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就是不吃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
洛兮是黄泉之水成灵,只要三途河不枯,便不会身亡,凡间如何恶战,终究无法波及到他。然而,和他不同,鲲鹏是妖族的皇。帝昕在封印魔灵那一战便已负伤,如今再无余力抵抗下一波入侵,最后,能上战场的只有太子决明。那是他看着长大的鲲,如今才刚刚满一百岁,什么都还不懂,每日只知道粘着他玩闹,游水时甚至还会傻傻地一头撞上礁石,如何能够应对如此残酷的战场?
他的鲲太小了,还不足以承担起皇太子的责任,所以,只能由他来。
太子决明只知洛兮作为妖族将领以本体封印了幽冥间隙,却不知,从答应求婚的那一天起,黄泉水妖便已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
洛兮一直都是这样疼爱他,只要他表现出不开心的情绪,不论是对是错,黄泉水妖都会一脸无奈地来哄。所以,即便明知生死轮回皆是定数,在他为未来黯然时,依然给了他一块镇魔石,定下了他们的三世之约。
三生石位于地府之中,又有鬼卒时刻把守,黄泉水妖如何能够寻到?他只是将自己的部分神魂封入了镇魔石之中,轮回更换肉体,灵魂却不会改变,这样,一旦有缘相遇,魂魄间的共鸣便会令决明认出来世的他。
那时,黄泉水妖看着满足离去的幼鲲,明知轮回之后前尘尽忘,仍是默默告诉自己现在的决明还无法承受失去恋人的痛苦,他需要给这孩子留下一个希望。没事的,只是重新活一次而已,即便不记得了,他也一定能爱上自己的鱼。
可他对决明,当真是思慕之情?
在黄泉的生活太过寂寞,决明是唯一闯进这个死寂世界的生命。黄泉水妖不想失去这只鲲,所以他一生都在尽力满足决明的愿望。决明想要娶他,他就嫁了,但他没告诉决明的是,若那时幼鲲想娶的是别人,他也能微笑着替这孩子去求亲。决明想要,所以他给,可若决明不提,他自己会想在来世再续前缘吗?
这个问题,洛兮始终不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结果,洛兮愿意用性命完成本属于太子决明的职责,留下遗书时,却无法坚定地落笔写出一句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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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留下的那句“抱歉”,不只是因他抛下喜服奔赴战场,也是因为,他明知自己不曾倾心于决明,却一直骗这只鱼,洛兮深爱着他。
洛兮将一切瞒得很好,他死后,太子决明凭借镇魔石重新振作,也寻到了他的转世。只可惜,轮回后的江蓠有了自己的生活,他拥有师门的养育之恩,也有师兄弟的同门之谊,更有修真问道的青云志向……他不再是只能日夜对着无尽水流反复吹着同一首曲子的黄泉水妖,所以,也不会因寂寞勉强自己去爱任何人。
与决明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江蓠正在返回师门的路上,他发现一名玄衣男子呆呆抱着块石头坐在对岸,明明是达官贵人的打扮,眉目也是大海般的深邃俊朗,神色却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满是可怜委屈。
江蓠历来是个冷清的性子,虽觉那人像是遇上了难处,却没法拉下脸主动开口询问,最后只能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笛,隔着河岸吹起了自小就熟悉的那首曲子。
声起便是缘起,这一时的心软改变了江蓠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然而,曲罢的那一刻江蓠还不知未来会有何等风雨,他只是在想,自己在这一带有些声名,那人若需他相助,自会来寻。人生不易,既发现有人遇难,还是莫要视而不见。
这些事,太子决明本是不知道的。直到一月之前,就在集黄泉之水时,他忽的想到人的身躯或许无法承受水中阴气,若江蓠饮下黄泉之水后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于是,他仗着自己不惧阴寒,便沾了些许水珠尝了尝。谁知,这一试,却令洛兮隐藏的现实就此展现在了眼前。
原来,三世之约也好,他们间的情缘也好,都是洛兮哄他的。在黄泉水妖眼里,他一直都是个要糖吃的孩子,为了给他一个甜蜜的美梦,洛兮勉强自己回应了这份感情。而江蓠,只是不再骗他了而已。
起初,决明还不敢相信,他以术法将所有黄泉之水中蕴含的记忆悉数读取,最后得到的结果却由不得他不信。直面所有真相的那一刻,决明抛开所有执念,认真去思考和江蓠相遇后的点点滴滴,终于认清了现实,即使灵魂相同,这个人也不是洛兮。
过去,只要他表达出伤心情绪,洛兮就会想办法哄他高兴,可现在的江蓠,只会给他一个“你不觉得无聊吗?”的眼神,任由他闹够了,才淡淡说上一句,“我去打坐,你来不来?”
