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长公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灯
之后大燕连攻了两日的城,纪容亲自领兵攻城,战车和云梯架上,依然没能攻破城墙,精疲力尽地撤了军。
待到撤军回营,纪容入帐回报军情,连攻三日不下,帐中的将领们尽皆有些烦躁,阿蘅听他回报了一会儿森然道:“纪将军整整攻城一日,却毫无进展,寸功未建,想必未尽全力吧?为何前锋营、左军营都未出全力?”
帐中的军士尽皆一愣,平日里长公主虽然多是肃容冷淡,这却是第一次问责,转念一想这些日子长公主将兵,势如破竹,都是胜利,遇到这般僵持局面还是第一次,他们看着长公主仍有着稚嫩的面容,倒是心下都理解长公主这般年轻,定是有些不耐烦着急了。
纪容淡淡道:“海里王乃是鞑靼名将,老成善战,这攻城原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长公主将兵时间短,原不知这攻城若是遇上敌将势均力敌,那攻上个几个月是常事,这是水磨工夫,急不得,岂能兵力全出,大伤元气?”
将领们有人早已会心一笑,知道纪容是在暗指长公主率兵时间太短,阿蘅怒道:“我军远袭至此,岂能这般细水长流的耗?纪将军莫要说本宫将兵经验不足,难道你又打过多少年的仗?不过仗着父亲在我皇兄面前有几分体面,才赏你这将军做做……”
帐中将士们看到两位主将居然开始互揭伤疤,有失一向风度,长公主更是显出女子口角任性常态来,不由地面面相觑,老成些的连忙劝和道:“纪将军并非此意,还请公主息怒……”
纪容打了两天,正是疲累,冷冷道:“若是长公主殿下心下不满,明日长公主亲自领兵攻城便是了。”一边也不施礼,自扬长出帐而去。
将士们面面相觑,阿蘅勃然大怒道:“明日本宫就亲自领兵攻城!”
第二日果然护国长公主亲自上阵,结果仍是白白费劲。
撤军回营时,纪容当着三军面直接和身旁的副将笑道:“果然不要和女人争什么口舌之利,但教她自上阵打打便知了。”
阿蘅就在他一马前,自然是听得清楚,当场便甩了马鞭过去,纪容怔了下,却到底顾着她是公主,没有躲闪,脸上一下子被鞭了一道血印出来,他人生得白,那血印在雪白的脸上极为明显,霎时三军鸦雀无声,阿蘅厉声指着他道:“我知你一向对本宫不服,嫉恨本宫夺了你之位,你道本宫不知么?这朱雀军尽是听你的多,今日攻城,根本未曾尽力!这般内耗,如何能攻下塔城?你挟思报复,公器私用,本宫再不能忍!定要教皇兄狠狠惩治你!”
纪容脸上颜色难看之极,冷冷道:“纪容俯仰无愧,长公主请随意!”
阿蘅拂袖而去。
当夜护国长公主便霍然带了朱雀军部分支持她的将领连夜撤军而去,只剩下纪容的铁杆拥护者仍围着塔城外,纪容冷笑着对手下的将领道:“果然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没了掣肘,只怕这仗还好打些。”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放假了数日,一开始并不是想断更这么多天的,第一天是挣扎,第二天是内疚,第三天是痛苦,第四天以后就是破罐子破摔的痛快了。
很抱歉这故事不符合很多人的喜欢,我曾经见过一段话,大意是这样的,能够在创作过程中不受阅读者的干扰,这实在太重要了,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但是并不是对读者妥协就是为了他们,因为读者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当你选择去迎合所有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这是一件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写作是一件很孤独的事,再多人读你的文字,都无法改变这种孤独。而只有一个人固执己见到最后,才能真正完成作者的使命。
我很抱歉曾经软弱踌躇过,这在我之前完成的三个坑是从来没有过的,其实每一篇文我都有收到很多不同的意见和怨怼,但是我当时都能坚持没有断更,仿佛强迫症一般的坚持日更,甚至有一段时间能坚持日更6000,唯独这一篇文,曾经有过极大的热情,各项数据也很不错,却居然几乎要中断,甚至想报复社会瞎写下去,最后干脆断更几日,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很感谢一直在支持鼓励我的读者们,也谢谢有不同意见的读者们,故事的整个结局都在我的脑子里,我还是努力写完它。
我还是很遗憾的告诉大家,由于作者的劣根性,这文本质上其实是个狗血玛丽苏的文,不过我会写完它,再次证明作者的固执。
明华长公主 第40章 失城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明华长公主最新章节!
