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行客不知名
程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待用上好的天山灵泉洗净了手,顾清眠方才将玉佩放在掌心即使这样,他仍旧拿本源灵力裹住玉佩,慢慢滋养。
程舟:“……”
他恐怕知道,为什么玉祖宗平时这么嫌弃他了。
顾清眠整个人浑然一变,卸去轻浮随意,慎重至极。他双手捧住玉佩,袖中飞出一颗夜明珠,细细照着。
顾清眠没有看错,甚至,这玉比他想象得还要好。
实在是好,好出了他言语所能及。
冥玉已是极品,青冥玉是冥玉中的极品,此玉在青冥玉中亦是极品,灵力流转间,光泽内敛,煞气与死气相得益彰,实在是练凶丹的至宝。
顾清眠的脑海里已经列出一长串单子,里面每一条每一项都是他平日练不出的极品凶丹,有许多甚至出自古方。
他眼神灼灼,嘴角咧开,几乎在臆想自己要如何炼丹,如何进丹艺。
顾清眠忍不住赞叹道:“能得此玉炼几炉丹,哪怕即可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说此话时,他背对着程舟,命门大开,弱点全露。
程舟:“……”
这是认真的?
当然,也亏程舟当年在丹阁,虽见过顾清眠,却并未与他熟识。如今他换了个面貌,自然更是认不出来。何况那时的他,高高在上,颇有大门子弟的风范,而此刻
若是顾清河在,或者清寒观丹山哪个弟子在,决意要笑。
顾清眠在丹山两百年,这话几乎就挂在嘴边。
“若得此仙草,炼上一炉丹,哪怕即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能有此火灵岩浆,炼上一炉丹,哪怕即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他说的次数如此之多,以至后头一开口:“若是……”,“倘若……”,“能有……”
底下人就懂,他又要“即刻去死”“不枉此生”了。
丹一炉炉的炼,丹方一张张的找,丹书一本本的看。顾清眠不在乎自己的能力,不关心山外风光,他孤僻,随意,不出门,不闭关,不练剑,张口闭口即丹道。
可是,不够啊,还是不够。
天下奇珍如此多,天下丹方如此多。炼完这张还有下一张,看完今人的书,还有先人的。
想要更好的丹炉,想要更多的丹方,想要更奇特的火焰,想要炼出更美妙的灵丹。
顾清眠目光近乎虔诚,看得程舟觉得自己太不识货了,原来玉祖宗是这样的好玉?
“借他一用。”
程舟一顿,面露疑惑,却听玉佩传音,详细些道:“叫他跟着上路,冥玉借他一用。”
有顾清眠本源灵力滋养,显然玉佩神好多了。
程舟:“什么意思?他这痴迷样,不强抢你就不错了,借了还有的还?再说,跟我们去百剑冢?且不说他怎么知道我是程舟的,即使他一个丹修,对清寒观的剑法没兴趣,又自有体系,不在乎清寒观丹术,但这九州全是追杀我的人,就为着一块玉佩,还是借的那种,人怎么可能愿意?还有啊,他好歹救过我”
玉佩打断他:“哪那么多问题,照做。”
程舟简直想把玉佩丢给顾清眠算了,却迫于祖宗淫威,他还是勉强笑道:“道友,你若实在想要,借你也无妨。”
顾清眠顿时抬起眼,两眼发亮,程舟艰难道:“但是有个条件”
顾清眠:“行。”
程舟:“等等,我还没说呢,就是希望你能跟我一同上路,去”
顾清眠:“可以。”
程舟:“等等等等,不是一同走一段,是去百剑冢。你也知道我身份,去那种地方,一旦暴露,说不定你也性命不保。”他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心,解释道:“虽然你救了我,但这玉不能送你,你跟我去也很危险。”
“这交易挺不值的,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没事,我同意。”顾清眠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这地方不适宜炼凶丹。”
他正好有一个丹方,卡到现在也没能做出来。
程舟无话可说,恰巧玉大爷传音问:“这人叫什么?”
程舟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哪怕现在得利的是他,也几乎要被这两人气到说不出话。
他顿了一顿,听玉祖宗问:“是不是叫‘糊涂’?”
