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李妙之见王氏已醒,心里不由松口气,展眼一望,见实在闹得不像,不由皱起眉,喝了一声:“住手!统统住手!”众人俱看向她,李妙之神色威严,环视众人,尚来不及开口,却见苏媚如压根不买账,一头撞在姜曦云身上哭闹不住,李妙之不禁恼怒,只对左右丫鬟婆子道:“你们姨奶奶累了,先搀回去歇着罢!”左右上前便要强拉苏媚如走。
苏媚如强拽住姜曦云不松手,腮上尚挂着泪,喝了一声道:“我是有身子的人!谁胆敢碰我,掉了孩子,谁能担责?今日在场的,谁碰我一根手指头,我皆记下来,必向二老爷禀报,求他做主!”这一席话杀气腾腾,比李妙之尤胜两分气势。一干丫鬟婆子皆知林长敏看重苏媚如,不由面面相觑,缩手缩脚,不敢上前,只用眼瞧着李妙之看。
李妙之恨得咬碎银牙,她乃新嫁妇,根基未稳,对苏媚如忌惮三分,且此人狡猾奸诈,万一弄不好栽到她身上,倒真是得不偿失。正沉吟间,又见苏媚如面带讥讽,冷笑道:“如今曦姑娘说那番话还没给个交代和说法,怎就要我去歇着?我可不累,精神得很!二奶奶也莫要偏心,人人皆知你跟曦姑娘交情甚笃,如今这可关系到林家的脸面,二奶奶的胳膊肘莫非要往外拐不成?”说着用眼去看林东纨
李妙之脸登时涨得通红,这话倒也戳中她心虚一点,她素厌恶苏媚如,又同姜曦云交好,确有帮闺中好友解围的意思。
林东纨方才一直在王氏身边服侍,见苏媚如向她递眼色,心里也犯难,略一想道:“如今尹姨娘一死,林家上下竟无可靠之人,如今又开罪了姊妹,倒不如靠在苏姨娘这一根藤儿上,还能捞些好处。”便说:“是了二弟妹,苏姨娘还正委屈着,这是非曲直可得论明白了。”见林东绣站在那里,心里不禁有气,鬼使神差添了一句道,“这亲疏远近,人亲人情的可得心里有数,别像我似的,打小疼过的姊妹,一个弄不好倒也成了仇人。”
林东绣闻言登时柳眉倒竖,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冷笑道:“什么仇人不仇人?好,事到如今,倒不如把话说开,你借着带海上货的名头找我跟二姐姐多要了多少两银子,你心里有数!如今倒在这里诉上苦了!”
林东纨脸色紫涨,强辩道:“你浑说什么!我,我怎能做这样的事......”
这里正闹得没开交,绣、纨二人不住争执,这里姜曦云亦不愿闹大,见无人再盯着她二人,便忍着怒意,对苏媚如柔声道:“苏姨娘,我让你拉也拉了,骂也骂了,多少不是也该抵偿,既出了气,我再给你赔个不是,便算了罢。”
苏媚如冷笑道:“算了?哼,方才你跟我横眉立目的时候可不曾这样说过,少在这里演戏,这一套早已是我丢剩下的。”她脸凑近姜曦云,与她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道“你心里恨我恨得要死罢?巴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罢?见不得人的小娼妇,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厚道模样,其实皮囊里的那个心肝,比谁都脏。”
姜曦云脸色未变,然目中带火,情知事情已不可挽回,索性微微笑了起来,轻言细语,柔声低诉,缓缓道:“苏姨娘,你才是个娼妇!扬州瘦马出身的,不是娼妇是什么?你不但心肝脏,连身子都脏,臭不可闻!”
这二人恰站在窗边,这一番言语已让林昭祥听个满耳。
林昭祥眉头微动,对香兰道:“你进去,处置此事。”
香兰方才一直低眉顺眼站在林昭祥身后,听此话不由愕然,指着自己,瞠大双目道:“我去?”