留下来的朱雀军有些人心浮动,独孤晟自然也听到了消息,有要好的士兵很是忧虑地对他说:“纪将军对我们一向很好……若是公主回去告了纪将军的状,纪将军会不会被陛下处罚……还有我们现在剩下的兵力也不知道有多少……好像走了好几营的人,我们还留在这里攻城有意义么……”
独孤晟笑了笑,心中却若有所思。但凡多了解阿蘅一些的人都知道,她从来不会口出恶言,有失风度,更不会阵前和将领反戈内讧,很明显这是一个诱人的诱饵……他大致能猜出来他们想做什么,在朱雀军以及鞑靼那边的人看来,护国长公主是个年纪太轻,没有经验,被皇帝塞进来的莫名其妙的女将,和原本统领朱雀军的纪容会有隔阂和分歧很正常,如今就看鞑靼那边上当不上当了……
塔城里,海里王的确接到了大燕军异动的情报,他却不像幕僚们那样兴高采烈,深思了一会儿道:“燕帝崔潜谋算多年,才趁着西昌国国中大乱、皇室嫡系自相残杀的机会夺了权,然后一举平定诸国,他不是个会随意任用女子为将的人,这护国长公主并非你们想象的如此无能,我们若是固守城池,他们迟早要退去,不可冒险出城反攻。”
海里王帐下谋士道:“据探子收集的情报以及我们俘获的一些大燕俘虏的供称汇总来看,护国长公主很是美貌,又极为年轻,年方及笄之年,就算有些特别之处,又能强到哪里,只怕还是因貌美而得了燕帝的宠爱,这样的女将,若是在燕帝的支持下,也只能勉强压服将领,却未必能得到下属士兵们的衷心效忠,那纪容听说原来便是朱雀军的统帅,如何能忍得了居于女子之下?属下倒是认为他们平日里一贯轻易获得胜利,因此暂时相安无事,如今在王爷的守城下遇到了挫折,离心离德是必然的,且有情报来,护国长公主带的军队的确是往回撤军了,且朱雀军中实际并没有多少人跟着她走,听说只带走了几万人,然而这一分兵,围城的兵力依然是被削减了,这可正是反攻的大好时机啊,王爷是否过于谨慎了?”
海里王皱眉想了半日,仍是不肯贸然行动,踌躇道:“再看看,稳妥为上。”
夜里塔城却忽然受到了猛烈的攻击,海里王十分意外,站在城上观看许久,这次突袭和从前不同,十分激烈,又是在深夜发动攻击,守城的将士准备不够充分,折损了不少,居然被攻上了墙头,开展了短兵相接,海里王亲在墙头边战边观察,这次的兵将一扫之前的懒散,个个悍不畏死。然而……海里王依然敏锐地发现,兵力不足……对方的确是兵力不足,大概还要分兵守着大营,加上被长公主又带走了一些,导致了这次攻击虽然猛烈却不能持久,看起来像是一次破釜沉舟急功近利地突袭,假如他们的对手不是海里王的话,兴许还真能出其不意地攻下城楼,可惜有海里王亲站在墙头镇定自若的指挥,没多久便被鞑靼军再次严密的防守住了塔城,大燕军鸣金撤兵。
深夜里的猛烈进攻耗尽了大燕军们的体力,数日连攻不下,将帅公然闹翻更是消磨了大燕军们的斗志,这一次燕军的后撤有些散乱溃散,毫无章法,疲惫的士兵松松垮垮地撤军,队伍松散,就连带队的将官都懒洋洋地骑在马上,垮着肩膀,并没有去约束自己的部下。
海里王站在城墙上眼瞅着底下燕军松散的撤军队形,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忍住反攻的诱惑……这样的撤退阵型,这样没把鞑靼军放在眼里的骄傲自大,兵力不足,又是疲惫松懈之军,只要出城反攻,必能将他们追击得溃不成军……他才复出,需要一场胜利来重铸自己在鞑靼军的威望……
他招了身后的副将问了问伤亡,终于下了决心道:“传令,让各营将领集结除伤员和老弱以外的士兵,立即整队到城门口待命反攻!”
