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有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只胖云
我心里蓦地抽痛,一伸手臂将叶晓稳稳揽进了怀,鼻尖泛酸道:“那日是阿姐不对。晓原谅阿姐好不好?”
“我、我没怪你……只希望,只希望能够补偿一点点……”她闷闷地在我怀里哭泣着,像只找不到北,无法归家的花小猫。
她还是那个叶晓。性子单纯而乖张,有着一双利爪和一口尖牙,谁对她不客气她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是她却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和小小的平凡。
她的平凡很简单,只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够平安幸福。
而我,居然对她也存有嫉妒之心,那日几乎陷进了绝望,一心想着我们整个叶家,都为北遥皇室世代奉献着,这十几年来我也丝毫不曾松懈地保护着叶晓。保护着她的平凡。
可是我却不能保护我自己的平凡与幸福。
为什么叶晓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无忧无虑,而我却要费尽心思?
是,我嫉妒她。那一刻思考着值得与不值得,思考着甘心与不甘心,一字一句对她说的话,如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划破了她所有的美好愿景和期待。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阿姐。
阿爹忽然满目担忧地问我:“琤儿你脸色不是很好哇?”
叶晓闻言蹭了起来,泪眼斑驳地将我看着,胡乱地点点头:“对,对,阿姐你脸色怎的这样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他们,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蕴秋询问地看了我一眼,我敛着笑道:“没事,就是这里湿气有些重,可能有些凉了吧。晓你快些带阿爹出去,阿爹身子骨不好,待久了恐会不适。你们不必担心,该如何还得如何,如你所说,很快皇上就会将我放出去的。”
阿爹杵着拐杖,转身的时候腿脚不便,还得由叶晓搀扶着。这大半年来,阿爹自从有了腿疾之后,整个身体状况也都跟着下降了,形容消瘦如枯柴,但面上容光还算有些精神。阿爹不放心,回头来又与我语重心长道:“闺女儿,虽说女婿不在了,但你还得以大局为重。保全自己实乃大局啊。”
“嗯”,我垂眼看着自己的小腹,应道,“阿爹放心,我一定会的。”
叶晓跟阿爹走以后,蕴秋问道:“夫人你……为何不告诉叶老爷子和二小姐你有孕的消息?”
我道:“想要保全我的孩子,就要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裴子闫知道了,依照他斩草除根的手段,就是能够放过你我也必定不会放过秦方辞的孩子的。虽然孩子这个时候来不甚合适,但我就只有他了。”
蕴秋安慰道:“夫人宽心,老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官人有毒 第68章 动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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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又在牢中度过了两日,自觉已是极限。身体浸凉,小腹的抽痛越发剧烈了起来。上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我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直到第三日,恍惚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桃李芬芳芳菲锦然,屋前有小溪有流水,咕咚咕咚地往前淌着,汇聚成了一条江。我蹲在小溪边捣衣,听闻不远处木浆划过江水的声音,站起来眯着眼睛远眺。
碧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一叶沉浮的扁舟缓缓出现在视野里,远天边的天色与水色连成了一片,我一动不动地等着扁舟靠近。
撑船划桨的是一双素白修长而十分有力的手,来人着月华白衫,身量修长挺拔,站在船头。船头靠了岸,他薄唇如勾笑得英邪,一双眼眸里闪烁着清澈的流光,似一汪清潭,能清晰地倒映进我的影子。
他说,“琤儿,我回来了。”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却又惊慌失措,仿佛有什么东西,顷刻之间随着那流水一般静悄悄地流远了,再也不复存在。
“夫人……夫人?!”
我被摇醒了来,泪眼斑驳,才发现,原来是一段多时未有的邂逅和一场思之若狂的美梦。
随后小腹的绞痛感让我彻底慌乱了去,蕴秋手足无措地跪在我身前,不知该怎样才好。我垂眼看了看,难怪感觉有东西流淌出来,竟是出了血,将白色丧服都染红了去。
“大、大夫……”
“好、好,大夫,我这就去找大夫!夫人你撑着……一定要撑着……”蕴秋将她的外裳全部脱了下来裹在我身上,“来人!来人!尚书夫人身体有恙,尔等速速去请大夫来!否则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不会好过!”
