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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三日前,林家接到圣旨,林锦楼剿匪有功,提正四品指挥佥事,授明威将军,另有御赐白马一匹,黄金百两。这一则消息令林家上下震动,老太爷林昭祥登时命摆香案,请圣旨开祠堂祭祖,远近大小官员闻风而动,纷纷上门道贺,一时林家门庭若市,族中的长辈也纷纷打发人来贺喜。
众人原以为林锦楼要再过一年半载方能归家,万没想到今日忽然回来,不由惊讶,全府都忙碌起来。
林锦楼不慌不忙,将马鞭交给吉祥便往里走。吉祥乖觉,问道:“大爷可要先回知春馆梳洗,换身衣裳再见长辈么?”
林锦楼淡淡道:“不必。”径直去给林老太爷、林老太太磕头问安。林昭祥对长孙向来满意,这孩子虽说桀骜不驯,在外头荒唐了些,可心里头却样样有数,才半年便挣了个四品将军回来,再过几年,林家动用些人脉,便可去兵部任个两三品的高官了。
林老太太脸上一派慈爱,心疼大孙子一身风尘仆仆,暗自琢磨着大孙子爱妾死了,身边儿没个知疼着热的人,自己身边又两个丫头不错,模样俏不说,还知情达意的,回头她做主送到孙子房里头去,倒要看看赵氏敢不敢说个“不”字。拉着林锦楼的手问长问短,说着说着便又抹了一把眼泪儿。
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林长政和秦氏来了。林老太太红着眼眶笑道:“都是爹娘惦记,瞧瞧,等不及儿子登门去请安,自己就到了。”
林锦楼立刻给爹娘磕头。林长政见儿子愈发雄威沉稳。不由欣慰。秦氏却看林锦楼眉宇间的风霜,心里发酸,泪便涌了上来,她一哭,勾得林老太太也流泪一场,众人劝了许久方才好了。
叙旧一回,林昭祥将林长政、林锦楼父子唤到里屋,林锦楼搀着他在摇椅上坐下,又亲手奉上水烟。林昭祥“咕咚咕咚”抽了两口,问道:“仗打完了?这么快就回来,当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林锦楼冷笑道:“有什么隐情?军队废弛,一群酒囊饭袋,到了战场上不尿裤子才算见了鬼了,军中全是老弱病残,几乎没什么可用的人,军饷也都是空的。我只好用自家人马干了几仗。匪徒虽凶猛,却还没成大气候,可倒有那卖国求荣的汉奸勾结倭寇,从水旱两路夹击。我命人当众杀了五十个,剥了皮吊在桅杆和城门上示众,方才算震慑住了。那些魍魉精魅眼见匪患要平息了,纷纷跳了出来,鼓动圣上派自己人过来抢功,又怕我翻脸,这才升官发财堵我的嘴罢了。”
林长政道:“可你这样私自回家也不妥,到底要进京面圣才是。”
林锦楼道:“皇上哪有功夫见我?朝里的人也不乐意让我回去,我往那儿一戳,他们还怎么把功劳往自个儿脸上贴?我已奏报圣上,说战时伤情复发,先回家休养,再进京面见圣上。”
林昭祥手指点了点摇椅扶手道:“楼儿倒是有分寸,眼下京中局势正乱,连阉党之间都萌生不和,不如再观察些时日。”又对林长政道:“你也是,眼见孝期要满了,回头给你谋个外放,先离开京城是非之地,躲两年再说……咳咳……多少大家望族都覆灭了,唯有咱们家沉沉浮浮不倒,靠得便是趋利避害罢了。”
林长政父子点头受教。
林昭祥叹口气对林锦楼道:“你二叔虽也在军里,可自家人清楚得紧,他是个庸庸碌碌之人,偏还有野心,倘若他求到你,你万不可帮他行事。”
林锦楼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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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103 回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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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了屋,早有个老嬷嬷在外候着,将林锦楼引到拙守园。秦氏正坐在榻上,手里捧着手炉,幼子林锦园在一旁炕桌上描红。见林锦楼进来,林锦园立刻丢了笔,下榻扑过去喊道:“大哥哥!”