对于鞑靼军出人意料的大举反攻,大燕军呈现出了毫无防备的溃败慌乱,士兵们惊慌失措,一时根本想不起抵抗,仓皇地拚命奔逃,这种近乎溃败的气氛迅速传染蔓延,瞬息之间,军心大乱,竟呈现出一副兵败如山倒般的狼狈景象,开始了全军艰难地边打边退,奔逃了起来。
士兵象潮水退去般四散奔逃,有的奔向大营,有的逃向四野,只有中军的主力部队还在主将的约束下勉强维持着没有溃散,标着“纪”字的黑底朱雀旗正在尽快向边境撤退,几乎无法抵抗,海里王大喜,喝令全军追击!毕竟虽然这次反攻算得上是大获全胜,士气得到极大的鼓舞,但是燕军的伤亡却十分有限,大部分士兵只是逃散,兵力仍然得以保存,因此如果不及时追击,一旦燕军重新得到喘息余地,便很有可能重新集结逃散的部队,重整旗鼓之后卷土重来,而燕帝那边得到长公主撤军分裂的消息,必然会有新的援军前来巩固支持,因此必须要乘胜追击!必须在逃走的燕军回过头来收拾残部之前,彻底摧毁对手反击的力量。
海里王带着大军一连追出数里,却在野外遇到了一员骁将带领的数千军的骚扰,这支军队埋伏在坡道旁,几乎都是射手,射的箭准头极准,又借着黑夜行踪飘忽,机动灵活,令鞑靼军队有些防不胜防,颇受骚扰,为首的将领手挽长弓、神姿凛然,从容淡定地勒马张弓射箭,却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隐隐霸气,这为首的正是独孤晟,他奉命带了三千军在此暂拖海里王主力的脚步,好让纪容的主力部队逃得更远,他锐眼一看,已是准确捕捉到了海里王的战马所在之地,士兵只见黑夜中一道黑影如疾风般穿梭飞扑过来,衣袂飘荡,身形如鹰,抖开长刀,沉重斩马刀砍出一条血路,上前阻拦的骑兵纷纷被砍下马来,鞑靼军又不敢射箭误伤到自己人,竟是奈何不得他分毫,让他直扑了进来与海里王交上手。
海里王抽了长枪上前对战,二人交手数招,心中都不禁凛然,海里王只觉得两臂酸麻,刀柄发烫,虎口震痛,心知对方内力刚猛充沛,居然和自己实力相当,忍不住道:“如此人物,难道你是纪容?”
