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苹果
完颜阿古大惊骇的瞪大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肩膀处的疼痛猛然加剧,像是被人直接砍掉了一只胳膊一般。那疼痛贯穿全身,让他身体痉挛,浑身发抖,已经无法驾驭马匹。战马正纵跃过一个小土堆,完颜阿古大大叫一声,从马上载了下来。
周围的女真骑兵们见状惊愕不已,还好后方紧跟的骑士骑术高超,反应迅速,这才没让战马的铁蹄踏中完颜阿古大的身体,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大首领落马了,大首领落马了。”众人惊呼勒马,疾驰中的战马一时约束不住,前冲数十步放人力而起,兜转马头来。一群亲卫迅速围拢上来,跳下马来查看摔在草丛中的完颜阿古大,其余骑兵未得命令也不敢继续追赶,一名女真将领大声下令他们在外围警戒,以防意外。
女真亲卫们从一从荆棘丛中找到了完颜阿古大,火把的照耀下,完颜阿古大满脸是血,这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伤到了头脸部位。但检查之后才发现,那些只是荆棘的划伤。真正的伤口在肩井上侧的关节位置,一个血糊糊的大洞贯穿了大首领的右臂肩关节。后侧的血窟窿外破碎的骨头连接着筋皮挂在外边,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杂碎一般。再细细一检查,众人更是知道了这伤势的严重。因为整个右侧肩关节都被不知何物击穿,里边的韧带关节骨肉和骨臼都被击碎。这也难怪强壮如完颜阿古大这般,居然受不住这一击而落马。这就好比是被人卸掉了右臂,现在完颜阿古大的右臂其实已经废了。筋骨韧带都被击碎,其疼痛可想而知。
“大首领,大首领。醒醒啊。大首领你怎样?”完颜亮等将领焦急的呼唤着。
完颜阿古大面色惨白,整个人却是清醒的,只是适才摔下马来,摔得也不轻,有些脑子发晕。此刻坐起身来,无意间右臂撑到地面上,顿时大
叫一声,疼得浑身冒汗。
“大首领,怎么回事?谁伤了你?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众人忙问道。
完颜阿古大皱眉摇头,咬牙道:“扶我起来,回城去。”
“不追了么?”完颜亮问道。
完颜阿古大怒骂道:“你想让我的手臂废了么?立刻回城,叫巫医前来替我治疗。我这只手臂全然无力,想必是骨头断了,叫他们给我接骨。你们莫追了,也追不上了,这么一耽搁,他们早跑了。”
众人转头看向西边,那里夜幕沉沉,早已不见林觉等人的身影。适才这一耽搁,对方想必已经去的远了。
完颜阿古大落马的那一刻,林觉透过长筒火枪上方的千里镜看的清清楚楚。铁弹命中完颜阿古大肩膀的位置林觉也看的清楚,血光迸溅的那一刻林觉没有感到兴奋,而是惋惜的叹了口气。他瞄准的位置本是完颜阿古大的头颅,但是却没能命中。火器制作不够精细,导致火器射出有偏差。再加上射击时手臂不够稳定,自己又想一击让完颜阿古大毙命所以选择射他的头颅,这种种因素导致这一枪没能爆了完颜阿古大的头,而是阴差阳错的击中了他的肩膀。
机会只有一次,没能一击毙命,便失去了再次射击的机会。对方兵马围住完颜阿古大的时候,林觉拨转马头和众人飞奔离开。虽然没能击杀完颜阿古大,但是这一枪绝对够完颜阿古大受的,能够阻挡他们追赶的脚步,其实便已经达到了目的。
策马飞驰出很远,对方再无兵马追来,林觉等人终于松了口气,知道成功的脱险了。林觉此刻才意识到身上内衣湿透,全身有些乏力。之前过于紧张,竟然没发现这些情形。
“夫君,你……射杀了他么?”直到此刻,一直沉默不语的完颜明月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林觉摇头道:“没有,射伤了他。”
完颜明月明显松了口气,默默点头。虽然完颜阿古大丝毫不念兄妹之情,但完颜明月却不能一点也不顾念,那毕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兄长。曾几何时,也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照顾有加的。她并不希望夫君杀了他,虽然她觉得完颜阿古大该死,但是终究不能忍心看到他死在林觉手里。
林觉看出了这一点,并没有点破,只轻声道:“咱们走吧,此处还不安全,回营再说这些事。”
此刻已然是黎明时分,天空中已经微微泛白,但繁星依旧明亮。在东方,一颗启明星不知何时升起,此刻挂在天空之中闪亮无比。天幕之下,依旧黑沉沉的荒野中,绝处逢生的一行人在凌晨的清风之中快马加鞭,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大周王侯 第一六三六章 利令智昏
