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是个妻管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时镜
文采风流自不必说,便是连志向也是高远,如此落拓不羁的钱沣,竟然别人用一个“俗”字形容,还自己说自己“俗”,倒是一件大奇事了。
只不过,有一个人自然是要摘出来讲的——和珅这人从来不是能够归入“众人”这两字之中的人,别人说钱沣好胸襟的时候,他只是从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一个“俗”字来,只不过因为跟众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没人能够听见。
和珅原本跟钱沣是没什么仇的,只不过和珅此人很会隐藏自己,钱沣过于高洁,让外表君子内里小人的和珅觉得自己跟他不是一路人。这也倒罢了,偏偏钱沣此人还才名远扬,但凡是有人在夸奖和珅之后,还是会去谈论已经成名的钱沣。
羽翼尚未丰满的和珅,做什么都是被压一头的。
更何况,他对于一些已经势在必得的东西抱有一种相当强烈的占有欲。
有的事情,只不过是一眼,就能够决定了。
和珅的异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里面冯霜止等人却也被钱沣的话惊住了,冯霜止本人并没有想到钱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在冯霜止的认知之中,钱沣此人不俗,有不俗之才,也有不俗之志,品行更不用说,她之所以会说出“俗”字来,不过是因为她总归还是记恨着这人几分的,虽然这一世的钱沣与上一世的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她说上一两句想必也是无妨的。
总之这一世,冯霜止不想再嫁钱沣,倒不如直接惹怒了这人,便断了可能。
除却这心思之外,说“俗”,其实是讽刺外面那一群人,辛苦巴结逢迎,只可惜,没人能够听出来。
冯霜止暗道一声“真是难为钱沣了”,却闭了嘴不再说话。
在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是背对着外面的,也被不少人层层围住,外面的人看不到她,都只说是冯家嫡小姐说的这话。
这个时候,毓舒笑着拍手,“冯家小姐的话可是厉害,不过我倒是觉得冯家妹妹有资格说这话,你们瞧我这香扇,便是妹妹亲手画的。”
对外称冯霜止为“冯家小姐”,指的自然是嫡出小姐,众人也没疑惑,只不过听到钱沣耳中就不一样了。
那扇子被传出来看了一下,这边的男客们多少也猜到之前毓舒小姐手中那扇子便是冯家小姐送的礼物了,都对钱沣抱以同情的目光,只觉得钱沣倒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名女客伤了面子,平白遭了羞辱——在他们看来,里面那女子就算是再厉害也是比不过钱沣的。
钱沣自己倒是无所谓,心里念了几句话,之后又坐下了。
作画一事不过是个小插曲,一会儿就过去了,众人坐下来继续听戏,那画也被收了起来。
冯霜止等三人坐下之后,毓舒就绷不住忽然笑了出来,给冯霜止比了个大拇指,“霜止,你太厉害了,竟然敢说钱公子的画和字俗,真是……哈哈哈……笑死我了……”
熙珠也笑得流眼泪,冯霜止看着自己身边这俩就快要笑到桌子底下去的人,无奈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真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这两个骨子里根本没有大家闺秀模样的姑娘!
她们笑够了也就停了,冯霜止却被旧日的事情搅得心神不宁。
不一会儿,她就坐累了,又找了个借口出去兜风了。
冯霜止前脚刚走,福康安那小子就悄悄摸过来,扒在窗棂上一看,没瞅见冯霜止,郁闷了一下,才对自家姐姐挥手道:“毓舒姐,你出来一下。”
毓舒恨不能甩他一对白眼,当下站起来,在窗边先敲了他光亮的脑门子一下,才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敢扒着窗台,回头让阿玛抽死你!”
毓舒这凶悍的模样,哪里有方才人前的淑女样?
福康安大呼委屈,“你这女人简直表里不一,这么凶,看以后谁敢娶你!”
这话简直是戳了毓舒的痛处,她跳脚道:“好你个小子,看我出来不打死你!”
福康安一听就知道自己是捋了老虎须了,赶忙就跑走了,毓舒追了出去。
福康安毕竟是个年纪小的,进了花厅,便被毓舒堵在了拐角的位置,抓住了一顿暴打。
打完了,毓舒才拍了拍手,哼声道:“跑啊,你倒是跑啊!”
