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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爱霍去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陆路
“是,臣现在就去取马。”我转身往北门跑。
“回来,”天子叫住我,“有车骑什么马,快上来,别磨蹭。”
车轮碌碌,荀彘带着一堆侍卫,簇拥着帝王小驾迅速向北奔去。我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人,一路上他神色阴郁,一言不发。
唉,还是另外挑个时间再替郭解求情吧。
曙光破晓,甘泉宫外轻烟缭绕,绿树成荫,大姨夫率领皇后仪仗、公主仪仗跪伏道旁迎接圣驾。





大家都爱霍去病 分卷阅读87
陛下已经前往寝殿,我跟在许多人的队伍后面,行至太后寝宫门口垂手而立。神色慌张的内侍婢女匆匆地穿梭于廊阁间,大气也不敢出,四周安静得出奇。
“哇”据殿下被阴森的气氛吓到,大哭不止。
“禀皇后,太仆大人,太后醒了。”太医令推开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会儿向太后请安,你们都敛些,话要想好了再回,不得无礼,不许耍赖。”踏进殿门之前,小姨嘱咐她身后这帮孩子们,“伉儿你站到队伍最末,你去病哥后头。”
殿内弥漫着草药苦涩而浓郁的气味,几乎无法呼吸。三位公主围在太后身边,天子坐在榻旁,侧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但是料想不会比先前好。
“娘,卫家人都在这里了。”平阳长公主牵着据殿下的手走过去,“据儿,喊祖母。”
“祖母!”据殿下举着手中的糖串,露出两排乳牙。
众人屏住呼吸,期待老人家看到可爱的皇孙时会给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据殿下的牙牙学语,榻上的人并没有回应。
我好奇地抬头,远远望见她的目光在面前这一群人中不断逡巡,最终落到队末的我身上,起初空洞无神的眼眸中闪过欣喜的神。
“去病,你过来。”平阳长公主朝我招手。
殿内那么多人,太后独要见我?
我跪到榻边。手背被对方形容枯槁的手紧紧攥住,掌心粗糙的温度告诉我,面前的妇人尚留一缕生息。
太后望着我,面上终于漾起微笑。她双唇微翕,颤抖着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嫣儿。”
听到对方叫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太后误会了,臣不是”
“太后说什么你就应答着,不许说不。”平阳长公主迅速在我的肩上拍了两下。
“嫣儿,”再次叫着同样的名字,王太后眼中闪过惊恐的神色,“哀家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哀家把你害死了,你浑身上下全都是血。”
我无奈地望了望长公主。幸好早晨进宫前已换上宦者快马送来的米白曲裾,若我依旧穿着昨天那套绛红深衣,估计太后得当场被我吓死。
“娘,你看,嫣弟没死,活蹦乱跳的呢。”长公主代我回答。
手突然被执起,被太后用尽全力重重摁进身边男人温暖的手心中。我诧异地偏过头去,对上帝王的双眸他惊讶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你没事就好。哀家终于想明白了,你和彻儿爱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哀家不会再过问。”王太后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她开心地絮叨着,嘱咐她假想中的那个人,“你要替哀家照顾好彻儿,他是哀家唯一的儿子,他要御驾亲征,你一定要帮哀家拦着他。你这几次出征打得这么好,哀家十分开心,希望你再接再厉。”
“去病,快答应太后。”长公主催促我。
“诺。”我不情不愿地回答。果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起远在朔方原的那青冢,整件事情对我来说开始变得有趣即便面前这位妇人可以轻言他人生死,真到了后悔的那一刻,她也无力回天,不是么?
不过,太后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韩嫣早已逝去多年,何来出征一说?
王太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她皮肤上的纹路因为撑起的笑意而微微颤动。我从来不知道,太后也会有温柔的一面,而她此刻慈祥的目光,令我脊背发凉。
记得第一次谒见王太后,还是一元四年那个冬季的早晨。卫长公主诞生的那天,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圣眷般的笑容,一句话把我送进太学,我的命运从此改变。任谁也熬不过风霜与岁月,钟室殿当夜那狠心宣判莫须有之罪名的东宫之主,如今不过是这金碧殿宇、锦绣床榻间,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一位孱弱老妪罢了。
太后没有再说话。周围的人凝神期待着下文,然而我却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摁在我手背上的苍老的手一点点失去气力,浑浊的瞳眸渐渐被那双皴皱的眼睑覆盖。
太医令匆匆跑进来,周围忽然陷入一片混乱。我试着抽回手,却被男人攥得更紧了。
***
一阵脚步声把我惊醒。睁开眼时,外头夕阳通红的霞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
“陛下还在休息。”大姨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可知卫将军几时能回来?”