汴梁城中,东西营的战斗在凌晨时分结束。事实上,两支厢兵在中了圈套之后基本上都没有反击的余力。他们只是厢兵而已,无论装备武器还是作战技能跟落雁军都相差甚远,双方的战力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他们唯一能取胜的可能便是靠着偷袭得手,正面对敌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是反被设计,中了对方的圈套,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三万多厢兵,死伤的其实并不太多,不过五千余人,剩下的全部成了俘虏。
内城皇宫大内之中,郭昆衣着整齐的在大庆殿门前紧张的张望着,等待着胜利的消息传来。今晚的行动既让人紧张又让人期待,一切顺利的话,今晚之后,他便是真正的皇帝的,再不用看林觉的脸色了。这是他郭昆这一辈子干的最大的一件事,这件事将影响深远,意义重大。郭昆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他坚信今晚的行动会成功。三万大军进城,沈昙和黄江带着他们偷袭,林觉不在,落雁军没有火器,这种种的因素之下,不可能不成功。
外城的战斗在内城完全听不到声音,派出去的人手也不能出内城城门打探,送回来的消息也只是‘西营战斗打响了,东营战斗打响了’之类的话,具体消息一概不知。这让郭昆甚为焦急。虽说心里是有底的,但是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非常的焦灼,几个时辰的时间,他都在空荡荡的大庆殿内来回徘徊邹东风,不时的来到殿门口朝着黑漆漆的外城方向眺望。
天快要亮了。黑漆漆的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就像是透过浓重帘幕背后射来的灯火。天空中的星光早已褪去,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一抹亮色在慢慢的扩大,慢慢的晕染东方的天空。
咚咚咚飞奔的脚步声传来,台阶下一名内侍气喘吁吁的身影飞奔而来。郭昆站在殿门口瞪着他,郭昆知道一定是自己希望的消息来了。
那内侍喘息着尖声回禀道:“皇上,沈昙大人他们回来了,他们进宫了。”
郭昆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笑意来。沈昙回来了,那说明什么?自然是说明事情得手了。郭昆闭目向着天空拱手一拜,心中默念:“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快请!”郭昆兴奋的大声吩咐道。
无需相请,隆隆的马蹄声疾驰而来,踏碎了清晨皇宫的宁静。一行十几骑从大庆门内御道上疾驰而来,转入大庆殿前广场之上。马上人披风猎猎,身影矫健。
沈昙纵身下马,整了整衣冠,检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这才迈着大步带着十几名殿前司将领拾阶而上,走向站在台阶顶端大殿门口满脸兴奋和期待的郭昆。
“臣沈昙参见皇上。”来到台阶顶端,沈昙跪地磕头行礼。身侧李康等将官也跪地磕头。
“平身平身,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多礼作甚?快告诉朕,事情怎么样了?还顺利么?”郭昆摆着手满脸期待的问道
。
“回禀皇上,一切顺利。”沈昙沉声道。
郭昆喜上眉梢,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林觉的府邸抄了么?他的家眷都拿了么?朝中那些林觉的人都去捉拿了么?城门要封锁起来,别教他们给跑了。所有人林觉的人都要抓起来,一个不能跑了。”
沈昙沉默着,皱着眉头。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对了,沈放呢?刘胜呢?他们去哪里了?黄江呢?怎么也没来见朕?”郭昆从沈昙的沉默之中觉察到了一丝异样,看着面前十余名殿前司将领眯着眼找寻,却没发现沈放刘胜和黄江的身影。
“皇上,他们都来了。”沈昙沉声道。
“他们都来了?在哪儿?朕怎么没看见?”郭昆愕然道。
沈昙微微摆了摆头,身旁两名将领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大包裹丢到了郭昆的脚下。那包裹在郭昆脚下散开,露出黑乎乎的三个毛乎乎的圆形物事。
光线暗淡,郭昆不得不弯腰去看,这一看,顿时魂飞魄散,惊叫着往后退了数步,颤声喝道:“沈昙,你做什么?这是人头。你拿人头来吓唬朕作甚?”
