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樱沾墨
灵江与齐英赶到时,看到连按歌已经杀红了眼,唇角殷红如同刚饮血啖肉,撑着剑柄站在尸体中,脸上却笑容满面。
灵江飞到他面前,看见那双狭长微微弯着的凤眼里泪光闪烁,一滴血水从眼角流下来,像是眼泪一样砸在他的手背上。
灵江微微一怔,齐英拉住连按歌躲过一人的砍势,什么话都没说,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连按歌抹了把脸:“没事,迷着眼了。”
冯敬终于突破驭凤阁的影卫阻拦,来到了二人身前,距离不远,只有五步,可连按歌知道,这隔的是十余年。
“冯统领,你想好了?”连按歌持剑斜于身侧,剑尖淌着血,突然说了一句。
冯敬立刻明白,眼底涌动着难以辨别的情绪,他听见身后传来禁军追来的声音,而对方的人却已经不多了。
他知道十几年前那场深宫内院的血流成河,知道太子切骨剜肉的仇恨,知道连按歌愤懑不平的委屈,可是,这些已经过去了,如今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不好吗。
若是一国之君有所闪失,必将是数万万百姓跟着遭殃流血,以如此代价复一人之仇,值吗。
冯敬闭了下眼,再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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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下定了决心,将刀横于胸前。
连按歌轻轻抽了一口气,身上不知何时被砍的伤口突然疼了起来,但他弯着眉眼笑了:“你是忠臣,爷没看错你,可你……却看错了爷。”
有谁曾比殷成澜在大荆的疆土里走的更远,战马的铁蹄踏过寸草不生的荒漠,天寒地冻的雪原,汹涌澎湃的海域。他亲手布下的边塞重关卡绵延疆土几万公里,驻守边疆多年安稳。他设里的长空猎阵能使大荆七十八座军事重地保持联系,但凡一处关卡被犯,四面遇伏十方支援。
这些都是他日夜辗转辛苦经营的心血,他怎会忍心将其付之一炬。
连按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抬起了剑。
皇宫禁军追到了身后,亮出一排雪亮的刀刃,与连按歌这边零星的几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人越众而出,竟然是皇帝追了出来,半天的光景他就好像老了许多,扶着一旁的禁军,肺痨似的大声咳嗽,眼底猩红,沙哑说:“他在哪,他在哪!”
连按歌又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大皇子,你回头看看,太子就在你身后呢。”
皇帝猝然一惊,慌张一扭头,才知道受了骗,脸色顿时青白,怒吼一声:“我要杀了你们!”
不等吼声落下,连按歌已经拔剑朝他冲了出去,就算现在不能杀了皇帝,但气他一气又何妨。他手里翻起眼花缭乱的剑影,与一排禁卫军厮杀起来,一道剑气削上他的肩膀,连按歌浑然不觉,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皇子,怎么不‘朕’了?哈哈,李鬼就是李鬼,永远成不了李逵。”
皇帝被殷成澜吓的不轻,又被连按歌气的快吐血,额头凸起粗粗的青筋,一把推开扶他的禁军,抽出那人的刀就要朝连按歌砍去。
连按歌周围立刻涌过来大量的禁军,将他和皇帝圈成了好几圈,他占完了便宜,才专心致志杀起人来。
不过,他刚刚骂人骂的过瘾,这会儿就被不断冲过来的人砍的一身刀口,破破烂烂。
齐英半路劫住冯敬,一时也无暇分心。
灵江趁乱挤进去,飞到不断喘气累的快死的连按歌身边,凑到他耳朵边上,低声说:“十九在哪里?”
连按歌正杀到兴头,冷不丁耳边一个声音冒出来,将他顿时渗出了冷汗,他下意识挥剑过去,被小黄鸟躲了开。
连按歌这时才反应过来是小黄毛,剑眉紧拧,目光别有深意的瞥到了一旁。
茂密的森林里,一辆灰色的马车在交错的枝干间一闪而过。
灵江毫不犹豫飞了过去,一直紧盯着连按歌的冯敬也好像察觉了什么,往林子里看了一眼,狠下心叫了声:“去那里!”
