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盼盈盈
陶晏然倒是在第一回听出次子话外之音的时候就翻了脸,喝令小厮们就地把陶苋放倒,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板子,揍的陶苋一个多月下不了床。
可是随着陶谦年纪越来越大,陶苋又不怕死一样隔三差五的提起,跟陶晏然耗了大半辈子的朱氏隐隐约约觉出了丈夫的犹豫。
这一回的事情兴许只是个巧合,但也有可能是陶苋陶二爷又长了本事,交好了什么人,提前得到了萧家过继的消息,想要借机生事。
毕竟这京里惦记着清远侯府的人也不是没有。
陶苋还罢了,从来就不是什么要紧人,只是朱氏话里把侯爷陶晏然一起骂上了,林氏就不好接这个话,只能垂首做贞静状。
朱氏林氏两位主子都不出声,一向负责打岔逗乐的福娘又被外祖母流露出的意思惊呆了,屋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还是朱氏自己先缓了过来。
揉了揉眉心,朱氏叹了口气:“罢了,我跟你们这些小辈儿说这个做什么,没得烦心伤神。你只要记得,陶二一家子就是做梦也休想踏进这清远侯府一步就行了。”
林氏其实也已经听到了些二房那边的风声,毕竟她这么多年的管家奶奶可不是白当的。
但是一来她做嫂子的总不能管到小叔子家里去,二来林氏也真的根本没把陶苋一家放在眼里,才一直都没点破。
就算她们大房真的要过继,也该是从族中挑选家世清白的好孩子,哪里轮得到个充作婢生子的外室子的后人。二房根本是白日做梦。
只是眼瞅着婆母为此事生了这么大的气,林氏也不能没有表示。
起身跪在了朱氏脚边,林氏认认真真拜了下去:“都是媳妇不孝,没能为家里开枝散叶,累母亲担忧。”
大房无所出,无论怎样世人都会把错误归在林氏头上。早在几年前,京中就有了诋毁她的留言,说她悍妒,自己生不出就要害丈夫绝后。
这种事情向来越解释越说不清,林氏也只能当那些风言风语都是清风过耳。
林氏的礼还没行完,就被朱氏挡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半拉半拽,示意赵德理家的过来搭把手,朱氏在林氏起身后才无奈的摆了摆手:“子嗣这事儿怪不得你,谦儿……罢了,总之我心里都有数儿,看缘分吧。”
林氏平时行事再爽利,这件事儿上也只有低头应是而已。
明白儿媳并没有任何错处,自己一肚子的火气却又无处发泄,朱氏沉着脸敛眉想了半晌,才勉强压住了脾气。
“陶二借不到萧家的东风。”
实际上朱氏也知道陶苋所谋多半成不了,但是这段往事这个人每每出现都令她如鲠在喉,她真的没法子不在意、不动气,只能借着分说的机会安抚自己,告诉自己从任何角度陶苋都没有机会。
“肃国公府那是有缘故的,跟咱们家这不是一回事。”
本朝立国已久,各个勋贵世家外表光鲜之余内里多半都是一团烂帐,肃国公府萧家则是其中特别突出的一户。
而且萧家的混乱还有皇家出的一份力。
当年萧家嫡长子病故,萧家老夫人明明还有一个亲生的幼子承欢膝下,先帝却一道圣旨给萧老夫人过继了个儿子,继承了肃国公府的爵位,又把萧老夫人的亲生子出继给了旁的族人。
箫老夫人的幼子已经撒手人寰,幸而还留下了一子名唤箫慎;先帝下旨过继给箫老夫人的嗣子则至今只得了个嫡出的女儿。
无子便需过继。
年前萧家就传出话儿,说是肃国公要过继箫慎为嗣,人多说其中肯定有箫老夫人出的力,说不定陶苋也是当箫老夫人能强压着肃国公,便当只要说服了老东西就能压着她和谦儿两口子认下他的儿子。
可惜萧家三次过继都是天子的意思,陶苋就是再投一次胎也未必能有那个份量,让天子开口说一个字。
觑着婆母似乎心绪平静了些,林氏心中稍安,掩口而笑:“咱们娘们都明白的事儿,有些爷们却未必懂得,说不定就拿着这事儿当宝了呢。”
陶苋虽然也读了几年书,但无论陶晏然还是朱氏都对他的学业漠不关心,陶晏然更是从来没有指点过陶苋为人处事,因此陶苋在许多事情上见识都十分短浅。
闻言朱氏不禁唇角轻挑,脸色也有几分缓和。
婆媳两个又闲话了一会儿,林氏便告退了,朱氏则搂着还有些回不过神的福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了赵德理家的。
却说林氏来时轻松自在,走时满腹心事。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摒退了左右,茶还没喝上一口,打小儿伺候她的奶娘车嬷嬷又给她跪下了。
林氏一盏茶刚刚擎到唇边,这下也只能先搁在桌上,俯下身亲自把车嬷嬷扶了起来:“妈妈这是做什么?可是有人对你不恭敬?”