沈昙缓缓起身,沉声道:“皇上要见沈放刘胜和黄江,这便是他们。他们已经被臣枭首,这便是他们的人头。”
郭昆惊骇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张着大嘴巴呆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脑子陷入了一片混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不久他便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沈昙!你……你好大胆,你杀了他们?你……这个逆臣,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敢背叛朕。你为什么这么做?”郭昆大声吼叫起来。
沈昙深深叹息一声,沉声道:“皇上,臣对不住你,但臣不得不这么做。”
郭昆怒骂道:“你这个逆臣。你的命是我们王府救下的,你便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么?你怎可吃里扒外效忠外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顾忠义背叛朕?让你如此胆大妄为?”
沈昙轻轻摇头道:“皇上,林觉没有给我任何承诺。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大周社稷,天下万民。皇上,你走的太远了,走的太偏了,你为了自己已经完全不顾社稷百姓了,我只能这么做。天下百姓已经很苦了,好不容易迎来了太平兴盛之望,你却要破坏他。皇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天下可以没有皇上您,但却不能没有林觉。林觉才是稳定大周的柱石,有他在,大周中兴有望。没有他在,天下将重回混乱。您应该清楚这一点,您本该对他完全信任,放手放他做一番事情的,可是皇上偏偏百般的猜忌怀疑他。皇上你这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于不顾啊。臣虽出身江湖,但却也知道天下大义之理。臣只能对皇上不忠了。”
郭昆脸色铁青,气的双手颤抖,厉声怒斥道:“贼子,贼子,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啊。我们救了你的命啊,你
怎敢背叛朕?你对得起朕么?你对得起我父王么?你的良心便没有一丝的愧疚么?”
沈昙踏前数步,伸手慢慢的拔出腰间长剑。郭昆惊骇道:“你干什么?要弑君不成?”
沈昙缓缓调转剑柄递了过去,轻声道:“皇上说的没错,我沈昙的命确实是王爷救的,臣今日之所为确实是忘恩之举。我对皇上也确实不忠。虽然沈昙这二十多年来跟随王爷和皇上身边尽心尽力做事,但却也报答不了王爷和皇上的救命之恩。今日臣这么做了,内心也是颇受煎熬。所以,臣今日将这条命还给皇上。皇上杀了臣便是,臣便也还清了你们的恩情了。”
郭昆瞠目看着沈昙,猛然间劈手将沈昙手中的长剑夺去,手腕一抖便朝沈昙的胸口刺去。沈昙不躲不避,闭目待死。郭昆的剑刺到沈昙胸前,却停住了。他不是不想杀了沈昙,他恨不得将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碎尸万段,但是他又想到,此刻杀了沈昙于事无补,反而会彻底让事情不可收拾。沈昙既然有愧疚之心,便说明他还没有完全的倒向林觉,然则事情或许尚有可为。若杀了他,便连个中间回寰的人都没有了。这种时候,已经是极为危急之时,自己不能冲动行事了。
‘当啷’一声,长剑落在地上,郭昆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父王,父王,您在天之灵看到了么?一切不幸被您言中,他们要背叛孩儿了,他们要反了。孩儿命不久矣,很快孩儿便要去见您了。孩儿无能,孩儿无能啊。父王啊,儿子不孝啊。”
沈昙睁开眼睛看着郭昆捶胸顿足的哭嚎,脸上肌肉抖动不已。
“皇上,林觉不会杀你的。他向我保证了的,他不会杀你。自始至终,他也没有杀你之心,更无篡位之心。倒是皇上……那天在水榭之中意图刺杀他,处处怀疑他想篡位。皇上,今日这一切,其实是你自己造成的。没有人要反你,是你自己要反你自己。”沈昙沉声道。
郭昆一愣,摇头道:“莫要安慰朕,现在林觉怎肯饶了朕,他会杀了朕的。你还在指责朕么?朕是皇上啊,他林觉确实帮了朕,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有他在,朕是什么?朕不是要怀疑他,朕是不得不怀疑他,朕不得不对付他。”