独孤晟长笑一声,并不否认,长刀一挑,划过一个闪着银光的弧,蓄满力度,雷霆万钧地狠狠砍了下来,力度刚勇无俦,海里王心中一挑,持枪一架,与他硬碰硬地又对上几招,心中勇气倍增,心想若是能擒下或者斩落纪容,那也算是大功一件,一边想着一边力战,旁边的亲兵们也纷纷上前,眼看寡不敌众,独孤晟却到底寻了个空子,虚晃一刀,拖刀便走,边走还边呼啸一声,只见黑暗中那弩兵也纷纷且射且走,油滑之极,海里王看那队伍不过千人,他的大军却足足五万人,连忙传令继续追击。
追击到一半,这次却又遇到了另外一支队伍迎面而战,为首将领身姿清瘦,手持双刀如雪,仍是黑暗中直挑海里王而来,双眼冰雪一般冷酷无情,马侧有亲兵拿着一朱雀旗,上书“纪”字,海里王心中暗忖难道这个才是纪容,却也身恃武艺,一头纵马向他奔去,两马相接的瞬间一枪刺出,借着马的冲力,其势如雷电,他内力充沛,这一枪势不可挡,没想到对方身体向马右侧一倒,左手松开了马缰,人居然钻到了马腹以下,瞬间消失,海里王居然一枪刺空,而纪容却立时又从马腹下钻了过去,脚在地上一点,右手又从马腹下搭上了马鞍,重新翻上了马背上,双刀已极快地往海里王头颅削去,在疾奔之马上如此作为,显见得骑术极精湛,而看其身法,轻灵飘逸,鬼神莫测,海里王心中暗自惊心,转眼二人又交手了数招,纪容不过是仗着身法轻巧,内力上却远不如海里王精湛深厚,加上敌人人多势众,很快便有些气力不济,于是见好就收,居然又呼啸一声带着之前的军队逃跑。
海里王哭笑不得,然而看到这两名将领武艺精湛,镇定自若,所带的兵力不足,却已是尽力在缠斗脱逃,心中隐隐有些放心,敌方的主将定然都已在这支主力部队中,他们追击的方向没有错,他再继续追击下去,兵力数倍于他们,定能擒获斩杀主将。
天隐隐发白,鞑靼骑兵流动在草原上,铁蹄震天,气势撼动苍莽原野,一路上他们被独孤晟和纪容带着两支队伍轮流骚扰,却到底兵力远胜于对方,天一亮,他们再无法趁黑夜骚扰对方,眼看就要被鞑靼骑兵追上歼灭,海里王疾驰一夜,索性下令全军暂且休整一番,饮水进食,待天亮后再一鼓作气追击到底。
然而塔城这边却有飞骑过来,形容狼狈,满身血迹,追上海里王后滚鞍下马,声音破碎地禀告:“报王爷!塔城被大燕护国长公主率了大军强攻,城门失守!”
“什么!”海里王霍然站了起来,悚然汗下,面孔苍白,双目圆睁,双拳紧握,将领们尽皆骇然,副将颤抖道:“不是说那护国长公主没带走多少人么?”
海里王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早已想明白,冷冷道:“之前那些四散的逃兵……只怕重新被集结了起来……不过数个时辰便能强攻下塔城,那护国长公主,看来不是一般女子……我们中计了……”
鞑靼将领们尽皆沉默,有副将忙道:“如今只有赶紧回撤,只怕还来得及攻回塔城!”
海里王缓缓摇头:“来不及了……”一边翻身上马,沉声道:“继续追击!既是已失塔城,我们只能无论如何都要歼灭这诱敌的敌军,他们不会有援军,又被我们一路消耗,早已是强弩之末,擒获敌首,这两员战将都不是泛泛之辈,若是擒获,总能斩掉那长公主的两翼,不致于空手而归!”
明华长公主 第41章 嫌隙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明华长公主最新章节!
天已大亮,独孤晟已和纪容会合,却依然无法摆脱掉已如疯狗一样紧咬不放的海里王的追击,经过一夜的急剧战斗和奔袭,士兵们都已困顿不堪,便是身体强健的独孤晟也颇觉疲惫,海里王的确是个强敌,和他对战消耗体力很多。
纪容看士兵们的确是累得不行了,后边的探子们回来报鞑靼军暂时休整,便索性也下令让他们休整一下,一边和独孤晟道:“不行了,天已亮,如果再被追赶上,那必是要被全歼了……”他和海里王战斗的时候手臂中了支流矢,胡乱拔了包扎了白布,苍白清隽的脸容带着一路奔波的风尘与难以遮掩的憔悴倦怠,双唇仍习惯地紧紧抿着,独孤晟看他状态不佳,问道:“将军还好么?”
