,掷地有声。
帐中一片寂静,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准刘牢之。
“桓校尉决心已下?”
“是!”
“绝不更改?”
“绝不!”
“好。”刘牢之重重点头,表情中尽是钦佩。
“将军!”樊幢主焦急出言,扯动伤处,当即冒出一头冷汗。
“樊幢主千万小心。”桓容转过头,笑道,“容车上的药不多,用一点少一点。如果伤口裂开,幢主可要疼上一路了。”
樊幢主向来是个急性子,换成旁人说这话,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发怒。此刻面对桓容,却是眼圈泛红,咬牙道:“我真不明白,督帅为何下这样的军令!”
虎毒不食子,桓大司马连个山林畜生都不如!
桓容摇摇头,截住众人要劝的话,再次向刘牢之拱手,以点兵为名退出军帐。
“大军即将启程,容需尽快准备。”
待他背影消失在帐后,众人陷入一片沉默。继而有人将佩剑狠狠丢在地上,用力握拳,只感到说不出的愤懑和窝囊。
“将军,真要眼睁睁看着桓校尉送死?!”
“孟劳慎言。”刘牢之扫视众人,道,“桓校尉一片好意,尔等莫要辜负。”
“可……”
“大军启程之日,前锋右军伤员先行,枪兵同刀盾手留下,与桓校尉一同殿后。”
伤员先行?
帐中又是一静,曹岩最先明白过来,脑中急速转动,不算伤员,前锋右军现有两千士卒,将军要全部留下?
“自然。”刘牢之道,“我身边的部曲也留下。”
桓容决意殿后,不想拖累众人。
刘牢之不能明着将他绑走,但是,等到大军行远,桓大司马看不到时,可以马上解决监视之人,再将他拉回军中。
无论如何,桓容不能死,更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想起被关押在中军的慕容冲,思及至今含糊不明的请功之事,刘牢之不禁冷笑,对桓大司马的观感直线下落,近乎有几分鄙视。
桓元子终归是老了。
失去早年的豪迈,一头钻进阴谋诡计。长此以往,必将人心丧尽,自食苦果。
桓容不知刘牢之的打算,离开军帐后,立刻找来荀宥钟琳商议,安排为大军殿后之事。
他是准备留下,但不打算去死。
苍鹰带回消息,秦璟带兵夜袭氐人的营盘,活捉氐人将领苟池,并封锁消息,邺城至今不知。如此一来,威胁便少去一重。
慕容垂败退回营,手下损兵折将,邺城蠢蠢欲动,不可能不给他拖后腿。这样算一算,危险又少去几分。
再者,慕容德的大军在枋头,李邦的军队在谯郡一带,都在大军撤退的线路上。
比起殿后的军队,反倒是最先撤退的中军更易遭到埋伏。
综合以上考量,桓容认为,殿后任务并非绝对凶险,如果计划得好,或许还能再捞一回战功。
这些暂时不能和旁人透露,尤其是秦璟拿下氐人之事。不然的话,恐怕会平地骤起风波,横生一场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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