程舟差点用口水把自己呛死:“不不,他叫顾途。”
不过,程舟想,没准玉祖宗是对的,顾途可能是个假名,这人的真名。
可能就叫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真实内容提要,大概是程舟三惊呆。
“……”“……”“……”
下一章应该可以放子,我先立个flag。
第8章第七章
待得过了一日,二人溜出山洞。又躲了几日,绕过许多地方,确认安全后,二人找了处村落,安置了景家祖孙。
程舟已然穷得叮当响,反是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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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掏出了二三古董,换了一笔银子。甚至他摸索许久,竟不知从哪个旮旯角里,摸出一块菡萏瓷的碎片来,直把景承喜的晕厥过去。
顾清眠最后想了想,又留下一块美玉牌道:“日后若有麻烦,便捏碎这牌子。”
思考到凡人力气,他又补充:“砸了也行,多砸几下。”
“只要我还在人世,必定相助。”
程舟低语:“你将上头阵法卸了不就好?”
顾清眠:“不瞒程兄,我不会。”
程舟:“……”
“念口诀也可,帮你做的人应当说了。”
顾清眠:“不瞒程兄”
“你忘了?”
“程兄知我。”
程舟不想知他,程舟只是扶额不语。
景家二人千恩万谢后,顾清眠便同程舟上了路。
程舟有一面人|皮面具,千变万化,很是方便,顾清眠则吃了颗易容丹,变做另一幅模样。
启程时,他侧了头,瞧见一只麻雀飞过,扑棱棱带起细微风声,终于化作天际一点墨。
“顾道友。”
程舟摸出一张遁地符,伸手拉他。
顾清眠颔首,仔细将玉用灵力包裹,而后握住程舟的手。
顷刻间,天旋地转,黄褐色的土扑进耳鼻,呛得顾清眠喘不上气。待得眼前清明,已然到了一处城外。
程舟强拉着顾清眠整理仪容,扮作两个书生混进凡人深处。
进城,打尖,入住。顾清眠一问三不知,一说三不懂,若非他连仙门中事也不清楚,程舟都要猜他是哪家大门出来历练的弟子。
还是没教导完就走丢的那种。
程舟在玉祖宗的指导下,要了两间上房。距离百剑冢开还有十来日,他们尚可休息几日,做足准备。
程舟本想嘱咐两句,要千万小心玉,后来想想,好像顾清眠远比他宝贝多了。
如此作罢。
那一头,顾清眠一进房中,将好几个符咒拍在门上。而后便找了个玉碗出来,倒了满满一碗灵泉,将玉佩小心放入。
冥玉入泉,泛出莹莹碧色。
他满意端详片刻,心里直叹,可惜自己走得匆忙,没能把丹山里的丹炉带来。
他现下想炼的是一味古方百川散,取自海纳百川之意,成品能以单独的魂体做容器,吸容纳其他灵体生灭轮回之力,时日足够可集万物变迁,苍生气象,有改天换地之能。
然而此散工艺复杂,极其难炼,稍有纰漏便成残渣,成品早已多年不见,当世唯独百魂教还留有方子,不断在炼。
百魂教本叫算教,修得是天机,门下弟子各个神神叨叨,与世无争,是算天算地算风水的仙家大派。然而万年前,当中一位天才丹修炼出百川散,聚天地灵力将算教做成山水福地,惹得众门眼红,强取豪夺,爆发一场修士大战。结果抢夺中丹修不堪折磨,年少陨落,百川失传。
算教伤筋动骨,死尸遍地。其掌门无奈之下只得放出丹方。此方十分奇怪,明明是聚福之物,所用材料俱是天下极凶极煞,众门不信,可搜遍算教上下而不得。最终有一门做主,派各门下顶级丹修,花数年,照着方子,以算教掌门魂魄为容器,算教为丹炉,聚集所有材料,炼了此方。
结果出炉那日,凄风苦雨,山崩鬼泣,掌门顷刻间魂飞魄散。而算教一大福地,生生变成了这九州至煞之地。终年阴云笼罩,别处刮风,那里刮得是凌厉剑气;别处下雨,那里下的是毒无药可解的毒。那的土就像扇上糊的纸面,一戳就破,动辄便塌。又因灵力消散,尸鬼之气盛行,一跃成为魔道圣地,今人称扇谷绝地。
