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卡比丘
“是么?”梁崇一点都不委婉地揭穿了宁亦惟,“你心情不好。”
宁亦惟没有说话,梁崇又说:“为什么?泰斗没来上课?”
“不是,”宁亦惟说,“来了。”
“他骂你了?”梁崇又问。
“没有,”宁亦惟腹诽除了你没人骂我,又说,“他还夸我了。”
“那是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梁崇没有一丝一毫要放过宁亦惟的意思,接着推理,“你和周子睿躲铜像后面去了,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宁亦惟被梁崇猜中了,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又听梁崇道:“脸侧过去,让我看看你的纱布。”
不等宁亦惟作好准备,他伸手掐着宁亦惟的下巴,强迫宁亦惟的脸转过去,但动作幅度却不大,像是怕给宁亦惟造成二次伤害。
看见宁亦惟耳后贴得歪歪扭扭的胶带,梁崇松了手。
宁亦惟低着头,没敢说话。
“怎么弄的,”梁崇声音很冷,“老实交代。”
“我在四食堂跟孔偬吵架,”宁亦惟说,“我动作比较大,就裂开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宁亦惟总觉得说多了没劲,不愿意细说。
“我没见过你跟人吵架吗?”梁崇压根不接受宁亦惟的说法,“宁亦惟,你所谓的吵架,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几句让人想打你的话。”
“所以他想打我,我躲了一下。”
宁亦惟说完,抬起眼,却发现梁崇的眼神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可怕,相反地,梁崇好像是无奈得要命。
梁崇这样无计可施的模样,反让宁亦惟忽然间着急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宁亦惟希望这种表情可以立刻从梁崇脸上消失。
“我怕你骂我。”宁亦惟小声说,又主动补充了细节,想将功补过,“他吵不过我,手里正好端了一碗绿豆汤,想泼我的伤口。我躲开了。”
在路灯很高的路边的黑暗车厢里,梁崇沉默了很久,下车抽了根烟。抽完回车里,先掐了一下乖乖坐着的宁亦惟的脸。
他指尖微凉,都是烟味,不过宁亦惟难得地没有觉得很难闻或很讨厌。
梁崇温和地说:“我带你去医院。”
“已经包好了,”宁亦惟不大情愿,“也不流血了。”
“重新检查一下,”梁崇的声音很低,像在哄人,但很坚持,“不会很久。”
宁亦惟不说话了,梁崇就问他:“好吗?”
过了一会儿,梁崇重新启动了汽车,再往前开了一阵,他妥协了,对宁亦惟说:“我让医生来家里。”
宁亦惟侧着脸看梁崇,梁崇的上半张脸在车顶的阴影之中,没有表情,嘴角平着。
车内气氛有些紧张,宁亦惟伸手去拉了一下梁崇的手臂,梁崇没躲开,右手离开了方向盘,自然地垂放着,让宁亦惟可以更好地跟他求和。
“晚饭没吃饱。”宁亦惟没话找话说,“被那个小人气饱了。”
“宁亦惟。”梁崇叫他一声,宁亦惟抬起眼睛,“嗯”了一声。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孔深丰挺像的?”梁崇问他。
宁亦惟没给梁崇回应,梁崇就自问自答:“都特别拧巴。”
本来听说自己和孔教授像,宁亦惟心中腾起一股得意,“拧巴”两个字一出来,宁亦惟就不乐意了:“那有没有人说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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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偬像啊,都特别爱打扮。”
梁崇被他气笑了:“你别说得我跟他很熟一样,你不说我连他名字都快忘了。再说我每天去公司,穿你这种旧t恤球鞋怎么服众?”
宁亦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很舒服的t恤跟很舒服的鞋子,问梁崇说:“我妈买的,你有意见?”
宁亦惟自己衣服都没上街买过衣服,全是陆佳琴备的,梁崇家放一半自己家放一半,每天陆佳琴都要看着d市的天气预报发宁亦惟短信,告诉他今天得穿几件衣服,而宁亦惟就照着他妈的吩咐瞎穿。
“我怎么敢。”梁崇说。
宁亦惟的邮件还没写完,他心里记挂着,就偷瞄着梁崇,开了手机屏继续写,写完了感觉措辞不够客观,刚重头把邮件看了一遍,梁崇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两人坐定了点完菜,宁亦惟把手机递给梁崇,说:“你用普通人的标准帮我看看,这么写孔教授会不会生气。”
梁崇没对“普通人”这个描述提出异议,他随手接过来,浏览了一遍宁亦惟的邮件,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啦,不行?”宁亦惟紧张地问,“我对孔偬人格侮辱过头了吗?怎么改?”
