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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谭露华心下满意,又想到这事做得好看,自己在秦氏跟前也有光,脸上便笑开了,对香兰道:“你简直是颗玲珑心了。不怕你多心,先前我见着你,只觉得妹妹是个狐媚魇道的,心里不大瞧得上,如今这一路行事过来,才知大哥为何如此信重你。我娘家家道浅薄些,二爷身子也不中用,这府里上下人人都长着双富贵眼,或当面尊敬,背后嚼闲话的;或是干脆连脸面都不给我的,每每气得我闷哭。唯有妹妹是一片真心待我的,几次三番开解我,还送我上好的东西,先前我鲁莽,还给过你没脸,妹妹都没记恨我。”又慷慨道:“自此之后我便认你做个姊妹,日后妹妹有难处也只管来找我,你这样仗义,我也没有二话。”
香兰笑道:“二奶奶言重了,哪有这样好。”心下却一叹,她先前虽不十分欣赏谭露华为人,但见她在娘家处境艰难,秉花容月貌却只得嫁给林锦轩独守空闺,如今才青春年华,这一生不知要怎样过,她想到自己平日里的心境,对谭露华便多两分怜悯。只是谭露华这样的性子,只可君子淡交,交情过深,只怕又要扎着手了。
此时德哥儿背好了一段书,从房里出来,谭露华便告辞了。
过两日,谭露华果然下了帖子,将诗社操办起来,恰逢林锦楼归家,便向后顺延了一日。第二天一早,林东纨、林东绮、并姜家大女儿姜翡云,竟全都乘着轿子马车到了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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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271 兰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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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到,林家立时热闹起来,彼此厮认过后,谭露华便引着姜翡云等人去了园子。秦氏见林东绮挺着肚子来了,将女儿拉到碧纱橱安置了,口中埋怨道:“月份渐渐大了,天又热,怎么不好好在家中养着?你这是头一胎,着紧得很,姑爷也纵着你。”
林东绮坐在大炕上,用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儿,道:“不碍得,胎已经坐稳了,多走走反倒好些。”吃了一口温茶,压低声音道,“大哥哥呢?回来了?圣上新立储君,公爹夫君他们心里头都不甚踏实,听说大哥这几日一直在御前,便想过来探探风声。正好我想娘亲想得紧,便随夫君过来了。”
秦氏忙道:“既来了就住几天再回去。”又道,“你大哥昨儿晚上回来的,今儿天还未亮,前头就没断了人。”
林东绮道:“姜家两个女孩儿都在,可是为了给大哥说亲的?”
秦氏道:“这也是你老太爷和你爹的意思,你觉着哪个好?”
林东绮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姜五妹妹了,为人厚道又讨喜,上上下下没有不赞她的。”
秦氏道:“谁说不是呢,单这个模样,这个行事的做派,就没几个女孩儿及得上的。”
她们母女在房中说话儿,园子里谭露华忙忙的四下张罗款待,众人皆在亭中坐了,只见亭边设锦帐围屏,亭里亭外皆摆着各色兰花,水粉的,鹅黄的,淡绿的,雪白的,胭脂的,盆芳吐艳,皆以绿油油的叶子衬着,愈发娇妍,桌上摆着各色果品蜜饯。各式各样的点心。谭露华脸上脂光粉艳,头上戴着金丝髻,赤金滴珠大凤钗,脖上挂着赤金璎珞圈,身穿绯红绣金镶边粉色绣菊纹软绸褙子,下着白色团绣葫芦挑线裙儿,更添几分标致。
她极擅迎来送往,又有林东纨、姜翡云在一旁说笑凑趣,一时倒也和乐。谭氏早听说过姜翡云才名,如今细细打量。只见她生得眉眼虽好。却及不上姜曦云。一张瓜子脸面,明眸善睐,红唇微薄,头上梳着极端庄的妇人髻。戴着金镶玉石榴簪儿,赤金梅花钗,各色翠钿,耳上垂着一对儿赤金红珊瑚的耳坠子,穿淡绿色百蝶穿花褙子,下着银红凤纹襕裙,手里摇着一柄宫扇,气度潇洒华贵,与众不同。
众人说笑了一阵。谭露华见杯盘菜肴都已摆齐,便请众人吃喝,又命彩屏、彩明将诗题贴在亭子上,众人去看,只见题目是“以兰为题。七言排律一首,不限韵脚。”
谭露华笑道:“这题目我斟酌了几日,想来想去,韵就不限了,咱们只做了自己玩就好。”此时彩凤端来一只瓷碗,里面有几个纸团儿,谭露华道:“诗题都在这碗里呢,大家抓阄,抓到哪个就写哪个如何?”