而算教剩余弟子不愿离开,仙门又没有活路,生生入了魔,成为曾与枯叶谷齐名的四大魔教之一百魂教,驻扎扇谷绝地。
他们行事极端,杀人如麻,却还在不断炼百川散。不过炼得都是残次品,对修士损伤极大,再无聚灵之效,反而噬魂夺魄,助魔功进。门下训诫:“仙魔一念。”
顾清眠当年听闻也曾唏嘘不已,不过身为丹修,他却隐隐期望,若能与那天才丹修见上一面,论论丹道,该是何等快意。
可惜了。
可惜了。
百川散的丹方并非保密,顾清眠早已烂熟于心。但没有丹炉他实在不敢下手,失败是其次,魂飞魄散也是其次,可万一伤着玉就不好了。
青冥玉是宝贝,应当流传百世。
他心底思量着得去寻件极品丹炉。百川散的材料他也有,不少是求顾三清,花大手笔要到的。还好集齐时顾三清叛出清寒观,掌门了他的白冥玉,不然他已经着手炼了。
又过了片刻,顾清眠深吸口气,终于觉得自己实在等不住了。
他自我安慰:算了算了,不能即刻炼百川散,可以先将基础材料打磨起来,多备几份。
如此一想,他立刻欢喜起来,乐陶陶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冷海玉盒,小心打开,取出其中的暗影残荷。这花出自妖界长生谷,又名幻花,是三大仙门之一,浣花境的境花。据说此花生如墨色,有正正好一百朵花瓣,能幻作人心记挂的最美妙之物。可惜十全十美,天道所妒,反而一生即灭,花开便败。
太过完美,故名残荷。
唯有在花开一刹采下,封在万年寒冰里,用清寒观冷海浸泡千年的玉盒装下,方能维持它一年不败。以清寒观掌门与浣花境境主的交情,以顾清眠如今分神丹修的地位,也才险险维持一年一朵的分量。
顾清眠一炼上丹就浑身舒坦。他将寒冰托在眼前,凝神屏息,以灵力震动心脉,逼出一滴心头血,化在天山灵泉中。
泉水缓缓浮起,成一团水雾,包裹住寒冰。
水雾伴着隐隐猩红,缭绕间腐蚀万年寒冰。顾清眠目不转睛。眼见着两个时辰过去了,逼近子夜,冰消融到最后一刻,顾清眠眼疾手快,准用本源灵力包住暗影残荷,灵火骤起,隔开空气,包裹住残荷。
他十指飞快,接连结印。幻影残荷唯有在特定温度下灼烧一日一夜才可变做灰烬,而后又要反复灼烧,层层加温,次次提炼,历经百次方能纯净。
但见顾清眠指法变更间幻影连绵,丹火灼灼,一团墨色在火焰中沉浮。他小心托起火焰,一手继续结印,控制住温度,另一手去引青冥玉的死气。
谁知,抬眼间,竟有一道人影。
这扇门上贴了清寒观最贵重的符,能进来的必定是大乘之上。顾清眠没有惊异,也没有恐慌。他只是看那人影一眼,引来死气,继续灼烧。
灵焰爆出朵朵火花,指法变幻间,划出道道碧色的绚烂符文。顾清眠于缭绕盘旋的符文间一动不动,宛若钉死在墙上的人偶,唯独手指舞动。
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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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
不速之客一言不发,顾清眠八风不动。
终于,十二个时辰过去了,顾清眠指下一,将残荷花烬入冷海玉盒。
盒子正正封住,便听对方冷笑一声:“为了炼丹,性命也不要了?”
来人音若玉石叩击之声,十分悦耳,偏语调张扬跋扈,字字句句戳上九霄一般。
顾清眠抬眼,但见一道衣袍。青碧的衣,摇曳的袍,若流云缥缈。那人身影不甚真切,依稀月下窗前。声音在耳边又不像,在天涯又太远。隔着灵火隔着水雾,隔着隐隐绰绰的月与夜。
他有一双凤眼。
顾清眠很多年很多年后想,他有一双凤眼。
一双极美的凤眼。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清眠:“我觉得我离开清寒观太匆忙了……我应该带个炉走……”
顾清河:“匆忙?我看你是智障!”