福康安简直惨到不能再惨,哭着脸道:“是弟弟错了,毓舒姐,你可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毓舒双手一抱,手中拿着那扇子,展开看了看,一脸的感叹,“不记得了。”
那扇子在毓舒修长的手指之间,露出那画着的一株兰来,福康安上去拉她袖子:“姐姐就把这扇子给了我吧,我那儿有一把阿玛给的好扇子,回头孝敬给姐姐,姐姐你看——”
毓舒原本还是笑吟吟地,听了这话,却面色一冷,“你是越发不懂规矩了!我请那冯二小姐,你说是因为撞了人赔罪,现在问我要人家姑娘家送来的礼物,这闺阁之物你拿去也很是被人笑话,我富察氏的子孙怎能跟你一样?”
福康安方才那撒娇的神情也变了,他面无表情看着毓舒道:“阿姐,当真不给我。”
毓舒冷笑了一声:“你莫要因玩物而丧志。”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福康安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握紧了。
这花厅的拐角处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福康安也走了。
一架屏风立在这里,隔断了外人的视线,后面站着吹风的冯霜止,从里面出来,身边跟着喜桃。
喜桃没敢说话,方才毓舒姐弟的对话,是一字不落地被她主仆二人听见了,冯霜止方才还轻松的脸色,顿时就已经冰冷下来了。
面无表情走出来的冯霜止,一抬眼就看到了从另外一边面带着古怪微笑的和珅。
在看到和珅的那一瞬间,冯霜止愣了一下,而后唇角很自然地弯起来,掩去了方才的冰冷;而在看到冯霜止的那一瞬间,和珅也是一怔,之后那古怪的微笑恢复正常,还是那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感觉。
狭路相逢,还都是听墙角的,这感觉,真是说不出地古怪。
冯霜止团扇一遮,敛衽一礼:“和公子。”
和珅拱手还礼:“冯二小姐。”
相互打完招呼,冯霜止便要回去听戏,却不想方迈出去三步,和珅出言道:“香扇虽好,被别人碰过的,却是一点也不好了。”
冯霜止听在耳中,她脚步停住,站在那里片刻,那开满牡丹的扇子遮着脸,也遮了唇畔一抹冷笑。她的声音也冷冷清清的,像是冰天雪地里出来的:“谢和公子提醒了。”
和珅侧过身子,看着走了的冯霜止,脸上的笑容减淡了,只是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为何加深了。
下午听过戏之后,又开了晚宴,表面上是宾客尽欢,冯霜止也没露出任何的异样来,天色晚了,这才带着冯云静与喜桃一起出来。
她们从花园出来,一路说这话,便在告别了。
男客们也陆陆续续出来了,钱沣便在其中,福康安整个下午虽然在笑,不过心情一点也不好。
有人打趣钱沣道:“今日被人说俗,钱公子还能开怀,真是佩服佩服!”
钱沣无奈道:“沣本俗人而已。只不顾……”
他忽然有些奇怪道:“不知今日点评钱某的是哪一位……”
福康安嘴唇一勾,便想嘲笑他,除了冯二小姐还有别人吗?只不过,他这几个字在嘴里,终究没出来。福康安看了脸上没什么异样表情的钱沣一眼,忽然起了几分警觉。想到白日里头自家阿姐出尔反尔的事情,心里堵得厉害。他竟然手一指那穿得艳丽的冯云静,道:“除了云静小姐,不作第二人选了。”
后面的和珅忽然就笑了,只不过笑容背后还有几分说不出地阴沉。
这一出插曲,冯霜止自然是不知道的,英廉府的马车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冯霜止与冯云静回了府。
刚刚到吹雨轩,冯霜止就将那已经破了的扇囊拿出来,往桌上一扔,连带着那画着《石中兰》的扇子也扔下来,在喜桃一脸呆滞的注视下,冯霜止嘴唇一启,冷声道:“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手残了ojl终于撸出来了,我必须给钱沣点一盏蜡[蜡烛]
大家不要霸王我,蠢作者用装着和大人的碗在案上等你们,快点到碗里来啊2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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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是个妻管严 第二十八章 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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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霜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相信和珅——
大约也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跟钱沣再扯上关系吧?