两个牢差走到牢门前,眼神睥睨,趾高气昂道:“呵,一个落难的寡妇而已。朝廷里哪里还有一个秦尚书,只有一个卖国贼,这卖国贼的夫人迟早也会下阴间地府去。”
我拾起裙角,艰难地站起来,裙角上盛开了朵朵红梅,心间焦急若生油煎滚,道:“两位官爷,我是真的身体不适急需要一个大夫,你们能否通融一下或者去向上面禀报一下?即便是明朝,我即将赴刑场,今日死在牢门中你们也不好交代。能不能、能不能……”
“才出这点儿血就想死?”一位牢差刻薄道。另一位,眼神则在我跟蕴秋之间来回飘忽,忽然就笑了,道,“反正是两个要死的女人,素是素了点儿,但还是有些姿色。就是不晓得当初的二品尚书夫人,能赢得京中第一公子秦尚书的喜爱,尝起来滋味如何。想看大夫可以,先给我们爷俩儿尝尝。”
“放肆!”蕴秋低低喝道。那睿智的眼眸里,顿显杀意。但她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丝毫不阻拦两位牢差自行打开牢门。
要等的便是这一刻。
突然这时,我所在的角落,见得到外间一丝光线。光线闪耀了一下,脚步声极为轻浅,我当即大叫一声:“蕴秋!有什么冲我来,求你们不要欺负她!”
蕴秋一愣,回头看我。下一刻,外间响起了尖细的传唱:“皇上驾到——”
我顺着墙壁缓缓往下滑去。只是最终没能滑坐到地上,幽沉的杜衡冷香袭来,一双手将我拦腰抱起。
裴子闫,总算舍得来了。他一现身,想必是想好了下一步对策来对付我。
大起大落以后,我反倒不忌讳他了。我捂着肚子,极力压抑内心的急躁,咬牙端出一副痛非此痛的形容,“痛……”
“哪里痛?”裴子闫有些僵硬地问我,不等我回答,又有些邪狂地对着身后的周福盛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我及时拉着了裴子闫的袖角,摇摇头,道:“不用了,寻常的阴寒体虚而已。每次、每次来葵水的时候……就都会痛上一痛。幸好家中有配好的秘方药,你让蕴秋回去取可好?”
裴子闫打量了一眼明显受惊的蕴秋,道:“去吧。”
蕴秋唯唯诺诺,颤着肩膀应了一声“是”,随后便先行小跑出了天牢。
裴子闫抱着我阔步亦出了天牢,留下身后两个跪着的面如土色的牢差。他面色沉魅,唇齿轻启,道:“杀了。”
牢差在背后哭天抢地:“奴才该死,求皇上饶命啊——”
我眯着眼,头不可避免地靠着裴子闫的胸膛,眼前的光景一溜烟儿往后流过。光线明晃晃地刺目得紧,在牢中待了几日眼下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大好的春景,我瞧得不清晰。只觉暖洋洋的日照烘下来,渐渐没有了湿冷的感觉,浑身渐渐开始回暖了。
我便淡淡地笑:“还以为,等待着我的就是刑场了,你不会再来看我,我亦是一辈子与你永别。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他道:“朕岂会丢下你不管。”
裴子闫居然直接将我抱去了他的寝宫,明华宫。一放下他就要吩咐人去请太医,我由着宫婢为我换上干净的衣裳,躺上了一张软榻,道:“皇上,这毕竟是女儿家难以启齿的羞事,还请皇上尊重臣妇的*。”
裴子闫在我床边坐下,抿着唇,显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便道:“那阿琤你说,朕要怎么做?”
我想了想,道:“我想喝姜糖水。”
裴子闫吩咐下去:“去备一碗姜糖水,即刻送来。”宫里的人办事效率颇高,才片刻便送来了一碗姜糖水。裴子闫看我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完,询问,“还有呢?”