纪容拿下头盔,一缕汗湿的额发垂下来,他淡淡道:“为今之计只有分兵两路,你我各自将一支队伍分头而逃了,海里王是个谨慎稳妥的人,想必不会分兵而追,那么我们至少有一半的人有机会逃走。”不过剩下被追的那一支,只怕便要马革裹尸了,他没有继续说,脸色却颇为难看。
独孤晟沉默了一下道:“也好,赌运气吧。”
纪容微微侧耳,似乎在细听着远方的声音,然后忽然道:“蓝兄弟……我没有亲人,如果你能逃出生天,记得清明给我供些酒……如果侥幸活下来的是我,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我必全力完成。”
独孤晟怔了怔,忽然笑起来:“不,我不会死,我爱的人……她还在等着我呢,我一定不会死的。”
纪容看他侠胆柔情,豪情万丈,忍不住也微微笑了笑,诚恳道:“这次恐怕是我连累你了,对不住。”
独孤晟一愣:“疆场刀枪无眼,吉凶自负,纪将军何出此言?”
纪容与独孤晟一夜同患难奔逃百里,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他终于低声道:“兴许这一次,长公主是想除去我才定了这样的计谋,想必你也不得她的欢喜,便索性一同安排了我们诱敌,这一次我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是可惜了你勇武过人,一身才华……”
独孤晟敛了笑容,正色道:“纪将军,战场上,我等当全心全意信任战友,长公主不是那样的人,请你一定要相信她,她委以重任,是相信我们能做得最好,而我们也当相信她绝不会轻易放弃我们,纪将军,若是当真与海里王短兵相接,力不能战,请弃械就擒,不要激怒对方,一切以保留性命为上,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你,同样,我也将会如此,因此,请不要轻易放弃生命,我等为诱敌而失手被擒,绝不是耻辱,而是无上荣耀,因此我恳请将军,无论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样子的羞辱,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请务必要保住性命!”
纪容被独孤晟一言说得呆住了,他奔逃了一夜,没有甩掉鞑靼军,便抱了必死的念头。鞑靼军人数远胜于诱敌深入的他们,他们成功地诱着鞑靼军走了很远,吸引了主力,争取了很多时间,在开始的构想里,他们是预计海里王可能会率兵回攻塔城,没想到海里王居然不顾塔城,继续追击,想必护国长公主已经攻下塔城了,而刚刚攻占塔城的长公主绝不会冒险派兵出来援助,毕竟他们分过兵,刚攻下来的塔城不容有失,只能牢牢守着,易地而处,若是自己,也只会选择牺牲这支诱敌深入的军队,然而心里那一根埋着的刺,却在这生死关头冒了出来,长公主是不是早就谋算好了这一可能?
曾经那清明恳切的双瞳让自己信了她,然而如今穷途末路之时,他那常年在黑暗中潜伏的理智又悄悄抬头,犹如一根刺一般的扎着他的心,她,是不是早就谋算好的?
独孤晟看他有些不在状态,心中暗叹,也不知崔华辰为何要这般安排,如今将帅嫌隙已生,十分不妥……然而纪容此人,若是能收服,对华澜是个极大的助力,他打断纪容的沉思,沉声道:“将军,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兵部署吧!”