林锦楼把林锦园举了举,放下来摸摸他的头,笑道:“又长高了。”
林锦园咯咯直笑,他方才六岁,生得虎头虎脑,粉嘟嘟的一张脸儿,大眼睛又圆又亮,抱着林锦楼的腿,一叠声问道:“打仗有没有趣儿?母亲说哥哥上战场要用大刀的,我也要一把!还有,还有哥哥带我去骑马罢,我要去骑大马!”
林锦楼点头笑道:“好好好,回头带你去。”在椅上坐下来。林锦园扭着小屁股立刻往他身上爬。
秦氏道:“园哥儿别闹,我有事同你大哥哥说。”
林锦园装听不见,胖胖的小胳膊环着林锦楼的脖子,小脚丫一摇一晃的。秦氏只得命奶娘和丫鬟们抱林锦园走,林锦园死活不依,赖着不肯动,林锦楼拍了拍林锦园,口中道:“不走便不走,让他呆在这儿罢。”点了点林锦园的小鼻尖。
秦氏便挥手让众人退了,看了看林锦楼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去打仗,怕你分心,有些事还不曾告诉你……”
林锦楼一边逗弄着弟弟,一边淡淡道:“我知道,青岚死了,肚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秦氏讶道:“你知晓了?”长吁短叹道,“罢了,也是青岚没福,回头你去给她上炷香,真是可怜见的。”
林锦楼低头“嗯”了一声。
屋里一时静下来。
秦氏轻咳一声道:“我娘家远房亲戚里有个女孩儿,今年十七岁了,生了一副好模样。性子也温柔,等过了年我领来你瞧瞧,若是中意便纳进来,身边也好有个伺候的人。”
林锦楼抬头看了秦氏一眼,捏着林锦园的小脸蛋儿道:“再说罢。”顿了顿道:“我要抬举我房里的画眉。”
“画眉?”秦氏蹙了眉头。画眉家里着了大火,之后便杳无踪迹了,林家未曾找见人,画眉家里也不曾上门来闹,此事便放了下来。
“嗯,画眉。她哥哥把她送到我那儿去了。儿子在外辛劳,全赖她一人照料。”
秦氏眉头拧得更紧:“她私自去找你,也没禀告家里一声。这还得了?”
林锦楼道:“此事我已罚过了,日后她必然不敢了。”拍拍林锦园的小屁股,把他放到地上,林锦园立刻迈着小腿儿跑出去找奶娘了。
秦氏见林锦楼护着便不再说,只问些打仗的事。身上可否受伤等。林锦楼一一答了,又问了家里的情形,秦氏道:“家中一切都安好,没出什么事,就是亭哥儿这次科考没能中举,旁人尚可。你二叔虽不曾说什么,可我瞧着脸色不是太高兴。”
林锦楼道:“举人哪是这么容易的,你也能考上。他也能考上,岂不是不值钱了?老三才多大,日后再考就是了。顶不济考不上了捐个官儿做,家里又不是掏不起银子。”
秦氏道:“你二叔要的是那个脸面,宋家那小子考了个解元。亭哥儿名落孙山,这两相对比有些扎眼了。他一直想在老爷子跟前要个好儿。可老爷子偏生看不上他,如今亭哥儿未考中,你又升了官,二房恐怕心里别扭着,你说话要小心着些。”
林锦楼冷笑道:“但凡二叔少往外头鬼混,少点钻营,多花心思在正经事上,也不至于到如今的境地了。”
秦氏叹口气,她与二房太太王氏妯娌间交好,王氏同她哭诉过几回,她也只能从旁劝解一番罢了。母子俩又说了些旁的,林锦楼告辞出来,往知春馆去了。
赵月婵狠狠将一口恶气咽下,脸上不带出一丝不悦出来,垂着眼帘看着喜鹊在地上摆了软垫,画眉低眉顺眼的给她磕头。