虽是如此,和不再让着他的洛兮住在一起,决明却觉很高兴。这个男人看似冷漠,却会在他被海浪吞没时悄悄朝这方看上一眼,待见到他无事浮出水面,方才悄无声息地回眼神。他喜欢从背后偷偷抱着江蓠,看着这人因此瞬间紧绷身子,眼眸气恼又无奈地瞧过来,总有一种想要亲上一口的冲动。
他想要洛兮永久陪伴自己时从没想过要做这些事,可对江蓠,总想和这个人睡在一起,最好每天早上都以被太子妃踢下床的方式醒来。那时,太子决明想,或许这就是成亲前后的区别吧。
决明喜欢叫自己的太子妃洛兮,因为洛兮是爱着他的,而身为人的江蓠,永远也不会爱上一只鱼。然而,他没想到,原来洛兮也不曾思慕过他,这一场漫长的情缘,只是洛兮陪伴他玩的过家家游戏。这场游戏,江蓠玩得不开心,洛兮假装自己很享受,真正沉溺其中的,只有他。
只可惜,孩子终会长大,不能永远沉迷于游戏之中。和晓梦聊完的那一夜,两百岁的鲲望着那座熟悉的海岛,默默告诉自己,江蓠不爱他,他勉强了这个人两世,该放手了。
最后一次来到黄泉的那天,太子决明将集的所有黄泉之水都放回了奔向忘川的河流,他知道,一旦进入阴司,这些记忆便会永远消失。接下来,只要一纸休书,他和江蓠的关系也就结束了。他会饮下那瓶忘情水,放弃持续了两百年的执念,就这样安心做深海中的一只鲲,再不去踏足人的世界。
洛兮总是害怕他会伤心,仿佛被拒绝一次就会难受得活不下去,却忘了,鲲是海中最强大的妖兽。他,没那么脆弱。
然而,那时为爱恨伤情的太子决明没去想,洛兮是以自己原形堵住了幽冥间隙,如今带着他记忆的黄泉之水却散落在黄泉之畔,这代表着什么?
黄泉水妖虽然强横,到底也是阴水之妖,对凶灵的克制远不如身含清气的鲲鹏。此地封印的魔灵百年之前便已脱困,这些年始终没有放弃呼唤被封印的部族,伴随最后一滴黄泉之水洒落,此地封印终于无法支撑。就在太子决明抬首之时,地面剧烈颤动,一具具青莲妖尸破土而出,幽冥缝隙终是再次出现。
发现幽冥缝隙的那一刻,太子决明的第一反应就是撤离,然而,才飞出一里,他的视线便停在了尚未完全裂开的封印。
他到底是妖族的皇太子,虽然一生的力都用在纠缠自己的感情,对幽冥一事也不是一无所知。此时老妖皇和洛兮留下的封印尚在苦苦支撑,所以出现的尸人尚且不多,等再过些时候封印彻底破除,曾令妖族血流成河的邪魔大军便会再现人间。
若是现在将封印填补,或许还来得及。
做出这样的判断,太子决明没再逃走,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能走。父皇已经年迈,不可能再替他迎战魔灵,若他不上战场,又有谁能救妖族,难道让江蓠再一次替他牺牲吗?
做被宠爱的孩子很开心,可他,总该长大了。
这一刻,太子决明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听闻鲲鹏一生时与父皇的对话。
那时他刚刚返回妖族,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每日都在思念黄泉水妖,他不想死,想要长久地和洛兮在一起。所以,他不满地问:“父皇,我们化身成鹏后明明已经飞到天庭之外了,为什么不能成仙?”
这是每只鲲年轻时都会困惑的问题,妖皇只轻笑着回:“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这个答案令决明有些意外,他继续问:“为什么?长生不死不好吗?”
长生不死,飞升成仙,怎会不好?
妖皇苦笑一声,回答的声音却很平静:“或许,对鲲而言,妖族的延续远比飞升重要。”
幼时的决明还看不懂父皇眼中的唏嘘,他只是因回答不如自己愿而在父皇背上打滚,闹腾道:“你说的明白点,我听不懂!”