纪容心中一凛,暗自愧疚,如今生死关头,岂还在此做儿女之态?便拱手道:“多谢蓝兄弟指教。”
**********
天至黄昏,残阳如血,纪容背着长刀,领着残兵,回到了塔城。
知道纪将军平安回到塔城,护国长公主亲到城门迎接。
同样一日一夜不曾歇息的阿蘅眼中隐有血丝,她扶起下马致礼的纪容,温声道:“纪将军此次诱敌,劳苦功高,大燕军此次损失极少攻下塔城,将军可记首功。”她清澈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嘶哑,隐藏了疲惫。
纪容垂下眼皮道:“是长公主殿下智计无双,良策在先,臣不过是照计行事,不敢当此首功。”
阿蘅听他语气疏远漠然,口口声声称臣,知他心有怨怼,微觉苦涩,只继续道:“将军谦虚了,还请好好歇息,本宫让大夫替你好好看看伤口。”
纪容却肃然道:“臣领兵带军为摆脱海里王,与前锋营蓝胜分兵两路,如今臣这一路既能平安归队,只怕蓝胜那一路兵马已是被海里王追上,臣请公主拨兵马五万,臣领兵前去营救!”
阿蘅默然了一会儿道:“我之前已派了数路探子分别探消息,蓝胜已被海里王擒获,带往鞑靼王城。”
纪容心中一惊,虽然自己这队兵马没有受到追击,他早已心里隐隐有预感,如今被亲口证实,仍是心口一紧,脱口而出:“臣请兵马前去拦截营救!”
阿蘅摇了摇头道:“海里王所率兵马超过十万,在原野上若是短兵相接,鞑靼兵马本就精于刀马,我们是打不赢的,蓝胜位卑却武艺高强,斩之无用,海里王历来惜才,多半是劝降以为之所用,我们在塔城休养生息,囤积粮草后,再攻王城,较为稳妥,此时不是出兵的好时候——若是擅动兵马,兴许对方反而杀俘。”
纪容口里一梗,知道公主所说有道理,蓝胜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便是牺牲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他掌暗阁多年,更是习惯了牺牲小人物以全大局的谋划,身在高处,原不能着眼于一城一池,一将一兵的得失,然而平生第一次,他有了愤怒和怨怼。
阿蘅看他脸色,心中暗叹,硬起心肠道:“将军,蓝胜一事,我也很遗憾,还望将军顾全大局,莫要因此和我生了嫌隙,将来若能攻下王城,尚有机会救回的。”
纪容摇头道:“不,时间不能拖太久,若是劝降不成,海里王必会杀了他以儆效尤,若是劝降成功,他也不会受到信任,多半被用毒或别的什么来牵制,威逼着来杀我大燕军,无论成或不成,他都不会活太久,他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
阿蘅默然了一会儿道:“将军这是在责怪我么。”
纪容硬邦邦地道:“不敢,为臣之道,不恃恩宠而加敬,不敢怨恨而加勤,臣不敢生怨望之心。壮士铁马将军剑,旌旗半卷出长安,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些光耀背后,垫下的是多少小卒的血肉呢?殿下年未及笄,已深得权谋之要义,果然不愧‘护国’的封号,臣钦佩心服……臣先告退了。”
阿蘅听出了纪容话里不加掩饰的失望之意,却只是沉默,看着纪容自顾自的下去了。她从前掌兵多年,虽然一贯体恤兵力,却从来也是会选择牺牲一小部分来成全大局的将军,今日面对纪容,想起被俘的独孤晟,她却忽然对这曾经游刃有余的兵马生涯,起了一丝厌倦。
纪容回了自己的下处,也顾不得包扎伤口,沐浴歇息,只叫了心腹王儒来问情况,王儒原是跟着长公主这边离营的,一向细心大胆,颇擅长打听消息,审时度势。王儒来了看纪容形容狼狈却不曾整理,便知他急切要知道消息,连忙禀道:“我们是三更攻下塔城的,长公主自攻下塔城后,便派了十路探子分别出去打听你们的消息,每一路探子回来都亲自垂问,细细盘问路上痕迹、尸体、旗帜等,一夜未眠,关切之情,绝非装出来的。”
纪容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又问:“蓝胜被俘那边的消息详细情况是怎么样?”
王儒犹豫了一会儿道:“听长公主和探子分析……蓝将军……应当是做了什么手脚,让海里王误以为他那一路是您领军的,且是大军主力。”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