感情近似母女的奶娘突然没头没脑的跪下了,林氏吃惊之余心头就是一跳,担心是不是府里有人给了奶娘气受。
车嬷嬷只是摇头:“老奴不过是因为奶奶才有几分脸面,恭敬不恭敬的,又有什么要紧?老奴只是担心奶奶。”
林氏原本还当车嬷嬷要告状,没想到车嬷嬷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一怔,探查过四周确实无人偷听的车嬷嬷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大爷不肯纳小,是大爷对奶奶的真心。老夫人不逼着大爷,却是因为老夫人以为您二位……是因为大爷旧伤的缘故,若是老夫人那里听到了一点儿风声,或者大爷改了心意,姑娘您背着恶名该如何自处?不如……”
车嬷嬷说到最后,急得连称呼都用了旧时的,可见心中焦虑,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氏止住了。
“妈妈不必再说了。”正了正鬓边的牡丹挂珠钗,林氏盯着自己腕上丈夫陶谦特意请玉石大家打磨的黄龙玉镯子出了会儿神才幽幽叹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咬着牙也会堂堂正正过下去。但是既然大爷还没有背信,我又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为了以后所谓的好日子,连今天的日子也不过了?”
——陶谦与林氏无子,清远侯夫妻都只当是陶谦少时受伤所致,当时为陶谦诊治的大夫也确实说过陶谦此后于子嗣上恐怕有些妨碍。
他们却不知道陶谦其实早就没有大碍了,林氏也曾经怀过一胎,只是月份小不觉得,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娘家滑了胎。
林氏不是没有想过学着那些贤妻良母,为丈夫纳小、将庶子充作亲子抚养,是陶谦坚决不肯,说是命中无子过继又何妨。
林氏同样也明白,如果陶谦想要毁诺,想要纳妾生子,真正是一点阻碍都没有,连她的父母兄弟都不会说半个不字,世人只会骂她是个毒妇。
可既然陶谦还没有,她就愿意信他,恩爱两不疑。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情衰爱弛,她就只当丈夫已经死了。
福娘 第11章 甥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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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豪雨从午后时断时续的下到了后半夜。
高门大户、皇亲国戚们聚居的内城还好些。
一来,内城里下水的暗道原就修的用心,二来,大块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过水快不说、也不会像黄土夯实的路那样遇雨就变得泥泞不堪。
因此等傍晚时分外城和城郊的道路都已经传来难以通行的消息,工部众人也做好了明日拨款拨人前去修复的准备,内城中各家各户也不过是多了些赏雨烹茶、临窗赋诗的乐趣。
就是如清远侯府这样家中爷们有事外出的,家中女眷也不是十分为他们担心。
朱氏是根本不管清远侯陶晏然去了哪儿、几时归;林氏则是收到了陶谦让人带回的口讯,让她不必等。
林氏自己也忖度着丈夫应该今儿不会回城,是以并不担忧陶谦路上会有什么闪失。
想想也晓得,陶谦他们下午才去了肃国公萧家在城外的庄子,一群男人吃酒耍乐,最快也要明日晌午才回得来,到时候天光大亮、路面也该收拾的差不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用等陶谦回来的时候,林氏一个人理完家事也无事可做,一般睡得就比平时早些。
恰巧这一夜林氏又被一腔心事堵的头胀痛,蜷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折腾了大半夜,直等到外头敲了三更的梆鼓,林氏还是毫无睡意,干脆盘算起了白日里还没有处置完的家事。
正当此时,西窗突然就是一响。
林氏身子一僵,手下意识的就摸向了枕后。那儿放着把捶肩颈用的小锤,拼尽全力的时候就是妇孺也能把人砸个晕头转向。
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林氏心里并不相信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有贼人能够潜入堂堂清远侯府内宅。不说夜里巡查内城街巷的禁军,只凭侯府的深深庭院和巡夜的家丁奴婢,外人想潜进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多半是她失眠惊悸之下太过多虑了。
林氏暗暗宽慰自己,不想睡前她眼看着让丫头们上锁的窗户竟然开了,洒进半室月光朦胧。
这一下就是林氏是个傻子也知道外头肯定有人。
咬紧了牙关,林氏用力攥住小锤,双眼冷冷盯着窗口,预备着贼人一过来就狠狠给他一下,心里也想好了该如何抢先拿到墙壁上挂着的那柄青峰剑并大声呼救。
等过了这一关,她定要狠狠责罚那些在外间守夜却至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丫头们。
林氏整个人都绷的像一把出鞘的刃,不想那贼子并不进来。
听声音来人似乎左右踌躇了一会儿,一个成年男子就那么大大咧咧的隔窗与林氏说起了话。
“得知佳人待月西窗,不知可愿与小生共赴他乡?”