“回太仆大人,属下是代郡驿站的,接到云中信使送来的百里加急信函便立刻动身南下,并没有遇到卫将军。”
“子叔,放他进来吧。”背后突然响起人声,吓我一个激灵,差点儿从床沿上栽下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红翎急使小步跑进殿内,呈上火漆紫匣:“陛下,李息将军边境急报,军臣单于病死,左谷蠡王伊稚斜攻破单于庭,自立为单于。”
“左谷蠡王?”天子惊道,“那个匈奴单于继承人,太子于单呢?”
“回陛下,”信使拱手道,“太子于单不敌,仓皇出逃,生死未卜。”
“传诏给李息,无论如何,要把于单平安带回京师。”天子命令道。
“诺!”领命离开时,信使忍不住又扫了我一眼。
“醒了?”
“嗯。”我打了个哈欠,想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对方紧握。昨晚赶了一晚上路,晕晕沉沉的,连何时睡着的都不太记得。
“陛下……”我小心翼翼地把手往外抽。
对方松开手,唇上渐渐绽开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陛下,”见男人神色和缓,我试探性地问道,“太后可有好些?”
“吊着一口气在。”帝王依然面带微笑地盯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亲娘快要死了,这人不去榻边好生看守,为何坐在这里,一脸心花怒放?
“去病,”天子靠过来,用玩味的目光俯视我,“朕想不通,你长得如此像卫青,太后怎么会把你认作韩嫣?”
“臣哪里知道。”这种问题我拒绝回答。即使我与韩嫣毫无相似之处,太后难老眼昏花;再者,她显然对当初欧刀赐死韩嫣的执念根深蒂固,钟室那晚韩嫣和我都被她弟弟田捉去,她估计已经老糊涂,记不得我俩谁是谁了。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对方一眼看穿我的不屑。离得太近,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
“嗯哼。”大姨夫撇过头,清清嗓子。
“子叔还有事?”天子回手,正了正衣冠。
“陛下,外朝和中朝的官员已经陆续抵达甘泉宫,正在殿外等候。”大姨夫拱手回复道。
第50章50危机
晚霞映着落日的余辉照进甘泉宫南议事厅,内侍在四周点起灯火。
“诸位爱卿远道而来辛苦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会很忙,请诸位做好心理准备。”通天冠下,天子的目光掠过面前一众朝臣,“怎么不见张欧?”




大家都爱霍去病 分卷阅读88
“回陛下,张御史病重,恐受不住长途跋涉,这是他请求臣代为传达的辞呈,请陛下过目。”丞相薛泽递上锦帛给宦者。
“还真会挑时间。”天子抖开锦帛来回扫了几眼,“正好,诸位爱卿说说看,御史大夫一职,可有推荐的替代人选?”
薛泽犹豫片刻,拱手回道:“之前陛下提到过左内史公孙弘,以臣之见,此人博学多识,处事变通,可以一试。”
薛丞相话音未落,右内史汲黯面色瞬变,急急出列,向前两步:“陛下,自古齐人多诈,公孙弘工于心计,表里不一,嫉贤妒能,沽名钓誉,陛下若是启用这样的人做御史大夫,不久的将来,朝堂上哪里还有贤臣良将的立锥之地?”
堂下异常安静,烛光昭昭,天子犀利的目光在出列的两位朝臣身上绕来绕去。敢当堂顶撞三公的九卿,非汲长儒老先生莫属。
“汲爱卿,不试试怎么知道合适与否?现在事务繁杂,时间紧急,先让公孙弘代任一段时间看看。汲爱卿要是觉得公孙弘办事有不对的地方,就去找他当面提出来,不用跟朕汇报。”
***
“太好了,陛下已经颁布诏书,大赦天下,舅父不用再为郭侠士担心啦。”我从二舅手里接过马缰。风尘仆仆的卫将军刚从高阙军营赶回来,没能见上太后最后一面。
“是啊,等他没事了,咱们得请他到府里做客,好好庆祝一番。”这么多天以来,二舅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像一缕源自吕梁山的清风,吹散去夏日的炎热。他朝马场四周张望一圈,“你的‘雪麒’养得如何?怎么没看见它?”