话音未落,只见有个叫梦吟的小丫鬟跑过来道:“姨老太太、太太来了。”众人忙起身,瞧见秦氏搀着姜母的手臂,二人说说笑笑而来,周遭拥了七八个丫鬟,林东绮由两个小丫鬟搀着走在后面,夏姑姑扶着芳菲走在最后。
谭露华自觉脸上有光,忙站起来笑道:“姨老太太和太太怎的也过来了,这等有雅兴。”
姜曦云同林东绮原就认识,笑道:“二表姐你慢些,我来搀你。”
秦氏笑道:“我们几个在房里说说话儿,听说你们在一起玩便过来瞧瞧,不必因我们来就拘着,你们乐你们的。”
众人俱围上前,接引搀扶,亭外浓荫下设了一张戗金雕百福流云罗汉床,谭露华早命人拿了一张厚褥铺下,又在上罩了一层凤尾簟,先扶姜母坐了,姜母去拉林东绣的手道:“好孩子,你同我坐。”秦氏则亭子,先看了看菜色,又去看亭子里贴着的诗题,心道:“谭氏到底是有些才干的,怪道老爷择了她,虽说眼皮子浅些,但到底比旁的姑娘厉害一层。”因笑道:“当初我做姑娘时,也同姊妹们结社来着,你们小女孩子玩罢。”
林东纨心知姜曦云是家里看好要同林锦楼议亲的,自然十分殷勤,用小碟儿亲手挑了几样点心菜果,捧着端到姜母跟前,笑道:“姨老太太尝尝这个。”姜翡云另拿了杯盏筷子,姜曦云则麻利的给秦氏盛了一盘子,另又亲手斟酒,一一奉上前。
姜母、秦氏等便在亭外吃喝,与众人说笑一回,丫鬟将残席撤去,重新摆了细茶果,秦氏便打发几个女孩儿去玩乐,一时又有红笺回道:“太太,大爷来了,说本想给太太请安,但见女眷都在这儿,只怕不便,只遥遥给太太行礼,这会子要去前头会客了。”
秦氏心中十分欢喜笑道:“快请他过来,都是一家亲戚,怕什么。”又对众人笑道,“他可是个财主,来了可得要他出这顿酒钱。”
一语未了,林锦楼便来了,同姜母和秦氏行礼问安。姜翡云坐在亭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遭,见林锦楼生得英气伟岸,不由暗暗点头。
姜曦云殷勤的给姜翡云斟了一盏茶,递过去道:“天气热,大姐姐喝一杯凉茶去去暑气。”
姜翡云用扇子掩着口,对姜曦云挤挤眼睛,小声道:“这就是你未来的夫婿?可是不得了。”
姜曦云立刻羞涩的垂下头,道:“大姐姐你说什么呢!”余光瞥了林锦楼一眼又收回,这门亲事里里外外都透着风光,倘若没有陈香兰,倒真称得上十全十美了。
姜翡云看着姜曦云如花一般娇嫩红润的脸儿,目光闪动,道:“咱们姊妹几个就属你生得好,性子也好,事事处处都懂得谦让人,你我虽不是一胞所生,可我一直当你是胞妹一般看待。原本觉着你这模样性情,倘若不高嫁未免是老天爷不开眼。”抿嘴一笑道,“如今才知老天爷才是公平的。”
姜曦云依旧红着脸儿,有些不知所措道:“大姐姐说什么呢,什么公平不公平,八字还没一撇呢。”
姜翡云见她红彤彤的小脸儿格外可爱,不由掐了一把,低声笑道:“你呀。就是太过老实听话了,我今儿来就是助你一遭的,你姐夫过一会儿也来。”
姜丹云见她二人在一起咬耳朵,状似亲密,心里又委屈起来,不由哼一声,再看看林锦楼,眼里就转出水雾,把脸扭到一旁去了。
林东绣这几日受夏姑姑提点,比往日更有了些眼色。姜家女孩儿种种皆瞧在眼里。不由面露讥诮。反倒递给姜丹云一盏茶吃。
当下谭露华取出一只青花瓮,笑道:“诗题都团成纸团儿在这瓮里,大家抓阄儿便是了。”
林东绮笑道:“你们玩,我就不去费这个思量了。待你们写出来我来做个评判。”
林东纨亦笑道:“既然二妹妹不写,我也躲个懒,近些年都在俗务里打滚,如今也就剩起笔写个字了,况姜大才女在这里,哪里有我们立足之地,献丑不如藏拙了。”
众人皆笑道:“要这么说,也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
姜翡云笑道:“大家要这样说,我可就没脸在这儿坐着了。因为想念祖母和姐妹们才厚颜来这里坐坐,蹭一顿饭吃,谁想又要写诗,既然林家姐姐妹妹不写,我写了又有什么趣儿。不如我配着诗题画一幅画儿,待会子大家把诗题在画旁,岂不是又新鲜又有趣?”