说着,男人薄带醉意的脸庞就从窗间挤了进来,讨好的望着林氏。
不是之前说夜里不回来的陶谦又是哪个?
也不管林氏被他吓得面色发青,陶谦一撩袍角就从窗户里爬了进来,半跪在了林氏脚边。
“惠娘,我心里一直念着你。萧家的酒席还不如你做的素面好吃。”
斜眼瞅着陶谦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林氏冷笑一声,俯身就捏住了陶谦的耳朵,咬牙道:“敢装神弄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此时云散雨歇、月华陶然,陶谦英气的容颜犹如暖玉生晕。
他生怕林氏伤了手,顺从的把脑袋凑了过去,即使耳根被林氏的指甲刮的痛了,眼角眉梢也还是笑意满满。
林氏这才看见陶谦袍子的下摆早已叫泥水污的不成样子。
想到陶谦连夜赶回来的辛苦,林氏满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就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十分的心疼,起身就要唤人来伺候陶谦梳洗,被陶谦拦住了。
“小生回来就是挂念惠娘,叫不相干的人进来作甚?快些与小生歇息吧!”
陶谦挤挤眼,逗得林氏莞尔之后就要揽着她胡乱睡下,到底被林氏扭着手先把脏衣服都脱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陶谦亲自服侍着微微有些恼了的林氏梳妆更衣。
一边为妻子画眉,他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从族中挑了个好孩子,要不要派人去老家接来瞧瞧?”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正蹙眉嫌弃陶谦手艺不好的林氏一怔,就被陶谦趁机拿笔在她眉间点了颗痣。
林氏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妆容,生生把她画的柔弱了几分,不禁抬手就想拿团扇拍陶谦一下,却又在半空中顿住了。
“你想好了?父亲和母亲那里如何说?”
虽然陶谦过去也曾经数次与她说起过继之事,但林氏一直以为那怎么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情,没想到陶谦现在就已经挑好了人选。
说一千道一万,林氏还是盼着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陶谦又岂会听不出妻子的欲言又止和犹豫不决?
“我明白,你是怕咱们以后万一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儿,前头却又有个过继的,亏了咱们的骨肉。”
见妻子果然怔怔点头,陶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握住林氏的手以示宽慰,温声分说:“只是接一个族里小户人家的孩子进府,一没记到你名下,二没上奏朝廷,这又有什么想不好的?父亲母亲也只有赞同的。我的呆慧娘,连我自己尚且只是个世子,你可听过谁家世子的儿子也要急吼吼的定下名份的?”
说穿了,陶谦就是想先领个孩子回来养着,既是为自己以后一旦无子做个准备,也是为了打消某些魑魅魍魉的心思。
陶谦这样一说,林氏心内稍安,却又起了另一层忧虑:“那个孩子怎么办?到时候咱们岂不是坑了别人家的好孩子?”