画眉头戴明晃晃的金凤含珠钗,穿着滚边猩红缎面云珠袄褂,脖子上带着手指宽的赤金璎珞圈,手上戴着的金镶玉的戒指,比赵月婵手上的那个还好还大,脸上脂光粉艳,衬得整个儿人愈发娇丽,又带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派出来,若是同赵月婵站在一处,一时还真认不出哪个才是林家真正的大奶奶。
赵月婵手里绞紧了帕子。
画眉礼毕,站了起来,对赵月婵道:“奴当日家中失火,正巧大爷打发人来接,便随着去了,蒙大爷垂怜,抬了姨娘,日后还请奶奶多多教我。”措辞谦逊,可话里却无一丝恭敬之意,反带了挑衅之意。
迎霜怒得瞪圆了眼。赵月婵将要把指甲在手心里折断了,脸上仍淡淡道:“那倒是辛苦你了,大爷也是,若是想接个人过去伺候,也不告诉我一声,累得家里找你许久,还只当你死了。”
画眉巧笑道:“托大奶奶的洪福,奴倒是命大得紧。哥哥还立了些军功,又升了一级,也是个好事了。”
赵月婵只装没听见,道:“如今你回来,又受了大爷的抬举,房子我已命人下去收拾,回头再给你添个伶俐些的丫头过去伺候。”
画眉立即道:“不必劳烦大奶奶,大爷回来时已说了,让把东厢让给我住,我也不挑剔,先前伺候岚姨娘的丫头留下来伺候我便是了。”
赵月婵冷笑道:“岚姨娘是有了身子,太太才特特拨了三个丫头过去,寻常姨娘身边儿不过只跟一个伺候的,再给你添个小丫头子已是不合规矩了,若想按岚姨娘的份儿,便肚皮争点气罢。”
画眉眉头一挑,也不争辩,脸上仍挂了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我轻狂了,奶奶可别怪我。”
赵月婵将茗碗端起来,阴阳怪气道:“我哪敢怪你,偌大的林家你都不放在眼里呢,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招呼都不打一声,比老爷太太的谱儿还大,我怪了你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画眉只装听不懂,不答腔,脸上还是笑笑的。
赵月婵见她这滚刀肉的模样恨得想去抓花了画眉的脸,可如今林锦楼未归,情势不明,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此时,林锦楼进了屋,赵月婵和画眉都站了起来,林锦楼在上首的位子上坐下来,问道:“安排妥了?”
这话即是问赵月婵也是问画眉。
赵月婵冷笑道:“自然妥了,画眉说你答应她住东厢呢,还要原先伺候岚姨娘的丫头。大爷要抬举她是她的福气,要住岚姨娘原先那房子也没什么,可丫头我得问问太太才能做主,生的太太回头说我没规矩。”
林锦楼微微挑高了眉头,看了画眉一眼。他是答应抬画眉当姨娘,可从未说过要将东厢给她住,更别提给她原先伺候青岚的丫头了。
画眉仍然装傻,只低着头看裙子上的花纹。
赵月婵又道:“虽说画眉走是大爷接的,可大爷也好歹跟家里通个气儿,否则这个恶例一开,今儿个你走,明儿个他走,整个家里还要不要规矩,我日后想管束谁,别人来一句‘大爷房里的姨娘还这样呢’,叫我怎么办?”