众人皆赞好,谭露华听见笑道:“这个好,正巧大哥屋里有个妙人儿,也绘得一手好丹青,颜料笔墨问她要便是了。”便站起身,对林锦楼笑道:“大哥哥,你行事忒小气,把香兰妹妹关房里不让出来呢,否则请她同我们一起乐乐多好,如今要借你那里的颜料文具一用,可不能再藏私。”
林锦楼一怔,谭露华提到香兰,坐中有大半人心里不舒坦。姜翡云低声问道:“这个叫香兰的,就是林锦楼极宠的那个小妾?”
姜曦云微微蹙起眉,点了点头。
只听林锦楼笑起来道:“她就是那个闷性子,今儿早晨弟妹还派人亲自去下帖子,我要她来,她只说身上不爽利,既然弟妹如此给她脸面,也不能再让她推脱了。”说着便看红笺道,“那就劳你去一遭,让她亲自把画画用的东西送来。”
红笺不敢动,只用眼去看秦氏,见秦氏微微颔首,方才笑道:“包管把人带到了。”转身去了。
话说香兰正在屋里看德哥儿写字,见炕角零零散散堆着几件衣服,便问画扇道:“这几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画扇撇嘴道:“这几件衣裳要熨一熨,本是春菱的活计,这几日她跟姜家小姐的丫头打得火热,活儿也不干了,成天往外跑。只怕惦着寻高枝儿去了。”见香兰怔住,又瞧见小鹃站在香兰后头对自己使眼色,便悔自己说得直白了。
小鹃忙道:“不过我看她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奶奶何必理她?”
此时红笺来了,邀香兰往亭子去,香兰不由烦恼。前些日子谭露华总爱来寻她说笑,她懒于接待却不好推脱,于是便寻了个“诗社”的由头,谭露华果然镇日忙碌,极少来畅春堂,她这才躲了几日闲儿。如今前头贵妇小姐们诗社,岂有她立锥之地,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了。
红笺瞧出香兰心思,便劝道:“这是大爷当着姨老太太和太太的面请你来的,你若不去岂不是打了大爷的脸?奶奶就过去转一遭,成全大爷脸面了再回来。”
香兰无法,只得安顿了德哥儿,又将笔墨文具准备了,往亭子来了。
此时众人已抓好了诗题,谭露华显是胸有成竹,想了片刻便落笔刷刷点点;林东绣写了几句,觉着不好又团了重写,不多时脚下便多了七八团纸;姜丹云只顾盯着兰花冥思苦想;姜翡云则伸脖子去看姜曦云的题目,她知自己这小妹虽识字读书也算刻苦,可诗词歌赋欠佳,一笔字也羞于见人,有心作弊相帮,奈何周遭都是人,无法施展。
姜翡云见姜曦云盯着诗题发呆,暗道:“这可不妙,林家太太和林锦楼都在此处,虽说作诗不是大事,可若在这上头露了怯,到底不美了。”摇着扇子,忽见不远处走来个穿着藕色明绸青色兰花刺绣衣裙的女孩儿,手里端了托盘,上面放着各色颜料杯碟,只见其生得容色照人,气韵静美,不由一怔,看看红笺,便明白来者何人了,再看香兰一眼,又瞧瞧姜曦云,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谭露华刚刚把诗写完,抬头见香兰来了,忙把笔放下来,亲热道:“可算把你请来了。”又对姜翡云笑道,“这就是大哥哥房里藏着的那个明珠呢。”又替香兰引见姜翡云。
林东绣亦站起来笑道:“香兰,你坐我这里,给我看看写得好不好。”
姜翡云早知林东绣和谭露华是两个刺儿头,如今这两人对香兰皆如此亲热,心里不由诧异,看了姜曦云一眼,二人对了个眼色。
香兰不欲久留,借故起身道:“我去给太太他们请安。”便往姜母、秦氏那里去。姜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秦氏问了德哥儿几句。
林锦楼看看香兰,道:“她们作诗呢,你去跟着玩玩罢。”
香兰道:“德哥儿自己一个人在房里,我放心不下,还是回去了。”
林锦楼道:“丫鬟婆子都在,有甚放心不下的,过去玩玩。”言罢站起来,命香兰跟着他往亭子里去,对谭露华道:“弟妹那个抓阄的瓮呢?让香兰抓一个。”
谭露华立时命人将瓮捧出来,香兰百般不愿,抬起头,只见林锦楼脸上虽挂着笑,但已隐隐有了不悦之色,遂不敢拂了他的意,只得抓了一个,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有两个字“芳兰”。
林锦楼笑道:“既是诗社,总该评出个孰优孰略,我这儿有个小玩意儿,给第一名当彩头。”言罢从怀里摸出个玉坠儿,乃是一朵温润的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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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272 l兰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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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纨笑道:“大哥手里尽是好东西,这坠子又是什么来路?”