林昭祥道:“就是你。”又扭过头道,“瑞珠,你同她一并去,香兰是替我去的。”
香兰尚要推辞,瑞珠已扬声高喊道:“老太爷命香兰姑娘来了!”说着打起帘子。
香兰无法,她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管这一摊事,此时却由衷有些想念林锦楼,那黑面霸王往此处一戳,屋中必然鸦雀无声。
她迈步入内,瑞珠往前走一步,道:“老太爷命香兰姑娘有交代!”言罢退到香兰身后。
众人目光立时盯在香兰身上。(未完待续)
ps:香兰环视一遭,先去看王氏,只见其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便道:“二太太身上不好,赶紧扶下去歇着罢,再请个大夫好生瞧瞧。”琥珀、璎珞连忙上前,搀着王氏出去了。
林东纨脸色通红,林东绣喘着气,二人显是余怒未消,香兰见她二人不再争执,微微松了口气。
这厢苏媚如仍揪着姜曦云,哑着嗓子道:“妹妹,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可要给我做主......”一语未尽,眼泪滴滴掉落。
香兰静静道:“事情对错自有明断,我只是传话之人,纵然苏姨娘受了天大委屈,也轮不到我来做主。”一句话将苏媚如生生噎住。
兰香缘 328 处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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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李妙之心里痛快,眼见王氏走了,屋中再无忌惮之人,遂拿着帕子在怀里扇了扇风,冷笑道:“苏姨娘方才好生厉害,又哭又闹,还气晕了太太,自己便已出了气,用得着旁人做主么?”
苏媚如一行拭泪一行扭过头,楚楚可怜道:“三奶奶说这话是何意?我都让人轻贱到这等地步,不过熬日子罢了......我知道自己是个讨人嫌的,也合该三奶奶让我这般没脸......”
李妙之一腔怒火不由冲上嗓子,假笑两声,说:“脸面可都是自己给的,可由不得两片嘴皮子挑三唆四,孰是孰非,大家心明眼亮!”
苏媚如闻言不由掩面大哭,捶胸顿足道:“罢,罢,你就是个轻贱人,不如死了罢!”说着便奔向南墙要一头撞死,慌得丫鬟婆子们赶紧拦住。
李妙之指着苏媚如厉声道:“让她去撞!我就不信她有那个胆子去死!”
屋中登时大乱。苏媚如哭得又凄又惨,叫嚷着“再不活着”、“死了干净”等语,俄而又高呼“我苦命的儿,同我一并去了罢!”,这厢李妙之怒声尖叫:“让她死,谁都甭拦着!”比方才还乱了几分。
香兰冷静相对,并未慌张,只微微皱眉。李妙之到底年轻,性子又爆,沉不住气,从方才李妙之同林东绮找她说话儿,她便知道此人乃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方才连番吃了苏媚如几句亏,再有宿怨,如今便按耐不住了。
却说姜曦云却是个聪明人,听瑞珠说香兰是替林昭祥来的,心里便一沉。这个功夫眼见闹起来,心里九曲十八弯,早已转定了计较。转眼间便是一副吓呆了的形容,只怕得扯着自己袖子发抖。吧嗒吧嗒落泪,低低哭泣,忽揉身上前去拽苏媚如的袖子,柔弱无力的轻轻摇晃,边哭边道:“苏姨娘,苏姨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若不解气便来教训我好了。万万要保重身子!”
苏媚如心里一沉,心道这贱人当真是个难对付的,还不曾理会,反是李妙之已气炸了,上前一把拉住姜曦云,道:“何必自轻,跟她有什么不是好赔的,她愿意死便让她去!”
姜曦云轻轻抹去泪水,哽咽道:“好姐姐,求你劝苏姨娘两句罢。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死也难辞其咎!”
李妙之一脸的怒其不争,跺着脚叹道:“你呀。从小就是这老实的性子,吃了多少亏!”