沈昙轻叹一声,站在郭昆的立场上,确实也是如此。林觉的光芒早就盖过了郭昆,他这个皇上本就在各方面都无法同林觉相比。若是一个宽宏大量之人,则可以稳坐钓鱼台任林觉去发挥,但郭昆自己就是个爱出风头性格急躁狭隘粗鄙之人,他怎有那般涵养。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干掉林觉。在他的角度来看,他的行为确实是合理的。可惜,他自始至终都没意识到,他要为大周江山社稷负责,为百姓谋福祉,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他甚至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的能力和实力,正因如此,他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动来。
大周王侯 第一六三七章 标准
“皇上放心便是,林大人向我保证过,绝不会伤及皇上的性命。因为那是我向他提出的条件。皇上父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虽然为了天下大义,臣不得不做出抉择。但我绝不会让林大人因为此事而杀了皇上了。其实,不用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林大人也不会杀了皇上了。林大人绝顶聪明,他若想起事造反,早就反了,焉能到今日?他既不反,便是为了天下大义着想。他既不反,又为何背负弑君之名?皇上你想想,连郭旭他都不肯动手,还是皇上你亲自下的手,他会伤你性命么?皇上对林大人还是太不了解了。”沈昙轻声道。
郭昆仔细想了想,承认沈昙说的在理。当初郭旭被擒获之后,林觉没有动手杀他。自己当时一方面急于杀了郭旭,否则自己无法登基为帝,另一方面也是觉察出林觉想让自己动手杀了郭旭,不肯背负弑君之名。倘若真如沈昙所言,或许自己当真有活命的可能。
“沈昙,事已至此,朕也无话可说,就算林觉杀朕,朕却也无反抗之力。连你都背弃了朕,朕还说什么?朕只希望良心未泯,念及当年之恩,保全朕和太后以及亲眷之命。”郭昆沉声道。
沈昙叹息道:“臣已经说了,皇上不必担忧性命,太后皇后等自然也不必担忧。但皇上既然已经做出了这种事来,要对林大人下手,林大人必不会无视。皇上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然决裂,再也回不去以前了。虽然说以前也谈不上多么好,但起码表面上和睦的,这一次林大人会怎么处置此事,臣也是一无所知。臣只能给皇上一个忠告,皇上恐怕要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恐怕要给林大人和天下人一个交代了。这件事不会这么过去的,以我对林觉的了解,他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恐怕心里有所计议。臣说的直白一些,皇上今后……怕是再也得不到林觉的信任和支持了。哎!本来大好的局面,皇上亲手毁了他,当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郭昆瞠目半晌,冷声道:“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么?倘若你不背叛朕,朕今日已然得手了。”
沈昙苦笑道:“皇上居然还这么想么?当真不可思议。皇上难道没看出来,这一切早在林大人的掌握之中么?他早就知道太后接洽刘胜和沈放之事了,他早就知道他率兵一走,皇上便会背后生事。你以为没有臣在,他会没有别的安排么?当然,他知道我一定阻止这一切的,所以他将此事托付给了我。倘若他不信任我,岂会容我留守京城?留在京城的便会另有其人。”
郭昆惊愕无言,怔怔发愣。半晌后哑声道:“他太聪明了,他简直不像个人,像个妖魔一般,无所不知。然则,你……你早就效忠于他了是么?你早就是他的人了是么?你之前是我王府派去跟他结交,借机监视控制他的
人,你是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的?朕实在想不通,为何你们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连你,都愿意背负忘恩之名去帮他。你告诉朕,好不好?朕心里不服气,这一切都是凭什么。是什么让你们着了他的魔?”
沈昙静静的看着郭昆,郭昆的这个问题让他很难回答。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便对林觉从虚情假意的结交,变成了真心实意的维护。之前自己是被授意同林觉结交,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但后来自己是怎么变得对林觉尊敬崇拜,为自己的虚情假意而后悔的?是在龟山岛湖匪的巢穴之中目睹了林觉的智谋之时?还是在桃花岛的惊涛骇浪飓风狂飙中见识了林觉以不可思议的悍勇和智慧,几乎凭着一己之力将桃花岛上的海匪巢穴闹得天翻地覆之时?抑或是为了完成对龟山岛众人的承诺,不惜为了他们冒险想出抢劫盔甲兵器的计划,和那些人一起并肩面对的情意和义气?又或者是谈笑间便将在京城大考之中蟾宫折桂的文采风流?又或者是未雨绸缪,洞悉情势,早早在伏牛山布局的远见卓识?