林锦楼道:“前儿个陪御驾到显通寺,庙里的方丈拿出一盘子玩意儿,太子赐了我几个,金的玉的都有,这个坠子就是一并赏下来的。”
林东纨道:“哎哟哟,原是东宫的东西,这可了不得,我都心动想要写一首了。”
林东绮轻轻推了她一下,笑道:“那你赶紧写,待会子我来评诗,给姐姐评个头一名。”
林东纨道:“阿弥陀佛,这话二妹妹该悄悄告诉我,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她们都知道了可怎么好。”
众人都笑了起来。
姜曦云看了看那块玉,又看了看林锦楼,又去看香兰,暗道:“林锦楼在这样的场合还巴巴的把陈香兰拉出来写诗,显是为了长她的脸面,否则一个妾,即便再得抬举,这里也岂有她的立足之地?可见她正是个对手,林锦楼这样做,既是给我看,也是给我们姜家看呢!”她心里觉着憋闷,深深吸了一口气。
姜翡云则想道:“方才我未参加诗社,皆因写得过好,未免压了五妹妹风头,写得平平,又堕了自己名头,不如帮五妹妹写上一首,也杀杀那个小妾的威风。野史话本子上才子佳人多因玩物结缘,不拘什么玉佩、帕子、香包、镯子耳环,待会儿我助五妹妹夺魁,日后流传出去‘姜家五女儿因诗才过人,得了林锦楼的玉坠子’,既是风流佳话,这桩婚事也能坐实个七八成了。”便低头静静构思律诗。
林东纨脸上虽挂着笑,一会儿看看林锦楼,一会儿又看看香兰和姜曦云,用扇子掩着口,悄悄对林东绮道:“二妹妹,你说大哥想让谁得这坠子?”
林东绮悄声道:“自然谁写得好谁得了。”
林东纨道:“啧。一会儿写好了咱们两个评,这当然得体察大哥的意思了。你说......他这是对姜曦云有意,还是想抬举香兰呢?”
林东绮算是对自己这位姐姐察言观色,处处讨好的本事服气了。想了一回,摇了摇扇子道:“想不出。”
此时彩凤已将诸人抓的诗题皆贴在墙上,姜丹云抓了“思兰”,姜曦云为“赏兰”,谭露华为“孤兰”,林东绣乃是“遗兰”,最末是香兰的“芳兰”。
这厢谭露华已塞给香兰一支笔,道:“快着点,这一炷香烧完就该交稿了。”
香兰无法,她本就不想来。如今林锦楼推她站在这里,她只觉从头尴尬到脚,她知道这是林锦楼存心抬举她,但这样的境地,反而更令她难堪。姜家姊妹虽待她客气,却也极疏离,隐带着几分傲慢,倘若不是林家姐妹和谭露华待她还算亲厚,只怕她面上虽镇定,实则早已坐如针毡。
亭子里本有一张石桌,此时已占得满满的。香兰只好握着笔站在外面,丫鬟梦吟把小几子收拾了,铺上了纸。香兰暗道:“倘若写得太好,技压众人,那就太自讨没趣了,不光在座的不快。太太也得嫌我没眼色。不如平平做一首,既说得过去,也不至于失了体面。”提笔在纸上胡乱写了一句“素体含香发幽妍”,林锦楼转到她身后,见这一句起得平平。眉头便轻轻皱上了。
这个玉兰的坠儿乃是他想要送给香兰的。林锦楼素知香兰才情学问,有意今日让她在众人面前露脸,再拿太子赏的东西给她添彩,日后有佳名传出去,走到哪里也都让人敬一重。
只可恨小香兰不会体察上意,头一句就作了这么失水准的。林锦楼低声道:“你写得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香兰吓一跳,扭头看见林锦楼,心里不禁有了气,道:“大爷瞧着不好就自己作一首去。”转过身接着要写下一句。
林锦楼道:“好好作一首,听见没?你都能给德哥儿解《论语》,平日里题在画上的诗词也没这么俗的。”
香兰仍不理他。
林锦楼本有些恼,可见她倔强的小模样儿又觉着可爱,遂道:“罢了,你好好写一首,爷重重有赏,写得不好......”他摸了摸下巴道,“写得不好你那画儿也甭拿出去卖了,说到做到,听见没?”