看着那拍打着尾巴表示自己不高兴的幼鲲,化作原形任由儿子在背上玩闹的妖皇只是默默笑了笑,然后有些希冀地叹道:“孤倒宁愿你永远也不明白,这样,你便会是世间第一只成功飞升的鲲鹏。”
鲲鹏是世上距离天庭最近的种族,可也是最难飞升的种族,它们由深海之渊扶摇直上九万里,却舍不得自己自小长大的海域。人类修士正在壮大,若没了鲲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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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妖族早晚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这样一想,每到最后关头,它们还是选择携带九霄清气坠落海洋,以自己身躯换来妖族一世平安。
鲲鹏无姓,幼时为太子,继位之后便称帝,太子决明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会被称为帝决明,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称呼意味着什么。得知洛兮真正死因之前,他从不觉什么责任一类的东西和自己有关系,他只想每天和自己喜欢的人开心地生活,不愿去理会什么人妖之争,也无意参与将领们每日吵来吵去的朝会。
然而,那些曾经不明白的东西,太子决明现在终是懂了。他生来为太子,受妖族尊崇,享万民供奉,皇太子就该守护妖族,若他不履行自己职责,便只能由旁人代他去死。
“你偶尔也做些太子该做的事如何?”
江蓠皱眉说出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耳边,太子决明舒出一口气,身为海中之皇的鲲化作原身落在黄泉之畔。这一刻,所有水流皆为其所用,波撼日月,气吞山河,数不清的彼岸花自天空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血雨。
这是太子决明诞生后的第一场战斗,就在寂寥的阴阳交界之处,他没有让一个尸人离开,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堵住了所有幽冥缝隙,只可惜,虽是战绩斐然,却没有一人知晓。
战事的最后,心脉已被寒毒冻结的鲲凭借最后力气返回了自己所造的幽水谷,他还有没做的事,还得再撑一会儿。
太子决明在海外哀叫的这些夜晚,江蓠都是以安息香令自己陷入沉睡,始终不曾理会他。过去,他以为这是绝情的表现,当再次踏进卧房,忽的就明白了江蓠的意思。
你是在告诉我,我可以回来,只要别让你看见就行。
你心软了,对不对?
太子决明已无力支撑身躯站立,只能坐在床前认真看着男人沉睡的眉目。没有他在身侧,江蓠的睡颜安静祥和,似乎正在做着久违的好梦。
决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他父皇修为那样强横尚且治不好体内旧创,更何况他只是尚未化身为鹏的鲲。可死亡之前,意外的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受,他甚至还有心情去摸着江蓠的脸颊,用以往的声音轻轻道:“我听你的话,不再纠缠你,也做了皇太子该做的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沉睡之人没有任何反应,一如他们过去相处时的淡然。决明还记得,在他们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江蓠偶尔也会和他一起在海边逛一逛,彼此聊一聊过往之事。
那时,第一次听闻洛兮过去的江蓠沉默了许久,最后只道:“决明,世界如此之大,你不能只为洛兮活着。”
他没想到洛兮的转世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地问:“为什么?”
“因为人生有许多情爱之外的乐趣,就像这晚霞一样,即使只有一个人去看,它依然很美。”
那一刻,艳丽的火烧云倒映在波澜海域,白衣修士站在海天之间,眼眸中满是天地山河,唯独没有他。
从那天起,太子决明就知道,江蓠和洛兮不一样,即便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依然能够活得很好。
他曾害怕仿佛随时可以转身离开的江蓠,如今却只庆幸,自己在江蓠的生命中没有那么重要。如今已没有时间再去寻找纸笔写休书,太子决明只能将那三生石上的名字全都划掉,他想父皇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放这个人离开。
生命的最后一刻,太子决明终于打开了那瓶忘情水,他轻轻吻上太子妃的唇,将微苦的液体渡入了江蓠口中。然后,抱着这个被自己缠了两世的人,闭眼陷入长眠。
当江蓠醒来时,这一生的记忆都会忘却。他只需知道,妖族曾有一个荒唐任性的太子决明,这两百年都活得不成样子,好在最后总算以皇太子该有的模样战死,也不算辱没这一身鲲鹏血脉。
若某一天白衣修士行至海边,见到他所化身的海岛,眸中能如那时看向夕阳一般闪过几分对自然造物的赞叹,这便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决明:我打赢了战场,你夸夸我。
江蓠:笨蛋。
决明:嘤。
顾余生(怀念):战场啊,很久没打了……
释英(瞬间警惕):你想做什么?乖乖站好!