灵江的速度快到只能看见一道虚影一闪而过,他高高飞起,然后像一支拉满弓弦射出的箭,自高空俯冲下去,准的射到了马车前面。
马车无人驾驶,只有马儿扬蹄在林中奔跑,灵江克制不住先出声唤了一句“殷成澜”,随即钻了进去。
厮杀的禁军分为两拨,少数一拨与连按歌等人原地纠缠,另一拨跟随冯敬和皇帝钻进了林子里,去搜索殷成澜的下落。
连按歌与齐英对视一眼,很快将剩下的禁军解决掉了。
“这么好的机会。”连按歌丢了手里的剑,歪在一棵树上,右手捂着腹部的一道伤口,龇牙咧嘴的说。
齐英从身上撕下来一条干净的布丢给他,“不到时候不能动手,爷都忍住了,你也要忍。”
连按歌苍白着脸幽怨的瞪着他。
齐英伸手揉了他一把头发,直把连按歌揉出了鸡皮疙瘩,嘟嘟囔囔往一边躲了躲,仰头望着天空:“阿青已经找到山月了吧。”
清幽的千年古刹,一只潇悍的飞鹄落到了屋檐上,院中一位正握着扫帚清扫落叶的僧人抬起了头,看见海东青,他微微一笑,眉眼如画,伸出缠着殷红佛珠的手腕,温声道:“你来了。”
灵江钻过帘子,才发现马车是空的,里面光线很暗,车里的小窗都被封死了,灵江不知想到了什么,黑漆漆的小圆眼闪了闪。
忽然,车马重重颠簸一下,马儿好像被人强行拉住了,灵江缩在车厢角落里不动声色,外面传来急促的怒吼声,一人猛的掀起了帘子,车壁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就在光线照进来的同时,数十根短箭触发机关呼啸射了出去。
在听见声音的刹那,冯敬就将皇帝推到了一旁,而身后,一名躲闪不及禁军被捅成了筛子,脑袋上几处洞口汩汩流着鲜血,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皇帝眼睁睁看着,脸上一片灰败,转身扶住车辕吐了起来,他心里涌出无穷无尽的恐惧,好像有人在他耳边不断诉说着,如同魔咒一般他是太子,你杀不了他,永远杀不了他……
“不,我已经杀死过他了。”皇帝陷在无法自拔的、殷成澜带来的惊恐中。
灵江蹲在昏暗的角落里冷眼旁观,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很快,他在森林里发现了第二辆奔跑着灰色的马车,同时,冯敬也带人追了上来,他们小心翼翼挑开帘子,没有暗器,也没有人。
同样的招数殷成澜不会用第二次。
一模一样的马车开始接二连三出现在森林里,如同幽灵一般。“踏踏”的马蹄声时近时远,像催命的符咒敲在皇帝的脑中,整齐而有规律,这让他想起多年之前,太子坐在战马上,率大军凯旋归来,坚硬如铁的马蹄踏在大荆王城宽敞的大街上,男人信马由缰,在满城欢呼的百姓和文武百官中闲庭自若,驭着大荆最好的战马,一步一步走到还是大皇子的他面前,朝他轻轻一笑。
“皇兄我回来了。”
皇兄,我曾经如此信任你声音幽幽穿过椎心泣血的十余年,终于飘到了皇帝耳边,他猛地浑身一颤,茫然看着阴森的林子,嘶哑的喃喃自语,“不得不杀啊,不杀,谁给我想要的。”
“陛下,您说什么?”冯敬没听清,警惕的望着周围,问道。
皇帝渐渐平静下来,神情阴郁:“给朕仔细搜这片林子,朕不信他能插翅飞走了!”