香兰两眼瞪得溜圆,脸一下气得通红,怒道:“大爷怎么能这样!”
林锦楼看她小脸儿红扑扑的,心里又痒起来,暗道倘若没别人定要掐一把,脸上笑吟吟道:“爷怎么不能这样?爷素来都是想怎样就怎样。好好写,听见了没有?”言罢转过身,优雅的迈着步子走了。
香兰气得泪眼朦胧,忙竭力将泪意忍回去,委屈了一会儿,只好重新再作一首。
此时谭露华已作完,姜丹云和林东绣也纷纷写完了,重新拿了纸张誊写。姜翡云偷眼去看姜曦云写的,只见诗也有了大概,只是不够工整,意境也不算高,不过平平而已。姜曦云本就体丰怯热,这会子更满头是汗,心里哀叹道:“作这劳什子的玩意儿有什么用,酸文假醋的,写得再好能赛得过‘李杜’?无聊闺阁之戏,偏生还走不得,实在是没趣儿,还不如去钓鱼呢,好歹钓着了还算一顿口粮。”
正腹诽着,便听姜翡云在她背后低声道:“尾联不好,‘时人不知东君情,幽怨诉与朝霞红’,一下便落下乘了。颔联‘月弄轻云’对‘帘卷西风’虽算得上工整,可李易安的典故早被用烂了,又落了一个‘俗’字。”
姜曦云小声道:“那该如何是好,这会子我实在是想不出了。”
姜翡云道:“你别管了,先把别的誊上,把那几句空下来罢。”
姜曦云可喜得了巧,捧了一张笑脸往姜翡云身上腻,殷勤道:“好姐姐,我最喜欢你了,赶明儿个我再给小外甥做一双虎头鞋。”
姜翡云点点她鼻尖道:“你个小滑头,就属你嘴甜。”偷偷写了张字条递了过去。姜曦云展开一看,只见姜翡云所作果然比自己立意高远。登时喜不自胜,忙忙的抄录下来。
林东绣瞧在眼里,本想出言相讥,余光瞥见夏姑姑正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林东绣便只得忍了下来,一扭头,见谭露华亦冷冷的瞧着翡、曦二人,面露讥讽之色,显然也发觉了。绣、华二人心照不宣的碰了个眼色,便低了头。
林东纨也看见了,只做不知情,仍与林东绮说说笑笑。
夏姑姑吃了一口茶,又往香兰处望去,只见她运笔刷刷点点。不多时竟已完成了。
一时香炉里的“梦甜香”烧尽,林东绮拍手笑道:“我们要看诗了,都作好了么?”
香韵将诗收上来,众人一一看去,只见稿上第一首是姜丹云的。写的是:
思兰
独上西楼含幽思,楚畹兰泽负芳时。
浓荫鸣蝉云无趣,深院高墙夏已迟。
万脉情随清芬远,一念心错久病痴。
无人堪解其中味,涕泪相知无有期。
众人看罢称赞道:“真是每一句都透着一个‘思’字,真真儿是应了题了。”林东绮道:“就是悲了些。”姜翡云道:“思兰,思兰。自然是‘一念思之’,岂有不悲之理?”再往下看,便是姜曦云的,写的是:
赏兰
玉盏翠环点香肌,案台婷婷灯影中。
月弄轻云照花影,香隔西窗锁清风。
皆言官城锦花繁。却有秦淮幽草生。
素魂散落湘江后,蛾眉难与仙骨同。
林东绮赞道:“最末一句最好,以屈子影射,将整首立意都拔高起来了。”众人皆点头赞同,再往下看去。只见谭露华写道:
孤兰
孤兰皎皎生故园,寒庭荒草竞相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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