总之,沈昙不知道自己心中对林觉印象中的转变是起于何时,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每一件林觉做过的事情都给沈昙带来极大的震撼。沈昙出身于草莽江湖,虽然在王府之中多年,但他最看重的还是江湖义气这种朴素的情怀。在林觉身上他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应该说,林觉对龟山岛山寨残余众人的态度对沈昙有着深深的触动。林觉重信守义,为龟山岛众人不惜犯下通匪之名,这虽然是林觉的要害把柄,但却为沈昙内心所称道。江湖之中,义气之外便是之实力。而林觉绝非是他表面上的那般文质彬彬的模样,他的实力不在于拳脚,虽然他勇于冒险,且乐此不疲,但并非触动沈昙的点。真正触动沈昙的应该是见识到了林觉的谋略和手段之后,沈昙才会真正明白,原来世上竟有如此聪慧远谋之人。原来很多事的处理方式可以如此解决。沈昙见识了太多王爷父子的昏招和无能手段,再和林觉一对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沈昙对林觉个人的一种认可。而沈昙最终选择成为林觉的坚定的支持者,那绝非是个人魅力所完全能左右的。毕竟让沈昙这样的人背叛他的救命恩人而为林觉办事,可不是靠着个人魅力所能达到的。真正让沈昙决定跟随林觉身边,愿意背负忘恩之名的便是沈昙最终领悟的天下大义。他让沈昙从一个普通人跨越了一个门槛,窥见了更高远无私且有意义的世界。
面对郭昆不解的询问,沈昙的脑海里想起起了在十里长岗上的那天凌晨。那天,女真人的进攻被挫败,落雁军取得了大胜,而自己也终于死守西坡北侧坡道而完成战前对林觉的承诺。
敌军败退之后,自己进了林觉的营帐之中,自己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那个秘密。虽然自己早已经知道林觉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因为孙大勇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而林觉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是微妙。林觉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假意和他结交的事情了,只是他一直都没有点破而已。
那天晚上,自己坦诚了一切。林觉没有发怒,没有嘲笑,他只是静静的听着自己叙述,脸上始终带着平静的笑容。说出了那一切之后,沈昙做好了准备,他脱下盔甲,卸下配刀,交出马军指挥使的大印。他做好了被处置的准备。
然而,林觉没有那么做,林觉说:“沈二哥,这件事憋在你心里很久了吧,你一定很是痛苦。我理解你的处境,你受王爷救命之恩,必当感恩图报,为他们做任何事。但你后来又发现,你那么对我是不公平的,因为我林觉待你犹如真正的兄长一般,你对我也真正生出兄弟之义。一边是救命之恩,一边是兄弟之义,恩义两难全,所以你才会煎熬不已。这正说明你是个有底线和良知之人。你权衡于恩义,有些人权衡于利益,相较而言,你比那些人不知高了多少倍。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说破此事么?便是因为我了解你,并且因此尊敬你。”
林觉的这番话直入自己的心坎之中,这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备受煎熬的心结。自己当时差点热泪盈眶。林觉太知道人心了,他太聪明了,他仿佛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心中所思所想,也知道自己正在承受的痛苦。
林觉又说:“沈二哥,我不会因为此事便疏远你,逼迫你做出抉择。你能坦诚告知,恰恰说明你难以抉择。我此时逼迫你做出抉择,便是强人所难。不过沈二哥我可以告诉你我自己的心路,曾几何时,我也是唯利益而为之之人,当时的我行事的原则是只为维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利益而不去管他人的感受。虽然这是没错的,但失之于狭隘和自私,是一种患得患失的小境界。这一切,直到我想通了我的恩师方先生和严大人他们自杀而死的缘由之后,才有了彻头彻尾的大悟。若以一己之私而行事,则永远为利益所困,患得患失,最终为利所左右,做出违背天理之行。很多人都是这样,一开始也是好人,最后腐蚀变质,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成为贪官污吏,成为奸佞之人,成为野心家,成为他们自己之前所痛恨的那种人。正所谓失其初心。但方先生和严大人他们的死却让我明白了一个判断自己的行为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标准。无论何时,只要以此标准为鉴,便可知道自己是否走在正确的路上。只要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便不用去管其他的任何虚妄的约束。比如恩情,比如义气,比如其他你觉得困惑的,觉得左右为难的东西。这个标准,我可以分享给你听。”
大周王侯 第一六三八章 追随
“恩师故去之后,我留有他的一副手副,上面写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恩师和严大人他们所奉行的行事标准。或许有人以为这是唱高调,然而恩师他们却真正践行之。我从未向恩师讨教过这几句话他是如何理解的,我个人的理解是:天地本无心,故而需立心。天地有心,则天地有道,天地有道,则分何为良善何为丑恶,方有仁义礼智信的发扬光大。至于为生民立命,我的理解是,天下之人,命为一体,无分贵贱高低,既生于世,便有安居乐业之权利。上天造物,各有供养,而非为少数人所奴役和驱使,命如草芥泥巴一样。为生民立命,便是要为万民谋福祉,为世人争活路。谁都有活着的权力,要将天下之疲癃、残疾、孤独鳏寡者皆视为兄弟,要明白万物一体之义。圣人吉凶,与民同患。众人皆忧而己独乐,众人皆危而己独安者是不能长久的。万物—体,即是万物同一生命,命运休戚,彼此勾连,此乃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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