灵江找不到殷成澜,只好落在树杈上看着他们搜山掘地的寻人。
到了现在,从一些只言片语里面他约莫看出来了些什么,几乎能支离破碎的拼凑起有关于殷成澜的过去。
可眼下除了殷成澜的下落外,灵江又是什么都不愿意想的,他心里执拗而单纯的坚持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他希望将有一日,殷成澜能亲口向他诉说。
皇帝找不到人,气急败坏下将林子里放了一把大火,火势迎风渐长,从山坡一路往山顶烧去,群鸟被风火逼出山林,在天空中桀桀怪叫着,盘旋不肯散去。
就在皇帝抬头张望火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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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看到从山顶一处横断崖上有一抹玄色的身形。
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山林中上蹿下跳的他们。
皇帝的后背蹿上一层冷汗,咬牙道:“来人,全部驻守在这里,给朕封死逆贼的退路,朕要他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带少数几个人从背风的山路爬了上去,灵江趁机跟上,大摇大摆的在他们身后扑扇小翅膀。
他往断崖处看去,只见三面绝壁,下面是千丈高的深山老林,殷成澜似乎极其喜欢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所寝所行所到,甚至所逃之处无不孤绝惊险。
到了断崖之处,灵江藏进了一旁的树上,看着皇帝将唯一的出路彻底封死。其实现在为止,他也是不担心殷成澜的,既然他敢等候在这里,除非想死,否则就一定给自己留有退路。
山风将殷成澜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在风中翻飞,他面朝着辽阔的山林,微微眯起眼,好像在追忆往事,眼角浮现出难以察觉的疲倦。
“我一直想问你,长安三年冬雪,我受人诬陷被迫入狱,你在父皇的大殿外跪了一天为我求情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皇帝没说话。
殷成澜又问:“长安七年,我出征南疆,你策马三百里送给我一副铠甲,祝我凯旋归来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时候你得了疟疾,是我母后在床前照顾你,日夜拥衾喂你汤药,你拿她的性命威胁我时,想的又是什么?”
皇帝眼底发红,盯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殷成澜操纵轮椅转过身:“那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我在想,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在我身边忍了这么多年。”
皇帝冷冷看着他,抬起手里的刀,刀刃折射泠泠的寒光,照出一双阴鸷的眼:“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
他缓缓走向殷成澜,身后的禁卫军也举起刀来跟在皇帝身后:“……怎么还能继续忍下去呢。”
殷成澜一动不动,好像还陷在回忆中,眼眸微垂,神情隐有悲伤:“皇兄,你杀了我一次,还要杀我第二次吗?”
皇帝讥讽的笑了出来,好像已经胜券在握,殷成澜被逼在悬崖峭壁的边缘,这让他想起当年的皇城宫墙下,不可一世的太子不就也屈服在自己的脚边,吞下了他亲手送上的毒药。
皇帝一步一步逼近,殷成澜开始一步一步后退,退到了悬崖的边缘,轮椅碾压地面,几块沙石从崖壁上破碎,掉到悬崖下面,连声音都没有。
即便知道殷成澜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可灵江的心依旧提到了嗓子眼。
悬崖上的风呼啸而过。
皇帝的后背挡住了灵江的视线,就在他准备换一个姿势,绕到前面时,殷成澜忽然动了,他纵身一跃,连人带着轮椅跳下了悬崖。
灵江的呼吸一窒,一股热血冲到了脑子里,心脏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他顾不上想什么,甚至什么都没想,就蹿出了树林,毫不犹豫跳下了悬崖。
山崖上大风凛冽,灵江跳下去的瞬间幻化成人,伸出手去抓殷成澜。
然而,他却在狂风舒卷中看见殷成澜脸上的笑。
男人张开双臂迎着山风,脸上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苍白的脸色映着漆黑的墨发,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邪魅,幽森的目光仿佛要将人饮血嚼骨,拆分吞进腹中。
他启唇轻轻说了一句话。
皇帝看见他的笑容,双腿一软,竟险些扑跪下来,他听不见他的声音,却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要我还有一副骨一寸肉一捧血在这世上,你就杀不死我,我会像厉鬼一样纠缠着你,钻你的骨剜你的肉饮你的血,生生世世,让你永不得安宁。
第31章北斗石(十三)
灵江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头脑发热,冲动做过什么事,但这次,他却连想都没想,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疼的难以呼吸,只有一个念头如疯草般爬进他的身体里,缠住了他所有神智,决绝而深情的叫嚣着:“殷成澜不能死。”