第四十章
镇魔石中储存着洛兮的部分神魂,又是太子决明死前所携带之物,介灵之术一经施展,便将那些过去的场景悉数再现。如今太子决明真正死因终于分明,释英与帝昕共同前往黄泉,果然遍地都是鲲所留下的战斗痕迹。而太子决明的神魂,就堵在幽冥间隙最后的封印之上,似乎正在等待父皇寻到自己,以发现此地异常。
阴阳交界之处只能通过黄泉之水到达,除了身躯强横的鲲,很难有活物能够无伤至此。昔日风奕能进入此地已令妖族意外,如今释英却更为厉害,竟在阴阳之间行动自如,仿佛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越过鬼门关,前往地府游历一回。
怪事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妖皇此时无心去研究释英,只是将那巴掌大的神魂入袖中,默默修补着此处封印。如此沉默良久,当最后的幽冥间隙被填补完毕,帝昕看着在自己掌心安静睡下的鱼类神魂。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眸中涌动万千不舍,最终还是归于平静,最后,这一代妖皇庄重地抬起头,帝冕上的珠石自眼前交错晃过,沉声对自己的太子道:“决明,做得好,你长大了。”
黄泉位于深海,人类修士无法进入,妖皇又忙于修补封印,此地的物证便只能由释英亲自搜集。他用留影石记录下各处战斗痕迹,按照洛兮的记忆寻到了碎裂的镇魔石,当几块碎石拼合在一起,其中央便是一道剑痕。看其大小与纹路,昔日在此处充当阵眼的应当就是拾花剑。
八百年前,黄泉附近第一次出现幽冥间隙,妖皇帝昕与剑神风奕联手对敌。风奕以拾花剑和镇魔石封印魔灵神魂,又将其躯体带回东灵剑阁,以五座山脉布下封魔之阵,不久便耗尽修为而亡。
一百年前,镇魔石碎裂,魔灵脱逃,幽冥间隙再次出现,黄泉水妖洛兮以原身将其堵上,却没有寻到魔灵踪迹。
六十年前,尸神宗被胜邪长老所灭,青莲妖尸从修士世界绝迹。
四年前,御剑山庄事发,尸神宗最后的长老闻人越死亡,临死前将拾花剑交给了顾余生。
然后便是现在,太子决明发现幽冥间隙,以自己身躯将其再次封印,腹中吞下了上千青莲妖尸,且看打扮皆是各地的人类修士。
这都是当前发生过的事件,但是,释英知道,这并不是全部。
在他的记忆中,三年后沈逢渊战死,雪衣天城攻入东灵剑阁,最后是顾余生接任掌门之位将其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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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五十年,便是顾余生灭去雪衣天城,身中“净世”之毒。
最后,东灵剑阁守着封魔之阵的长老依次阵亡,直至顾余生与魔灵同归于尽,只有他独自活到了结局。
如此将所有事件一一列来,释英忽的发现,或许东灵剑阁的覆灭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那魔灵百年前便解了封印,却一直没露出半点踪迹,甚至在顾余生找到他之前,世上根本没人知晓其存在。
那么,现在的他到底藏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若能在东灵剑阁的封魔之阵被破除前寻到他,顾余生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妖族太子一案就此落幕,随之揭出的人间浩劫却还只是冰山一角,释英返回海岛时亦是心事重重。人族与妖族互相敌对了数千年,当初听闻妖皇受创,人类修士还在暗中欢喜;邪道修士祸害人间时,妖族亦是乐得看热闹。谁也没想到,这一场浩劫其实是针对世间所有生命。
好在,如今发现了尸神宗和幽冥间隙的关联,不论人族妖族都该升起警惕之心,至少在除去魔灵之前,虽然依然合作无望,至少两族是无力去筹划战事了。
魔灵的出现释英并未隐瞒,一经查实便以书信告知沈逢渊,伴随天岭宗对死去修士身份的核实,这场风雨定会席卷整个修真界。虽是如此,顾余生看着已恢复平静的海面,仍是疑惑道:“这魔灵到底来自哪里?他们明明就在幽冥之外作乱,为何始终不见阴司出手?”