又是丧心病狂的考试周……绝望……
终于解释了扇谷绝地的由来~我憋很久了……问尘里没说真是省了一大段字(并不)。
子终于出场了一下下~flag成功了hhhhhh~
第9章第八章
“性命?”
顾清眠笑了,将丹药封存,仔细好。
随之他向后一仰,撑在床边:“阁下所来为何?”
“你来又是为何?”对方嗤笑,“清寒观清字。”
顾清眠面色如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改了称谓:“请前辈先说。”
他大剌剌坐着,琉璃当铺的剑随意丢在地下,手里空空如也,撑住被面,实在没什么反抗的迹象。二人对视片刻,他甚至还伸手理了理袍子。
许是顾清眠的模样太过坦然,反叫不速之客有些恼火。
“本座最恨清寒观”来人声如玉石音如霜,字字飘雪,“你不怕本座杀了你?”
“那前辈必定很闲。”
不然早已动手。
一时屋内寂静,只剩浓厚的夜伴着清冷的月。长风突起而叶声飒飒。
良久,对方开口:“你有顶级聚灵散。”
顾清眠笑了,答非所问:“原来程兄身边还有前辈这等高人,失敬失敬。”
对方冷笑一声:“顾途,糊涂。”
“假糊涂,真所图。”
顾清眠笑而不语。他的手段说高明也高明,不高明也不高明。
丹阁事变后,程舟在刀尖浪口,他顾清眠也不是全然安全。于是那一夜那一下,不止换香,还有聚灵追踪香到了他身上,而程舟生生变成了“分神”假象。加之掌门他白冥玉之事,几乎只有掌门与季遥师兄知晓。如此一来,瞒天过海,凭空换人。
当今世上,大乘鲜少出手,分神已是顶端。顾清眠对付几个追杀程舟的,自然不在话下。
他套到了“万木春”身份;引出了追踪自己的人;将“顾清眠”摆到暗处,彻底消失。只待日后跟紧他们,待聚灵散散去,几人发现不对,再暗地下手,卖万木春一个救命情。
只是顾清眠真没想到,万木春会是程舟。拥有清寒剑术与丹术,被九州追杀还存活至今的程舟,身旁必定有人相助。
此人不但发现了追踪的大乘,还有一搏之力。
这也是最不高明的地方。一旦有一个境界极高的人跟在万木春身边,便可能看破他身上的灵力。好巧不巧,程舟还对丹道有所了解,二人一对口径,马上能联想到“顾途”。
照理说,顾清眠应该即刻逃跑。但是,但是
青冥玉!
那可是青冥玉啊!
从古至今,人命常有,而青冥玉不常有啊!
于是顾清眠乐陶陶地去了,于是顾清眠乐陶陶地捧着冥玉,于是顾清眠乐陶陶地坐在这个房间里炼丹。
而乐陶陶过后
顾清眠起身,不卑不亢道:“不瞒前辈,我当真无夺玉之心。只是想借这它一用,用完便还。”
“前辈既将这玉借我,想来也有所需?顾某力所能及之处,必定办到。”
对方显然不信他,却只是道:“聚灵散,本座要你所有聚灵散。”
“清寒丹术所炼,别家的,本座不要。”
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短句还不明显,长了便很容易听出。所幸也不难理解,顾清眠便点头应下。他从袖中摸了几下,摸出十个玉瓶,预备递给对方。
来人手一挥,几个玉瓶飞入手中,他打开其中一个,深吸口气。聚灵散吸入胸腹,带着天地最本源纯正的灵力。
他了其他瓶子:“你再炼三份,药材不够去问程舟。”
“报本座名字子。”
顾清眠:“那,前辈贵姓?”
还是,就姓子?没听过哪个大家是子姓。
“无姓。”
“原是无前辈。”
对方冷笑一声:“不是姓无,是无姓。”
“就是子。”
青芒骤起而冥玉幽幽,一丛乌云吞噬月光。待得它姗姗去后,窗旁已不见人影。
顾清眠等待片刻:“前辈?”