“不用发了,”梁崇把手机还给宁亦惟,对宁亦惟说,“我周末会约他当面谈。”
“为什么?”宁亦惟有点奇怪,“那我也能去吗?”
“不能,”梁崇说完,冷冰冰地看了宁亦惟一会儿,说,“宁亦惟,你跟我挺能耐,出了门怎么这么好欺负。”
宁亦惟莫名其妙:“我不好欺负。”
菜上来了,梁崇不跟他辩论了,只说:“算了,先吃吧,医生快到了。”
吃了几口,宁亦惟忍不住又抬头,还想替自己说几句。
梁崇看宁亦惟眼神飘过来,马上瞪了他一眼:“吃。”
宁亦惟只好委屈地低下了头,继续吃饭了。
第9章
宁亦惟被梁崇教训过后,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
这不是梁崇本意,不过话少点也好,世界能够清静一点。
回到梁崇家,医生给宁亦惟检查过伤口,换完了纱布便走了。
两人相对无言地看了会儿新闻,宁亦惟开始抱着腿倒在梁崇身上打哈欠,梁崇便替宁亦惟贴了防水敷贴,让宁亦惟先上楼洗澡。
梁崇自己进了书房,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去约孔教授吃饭。
过了不多时,秘书回电,话语中透着一丝尴尬,她说:“梁先生,孔教授问您这次捐什么,不捐他就很忙。”
梁崇愕然:“不是刚捐过吗?”
前年梁崇的集团和d大签订了一项捐赠协议,为d大新校区建造可用于放置新型粒子加速器的地下实验室。
当时是因为宁亦惟为了进孔深丰的课题组,每晚在家看书,动不动就通宵,梁崇看不下去了,致电自己的亲姨夫,希望他能给宁亦惟留个位置。没想到孔深丰一听,狮子大开口,暗示梁崇想要个新型粒子加速器。
梁崇直接把他电话挂了,过了一会儿孔深丰又打过来,语气放软了不少,说建个实验室壳子就可以,别的他去想想办法。
梁崇让人算了算造价,觉得还算能承受,便答应了。
签完协议的晚宴上,孔深丰喝了点酒,颇为得意地对梁崇透露:“其实本科生派不了什么用处,就是让他们来组里接受一些学术熏陶,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而且这个宁亦惟,我本来就是要招的。”
梁崇气得差点把酒杯捏碎,再没有给过这个不熟的姨夫好脸色。
没想到孔深丰这个人一年不见,愈发贪得无厌,一顿饭都要明码标价。
“我自己问他。”梁崇说罢,给孔深丰去了电话,没响多久便接了。
“小梁,”孔深丰的声音听起来比他本人的年纪年轻一些,他没有用任何过度词,非常自然地问梁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实用化超导单光子探测器。”
“您经不是很多吗?”梁崇真心实意发问。他都知道孔深丰的科研经是全国知名的多。
“生产是摇钱树,节约是聚宝盆。”孔深丰回答。
“……”梁崇闭了闭眼,平息情绪后,直接地对孔深丰说,“这次又是关于宁亦惟。”
孔深丰那头静了几秒,忽而正经了一些,接着梁崇的话问:“宁亦惟怎么了?你直接说吧。”
梁崇也没跟孔深丰客气,将宁亦惟的邮件里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又提了傍晚孔偬在食堂和宁亦惟的争执,希望孔深丰专注学术之余,可以抽空管教一下儿子,让孔偬了解一些为人基础的品德,不要以挑衅和加害同学为乐。
毕竟宁亦惟和周子睿都是那种连自保都不懂的糊里糊涂的性格,而且地下实验室才刚开始建。
孔深丰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便挂下电话。
梁崇在书房又坐了会儿。他现在的书房里已经没什么自己的东西,大多是宁亦惟的书。不过刚认识宁亦惟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当时他还在上高二,和父母住在一起,宁亦惟走进他的书房,看着他那一面墙的书,眼神都没法从书柜上挪开。