林锦楼又看了画眉一眼。画眉是让她哥哥送到浙江的,可一来一往竟被说成“画眉是让他接走的”。公然在他跟前抖了两回机灵儿,林锦楼心中不悦,但这些时日画眉到底温柔小意,事事伺候妥帖,还有个嘴甜会哄人的长处,林锦楼这才拾了些旧情,如今恩爱还没淡,多少给画眉留脸,便没有吭声。
可林锦楼这一眼却将画眉看得心凉,一动都不敢动了。
屋中一时静谧。
林锦楼终于开口道:“你既想住东厢便住罢,丫头多少就按府里的头例儿。你私自出府,未曾知会家里却该罚。”看了赵月婵一眼道:“你是大奶奶,你做主便是。”
赵月婵一怔,登时心花怒放,画眉万没想到林锦楼会这样说,猛地抬起了头,脸上全然是惊讶之色。
赵月婵强忍了得意,道:“回去跪祠堂一个时辰,抄《女训》三遍,再革半年的例银罢。”心道:“你再如何得意,我也是林家的正房奶奶,在我跟前作妖,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锦楼却皱了眉道:“大冬天跪祠堂恐是不妥,这一条免了,其余的照办罢。”赵月婵听他怜惜画眉,心里又恼怒。画眉心头委屈,却也有警醒,林锦楼在她添油加醋的挑唆下,曾不止一次说要休赵月婵回家。可如今见面虽摆了张冷脸,可仍尊赵月婵为正房夫人,她不明白林锦楼这样霸王式的人物为何会对赵月婵退让,可她心里多少不拿赵月婵当回事。加之林锦楼对她又逐渐看重,便生了同赵月婵叫板的心。可方才林锦楼敲打下来,她立刻便明了了,恭顺道:“是,是奴错了,领罚。”起身便拜。
此时只听外头有人道:“大爷、大奶奶,老太太赏了两个丫鬟,我把人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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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守着的丫鬟挑起帘子,林老太太的大丫鬟雪盏走了进来,笑道:“老太太说大爷在外辛劳,书染过了年又该配出去,便让送两个丫头来,都是在老太太屋里调教的。”
林锦楼笑道:“回头我得好生谢谢老太太,这样的小事还替我想着。”
雪盏心道:“大房至今无嗣,这怎么能算小事?”瞥了赵月婵一眼,只见她脸色阴沉,顿了顿道,“人在外头,让她们进来给主子磕头?”
林锦楼点了点头。雪盏便将门帘子掀开,从外走进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生得一般高矮,一个一肌妙肤,弱骨纤形,细眉细眼;一个略丰腴些,明眸皓齿,袅袅婷婷。气质都是极端庄的。进门便跪了下来。
雪盏指着道:“她叫可人,她叫莲心。说起来也巧,可人是书染的堂妹,如今来伺候大爷也是一段缘分了。”
林锦楼的眼风在这二人身上溜了溜。美人他见得多了,这二位虽美,却都是大家侍婢的品格,到不了让他惊艳的程度,只觉着赏心悦目,道:“既是老太太赏的,不可跟旁的一样,都按一等的例儿,回头西厢里头单独安排个屋子出来便是。”
莲心是个眉眼通挑的,连忙磕头道:“给大爷、大奶奶磕头。”她这一拜,可人也只得跟着磕头,脸上却带了不情愿的神色。
林锦楼道:“日后就在知春馆伺候罢。”看了这两个丫鬟忽又想起香兰来,问道,“原先东厢的香兰呢?”
赵月婵心中打鼓,脸上却做了漫不经心的神色道:“那小蹄子偷我房里的钗环首饰,让我卖了。”
林锦楼原本端了茗碗要喝,闻言手上一顿,双目凌厉。朝赵月婵看过来:“卖了?卖哪儿了?”
赵月婵道:“牙婆领走的,我哪知道卖到什么地方。”
林锦楼冷笑一声,手里的盖碗“当啷”一声扣下来,道:“你好得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越来越能耐了!”