林氏的担忧也是十分有道理的。
有道是由奢入俭难。本来好好的一个孩子,接到侯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还有可能继承侯府的爵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是能这样过一辈子就罢了,如果生变,养育之恩一夜成仇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对自己的骨肉、对那个孩子,都不是好事。
陶谦却哈哈大笑起来,气的林氏恨恨掐了他一把才连连讨饶,追着林氏解释一二。
“傻慧娘,你夫君可是那等蠢笨之人?那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十分懂事,他父母眼看着就不中用了,接到咱们家里不仅能躲过几个不成体统的亲戚的磋磨,又能衣食无忧、读书上进,他们家千肯万肯的。”
“到时候咱们先借机断了老二和老二身后之人的念想,有了亲生孩儿当然好,没有的话到时候再在族谱上添一笔就完事儿了。”
看着林氏面上神色稍霁,陶谦这才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其实就是蒙蒙糊涂蛋罢了。你要是怕养出个白眼狼,就只管看你夫君我的手段。”
说着,陶谦就冲林氏挑了挑眉,一脸的自傲风流,直接被林氏一个白眼翻了回去,夫妻两个又闹了一会儿才一齐起身去给夫人朱氏请安。
朱氏这里自然也一早就知道了陶谦半夜摸回府里的事儿,早就带着福娘等着他们夫妻了。
这会儿一听外头的小丫头们一声声的通传,说是大爷大奶奶到了,朱氏笑着还没说话,福娘就手脚并用的要爬下榻。
朱氏只当她要去找陶谦,一面笑一面吩咐丫头们快些把这个鬼灵精抱下去,看看她的小短腿儿要多久才能爬到门口。
枇杷笑着应了,谁知福娘一落地转身就爬到了自己的小丫头饼儿身边,满脸期盼的伸出了她的小胖手。
饼儿还是头一回在夫人的正院被众人这样盯着瞧,一时羞的脸上都有些发烧,不过她还记得来之前大姑娘咿咿呀呀反复塞到她手里的东西,福娘一伸手,她就从荷包里把带着的菠菜卷儿拿了出来。
这还是昨儿夜里给大姑娘磨牙用的呢,都冷透了,也不知道大姑娘拿来做什么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福娘就把菠菜卷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嚼完还拿小手帕包着吐了,乖乖抬手交到了在旁边瞪眼的刘氏手里,把刘氏那句“冷了,姑娘不能吃”噎了回去。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傻了眼,只有朱氏笑的不能自抑。
朱氏正笑着,陶谦就与林氏牵着手进了屋。
陶谦一边笑着问朱氏何事如此开心,一边把不停挣扎的福娘抱到了怀里,逗道:“福娘想不……”
声音蓦然而止,朱氏笑的眼角都溢出了泪花。林氏不明所以,就探身去看,发现陶谦居然苦着张脸,似乎还是屏息而立,他怀里的福娘则笑的牙床都露了出来,还时不时对着陶谦的鼻子吹口气。
“这臭丫头,刚嚼了菠菜卷儿呢!”
看儿媳一脸的好奇,朱氏笑里偷闲解释了一句。
因为陶谦从小别说吃菠菜、连闻味儿都受不了,这府里的菠菜卷儿都是做了特别标记的,朱氏一眼就认了出来。
等朱氏林氏婆媳二人捂着嘴笑够了,陶谦才缓了过来。
又气又爱的把福娘的小脑袋往怀里一摁,陶谦重重打了个喷嚏,恨声问道:“这熊孩子到底是随了谁啊?”
“随你!”朱氏婆媳一起对着陶谦翻了个白眼。
自讨没趣的陶谦摸了摸下巴,无奈的把笑的心满意足的福娘又掂了掂,没话找话:“福娘也一岁多快两岁了,怎么也不会走也不会说话?”
这一句可是捅了马蜂窝,朱氏直接瞪了过来。
“谁说咱们福娘不会了?前儿还走呢!这不是她还小,走着不稳当吗?你还不如她呢!两岁半才能走利索,四岁才叫娘!”