宁亦惟一直都很简单,简单得可以一眼就看透,讨厌的就说讨厌,喜欢的就说喜欢。
讨厌不公平,走捷径和人情世故,讨厌假、讨厌坏,讨厌认错。
喜欢简洁的定理,喜欢能让他产生或解决疑问的一切。
宁亦惟和宁亦惟周边的世界像一个小小的生态球,相对封闭又一板一眼地有序运行着。
刚认识宁亦惟时,梁崇和宁亦惟接触的不多。
陆佳琴怕宁亦惟影响到梁崇的起居,白天让宁亦惟待在底楼保姆房里写作业看书,不准出来,保姆房光线不好,她还给宁亦惟买了个小台灯。
好在宁亦惟本身也不讲究,就坐那儿能从早坐到晚。
梁崇下楼时说过几次,让宁亦惟到楼上书房来待着,陆佳琴都没好意思。
后来康敏敏发现自己每次回家,宁亦惟都在保姆房,便直接把宁亦惟带上了楼,叫住正在搞卫生的陆佳琴,告诉她不必这么拘束,又把梁崇叫了过来,说梁崇不懂事,以后把书房给宁亦惟用。
梁崇懒得解释,也没提自己劝过陆佳琴的事,只说了“好”。倒是陆佳琴在一旁很难为情,抓着围裙替梁崇解释了明白。
不过即便上了楼待着,陆佳琴在场的时候,宁亦惟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一回宁亦惟想问梁崇借个书看,趁梁崇进书房,悄悄走过去把门关上了,凑到梁崇边上说:“你好,我想看看那本《终极理论之梦》。”
声音轻的跟做贼似的。
那时候宁亦惟还是个小孩儿,瘦瘦矮矮,跟现在一样苍白,看上去胆子特别小。
梁崇承认自己有时候心理有点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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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他觉得宁亦惟一惊一乍的样子挺好玩儿的,便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宁亦惟:“你看得懂吗?”
“一点点吧,”宁亦惟边警惕地看着门,边扯住梁崇的袖子,出卖了陆佳琴,“我妈不让我跟你说话。”
“是吗?”梁崇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反问,“为什么?”
“对,”宁亦惟严肃地说,“你的声音最好轻一点,我怕我妈会听到。”
梁崇不再逗他,给宁亦惟拿了书,便出门了。
康敏敏很喜欢陆佳琴一家,觉得她们热情老实,时常邀请宁亦惟周末来家里作客。梁崇对宁亦惟的性格却并不大感冒,或许是因为梁崇受到的所有教育、接触的人事都指向教养、委婉、绅士与圆滑,而这些东西,宁亦惟全部没有。
每当宁亦惟偷偷摸摸地跟梁崇借书借电脑用,梁崇总忍不住不露痕迹地为难宁亦惟一番,但宁亦惟一般都毫无察觉,一本正经地说一些梁崇觉得很好笑的话。
梁崇对宁亦惟一直比对别人都冷淡。因为和宁亦惟交流很简单,不脑,只要别把马脚露的太大,再适时地给一颗糖,宁亦惟都不会知道梁崇在戏弄他。
直到那天黄昏的码头,集装箱和江岸之间,宁亦惟面色苍白地紧握着捡来的锈铁棍,用力敲在和梁崇打架的人头上。
那人被宁亦惟弄伤了,血滴在地上,但还清醒着,他转过身,盯着宁亦惟看。宁亦惟退了两步,咬着嘴唇,看上去快吓哭了,却没丢下梁崇自己逃跑。
梁崇从后面把人打晕了,宁亦惟就把梁崇带回了他爸新开的小超市后面的仓库里,找出了消毒棉和创可贴,还篡改了他爸的进货单据,瞒天过海。
梁崇问他今天为什么这么不要命,宁亦惟低着头边给他消毒,边认真回答:“你不是说暑假去美国会帮我带书和dvd吗,现在还没去呢。”
其实梁崇并没有打算帮宁亦惟带,都是随口答应的,本来想告诉宁亦惟说他去找了,都没找到,糊弄过去。
最后只好真的替宁亦惟扛了一整个行李箱的书回来。