这一句将要让香兰笑出来,一面又暗暗摇头。她先上前到李妙之跟前道:“三奶奶,手钏儿已找着了,这里原不是什么大事,请三奶奶不要动气,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于情于理都该大事化小,如今老太爷让我来交代事。还请三奶奶先去一旁坐坐,喝杯茶。”
李妙之方才在气头上。听了这话不由清明大半,然她是个别人骂一句便要奉还十句的性子。仍愤愤难平,还想说话,香兰一步上前,微微朝窗外使眼色道:“三奶奶先去坐坐罢。”李妙之余光往窗边一扫,微微瞧见人影,骤然领悟,面色微变,顿时气势矮了几分,被贴身丫鬟拉着坐到了一旁。
香兰复又到苏媚如身边,柔声道:“好了,莫要哭了,再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如今月份渐大,保养身子,保重肚子里的哥儿才是正经。”
苏媚如一听香兰软语,犹如遇见知音,一头撞在香兰肩上,益发哭个不住。
香兰抚着苏媚如的鬓发,在她耳边低声道:“苏姨娘,你是个聪明人,该知一句话‘美酒饮到微醺后,好花看到半开时’,凡事要知适可而止。今日你亮够了威风,诉够了委屈,占尽了上风,不如见好就收,占久便宜便要吃亏了。”
苏媚如浑身一震,哭声渐低。
香兰轻声道:“闹大了两败俱伤,姜曦云究竟是个豪门小姐,真同她撕破脸,也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来的?她是老太太家的亲戚,今日又是老太太的寿辰,姨娘心里该有分寸。”
苏媚如哭声益发小了,只余肩膀一耸一耸。香兰顺势将她扶到椅上,又命道:“还不快去端碗安神的茶给苏姨娘喝!”
香兰直起身,扭头一看,只见姜曦云仍一脸委屈,哭个不住,她直走上前,扭过身子,面向姜曦云,背对众人,轻声道:“姜五姑娘,不如开门见山。那件事你我心知肚明,如今不说破便是给彼此颜面。”此言一出,姜曦云猛抬起头看着她。
香兰容色平静:“林家大度,此番让你来,是为了正你的名声,单冲这一点,你也该感恩戴德,懂得知足。苏姨娘再不济,如今也是林家的人,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甭说是她挑衅你几句话,即便有再不堪的你也该忍着,莫要忘了你今日为什么来的。”
姜曦云一双清澈的圆眸盯着香兰,暗暗咬牙。时方才香兰对李妙之使眼色她全看见了,偷偷往窗户看过,知道那里影影绰绰站着人,八成便是林昭祥,情知骑虎难下,如今便不能认了,遂一脸难过,低声道:“我知你恼我......可我这一遭真的是委屈了......”眼泪又滚下来。
香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曦姑娘,原有一事我原就想问你了,姜五姑娘爱撒娇真个儿是出自本心天性,还是别有目的?”
这一句把姜曦云问怔了。
香兰瞧着她,目光里似有些不屑,却更有几分悲悯:“对至亲至爱之人撒娇卖乖,讨好求怜是发自天性本心,自然可爱;可倘若作为本领,作为技巧,以此换取不劳而获的好处和东西,那便可耻了。你这般做到底有几分真心,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知道么,每当瞧见你围着可讨好处之人作态。我都在心里可怜你,把天性里美好的东西当了交易,乃是世上最可悲之事。如今你在这里演戏亦然。”
姜曦云心中如遭一击,红着眼睛瞪着香兰。目光渐厉,泪珠儿却成串滚下来,抖着嘴唇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
香兰静静道:“愿意不愿意皆是你自己择的路。你不必这么看我,你为人精明,屋子里这几人绑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该知我方才指的是什么。既如此,便好生收收你的泪儿。闹大了,你身上也不干净。”
姜曦云一双白嫩圆润的手死死揪住帕子,咬着嘴唇,却止了啼。
屋中一时寂静无声,唯独苏媚如尚在抽泣。
香兰长长出了口气,心中庆幸妙、媚、曦都是聪明人,说话一点即通,并无胡搅蛮缠者,省了她不少气力。
林昭祥站在屋外微微颔首。方才屋内乱成一团,香兰这等尴尬身份进去。一未抬出长辈名头压人,二未摆威风,三未疾言厉色。香兰说话声音低浅,他并未听清,然见她低声软语,和颜悦色,屋中在坐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竟三言五句将这情势解了。
林东绮站在林昭祥身边搀扶,见林昭祥点头又摇头,不由低声问道:“祖父?”