正所谓隔辈儿亲。自从有了小福娘,陶谦在朱氏跟前的地位那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屡屡再创新低。
比刚才更蔫儿了些,陶谦举着还在笑的福娘把她送回了朱氏身边。
终于报了总是被陶谦的胡茬儿扎的难受之仇的福娘心满意足的趴在了朱氏怀里,笑眯眯的看陶谦一本正经的跟朱氏说起了正事。
“儿子今儿有两桩事儿要禀告母亲。一个小点儿,儿子昨儿夜里进城时捎进了福娘二叔的妻舅,他们没有令牌进不来,儿子就搭了把手;第二个要紧点儿,儿子从族里挑了个好孩子,想着接回来养几年,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陶谦刚说第一件事儿的时候朱氏脸上的笑就淡了,等他一口气说完,朱氏整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真真儿是生来讨债的,咱们娘们刚乐呵一会儿,他就说这些讨人厌。去,跟你老子说去,别在这讨嫌。”
二话不说就把陶谦往外轰,朱氏低头抱了抱皱着小眉头的福娘。
福娘 第12章 陶子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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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先帝驾崩后真假诏书的生死之争、即位后刺客暗杀的团团疑云和两位藩王的离奇暴毙,乾元三年算是乾元帝登基后第一个风平浪静的年头。
这年夏天整座京城最大的谈资也不过就是靖平侯府曾家的“弟不如兄多矣”,箫国公为嗣子箫慎延请名师,以及清远侯府陶世子从祖籍接来了一个年约五六岁的男童。
京中议论纷纷,都说那就是陶世子给自己挑的嗣子了,陶氏族谱上也早就改了父母,只不过没有广而告之罢了。
虽然箫国公府过继在先,但是他们家的情形与陶家全然不同。
箫国公已经年逾四十,除了过了年也实打实四十岁了的发妻曾经在刚成亲之时生下一女外,剩下八个妾侍和众多通房丫头们都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又有个老夫人在上面压着,就盼着快些把亲孙子接回来执掌家业,箫国公能撑到今年都实属不易。
而清远侯家的世子陶谦不过三十出头,这么多年没有儿女的原因之前也一直被诸人归结为世子妃林氏不能产育且悍妒。
如今他不想着纳妾留后,却直接从老家接人,显然是动了过继的心思,京里的传言就有些不太好听。
男人嘛,这么多年都只守着正室就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都到了快绝后的地步了居然宁可便宜别人家也不想法子自己留后,除了自己不行,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陶家接人进京的消息传出来不过一旬,连陶谦到底得了什么隐疾都煞有介事的有了七八个版本。
清远侯陶晏然与陶谦本人在朝中都有实职,朱氏和林氏婆媳皆出身高门,消息可谓十分灵通。流言刚刚有了苗头,各自的姻亲故旧就往他们府上含含糊糊的透了话儿。
陶家照旧记下这份恩情,上上下下却始终不发一言,任由闲言碎语在京城内外被有心人弄的沸沸扬扬。
事情的高/潮和明面上的终结发生在初秋。
那日陶谦与人在朝上就河坝款项一事争执时,那人口出恶言、讥讽陶谦不是真丈夫。
高居龙座之上的乾元帝当然是想维护像陶谦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的,只是他一句放肆还没说完,陶谦手里的笏板就飞到了一脸蔑视的睨着他的户部郎中脸上。
陶谦可是正经学过武的,每天都要练上一个多时辰,揍个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加上还有几个向来交好的在旁边借着劝架的名义把真正想阻止陶谦单方面殴打的人隔开,等乾元帝慢悠悠喝止陶谦之时,骂人的郑郎中已经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要不是被陶谦捏着领子提着,估计他能一头栽到地上去。
老神在在站在前面的陶晏然就像根本没看见自己长子御前痛殴同僚的举动一般,还乐呵呵的冲气的脸都青了的郑郎中之父郑大将军笑了笑。
那神情谦虚到了十分。
最终,御前失仪的陶谦和不修口德的郑郎中都被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
打人的和挨了打的一样处置,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看出乾元帝的偏心眼。是以即便陶谦暂时窝在家里修身养性,乐于说三道四的人还是暂时收敛了些。
即使后来陶家又出了诸如庶出的二爷陶苋被侯爷陶晏然打了个皮开肉绽,二奶奶跑回娘家哭诉却被父母兄长押回陶家赔罪等事,京中也没有再津津乐道于陶家的秘事。
等到因为被人在御前打的还不了手又被自己老子狠捶了一顿的郑郎中养好了伤重回朝堂,乾元帝登基后第一个准备大肆庆祝的中秋也快到了。
男人们自然忙着在朝堂上周旋,女眷们则要细细打理各种庶务。自家的宴席请谁不请谁、旁人家的请帖应谁不应谁、送礼回礼的厚薄等等不一而足,都要一样样过问。
清远侯府当然也不能例外,好在这些朱氏林氏婆媳都是做惯了的,无非是按着去年的旧例、再根据今年各府的起落酌情增减一二而已。
她们更关心的是两个小娃娃:嫡亲的宝贝福娘和刚接回来抚养的陶子易。
无论外界如何传说,陶子易在族谱上还是他生身父母的儿子;但是在府里,陶子易的一切都是按长子的分例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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