我缓缓阖上眼,道:“还有就是想睡一觉,多谢皇上赐臣妇一席安寝之地,等蕴秋来了,麻烦请人叫醒我即可。”
“还疼么?”他轻轻替我掖了掖被角,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走开,如是问了一句。
我没有睁眼看他,应道:“好了许多,多谢皇上。”
“那好,你先好好睡一睡。这种事,以后朕再也不会让它发生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我不知道裴子闫想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这一切,他不正是始作俑者么,偏偏此时却说着这样无辜的话。
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我便被蕴秋叫醒了过来。时值半个黄昏。蕴秋已经熬好了药,药味十分浓郁,飘散在整个寝殿当中。
我喝罢了药,入夜时分腹中痛感已经慢慢缓了下去。我心里没底,也不知这个孩子究竟是保住了还是没保住。
蕴秋趁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软榻时,低低与我道:“我找大夫细细询问过了,夫人的症状实属动了胎气的严重之症,但只要仔细调养,仍可保得住孩子。我多带了几幅药进宫,只要三日内出血之状止住了,就不会有大问题。夫人只管安心调养。”
我问:“药渣呢?”
蕴秋道:“已经处理妥当了。”
官人有毒 第69章 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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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闫夜里来的时候,我让蕴秋挡在了外面,听得蕴秋恭恭敬敬道我已经睡下了。幸而裴子闫没有硬闯进来,只叮嘱了伺候的宫婢几句便离开了。
这里本就是他的寝宫,如今我所在的寝殿就在他寝殿的隔壁,看样子是新收拾出来的。裴子闫,原本就是打算要将我安置在这里?
但这是一件纸包不住火的事情,第二日,就被苏情苏妃过来碰了个正着。想必她也是来探虚实的。
结果我住在裴子闫的明华宫里的这件事,很快便在朝中传开。若要是寻常的清白女子倒不打紧,眼下我不仅仅是有夫之妇,还是叛国贼之妇。
几日后,裴子闫从秦家继续搜罪证时,搜出了一封休书。是秦方辞写给我的休书,与那些勾结新凉的笔迹一模一样。裴子闫不顾朝中大臣反对,以此休书为由,将我与秦方辞彻底划清了界限。那封休书,裴子闫亲自交到了我手上。他道:“这是在他书架里的暗格中找到的。”
休书只寥寥数语,却字字诛心。道是与其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同枕异心,不若两两相绝各自归去。
我手脚冰凉地接下那休书,一时竟分不清,是伪造的还是真的出自秦方辞之手。
可即便我成了弃妇不再是秦家的人,蕴秋还是。裴子闫当即让人将蕴秋抓了起来听候发落。我气急攻心,屈膝向裴子闫跪了下去,脑中嗡嗡然,忽而喉头一番腥甜呕出了血来。
“阿琤!”他慌乱地将我抱着,却无法拉起我。
我凉凉地笑道:“我身边,就只剩蕴秋了,你也要把她夺走?方辞通敌叛国一事,蕴秋与我一样,俱无所知。求皇上,饶了她吧。”
“饶?朕饶了她,如何堵住悠悠众口?”裴子闫道。
我看着他,嗤笑一声:“堵悠悠众口,皇上无所不能,臣妇一条死罪都能被皇上开脱,何况一个丫鬟?罪证信件能伪造,休书能伪造,就不能再给蕴秋伪造一方卖身契?蕴秋是我的人,不是秦家的人。”
他贴着我的耳边,缓缓道:“阿琤,别得寸进尺。”
秦家被抄了。灵堂里的棺木被劈成一块又一块。连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但最终蕴秋还是没有被卷入其中。
那日下着绵绵针雨,蕴秋为我煮了药。我捧着药碗,听闻上百秦家人被推出午门斩首。宫里的宫婢们,皆是谈秦色变。
实际上,秦家,又怎会有那么多口人。唯一有的,不正是我和蕴秋。其余的早已被派出去打探秦方辞的下落了,那百来口人想必是裴子闫拿别的死囚当的替死鬼。这件事上,他做得滴水不漏。
就连我这个罪妇眼下安安顺顺地被放在明华宫,也再无人敢有异议。
下午时分,雨停了。天际乌云重重,遮不住灿灿日照金光。宫里的海棠杜鹃,落红一地。新绿的树叶,油油发亮。雨水在叶片上汇集,于叶尖儿凝聚成晶莹剔透的一滴。悄然陨落,却霞光万丈。
远远,我站在回廊上,便看见裴子闫的步撵由远及近。我淡淡与蕴秋道:“你能想办法让我见见天澜么,我想知道,有没有方辞的消息。但是这偌大的牢笼,一时半会儿恐我是出不去了。”
蕴秋若有所思,应道:“总会有办法的。”
步撵在寝殿前停了下来,明黄的帘子,帘角绣着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就要腾飞起来翻云驾雾。
帘子被一只修美的手漫不经心地撩起,裴子闫漫不经心地走出来,轻松地双脚落地,嘴角噙着一抹与这淡青淬金的天色相得益彰的略有深意的笑,道:“阿琤,看看谁来了。”
旋即他侧身稍稍欠着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一袭鹅黄色的裙衫,蓦地落入了我的眼帘。她款款下了步撵,向我小跑过来。明艳光洁的脸蛋上,挂着急切的关怀。
“阿姐,阿姐你还好么?”