林昭祥看了林东绮一眼,忽叹道:“绮姐儿。需记住一句话,比起大嗓门。摆威风凛凛之姿压制局势之人,柔声细语便能让人安静下来聆听其言的更可畏。怪道楼儿那霸王都让她降服了。”
话音未落。秦氏正扶了红笺并书染一起急急忙忙赶过来,见林昭祥站在厢房这里,连忙上前道:“老太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一声正惊动了厢房中的人。林昭祥咳嗽一声,由林东绮扶着缓缓走到门前,瑞珠早已打起帘子,林昭祥迈步走了进去,秦氏等紧随其后。
林昭祥进屋落座,目光清冷,环视众人。
苏媚如心里已明白了几分,遂膝盖一软,立刻跪了下,嘤嘤啼哭,道:“老太爷......还求老太爷做主......辱我一人无他,可如今辱没的是整个林家的脸面......”一语未了便哽在喉咙,几欲喘不过气,好不可怜。
姜曦云见苏媚如哭得梨花带雨,赶紧在另一旁也跪下了,满脸难过委屈,偏又强忍着泪儿,道:“我和苏姨娘言辞上有了误会,惹得苏姨娘生气,倘若因此伤了身子,我便大大不该了......千错万错皆是我一个人的错......只是我心里确有委屈,本是随口无心一句玩笑,或有一句失言,苏姨娘怎就往身上捡?我说贾大人之事,京城里人尽皆知,倘若赶明儿个有旁人再提这事,苏姨娘再挂心,那,那......”姜曦云说不下去,哽咽起来,扭头掩面而泣。
李妙之忍不住上前道:“是了,老太爷,这事本就是无心之言,说笑几句罢了。”说着看了苏媚如一眼,“只是有些人或是心里含了愧,听这一则就觉着趣着自己了。”
林东绣“扑哧”笑了出来,自言自语似的道:“真说笑假说笑?当旁人都是傻子么,听不出来怎的,傻疯了的才上赶着捡骂人的话往自己身上拾呢。”
林东绮赶紧捅了林东绣一记,林东绣翻了翻眼睛,不情愿住了嘴。
苏媚如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摇头,哭得益发可怜了。
姜曦云也没歇着,膝行几步到林昭祥跟前,扯住林昭祥的衣角,泪滚瓜似的落下来,凄凄惨惨道:“老太爷,我句句发自肺腑,原我不过讲个趣闻,跟苏姨娘一时口角,过后我赔不是也便罢了,怕张扬出去,惹老太爷、老太太寿宴上不快。谁知苏姨娘方才竟向二伯娘提及此事,将二伯娘气晕,我心头愧疚,方才便一直跟苏姨娘赔不是......”她一脸伤心欲绝,哭得凄凄惨惨,扭头看着苏媚如,哀哀道,“苏姨娘,苏姨娘,我再一回给你赔不是了,你若不解气,再骂我一顿,打我几下,踢我几脚,倘若你欢喜,怎样都省得。”一行说,一行掉泪,哀哀切切。(未完待续)
兰香缘 329 处理(三)拾玖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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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这厢看得有些呆了,不得不叹姜曦云好手段,原以为只有苏媚如颠倒黑白,想不到姜曦云棋高一着,唱念做打,声色俱佳,事情轻描淡写而过,又示弱又哀求,这哭得雨润芍药的模样儿,也极得人心疼。
这二人跪在地上哭得凄切,林昭祥却未置一词,手掌握了握拐棍上雕着的狴犴兽头,只侧过头对秦氏道:“苏姨娘怀着身子,不能久跪,扶她回去歇着,闹了半日,只怕身子有恙,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秦氏应下,立时命四个婆子进来将苏媚如架走。