回来之后,她便烧了那香扇和扇囊,喜桃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可惜,嘴里还说道:“好好的扇子,干什么烧了呢……”
冯霜止看着那明黄色的小小火焰,只对喜桃道:“喜桃,你记住,我从来只画过一把扇子,没有第二把,旁人捡到的那也不是我的。”
其实,烧扇子并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冯霜止知道,这东西留着,左右还是个隐患,不如早早解决了。
她不是没有听到福康安和毓舒之间的对话,只不过和珅也是听见了的,这人机敏,应当不会出去胡乱说什么。
她什么都想过,什么都算过了,即便是那已经出逃的巧杏儿,她也已经有了对付的方法,更不要说是三姨娘了,可是现在——偏偏算错了福康安。
本以为这小屁孩儿是开玩笑,没有想到他还玩儿真的。
冯霜止有些哭笑不得,要是这孩子继续这么折腾下去,她说不定真的要嫁给比自己小的小屁孩了。
她头疼,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坐了不一会儿便躺下歇了。
第二日起来,照旧去英廉那边请安,英廉问了她在傅恒府春和园的事情。英廉多少还是听到了些消息的,只是笑着问她感觉如何。
冯霜止哪里敢说什么,还不知道英廉是怎么想呢,若是英廉当真相中了福康安什么的,她才真的是呜呼哀哉准备去撞墙了。
当即,她斟酌了一下,说道:“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还有些不习惯,别的倒是没什么……”
“没什么?”英廉笑了一声,“我可是听说你才名远扬了。”
冯霜止愕然。
英廉抚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笑了起来,“丫头,在我面前还想遮掩,这可一点也不明智。”
老狐狸一只,冯霜止心中暗笑,最终还是决定将话摊开了说白了。“孙女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也不过就是那样口快了一声,本来无意嘲讽钱沣公子的。”
“钱沣这人我知道,是个颇有才学的,以前我也曾看过他们这些士子吟诗作对相互应答,这人风骨不错,你却说他‘俗’,别得罪了人家。”英廉嘴上说的似乎是警告的话,只不过脸上的笑意是不减半分,似乎他觉得冯霜止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从他这态度上,冯霜止也隐约猜出了点什么,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的预感。
“得罪了他那人的话,也只能说是他小肚鸡肠,不是相才。”
——假的。
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冯霜止从来不相信这句话,能当上宰相的都是有权谋的人,什么肚里能撑船,不过是表象而已。
钱沣这人过于正直,不过做宰相的料。
她很想在英廉面前说:玛法您就收着,别跟我提什么钱沣了,您孙女真的对他没兴趣。
可这话太露骨,说出来就完了,冯霜止只能忍住。
英廉听了她那一句“相才”之语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钱沣,在听了你那混账话之后竟然脸上没有分毫的怒色,这才是境界和容人之量,我倒是觉得此子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这一回,冯霜止是真的愣住了。
怎么这情况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上一世,钱沣跟和珅一起提亲的时候,英廉不是看不起钱沣,反而对和珅青眼有加吗?怎么这一世,似乎什么都反过来了……
如果这一世,英廉还是对钱沣青眼有加的话……
冯霜止只能祈祷,钱沣不要来提亲了。
左右还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暂时不去担心。
祖孙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英廉让她有时间就多出去走走,英廉家的姑娘也没那么多拘束,大可与旗人女子一样,冯霜止真心感念,满口应着,才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天才蒙蒙亮,冯霜止带着喜桃就去上课。
路上喜桃说了冯云静的事,“听说三姨娘跟老爷商量着请了另外一名先生,不过是在角院儿里随便找了间屋子授课,小姐您看……”
“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只要让人时刻注意着三姨娘那边的动向就可以了。”冯霜止怀疑背后帮助巧杏儿的乃是三姨娘,这院子里,只有三姨娘有这个本事了,也基本只有三姨娘有这个动机,四姨娘还关着禁闭,即便是想做什么,也做不出来的。“冯忠管家也在查这事儿,之前已经同他说了,若是他有什么消息通传你,你记得告诉我。”
“是。”喜桃应声。
三味书屋,已经到眼前了。
每次看到这个名字,冯霜止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书中三味,人生三味。其实哪里是三味说得清楚的?