无人应答。
他笑着摇头,伸手去揭符咒,心道,顾清眠啊顾清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死于这丹道。
然而摸到符文上,他却一顿这符咒并未破损。
顾清眠慢慢将符文揭下,起,心想还能再用一回。而后他试着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看来那位子前辈也不怕他走。
顾清眠将门关上,贴了道新的符咒,而后一撩袍子坐下。
不急不急顾清眠催生灵火,又引死气待他再炼一个丹方,就想方法逃出去。
再炼一个,就一个。
这次一定得走,再不走说不定真没命了。
四天后。
程舟:“顾兄,你还好?”
炼了大大小小整整十个丹方的顾清眠,只觉得自己灵力耗空却神清气爽。他蹒跚走下楼,被阳光刺得双眼一疼,方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灵力护眼了。
满堂食客都在斜眼看他,看的程舟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偏偏顾清眠毫无反应。按理说正道仙修本便无需沐浴,自带一股清气。但顾清眠将衣服随意捞起,用农夫穿短衫短裤的方式穿着他的广袖长袍,这就很伤眼了。
“顾兄,我可求求你”程舟一把拽过顾清眠,粗鲁将他袖子扯下:“好好穿衣。”
顾清眠一个激灵,三两下把袍子拽了拽,尴尬而笑。
不得不说,青冥玉实在太好用。暗影残荷是妖花之首,还不能显露,但其它以往卡住,又或者要下大功夫的凶丹,如今能轻巧提纯,去除杂质。顾清眠越炼越激动,越练越沉迷,等他炼完了十颗上乘凶丹之后,他恍惚想起自己还要逃跑。
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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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炼丹不易。
懒得逃了,懒得逃了。
顾清眠往木椅上一摊,险些带着椅子翻过去。还好程舟眼疾手快,扑来镇住椅子。
“顾兄你还好?”程舟又重复一遍。
顾清眠摆摆手示意无事,但见桌上摆满酒菜,最近碟子上横着一只油亮的酱肘子和许多啃得光洁的骨头。顾清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上头明晃晃五个指印,还带着热腾腾的酱汁的香。
这下程舟尴尬了:“还有一个,顾兄你要不要?”
顾清眠有些奇怪:“你不是已经辟谷了么?”
程舟不解:“所以?”
顾清眠同样不解:“程兄你也修丹道吧。你不知道丹修是要禁口的么?”
程舟摇头,顾清眠低声道:“丹修一道,尝百草,看千方,悟万火。许多药草灵气内扣,不露于外,要用眼鼻口舌区分年份成色。”
“上乘丹药与极品之间,所差不过分毫,而这分毫,可能是材料年份不搭,成色不对;可能是火候不够,或温度不均……”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入口食物,灵药,仙酒,都可能让你的口感产生变化,影响药材的分辨。”
程舟一时呆了:“什么都不吃,谁会这么做?”
顾清眠抿抿唇,道:“我。”
事实上,还有他身边的很多人。
清寒观,浣花境,云箫宗,丹阁……所有顶级玄门,修仙世家的丹道子弟都是如此。
禁口,不过是问鼎丹帝的第一步。
期间有许多人会忍不住尝一尝佳肴,品一品美酒,但都是浅尝辄止,很少有程舟这样,一连大吃大喝许久的。
程舟:“你,你禁口多久了?”
顾清眠:“入丹道以来,一直如此。”
近两百年,一直如此。
这两百年里,他没有吃过美味佳肴,没有尝过佳酿陈酒。辟谷前靠长老输入灵力,辟谷后更是碰都没有碰过。就连门派发下的灵丹妙药,一切要入口的东西,他都拿去换了药草材料。
然后一眨眼,这两百年就过去了。
“啊,我以前不过是个乡野小子。”程舟笑了笑,咬了口肘子,“饥九顿饱一顿,不懂你们有饭不吃是什么想法。”
“辟了谷也断不掉口舌之念。”
“再说,不食五谷六畜,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用牙一撕,软而劲道的皮携着酱汁,裹住滑嫩可口的肉。
咀嚼,吞咽,浓厚而鲜美的味道涌入口舌,渐渐要蔓延到鼻翼去。
程舟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俯身就着碗喝了口麦茶。客栈里的茶水很劣质,淡而寡,偏偏能中和酱肘子的鲜香,散去腻味,带来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
“不好说。”顾清眠看他继续吃喝,眼中波澜不惊,只是笑道:“人各有志,活着本就不是单单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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