殷成澜不能死,也不会死,在灵江跟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千丈悬崖之下成千上万的候鸟浩浩荡荡排空而至,聚结如云在半空中织就了一张延绵不绝的大网。
灵江还看见殷成澜脸上的笑在看见自己幻形为人时微微一怔,墨色的眸子闪过错愕和惊疑。
灵江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一向坦诚的近乎赤裸裸的目光对上男人时,竟瑟缩了下,移开视线,踩到一只鸟背上,身子往下猛的一沉,伸手抓住殷成澜的袖袍,手臂用力,将他拽进了怀里,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随即,一同落在了齐飞的候鸟群背部。
鸟群并不能完全撑住他们,而是带着他们缓缓降落在森林里一片空旷的荒草地上,之后徐徐散开,消失在云空。
山崖的皇帝眼睁睁看见一人突然出现救下了殷成澜,藏进了茂密的森林里,他被侍卫搀扶着,几乎要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可皇帝张开嘴,却什么声都发不出来,脸色从苍白变成了乌青,嘴唇不可抑制的颤抖。
服下剧毒他未死,跳下万丈悬崖他也未死,太子当真是十年前百姓口中的不死战神吗,怎么被打入深渊地狱,他都还能爬出来。
殷成澜的笑容像一枚毒钉子扎进皇帝的眼里,冰冷狠厉的穿透他的头、喉咙,钻进他的心口,在那里燃烧起熊熊烈火,却寒冷刺骨满含坚冰,拉着皇帝往不见天日的地狱去,他陷入惊恐中,陷入殷成澜给的噩梦里,遍地滋生出恐惧。
灵江将殷成澜放到地上,男人看也不看他,垂眸敛目,神情疏漠,静静坐着。
灵江站在一旁抿唇望着他,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片刻后,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到离殷成澜不远的草地上,低着头,发泄似的拽着腿边的小草,不吭声。
风穿过树林,远处,被皇帝放火点着的一片林子冒着一股灰黑的浓烟,摇摇直冲天空。
没一会,灵江就将腿边的野草薅成了秃头,于是,他换了一个地方,离殷成澜又近了一点。
灵江闷闷的生着气,恼自己不经思考就暴露了自己,可心里又没有太多后悔,即便暴露了又怎么样,难不成真能看殷成澜摔死吗。
灵江面无表情的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以殷成澜为中心,把周围的草地祸祸了一个遍,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估计殷成澜安排的人还没找到这里,就拍拍手,站起来,也不看他,胡乱留下一句“我去找点吃的”就走进来林子里。
这时,一直老僧入定似的男人才抬起了眸,殷成澜的眼里有关于皇帝、复仇的血淋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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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重新藏匿进了深处,只留下灵江渐渐消失的淡黄色背影。
殷成澜抬手按了下眼睛,那里面清晰可见的诧异怎么都掩藏不起来,他身为太子,自幼被授于‘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不与人知’的道理,可现在,殷成澜发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
即便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殷成澜也能知道他是多么的震惊和错愕,当他决定远赴西南时,所有的退路就已经在他掌控之中,所以他跳下悬崖,也游刃有余的将皇帝吓了个半死不活。
可他却没算到那只突然冲出来的小鸟,更没算到那小鸟竟然能化成人,殷成澜请清楚楚的记得他在极速下降的风里看见灵江从一坨小黄毛舒展成为一个清俊的青年时的场景。
那种光怪陆离的感觉冲击着他几十年的认知,让他生出一种恍惚不清的情绪,以至于等落了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听海楼十六扇窗开的书房抽屉里的三张画像、驭凤阁的线网怎么都查不出来的古怪青年,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殷成澜垂着眸子,任由眼中翻起惊涛骇浪。
灵江说去找吃的,还真去找了,拎着一只肥硕的大兔子回来。
殷成澜余光瞥见,心里稍微松口气,就怕他啄了一把虫让他吃,差点愁死了。
灵江拎着兔子,看着殷成澜,嘴唇翕动几下,还是没说出来,只好埋头蹲在地上处理兔子。
乍一看,他的姿势娴熟,翻动兔子的手法灵活,可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他那所谓的流畅动作,约莫是从哪里看来的,只会个皮毛,髓一点都没学会,兔子翻了半天,身上的毛都还没揪干净。
就跟地上被他摧残过的野草一样,一块一块的秃着,茸毛满天飞,薅毛薅的惨不忍睹。
灵江被飘飞的兔毛扫的鼻子发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耗尽了耐心,抬手将兔子扔了出去,径自蹲着,生闷气。
殷成澜心道:“这狗脾气还真有点像那小鸟。”
灵江扔出去以后就后悔了,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饿着殷成澜,饿死了心疼的还不是自己,于是又憋屈的走过去捡起兔子,借着这个动作,他趁机靠近殷成澜,蹲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低着头继续薅兔毛,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不想问什么吗?”