“学生霜止,问先生早安。”
“今日来得倒是早。”郑士芳照旧坐在那个位置喝茶,只不过今日他的眼神很奇怪。
冯霜止一看,就觉得这眼神跟今早请安的时候看到的英廉的眼神差不多,只不过郑士芳这眼神明显要有深意得多。
“听说昨日冯二小姐在傅恒府春和园小出了一把风头,可厉害着呢。”
这说的是哪里话?
出风头最大的,肯定是毓舒小姐才是,只不过因为冯霜止身边的人关注的都是冯霜止,所以才给她造成一种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的事情的错觉,真实的影响根本就没有那么大。
冯霜止笑眯眯地:“不知道先生是哪里听来的消息?道听途说这种事情,似乎不应该发生在先生的身上呢。”
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冯霜止跟郑士芳,说话也逐渐有了窍门。
郑士芳像是魏晋风流之士,在很多事情上不拘小节,但也在有的事情上对人要求相当严格。
像是冯霜止这样跟他说话,反而更得他的意。
如她所料,郑士芳根本没生气,只是笑她:“小妮子越发长进了,之前我问你可读了诗书,你说不曾,昨日却在春和园大展才华,虽然在真正厉害的人眼底还是算不得很厉害,只不过在你这个年纪也是难得了。你可知道,有一罪,名为‘欺师灭祖’?”
这是郑士芳在给自己戴帽子呢,冯霜止心知他只是开玩笑,只解释道:“额娘生前教训时候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不过她不愿看着我泯然众人,与其他女子一般,所以肯教我读书写字,但却训我——才不露,名不彰,方是真隐士。霜止修炼不到家罢了。”
郑士芳一听这番话,却是微微一搭眼帘,“这话倒是很不错的。只不过今日你既然已经露了才出来,我便与你考校一番。”
说着,他手一指自己左手边的圈椅,让冯霜止坐下来,先是考了她几首吟诵,此后又考了格律,连着他随兴想到的诗歌典故也一起问出来,冯霜止能答的便说,不能答的便坦言不知,不知不觉,上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一半。
末了,郑士芳摇头感叹了一句,“以你之才,若是在咸安学宫,身为男儿,怕是要比那些纨绔好上不少的。”
冯霜止现在一听到这四个字就头疼,连忙就想转移话题,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郑士芳看破了。
“我老觉得,你似乎对咸安学宫很是忌讳。”
冯霜止心中一跳,脸上却平静极了:“雍正爷设立咸安学宫,规定只能男子入学,先生在我这女学生面前说是咸安学宫之事,似乎不大好。”
这倒是为了郑士芳好了。
郑士芳嘴上不说话,当是听了冯霜止的,只不过心底存了个疑影,眼看着早上的时间也要过了,便叫她先回去,他自己却要去咸安学宫走上一遭的。
冯霜止行礼告退,回院子里用过了膳,就接到了通告,说是承恩毅勇公府上小姐熙珠邀冯霜止过园一叙,还递上了拜帖。
从去参加毓舒小姐的宴会开始,冯霜止就知道——她是真的跨进京城名嫒这个圈子了。
一点也不乱甚至不惊讶地答复了来人,冯霜止说下午就去,让她家小姐放心,中午睡了一会儿便已经起身去。
马车备好,这一次却没有冯云静同路,显得无比清净。
冯雪莹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上次她去找三姨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路上冯霜止想这事儿,马车放过了前街,便走不动了,前面一阵吵闹之声,冯霜止奇怪道:“这大道上怎么也有人挡路?”
前面赶车的车夫恭敬道:“是一群人在打个瘦子。”
这话倒是有意思,一群人打一个瘦子。
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冯霜止坐在车里,也没打算理会,连车帘子也没掀一下,便说道:“不管他们,过去吧,那边明瑞大人家的小姐还等着我去呢。”
“是。”那车夫应了一声。
英廉府的车,便缓缓地重新开始往前了。
路上的人并不多,因为打人的那几个乃是出了名的恶霸,谁人要是靠近了,怕是要遭殃,所以左左右右的都跑得远远的。
冯霜止的车过去的时候,那几个莽汉还使劲地用脚揣着地上的人,嘴里骂骂咧咧:“老子让你们拖欠!都说了用田产抵押,你听不明白吗?什么都统,银子面前屁都不是!老子说了那是我的就是我的,有你废话的份儿吗?”