梁崇父亲第一次进急救病房,是在梁崇大三的一个傍晚,那时康敏敏正在欧洲出差,而病房外围满了他父亲的下属和亲友,梁崇被挤在人群中间。
人人都在安慰梁崇,但梁崇什么都没听见。
宁亦惟大概是听他妈妈说了,也跟家人一起赶来了。他起先没靠近梁崇,后来等别人都散了,等到凌晨三点钟,才从楼梯的阴影里走出来。
“梁崇。”宁亦惟怕黑,他很轻地叫梁崇的名字,像个小大人一样摸了摸梁崇的头。
而梁崇记得自己抱了宁亦惟很久,久到宁亦惟趴他身上睡着了,都没松开。
有些人的舒适区是温暖的密闭房间,有人喜欢待在种满花的阳台,有人爱空荡的操场,但梁崇不一样。
梁崇的舒适区是宁亦惟。
只有宁亦惟安全地生活在他的身边,梁崇才是完整的、稳定的。
第10章
梁崇了心神,在书房工作了一会儿,听见半掩着的门外头,宁亦惟在喊他。
“梁崇梁崇梁崇。”宁亦惟的声音由远及近。
梁崇抬起头,没站起来,专注地看着门口。
不多时,一只手按住了门框边缘,宁亦惟探进头来,说:“你在工作啊。”
宁亦惟手里拿着一块毛巾,发尾滴下来的水把睡衣t恤的边缘浸出了深色的水印。
他洗得太慢,浑身像被浴室的热气蒸透了一般,连抓着毛巾的指节都是粉的。
“什么事?”梁崇问他。
“哦,我自己吹不好头发,”宁亦惟不好意思地说,“想让你帮我。”
梁崇点点头,合上了电脑,站起来,陪宁亦惟去了客房的浴室。
浴室里的水汽已散得差不多了,梁崇给宁亦惟拿了一把椅子,让宁亦惟坐在洗手台前,打开了吹风机,伸出手去拨弄宁亦惟的头发。
宁亦惟发质细软,原本就不易吹干,再加上梁崇不熟练,吹了许久也只不过半干。宁亦惟很少享受这种待遇,像一个大爷一般靠着椅背,不停给梁崇提意见。
“风口有点近,”宁亦惟闭着眼睛,美滋滋地说,“似乎有点烫。”
梁崇默不作声地拿远了点,宁亦惟又说:“这么远,吹不干的。”
梁崇忍无可忍,把吹风机关了,看着镜子里那个得意洋洋的宁亦惟,冷冷地说:“闭嘴,给我坐直。”
宁亦惟的特权时间只持续三分钟就宣告了结束。
他不情不愿地看了梁崇一眼,坐直了一小会儿,又懒散地趴到了大理石的洗手台上,把脸埋在手肘里,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宁亦惟的t恤不够长,露出了一小截洁白的腰,脊骨微微凸起,看上去一手便可折断。
梁崇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知晓他对宁亦惟感情的时刻。
前年的冬季比往年都冷,几乎从不下雪的d市气温也降至零下,甚至在某天一早下了半小时的雨夹雪。
梁崇接手公司大半年,康敏敏从董事局卸任,带着老公去南半球疗养了,梁崇便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不是睡在公司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就是睡在飞机上、或异地的酒店里,一个月难得能回家几趟。
他给了宁亦惟家里的门卡,以防宁亦惟想去他家时他不在,但宁亦惟这人有点丢三落四,门禁卡总是凭空消失,梁崇让秘书去物业做了五张,只不过半年,宁亦惟已经全部领光。
接到宁亦惟电话的时候,梁崇正从舷梯上走下来,司机在不远处等着,为他打开了车门。
梁崇这天很累,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说,秘书替他拿着电话。大概觉得“小奴隶”三个字有点难以启齿,秘书尴尬地叫住了梁崇,给梁崇看屏幕。宁亦惟很少给梁崇打电话,所以梁崇接了过来,按了接听。
“什么事?”他问宁亦惟。
宁亦惟很明显有点支吾,他先反问梁崇:“你在哪儿?”
“机场。”
“你要出门啊?”宁亦惟似乎是因为为难,语速变得迟缓。
梁崇坐进车里,等司机关上门,告诉宁亦惟:“刚回来。”
“那个,”宁亦惟停了几秒,小心地问他,“你今天回家吗?”