可语气里的忐忑不安又那么明显。
殷成澜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灵江身上,听见他声音还能想起奶黄奶黄的小翅膀和风骚的呆毛,睁开眼,却是青年劲瘦高挑的身姿。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幻形的过程,打死连大总管,殷成澜都不相信鸟能变成人。
并非他见识短浅,而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殷成澜的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越发沉静如水,他缓缓睁开眸子,漠然看向灵江,将高冷的姿态拿捏的无不到位:“问什么?”
灵江城府没他深,再也装不下去,又将兔子丢了出去,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他:“问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接近你有什么目的,你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怀疑他居心叵测,怀疑他会对他不利。
殷成澜看着陌生又觉得熟悉的青年,心里好笑,又面上变态一样面无表情:“哦,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灵江的心渐渐沉进谷底,殷成澜没问他是谁,也没在乎他是鸟是人,反而问了这么一个令他心寒的问题。
他的眼冷了下来,终于愿意对上殷成澜的眸子,冰冷的说:“你不是有天大的本事吗,想知道我接近你有什么目的,就自己去查。”
小鸟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对面人的轮廓,灵江一边恼的不行,一边又真怕殷成澜饿着,心里两方交战,又酸又苦又惆怅。
幸好没过多久,连按歌和齐英便带着驭凤阁的人来了,灵江在他们出现之前变回了小鸟,沉默的看着殷成澜进了马车。
而那人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马车缓缓滚动起来,就在即将要离开山林时,灵江忽然从比他还高的荒草丛中飞了起来,如离弦之箭射进了马车里。
殷成澜正想着小黄鸟,忽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下意识一愣,就看见小黄鸟绷着脸,冲到他的面前,以极快的速度重重啄了一下殷成澜的脑门,发出一声清脆的‘’,然后又瞬间溜了出去,只留下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的太子殿下,坐在空荡荡的马车里一脸懵逼。
光洁的额头中央浮出一抹红痕,殷成澜摸着眉心有些发疼的地方,哭笑不得,就没见过这么睚眦必报的小鸟……额,人……嗯,鸟人,一点亏都不吃。
灵江落到马车车顶,傍晚的风将他的呆毛吹到脑后,他啄了一口殷成澜,才觉得心里的气消了一点,他本就是无法无天的主,为了殷成澜才肯这般委屈自己,可他心里难受,非待教这罪魁祸首也跟着疼疼才行。
等疼完了,他还照旧待他好,照旧喜欢着他。
赶路的时间无比枯燥,枯燥到连按歌琢磨完小草为什么这么绿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之后,他猛的发现十九爷和他的小鸟似乎吵架了。
原本黏黏糊糊腻腻歪歪总是待在一起的一人一鸟竟然分了居,小黄毛吃喝拉撒睡都在马车车顶上,而车里的十九爷更是连提都不提那小鸟。
连按歌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于是钻进马车盯着殷成澜看了半晌:“爷,您跟那小黄毛吵架了?吵的啥啊?”
殷成澜抿了一口茶,眼观鼻鼻观心:“不妨你去问问它。”
连按歌只好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趴到车顶边上,用下巴抵着胳膊,一脸好听八卦,贱的不行:“哎,小黄毛,你跟爷吵架了?快给我说说吵的啥。”
灵江没打采的坐在车顶上,撩了下眼皮,露出充斥着幽怨的目光,冷冰冰道:“你去问他!”
连按歌:“……”
果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鸟,脾气都快跟爷一样了。
轰走了大总管,灵江把自己的小木槽摸了出来,捧着手感温润的碗壁,望着上面殷成澜亲手刻下的他的画像,灵江心里一阵伤心欲绝,只恨不得再下去狠狠啄一口殷成澜,才能解气。
行至两日,他们在西南边境与严楚和季玉山汇合了,二人对殷成澜在西南城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但都是听风言风语传出来的,真假难辨。
不过,二人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再见到殷成澜坐在马车中,只觉得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贵气,周身气度浑然天成,绝非寻常人能有的,便知晓那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严楚和季玉山并不完全清楚他的身份,只是隐约有些猜测,但再见面,几人之间明显比之前拘束压抑了许多。
严楚绷着脸,为他下针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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