屋中气氛骤然一变,雪盏立时缩了缩脖子,心说:“大爷看上东厢的香兰,要抬举,府里头谁不知道。大奶奶转手就把人卖了,大爷那脾气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我还是早些走。免得卷入人家夫妻的家务事里头。”因笑道:“人我领来了,老太太还等着我回去,先告辞了。”忙不迭的走了。
画眉亲热道:“我来送送雪盏姐姐。”跟着追了出去。
可人和莲心跪着一动都不敢动。迎霜心想若是林锦楼当场给赵月婵没脸,让新来的丫鬟瞧见只怕不好,忙上前道:“你们两个随我来罢。”这两个丫鬟怯怯的看了男女主人一眼。爬起来随迎霜去了。
赵月婵心里正发闷,画眉私自跑了,回来还给抬了个姨娘,林老太太又迫不及待塞进两个貌美的俏丫头。若是寻常人敢在下人面前落她连忙,她早就使泼了,可对林锦楼却不敢硬碰硬。只冷笑道:“哟,卖个丫头怎么啦?动了你的心肝肺了?知春馆里是我当家作主,怎么就不能发落个该剁爪子的黄毛丫头?青岚死了怎么也不见你吱一声?回来也不去上炷香。可见她白认你了,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揣了个种……”
话音未落,只听耳边呼呼带风“啪”一声,脸上早已挨了一记,抽得她身子一歪栽在炕桌上。将桌上摆着的茗碗果碟尽数滑到榻上、地上。赵月婵已顾不得,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耳边嗡嗡作响,半边脸已是疼得木了。
好一回才缓过来,一手捂着腮,不可置信的瞧着林锦楼,道:“你……你打我?”说着哽咽,泪便滚下来。
林锦楼满脸阴寒,盯着赵月婵不说话。
赵月婵哭喊道:“你威风了,半年不回家,回来头一件事竟然是打老婆!”想与林锦楼厮打又不敢,恨得将桌上余下的碟子碗等尽数摔打在地上。
林锦楼上前拎起赵月婵的衣襟,声音不大不小,透着十足的冷酷之意,恨声道:“贱人!青岚和那孩子怎么没的,你心里清楚得很!我如今看在赵家的面子上给你脸,你别找不自在。”
赵月婵见林锦楼一脸杀气腾腾,双目中煞气毕现,不由怕了,哭声小了些许,抽抽搭搭道:“我心里怎么清楚了?她自己摔跤掉了孩子,跟我有什么干系,我真个儿命苦……”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锦楼冷笑,一松手将她扔在榻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却说画眉借着送雪盏从屋里出来,将人送到院门口便折返回去,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盯着一株老梅出神。喜鹊拿了件绿缎出毛斗篷出来,轻轻覆在她肩上,轻声道:“姨奶奶别在风地里站着,再吹坏了身子。”
姨奶奶?是了,她如今终于从“上峰所赠的丫头”熬成姨奶奶了。画眉扶着喜鹊的手慢慢踱回东厢。屋里早就燃了火盆,有一股子暖意。画眉歪在床上,喜鹊手脚麻利的拿来个铜手炉,里面加了两个荷花饼儿,盖好罩子,塞到画眉手中,道:“府里给咱们定例的炭还没拨下来,这是我找茶水间的婆子要的,姨奶奶先凑合着使罢。”
画眉慢慢转动脖子,左右将这屋子环顾一圈。 青岚死了之后,这房子便空下来,摆设未变,仍是水滴拔步床,挂着绣着花鸟虫草的杏色幔帐,墙角设着檀木梳妆台,床下一张贵妃榻,因入冬铺了胭色绿心闪缎的妆蟒绣堆,多宝阁上摆着三三两两的玩器,就连墙上挂着的《莲塘纳凉图》都不曾变过。
一切都还是岚姨娘在世时的模样,因每日有人打扫,纤尘不染,仿佛日日有人在这里住着。
她原到这屋里来,看这里陈设豪阔精致,曾不止一次的羡慕。当日青岚就是这般歪在床上,手边的海棠小几子上摆着大荷叶水晶盘子,盛放着时令水果和几色小蜜饯。另有两种果子露调的温茶。吴妈妈和春菱围着她团团忙碌,外头还有香兰和银蝶给她做衣裳!青岚满面含笑,一时劝她吃这个,一时让她尝尝这个。
她脸上笑得欢,心里头却发苦!她在西厢住的那一间小房,只不过是东厢里的一个次间大小,屋里不过两三样家具,几件玩器摆设还是赶在林锦楼心情好时讨要来的,虽说吃穿不差,可这上等新鲜的果子糕饼可就轮不上她了。青岚身边又是婆子又是丫头围着转。她身边拢共一个喜鹊。
她当时便想,凭什么王青岚那样又蠢又笨的女人有这样的福气!她比王青岚聪明得多,美貌得多。也善解人意得多。她终有一日会住进东厢来!