我愣愣地将目光移到裴子闫身上,他无谓地挑了挑眉。我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会在他的轿子里?”
叶晓巴巴地看了裴子闫一眼,嗫喏道:“是他说,阿姐你在宫里身子不大好,只有他可以带我来看你……”
我有些僵,道:“我不是叮嘱过,让你和阿爹在家,好好待着么?”
叶晓默了默,道:“阿爹,阿爹在后头,很快就会入宫来看阿姐你……”她殷切地看着我,“阿姐,皇上说了,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日子,等你身子好了,我和阿爹一起把你接回去。”
“糊涂!”我咬牙切齿,瞪着裴子闫。
叶晓摇摇头,咬着唇,低低道:“不,我不糊涂,我知道我和阿爹除了顺从,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不能拒绝。”
叶晓来了不久,后脚阿爹和王婶儿也一并被送了进来。后宫素来无留宿官臣百姓的先例,故而裴子闫另辟了一座别院,将我阿爹和叶晓安排进了别院当中。唯独让我和他们分离开来。
裴子闫这一招,果然够狠。我们叶家人无论是哪一个,有机会逃出皇宫都不可能丢弃家人,因而不得不画地为牢自我拘束。
阿爹身体不好,连连咳嗽,裴子闫招了太医过去瞧。
裴子闫负着手,器宇轩昂却带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冷峻和凛冽,将眉宇间的点点笑意,都映衬得毫无温度。他道:“阿琤对我的决定,可还满意?”
我抑制着胸中蹭起来的怒火,一字一句道:“我应该告诉过你裴子闫,你敢动我家人,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裴子闫缓缓走近,抬手,薄凉的手指理了理我的鬓角,嗓音低沉而舒缓,道:“有没有秦方辞,最终,美人和江山,我都要。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想伤害他们。阿琤你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得到什么。”
说罢他转身,云淡风轻而势在必得。
我冷笑了两声,道:“想要北遥秘军?你也应当是了解我的,你越是这般处心积虑,就越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不信你大可试一试。”
官人有毒 第70章 忆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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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了两声,道:“想要北遥秘军?你也应当是了解我的,你越是这般处心积虑,就越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不信你大可试一试。”
阿爹染上了风寒,不可避免地将风寒传给的叶晓。裴子闫同时也命令太医给叶晓诊治。裴子闫以我身子虚弱恐叶晓又将风寒传给我为由,让我不得频繁往别院走动。
这日,蕴秋说太医院去了两拨人到别院,而裴子闫也一下早朝便同去。我不知阿爹和叶晓的境况究竟如何,连着去了两拨太医很不正常,亦是匆匆往别院去。
将将走到别院门口就遭到了侍卫的阻拦,道:“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
恰逢里头传来阿爹虚弱的祈求声:“求皇上,这万万使不得啊……叶晓她还发着高热,怎经受得住针灸刺脑啊……”
我闻言,脑子里轰然一声,不顾侍卫的刀剑无眼,硬闯进去,道:“现在杀了我,孤身一人的以命偿命还好,而有家眷的可能就得尽数陪了进来着实不划算。你们以为皇上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我一介叛贼之妇救回安然置于宫中只是一时兴起吗?”
侍卫及时收了手中利器。
当我冲进房间时,叶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
我有些难以想象,几日前入宫时的那位唇红齿白肤色妍丽的少女,转眼之间竟会变成这般形容。
而眼下,竟有几个冷酷的人在望叶晓的头脑上插着银针……
我冲过去,眼看要触碰到她的脸,要抓住她的手了,忽然裴子闫却身形一闪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怒不可遏,抓着他的衣襟就往墙上摁,“裴子闫,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不许你动我的家人!为什么,你几次三番想要突破我的底线!”