“我搭陛下马车过来的,走得匆忙没带上。”我将枣红马交给宦者拴好,拍拍手,转身道,“舅父不用担心,咱府里的马夫是您这个养马天才训练出的一等一好手,雪麒一直在长膘,比在公主府的时候健壮多了呢,搁未央宫放个十天半月的没事。”
“臭小子,嘴可真甜。”二舅呵呵笑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问我,“你呢,最近怎么样,甘泉宫这里很忙吧?有没有累着?”
“我?就成天跟在陛下后头瞎转悠呗,哪里能累着我。”
“瞎转悠?”二舅挑眉。
“呃,基本上是这样。朝政有薛泽和公孙弘,军队有您和大姨夫,葬礼典仪有东方朔和朱买臣,我只要陪着他就好,这是陛下原话。”我辩解道。说起军队,我换了个话题,“对了舅父,北境是不是又要起狼烟?我听公孙敖将军说,匈奴新单于是个狠角色,很可能会单方面撕毁汉匈休战和约。”
“伊稚斜?他暂时还在忙着镇压匈奴各部。”二舅话锋一转,“不过,此人的个性同他曾祖冒顿单于类似,性格暴戾。他作为左谷蠡王而非太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政变成功之后,必然会学他的先祖,将矛头对准邻邦,试图把部众的注意力从内部转向外部,同时也为自己树立威信。”
“匈奴的邻邦除了远在西域的大月氏和已经投降他们的羌族,不就剩我们大汉了么?”我握拳做了一个攻击的动作,“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打伊稚斜一个措手不及,不能坐等他兼并各部,团结做大。”
“话是这个理,”二舅摇头,“麻烦在于国丧期间不得征伐四夷。只要他们不动手,休战和约依旧有效,我们现在没法主动出击,只能被动防守。”
“嗟,王太后薨逝得可真不是时候。”
二舅伸出食指,照着我的脑门就是一戳:“这种话你我私下里讲讲罢了,外面可不许乱说。”
***
“赶紧回去吧,天色已晚,送你过来的侍卫还在门口等你呢。”二舅催促道。
“就说我喝醉了留在舅父这儿睡,让他自己先走。”我赖进二舅的寝榻,拽了薄被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哼,国丧期间喝酒?真是个不错的借口。”二舅换上一副严肃脸孔,唰地掀开锦被,“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我前脚才去往边境,后脚又有人趁机欺负你?”
“啊?不,我没事,只是在宫里待厌倦了,想换个地方休息。”我抢过被子,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也是,你一直跟在陛下身边,料想也没人敢欺负你。”二舅笑着捡起被我踹下地的荞麦枕置回榻上。
夜已深,甘泉宫外灯火阑珊。我望向身边拗不过我,与我同榻入睡的二舅。羽睫遮盖住那一双星眸,下颚残留着来不及修剪的胡茬,月色中,他的呼吸绵长,显然不敌一路奔波劳累。
已经多久没能与二舅抵足而眠?
如果还是小时候,我可以大方地贴上去,拱进对方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可是现在面对身边的男人,我却怯懦了。同曹襄在一起之后,唇齿相接或是肌肤相依,甚至从前舅甥之间常用来表达爱意的拥抱牵手,均已不再是原来的意义;即使只是像这样近距离地盯着对方的睡颜,欲望也在无法克制地朝着敏感的下身汇聚。
碍事的荞麦枕终于被踹下榻,像一柄汤勺贴上另一柄汤勺,我执起男人的手,搭在自己腰间。闭上眼,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努力平复着胸腔内疯狂的心跳,思绪却犹如脱缰的野马般狂奔。
自从那天王太后重新陷入昏迷,就再也没醒过来。公主们与小姨日夜守护,端汤侍药,依旧没能阻止老人家生命的终结。太后嘱咐“嫣儿”的那番话,成了她的遗言。
天子最近倒是心情不错,妇人迟到的谅解与宽容,就如拧动一把钥匙,开启陛下心里尘封数年的那只铁锁。母子连心,也许太后做的那些梦,陛下也会经历相同的梦境吧。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我,王太后的忏悔则完全成为了一种负担。鸟鸣声中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又躺在帝王龙榻上,被数名陌生的内侍围住,一边服侍更衣洗漱,一边用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这种感觉令我十分抓狂。这段时间因为太后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我十分确定我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外间的小榻上和衣而睡的,难道自己夜里真的会梦游不成?