梁崇实在是很累,又一直听着宁亦惟绕弯子,便生出些许藏不起的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卡又掉了,”宁亦惟可怜巴巴地说,“而且我家空调坏了,我爸妈也不在家。”
“……”
“如果你回来,我就在你家小区对面咖啡店坐坐等你。”宁亦惟补充。
“我回来,”梁崇说完,挂了电话,对司机说,“不用回公司了,去我家。”
轿车从航站楼一路畅通无阻地往外开,梁崇看车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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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色,太阳在地平线下了,但余光还在,因此还暂不能算作是黑夜。
从机场到梁崇家四十分钟,梁崇放倒了座位,小憩了一会儿。司机停在小区门口时,梁崇恰好醒了,他起来呆坐了几秒,拿起放在一边的大衣,下了车。
宁亦惟坐在咖啡店里靠窗的位置,手边一杯咖啡喝了一半,开着电脑敲敲打打,不知在干什么。梁崇走过去,敲了敲宁亦惟身边的玻璃,宁亦惟吓了一跳,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地转头来看,眼睛瞪得大大的。
梁崇忍不住笑了笑。
无论怎么样,连日奔波的疲惫还是被实实在在坐在那里的宁亦惟赶跑了。
宁亦惟了电脑,买了单,背着书包从咖啡厅走出来,慢慢走到了梁崇身边。他身上有一股咖啡店里带出来的热意,也让梁崇觉得温暖。
“今天这么快,”宁亦惟说,“你不去公司了吧?”
梁崇“嗯”了一声,说:“走吧。”
梁崇家在靠湖边那栋最高建筑里,最顶上的四层。他先让司机回去了,带着宁亦惟往里走。两人没有交谈,宁亦惟跟得很紧,静静地跟进了公寓大堂,又上了电梯。
电梯门开了,待两人走进房间,又在他们身后合上。
房里恒温28度,梁崇脱了大衣,扔在一旁的置物架上,身后的宁亦惟忽然叫了他一声:“梁崇。”
梁崇回过身去,见宁亦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方盒子,对他说:“生日快乐。”
梁崇认为自己的心跳在当时停了至少半秒,才继续规律跳动。他自己不记得了,父母没提,而下属或许是怕让梁崇觉得失礼,因此集体噤声。
全世界唯一一个主动对梁崇说生日快乐的人,还是宁亦惟。
看梁崇一动不动,宁亦惟便道:“你不是自己都忘了。”他走近两步,把礼物塞到了梁崇手里:“记性这么差,能成功管理一个公司吗。”
刚才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宁亦惟的手冷了,指腹摩擦到梁崇的手背和手心,冰凉,但很柔软。
“宁亦惟,”梁崇盯着宁亦惟,说,“你记性好,还把五张卡掉得一张不剩。”
宁亦惟抿了抿嘴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有些厚的卡套,炫耀似的给梁崇看,有一点点得意地道:“你怎么这么好骗。我和子睿拆了个旧手机,在卡套上装了追踪器,我已经不会丢卡了。”
他又说:“不是想把你骗回家嘛。”
“你要看看礼物是什么吗?”宁亦惟这天不停地说话,他要求梁崇道,“拆开看一下吧。”
梁崇便解开盒子上的缎带,拆了包装纸,打开纸盒子。
宁亦惟送了梁崇一个透明的小玻璃模型盒,两面镜子一样的玻璃中间,夹了一粒很小又很闪亮的东西。
“是光子钟的模型,”宁亦惟解释,“我亲手做的,中间这颗是钻石。你知道吗,钻石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之一,不过子睿说送人的东西不能太便宜,我就买了一颗,放进去了。”
梁崇拿着漂亮的小盒子,低头仔细地看着,没看宁亦惟。
“祝你拥有时间,”宁亦惟说,“虽然不太现实。”
半晌,梁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对宁亦惟说:“谢谢。”
“应该的,”宁亦惟马上回答,“但我没给你买蛋糕,你想吃可以自己去小区对面那家咖啡店买,我刚才看到冰箱柜里放着一个六寸的。天太冷我就不下去了,如果你去的话再帮我带杯热可可。”
“你想喝热可可?”梁崇捕捉到了宁亦惟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宁亦惟觉得梁崇肯定想使唤他下楼去买,他一点都不想出门,于是死活不承认:“没有没有,我是说你去的话可以帮我带一杯。”
梁崇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咖啡店又提着热可可和蛋糕回家的了,只记得自己进门的时候,宁亦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宁亦惟的十九岁和十七岁,肉眼看来无甚区别,外表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唇角总是撇着,有一股不成熟的倔劲。
他穿着不算宽松的薄毛衣,和大沙发一对比,显得很瘦小,躺得也随意,一条胳膊从沙发边缘垂下来,手背碰在地毯上。梁崇半跪在宁亦惟身边,看了一阵,试探着伸手圈住了宁亦惟的手腕。宁亦惟的手腕很温暖,细得像随时要从梁崇手里滑走了。
梁崇很小心地吻了宁亦惟的额头,睫毛,鼻尖和脸颊,随即又移开了,将宁亦惟抱到客房,走出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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