这言语颇为粗俗,让人听了就皱眉,冯霜止没说话,只等着快些过去。
市井之中污言秽语,多了去了,听一回便生一回气,还真是要气不过来了。
“驾——”
马车甩了甩鞭子,赶着马就往前走,那几名恶霸听到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音,还有车夫那一声赶马的喊声,转过脸来劈头便骂道:“娘的你们不知道换条道儿走吗?没见到你爷爷正在教训人吗?”
只是他一转脸,便瞧见这车驾的不一般,立刻就跪下来磕头道:“原来是副都统家马车,小人一时口快,冲撞了——”
“双福。”冯霜止的声音冷冰冰地,也不大,只是一开口就已经截断了那莽汉的声音,“方才开口的是谁,下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什么脏话冯霜止听不得?唯有一条,她视为至亲之人不容他人侮辱。
这人劈头便来是“娘”“爷爷”,冯霜止倒是要让他知道,谁是他娘!
双福平日里见惯了这场面,只听说府中小姐温和,没有想到冯霜止之前还好好的,没什么反应,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倒是奇怪了。不过主子的命令,只能遵从,更何况里头坐着的还是一位身份尊贵的。
双福马鞭子一抽,就已经下了车辕,看着那几个莽汉在他一个人面前瑟瑟发抖,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感觉。
这京城里是抬头低头都能看见官老爷的地儿,一般小官不敢怎么横,这几个恶霸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他人,还看也不看就辱骂官家小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双福看那几个壮汉都怂了,直接走到方才那说话的汉子前面,“算你还有几分眼力,认得是哪一家的车,只不过我家小姐发话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
“啪”地一声响,双福只觉得自己巴掌疼,看那汉子恶狠狠瞪着自己,竟然有些发憷。
冯霜止在马车里只听见一声响,后面便没声儿了,眼底冷意一闪而过,最后却随手一按自己眉心,略略抚散了眉心之中凝结着的冷煞,平静道:“双福,怎么不继续?”
双福手抖得厉害,“小,小姐……这……”
冯霜止正想训他,没有想到方才那被人殴打,躺倒在地上的瘦子,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给冯霜止磕了个头:“奴才刘全儿,谢过冯二小姐救命之恩。”
这吐词清楚,而且声音洪亮,竟然熟悉得厉害。
冯霜止听到“刘全儿”几个字,就心头一跳,原来外面挨打的那个瘦子竟然是刘全?
她有些疑惑:“你不是和公子家仆吗?怎么在这大街上与人争执?”
那几名莽汉开口便要说话,却不想那刘全儿回头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颇有几分歹毒的味道,不知怎的,他们就不敢说话了。
于是刘全顺理成章道:“这几人作恶,趁着老主子去世,说要如果主子不给银子,就要收回宅子。可这宅子是早就已经卖给我主子一家的,他们强词夺理,乃是恶霸,要赶我们出去,还说给不起银子,当掉田产也要给。奴才心里不平,便跟这群杂碎理论起来,不想他们小人动手不动口,奴才打不过,这才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是遇到冯二小姐,今日怕是要交代到这里了。”
刘全儿是个人物,即便他只是和珅的管家,可是这管家怕是很出名的。
在日后和珅的手下,他也算是一手遮天的。
冯霜止现在看着,只觉得这刘全说话顺溜,而且条理清楚,进退得体,甚至颇有几分心机。有其主必有其仆,和珅这仆人,就是说话也带着那种感觉。
君子动口不动手,刘全儿顺嘴一改,竟然就成了“小人动手不动口”,,倒也有几分意思。
冯霜止不好对这说什么,她不过只是路上遇到,也不想跟和珅扯上什么关系,只是遇到了也不能不说。和珅若是发迹了,哪天想起现在自己见死不救这一遭,若是计较起来,冯霜止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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