裴子闫面不改色,道:“阿琤不要急,有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在,不会让她有事的。朕只是,要她想起一些事情来。”
“你也知道她是忘记了!那个时候她才三岁,她能记得些什么!无非是你们大祁国带给她的家破人亡和无情战乱,残骸断骨,悲鸣厮杀!”我有些无力,顺着他的衣角缓缓滑坐在了地上,喃声道,“现在、现在你要刺激她的大脑让她重新想起来,她大脑受不了刺激有可能会再醒不过来的你知不知道……皇上,我求你,开恩……”
“已经停止不了了”,裴子闫蹲了下来,将我揽着,“朕保证,不会丢了叶晓的性命。”
小腹有着轻微的波动,我努力平复着心情,张了张口,道:“你真狠。”
叶晓不姓叶,她姓穆,叫穆晓。我一早就告诉过她,她不是叶家人。可是她自欺欺人,连亲口问阿爹有关自身的身世都不敢。她还一直将自己当做是从前那个叶晓。
可是,一朝醒来,三岁之前的记忆,虽说于平常人不算什么记忆,但于叶晓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段可怖的噩梦。
本应该是生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她,亲眼见证了北遥国亡,亲眼见证了万千将士亡,亲眼见证了双亲亡。那日,皇宫里血流成河。
阿娘拼死保护下她,辗转到我跟阿爹的面前时,比我矮小一个头的光景,不哭不闹,大大地睁着眼。那眼里,写满了恐惧。
后来我们流离失所来到大祁国,她便生了一场大病,烧热不止。等到终于冲破死亡醒来时,纯净得如一个新生儿,什么都是一片空白。所有的厮杀,所有的鲜血,均与她无关。
叶晓怔怔地坐在床上,哆嗦着身体,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眶上,像是将自己关闭进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拒人于千里之外。
“晓……”她那害怕得颤抖的模样,深深地印刻进了我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只是我每上前一步,她便往后瑟缩一下。
叶晓看看我,再望着阿爹,涕泗横流哭得伤心欲绝:“我以为、我以为……就算我不姓叶,就算,就算我是你们捡来的,可你们是我的家人呀……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记得那些……要让我记起,可是当初我为什么又要忘记呀!你不是我阿爹……”泪眼动了动哀伤地又看着我,“原来你也不是我阿姐……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母皇和父亲就只我一个女儿……啊……”叶晓抱着头哀嚎连连,像是一只被困而绝望的小兽,“他们死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死了……”
“叶晓!”
我快步走到床前,然裴子闫却比我还要快一步,坐在叶晓的床边。他将叶晓毫无保留地揽进了怀,轻轻抱着哄着,坚定而温柔,让我怔愣。他道:“好了好了,不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让你想起这一切,不会为了让你难过,而是让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你有权利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叶晓没有防备,随着裴子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而渐渐松懈了下来,最终抱着裴子闫嘤嘤哭泣。
我愣愣地侧头,看着阿爹。也仿佛是在那一瞬间,阿爹就已经老态龙钟,眼里掩不住凄凉沧桑。
是不是,我跟阿爹都错了?裴子闫……才是对的?
但是我知道,这一切只是裴子闫的计谋罢了。他这一计用得很成功,成功地让叶晓对我和阿爹的依赖不再。
叶晓的心情,一直处于郁郁当中。她暂时不想看见我和阿爹。更多的时候,是裴子闫去陪着她。
这也让随行而来的王婶儿得了空余时间。我便与她一起去御花园里赏花,身后有几名太监不前不后地跟着。
御花园里桃花开得正好,王婶儿道:“夫人折几支桃花回去养着吧,提神养目呢。”
我侧身对太监道:“你们去给我取一只长颈瓶和一把剪子来。”
两名太监领命下去,另两名在桃树几丈开外候着。我与王婶儿一道入了这片小小的桃林,随意道:“此次入宫,为何不见汤圆和面团来?家中可有人照应?”
天澜道:“是二小姐的主意,入宫之前将汤圆和面团寄养在卖鱼的张二头家中了。想必二小姐也是觉得,若是一时有难无暇顾及到它们吧。如今二小姐闭塞,要不要将它们接到宫中来开导二小姐?”
“不必了,就让那两只安生呆着吧。”我顿了顿,低低问,“新凉境内,探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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