所以,这才是我在甘泉宫遭遇到的最大困扰稀里糊涂地被太后当作韩嫣的我,显然为天子提供了处理焦虑情绪的最佳方式。直觉告诉我,自己正在成为韩说口中提到过的,一个真正的“替代品”。
好在眼看一切即将结束,明日王太后的遗体将被徙往阳陵,葬于孝景皇帝陵寝东面偏北的皇后陵园。
***
“我得走了,早膳在桌上,记得吃完。”已经换好麻布衣服准备开路的二舅回头嘱咐我。
终于睡了个囫囵觉,我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爬起来,由着内侍为我擦脸梳头,换孝服,系束带。
信步踱进正厅,堂上坐着位不期而至之人。
“还是宫里的厨子好啊,斋饭也能做那么好吃。”白衣翩翩的少年放下手中碗筷,朝我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兄长?”完全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我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跳




大家都爱霍去病 分卷阅读89
到来人面前。转眼天旋地转,被他压在席上,火急火燎地亲吻。
“别,”虽然恋恋不舍,我还是决然推开对方,“你这样像是祖母刚去世的人吗?”
曹襄讪讪一笑:“王风《采葛》有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算来为兄已三月未见弟弟,实在是想念得紧。”
“先吃饭吧,我肚子饿。”我抄起桌上的豆腐馅馕饼大快朵颐。
一转身,平阳侯已经恢复成正襟危坐的姿势,正在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看我干嘛,快吃呀。”
“我吃饱了。”曹襄忽然向我抛出疑问,“我听说,你把卫府卖了?”
“嗯呢,内部消化,卖给我小舅了。”
“卖房的钱,你捐给了朔方郡的军马场?”
“我这可不是借花献佛,我是以你的名义捐的。”嘴里塞满了馕饼,我灌下一大口茶,“反正是你们刘家自己的钱,转手一圈,进了你皇舅的口袋,还为你博个美名,多划算。”
“天,你真不枉我一番苦心。”平阳侯好一阵捶胸顿足。
“待会儿祭祀时,弟弟跟着我走。”吃饱喝足,曹襄邀我坐上他的马车。
“为什么?”
“金仲今天也会在场。”
“我怕他做什么,那么多皇亲国戚,谅他也不敢逾越。”我嘿嘿一笑,“倒是你,我得提防着点。”
“看你现在怎么防。”曹襄笑着扑过来。
狭小的空间哪里经得住拆招,我迅速掀开窗帘,指着南行的车队里两个骑在马上的人,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边那一对儿兄妹,你认识吗?”
阳光照进车厢,平阳侯悻悻松开捏着我的手。
“那俩不是兄妹,是姊弟。姊姊叫义,医术高明,一直贴身照顾太后。弟弟叫义纵,现任长陵令。”
事实证明曹襄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王太后的祭典,我被摆到了比他和卫长还要靠前的位置。
我牵着据殿下的手,跟在身着白色祀服的小姨身后,重复着跪拜前行的仪式。六月酷暑,孝服厚重,据殿下的小脸被夏日的太阳烤得通红。
三位公主中,隆虑公主最为悲伤,哭得撕心裂肺,侍女左右扶着她才不至于晕厥。小姨哭棺的声音很好听,不过因为离得近,我发现,她的恸哭与她脸上漠然的表情并不相符。
***
“……公孙弘,替补张欧,升为御史大夫。”
“李沮,替补公孙弘,升为左内史。”
“李椒,替补徐友,升为代郡太守。”
“徐爱卿的家眷要好好抚恤。”
“诺。……李广,升任右北平太守。”
“这不行,一家子都在北境不好,李广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李蔡?”