照理说,所有恶鬼都由阴司管理,释英也不明白这魔灵为何能逍遥法外,不解之余唯有着手当下,只道:“先从这些青莲妖尸查起吧,这样多的死者,总不至于每一个都寻不出破绽。”
上千死者都要查出死因,这可是不小的工作量,若是只靠东灵剑阁,剑修们未来的几年都不用睡觉了。好在此时他们还有天岭宗和落霞派两个盟友,沈逢渊自然是笑眯眯地把他们拉下了水。
南方门徒最多的天岭宗,修士中资历最老典籍最多的落霞派,以及天下最能打的东灵剑阁,这三派若是真心联合调查,释英相信早晚能摸出敌人的尾巴。至于如何让盟友们认真出力,这就是掌门要发愁的事了。
就在修士们拾尸体准备运往各自门派时,负责接送人类使者的晓梦也来到了碧涛镇。
鲲虽然体型巨大,神魂却与常人无异,太子决明的神魂如今就是一尾巴掌大的鱼,被妖皇以琉璃瓶暂且温养着,只待明日祭祀完毕便放回扶摇九渊进入轮回。妖皇本是想将他放在寝宫保护,谁知这位太子在瓶子里四处翻滚就是不肯老实待着,晓梦估计他是想见江蓠最后一面,这便请命将太子神魂带了来。果然一听要送别修士使者,瓶子里的鱼就安静了。如今在发现众人之中并没有熟悉面孔后,他只如死鱼般翻着肚皮浮在水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吐泡泡。
妖皇自黄泉返回后便下令释放江蓠,晓梦也没想到他竟不在释英身侧,看来皇太子这一世情缘是注定无望了。她心中无奈地叹息,再一瞧释英始终不曾更改的眉眼,不经有些唏嘘地叹道:“结果,你给我的忘情水还是被旁人喝了。”
她执着了那么多年,也骂了这么多年,最后那瓶忘情水竟是这样没了,一时也是心情复杂。然而释英只是抬了抬眼,神色如常地解释,“那是我改良出的虫类失忆药剂,对人无用。”
他本是在证明自己给出的药定不会有假,晓梦一听却觉出了几分不对,立刻追问:“那玩意改良之前是什么药?”
果然,释英又平静地回:“清凉水,医修之中也有人称其为驱虫剂,夏季用来驱赶蚊蝇效果极好。”
她上门表白,结果这株草给了她一瓶驱虫剂?这比忘情水更可气好吗!很好,就凭这句话,她可以再骂上十年!
此话一出,晓梦所有感伤一扫而空,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暴喝:“释英!你等着!我定要带兵踏平东灵剑阁!”
妖皇正在与天岭宗讨论新的和约,释英这方倒是三言两语就惹怒了一个妖族将领,牧海灯见状也只能惭愧地低下了头,“不得不承认,长老就是长老,一开口就是场大战,找架打的功力和我们完全不是一个段数。”
虽是如此说,他那握着剑跃跃欲试的模样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兴奋,然而,说完却发现身边竟无同门附和,这才看向了沉默的顾余生好奇道:“师弟,有架打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对此,顾余生回答的语气严肃且充满了对人生的思考,“我在想,自己怎么做才能不喝驱人剂。”
对于徒弟沉思的内容释英尚且无从得知,他如往常般无视身边的喧嚣,任由周围人吵闹,只自顾自地思考那些未解的谜题。当视线扫过琉璃瓶时,他发现太子决明神魂因听见忘情水无效瞬间一跃而起的模样,倒是想起了与江蓠告别时的场景。
碧涛镇是妖族唯一在海岸的城镇,江蓠脱困后便被送回此地。那时,他已换上了自己过去的白衣,遥遥望着正在逐渐化作海岛的鲲,良久才对释英平静道:“我已决定拜入天方子门下,加入天岭宗。”
江蓠本就是冰灵之体的天才,如今又有了与妖族皇太子的姻缘,返回人世后自然少不了被各方势力盯上。幽水谷这样的小门派承受不起多少风浪,释英已料到他不会返回师门,选择当前资源最丰富的天岭宗也是情理之中,却没想天方子作为天岭宗最具实权的长老,竟肯江蓠为徒。
天方子最擅察言观色,见他眼中似有疑虑,只轻轻笑道:“你们剑修一直嫌弃我天岭宗底线太低,所以我决定个正经弟子把它抬高一些。”
此话自然是笑言,天岭宗如今已是南方领地最广的门派,行事何须看剑修眼色。天方子是天岭宗最有可能继任宗主之位的长老,性情在顶级修士中算得上和善,天下不知多少天才眼巴巴地期望他看自己一眼。可以说,若当初江蓠就在他的门下,莫说妖族皇太子,就算来的是妖皇,也别想把人抢过门。
冰灵之体虽然稀有,却还不足以令天方子动心,释英想,对于江蓠为南方和亲这件事,天方子未尝没有愧疚之意,只是他知这件事不能拦阻,所以从未对旁人透漏内心想法。或许,他时不时就和沈逢渊见面,除了外交需要以外,也是想听耿直的剑修骂自己两句,刺痛着那颗正在斗争中渐渐冷却的良心,莫叫它完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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