苏媚如满心不甘愿,可不敢再使泼,只得掩面哭哭啼啼去了。
姜曦云有些怔,未料林昭祥竟问都不问一声,却只听林昭祥对她道:“曦姑娘,你也去花厅歇歇罢。”还不待秦氏动作,书染眉眼通挑,立刻上前把姜曦云连拉带扶的搀起来,脸上微微带笑道,“曦姑娘,这里请,我引你去喝碗热茶。”说着脚下生风,半推半扯的把姜曦云带了出去。
这二人一走,屋中仿佛空了大半,只剩了纨、绮、绣、妙并秦氏、香兰几人。林昭祥又对丫鬟婆子道:“你们也都出去。”红笺知林昭祥有话要说,连忙引着仆妇们出去,反身将门关上,搬了个绣墩,坐在不远处守着门。
林昭祥见人都出去了,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拐杖“咚”地杵了下地,道:“如今关起门来说说家丑罢。”
香兰不由眼皮子一跳,方才明白原来林昭祥压根便没有将苏媚如视做林家人,如今自己还在这屋里站着,她心里头忽有些百感交集。
林昭祥缓缓叹道:“这些年我先是案牍劳形。政务纷杂,顾不上家中大小,致仕后因想着儿女们都大了,自有各人的造化福气,故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我原以为儿孙中纵有使性弄气者。可操守大约规矩。可未料到竟成如此模样,如今痛心疾首,愧对祖先!”
这几句话一出口。秦氏已惊得失了一半魂魄,含着泪跪在地上,道:“老太爷息怒,家中种种皆是儿媳失察失责。儿媳无立足之地,请老太爷责罚。”
秦氏这一跪。屋中人皆跪了下来,口中道:“老太爷息怒,是孙女错了。”“是孙媳错了。”等语。
林昭祥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道:“论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来的皆是娇客,总该远接高迎。万没有让你们跪着认错之理,可今日闹得荒谬。你们这言行去了婆家,也不过给林家抹黑,与其让旁人戳脊梁骨,还不如今日管教。你们既都说自己错,大丫头,你说说你错在何处?”
林东纨适才心里便七上八下,不知林昭祥知道多少,听见点到她头上,不由浑身一激灵,抬起头刚想赔笑,只见林昭祥黑沉着一张脸,犹如三堂过审,又忙把脸上的笑收了,磕磕巴巴道:“孙女......孙女不该同姊妹争持。”说了这一句,林东纨心便定了下来,她终是侃侃而谈之辈,流利道:“我年纪最长,理应让着妹妹。牙齿还碰舌头呢,姊妹间保不齐一句半句惹了不痛快,过几日就又好了。让妹妹骂几句出气又有何不可呢?是我狭隘了。”言罢又对林东绣笑道:“好妹妹,快别怨我,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林东绣却哼一声,面露讥讽,头微微扭向一侧,显然并不买账。
林东纨神色尴尬,不上不下的神色,心头却暗喜,心说:“你便胡搅蛮缠的闹罢,越张狂越不受老太爷的待见,便知我是受委屈了。”
林昭祥又看向林东绣道:“你姐姐给你赔了不是,你如何说?”
林东绣本想做个姿态同林东纨和解,可实是压不住胸口的火气,直起脖子道:“避重就轻,如今仿佛是个大度长姐,可做的事一丝长姐风范皆无,又在这里充了好人,这个赔礼我倒也不稀罕!”