“回陛下,李蔡现为禁军校尉。”
“你去把这个人调你手下。”
竹简啪嗒合上的声音。
“去病真的要进军营?”
“是的陛下,他偷着去报名,臣也拦不住。”
“找个理由,挑个毛病什么的,把人给退下来。”
“好哇,逮到一个偷听的小贼。”被揪着后领拎起来,一扭头,天子正站在我身后,横眉怒目。一旁二舅手里抱着卷名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看您和卫将军在专心议事,臣不舍得打扰您罢了。”我正了正衣领。
“外甥真的要走?”天子大手一挥重重拍到我肩膀上,“你让朕上哪儿再去找这么聪明伶俐的侍中?”
我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右肩,拱手道:“陛下不用担心,臣给陛下推荐一个人,此人心思细腻,擅于归纳,乃司录一职的不二之选。”
此话不假,我手头不仅有书呆子抄的卫府御赐物品目录,还有那张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隶的韩信棋谱。书呆子写得一手娟秀的隶书,只可惜酒量比我差一些。
“哦,谁啊?”
“臣去朔方的那段时间,代臣职务的郎官,司马迁。”
***
“贺哥你剑术那么好,为何不参军?”苏武试图拦截张贺。
张贺颠着球轻松绕过:“我爹想让我接他的班,进廷尉署工作,虽然我对司法兴趣不大,但好歹从前做过一些政令方面的工作,我想我应该能胜任吧。”
“你肯定行的。”撂下鼓励之辞的同时我靠过去,一脚把球铲得老远。
“唉,你俩都毕业了,今后我岂不孤苦伶仃一个人,凄凄惨惨,形单影只。”苏武接住我的传球,脚尖划出个长弧,球进了。
“你哪里会孤单,这不,你的好哥们来啦。”我朝远处指了指。
李陵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陵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输了球的张安世抱怨道。
“城北菜市口有一家子要被斩首,老百姓都堵那等着看热闹。我想着照这个速度反正也赶不上同哥哥们蹋鞠了,就跑去多看了几眼。”
“谁那么倒霉悲催的?”
“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颍川侠士郭解。茂陵邑的小孩都挺喜欢他的,以他为偶像呢。”李陵惋惜地说。
我伸出食指在李陵眼前摇了摇:“陵弟你一定是认错啦,陛下大赦天下,郭侠士只等着结案开释呢。”
“可是我见过郭解,那台上绑着的真就是他。”李陵笃定地反驳我。
“也许你太匆忙没看清。贺兄怎么说?”我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身旁的张贺。郭解案由他爹张汤负责审理,他想必清楚内情。
张贺没有搭腔,他弯下腰拾起蹴鞠,躲开了我的目光。
第51章51情归
上林苑的夜格外寂静,高大的树木伫立在绵延起伏的丘陵中,摇动着一排排黑的影子。偶尔听得一小队哨兵经过营门口时,佩刀上的吊环伴着卫士的脚步发出细小的金属声。
陌生的军营,简单的炭火,窄小的床榻,粗布的被褥,这些都不是我无法入眠的原因。只要闭上眼,那个疯狂的夜晚发生的一幕幕,排山倒海地向我袭来。
热风呼啸着擦过我的耳际,四周的景物迅速后退。
“表哥,等等我。”苏武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远远听到张贺策马扬鞭追赶我们的声音:“你俩疯了吗?赶紧给我回来!”
不知跑了多久,人群越来越密集,甚至传来锣鼓喧闹。
雪麒长吁一声,我勒缰停骑。
心猛地向下一沉。眼前这一幕,到嘴边的那句“刀下留人”再也无法喊出。
“游侠横行,危害乡里;惩奸除恶,陛下圣明!”
周围是欢呼雀跃的京城百姓,不远处铡刀附近滚落数颗人头,有的正被杂役用网兜捞起来,滴滴答答地一路淋着血被倒进大筐里,有的还在原地骨碌碌地打转。穿着相同式样囚衣的无头尸体倒做一团,被杂役们抬到板车上堆着,鲜红的颜色喷溅得到处都是,根本再分不清谁是谁。
风吹乱我的发丝,纷杂地贴上额际,遮挡住视线。我无心撩开它们,只是紧攥缰绳,轻轻闭上眼,任由微咸的汗水顺着双颊滑进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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