自从她家里失火,她便知道即使她回到林家也得不了好,干脆豁出去,带了未烧成灰烬的几页账本,让她哥哥送她到林锦楼那儿去。林锦楼见她自然大吃一惊。她跪下涕泪涟涟的哭诉王青岚如何因为拾到赵月婵的账本便被害死,一尸两命。又哭诉自己为了保全这簿子,家中怎样被大火付之一炬,求林锦楼垂怜。
林锦楼听闻果然大怒,睚眦欲裂,连连骂了好几句“贱人”。将她留下在身边每日伺候。
她窃喜,以为有可乘之机,若由此怀上身子在林家便可扬眉吐气了。谁想没过多久。林锦楼又有了新鲜的,将她抛在脑后了,可到底对她还是较原先亲厚些,下属孝敬的绸缎珠宝赏了她不少。
等回了林家,她以为林锦楼要收拾赵月婵。故而并不客气,谁知他各打五十大板。并未给她留什么脸面。
画眉长长出了一口气。
如今她真个儿住进了东厢,却觉着心里空了一块。
喜鹊见画眉直眉瞪眼的发呆,唯恐她身上不舒坦,轻声唤道:“姨奶奶,姨奶奶?”
连叫了几声,画眉方才回神,喜鹊道:“奶奶身上可是不舒坦?”
画眉摇了摇头,忽问道:“东厢这儿好不好?”
喜鹊点了点头道:“自然好得紧,姨奶奶怎么问这个?”
画眉闭了眼道:“没什么,我也觉着好得紧。”既然已住进来,她便不会同王青岚那蠢妇一样,白白把自己葬送在这儿。她要在林家荣华富贵一辈子!
且说林锦楼从屋里出来,见书染在门口等着,便问道:“找个僻静的地方摆个香案,我想祭一祭岚姨娘。”
书染将他引到后院里一间偏僻的小屋,屋中极冷清,当中供奉着青岚与那孩子的牌位。书染道:“老爷太太说让在家中供奉牌位,因大爷还不曾祭过,便独设了一间。”说着将香火点燃,递到林锦楼手中。
林锦楼拜了三拜,将香插到香炉里,又拿了些纸钱,蹲下来烧。
书染轻轻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林锦楼看着盆中跳动的火苗,想到青岚和未出世便死了的孩子,心窝发疼。他也算得风流人物,尝遍各色胭脂,比青岚貌美的不知凡几,但青岚是秦氏亲自做主纳进来作妾的,便与旁人不同,青岚老实温柔,百依百顺,他便对她多几分宠爱,若说对那女人多喜欢,倒也谈不上。好歹恩爱一场,如今青岚这么走了,他心里自然难过,可他最心疼的还是那个孩子,竟然这般枉死了。
他早就想把赵月婵那贱人休掉,可是朝堂上风云变化,林家正受排挤,只好隐忍不动,赵家又正是得势的时候,贸然动手反惹来祸事,更何况,他还有大事要图谋,如今只能先强压下满腔暴怒,冷眼瞧着赵月婵再得意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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