秦氏听了不像,忍不住道:“你想如何?难不成姊妹间撕破脸面,形同陌路不成?”
林东绣心里正是如此想,看了林昭祥一眼,心里有些怯,可想到自己如今终究是侯府夫人,再不是那个在家中人微言轻,处处跟在姐姐们身后小心翼翼的庶女,心中徒然增了一股气力,双眼看着林昭祥道:“孙女以为,一家人凑一处是缘法,自然惜缘,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日后亲戚相处,自然是欢喜便多亲近,不欢喜便少走动。拿我当做妹子,真心实意待我的,我认她做个姐姐,倘若藏了奸佞,动辄算计人的,倒不如敬而远之。”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茗碗“嗖”一下飞过来,“啪”一声打在林东绣额角,茶汤四流,泼了她一头一身,林东绣登时便懵了。
林昭祥面色阴寒,扬起拐杖指着林东绣,手臂气的直颤:“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呢,林家还没垮,你就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演一出眷属失和?”
众人惊呆了,一声都不敢吭。林东绣捂着额角低下头,脸上的茶水也不敢擦。
林东纨趁机低泣起来,哭道:“祖父息怒,都是孙女的错,勿要责罚四妹妹......”
林昭祥乜着眼睛看了一眼,道:“罢了,你也少在这里作态。”
林东纨一哽,后头的哭诉皆噎在了喉咙。
林昭祥看着她道:“莫要在我跟前抖机灵,需知过犹不及。你同绣丫头争持,祸头由你身上起,那海上货是怎么回事?你加了多少银子?”
林东纨心一沉,手里绞着帕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林昭祥用眼去看林东绮,林东绮犹豫片刻,方才小声道:“二百两。”
林昭祥长叹一声,闭了闭眼,道:“当年我不该不闻不问。任由尹氏将你养在身边,本该是个大家小姐,却学了一身市井习气!”
林东纨一怔,未料到林昭祥说如此重的话,又愧又羞又委屈,两眼里已蓄满了泪儿。林东绣听了这话只觉心里舒坦,也不捂额角了。直起身子听林昭祥训斥。
林昭祥摇头道:“你眼皮子太浅。重利轻义,区区二百两银子便将姊妹情意卖了。莫非鲁家真是揭不开锅了?还是你将旁人都当成了傻子,瞧不出你的那点算计?人活着便是这点子人情味儿。你把银子放在情前头,未免太没人味儿,难怪你妹妹们寒心。你只贪眼前这点子小利,今日占这个便宜。明日占那个好处,长此以往。哪个爱跟你一处?自己的路都将走绝了。记着一句话‘贪小便宜者,终身难富贵’。你是大家小姐出身,勿去学下等人的眼界!”
这一番话句句带刃,林东纨这一遭却是真哭上了。用帕子捂住脸,嘤嘤低泣不止。
林昭祥又去看林东绣,道:“你们姊妹几个。你嫁的夫君官位最高,怎么?如今抖身一变。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东绣慌忙伏在地上,道:“孙女万万不敢!”
“哼,你不敢?你可是这样做的!一朝得势,得意忘形!”林昭祥声如洪钟,林东绣伏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你摸着良心自问,倘若你仍待字闺中,或嫁了个不如你长姐的平淡人家,今日敢不敢跟你姐姐起争执?今日你底气壮,无非觉着自个儿高人一等,不再把兄弟姊妹放在眼里了。手足过得不如你,纵有错处,你更该处处体谅容让,怎能借势拿捏?你稍稍有几分姊妹情义,今日在外人跟前也该顾念你姐姐的脸面。我说你大姐姐没人味儿,你又有几分?”咚一声拐杖敲地,林昭祥厉声道,“你要当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人在得意时,要知道留后路,原你瞧不起的人,保不齐日后便顶在你头上。咄咄逼人,不肯相让,何谈家中和睦?收一收你那颗心,做人宽厚谦卑些,免得日后处处树敌,事事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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