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樱沾墨
可也是十余年之前,他在千里无人万里寒霜的雪原到了来自奢繁帝都废黜太子的圣旨,也曾在宫墙外受辱含恨、被逼咽下了椎心泣血的毒药,从此将一身抱负埋进了荒古野岭,达官显贵的身份卑如尘埃,一腔赤诚热血浇成心凉。
这十年过得可真快。
“爷的腿!”冯敬突然出声惊道。
连按歌勉强勾了勾唇,含蓄模糊道:“那毒不太好解。”
冯敬眼底一凛,去看殷成澜。
后者却没什么表情,将古水红茶换成了凉水,低头饮下半杯:“不必多说。”
冯敬的胸膛剧烈几下,放在腿上的手攥紧,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爷此行是为了?”
殷成澜道:“皇城侍卫大统领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冯敬的后背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殷成澜道:“他躲在宫里这么多年都不敢出来,如今好不容易露面,我怎能不来见见他。”
冯敬哑声说:“爷是想?”
殷成澜笑了,笑容里有几分疯狂,冯敬看见,呼吸微微快了起来。
不过殷成澜很快敛情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就像刚刚将这汉子吓得脸色发白的人不是他一样:“你放心,我不过是想见见我那多年不见的兄长。”
“十九爷是想让我做什么?”
殷成澜招手,让他上前一步,一夜秉烛夜谈。
待天色渐明,冯敬离开之前,忽然转身问道:“爷这些年都在何处落脚?属下一直相信爷还在世上,可哪里都打听不到您的消息。”
殷成澜向后靠在轮椅背上,放松身体,一夜未眠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不见倦色,他温文尔雅的勾起唇:“天地之大,何处是家,何处不是家。”
冯敬叹气,拱手拜了拜。
连按歌将他送出门外,进屋后见殷成澜闭目养神,他反手将屋门关上:“不告诉他我们的身份,爷不信他。”
殷成澜睁开眼,眼底像一滩化不开的墨:“他是忠臣。”
连按歌等着他的下一句。
殷成澜挥开窗户,清冽潮湿的草木芳香盈满屋子,晦暗的天光落在他的脸上,好像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纱,使他的神情模糊起来。
“忠君之臣。”
连按歌便明白了他话里的话。
天色大亮时,灵江终于到了嵋邪林附近。
那是一片枯叶腐败的惨绿色,枯死的林木如鬼影般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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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着,虬结的树根从烂淤泥里裸露出来,周围死气沉沉,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没有鸟想在那里拉屎,灵江也不例外。
他抬头扫了一圈,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影卫。
不远处的石块上坐了个正在歇脚的过路老头,乍一看见忽然冒出来的一行人,惊讶的瞪起了眼,眼角原本一层一层叠起的皱纹都舒展了,摇着扑扇佝偻着背就要走过来,半路被影卫拦住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搀扶着老头离开了这里。
驭凤阁的人将嵋邪林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人能进去,而裴江南不管出不出来,结局都将是一样。
随身携带的笼子里的几只信鸟不安的躁动着,扑棱着翅膀想要挣扎出去,训鸟人取五谷喂了一遍,才稳定下来情绪。
齐英也拿着一捧豆子要去喂灵江,被小鸟冷冷的抬起小翅膀抵住了手。
“不必。”
灵江负着翅膀跳到他肩头,眺望嵋邪林,一阵风吹来,浮在烂淤泥上的青萍荡起一层不详的波痕。
“什么时候进去?”灵江问。
齐英道:“再等等,正午的时候比较好,瘴气稀薄。”
灵江抖着头上的呆毛,看起来很不耐烦。
齐英以为他是紧张,劝了两句,灵江正扭头梳理羽毛,闻言,冷着脸说:“我着急回去见十九。”
齐英等着他最后那个‘爷’字,却没等到,惊世骇俗的瞪大了眼。
灵江傲娇一甩脑袋,就显得一撮呆毛清新飘逸。
正午十分,一声悠远浑厚的钟声从不知名的山林上空荡进了西南城,越过斑驳的城墙,传出使人驻足凝望的力量。
古刹里,一人身穿玄色龙袍,双手并在胸前,望着古铜钟的方向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主持大师步出佛堂,将一只紫檀木锦盒递到了皇帝的手中:“陛下,这便是了允大师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
皇帝打开锦盒,只见金红绸布上放着一颗寸长、像玉又比玉石剔透的舍利骨石,竟形似南海观音坐莲像,上面的五官坐姿形容逼真,浑然天成,惟妙惟肖。
皇帝的面上露出喜色。
主持道:“了允师叔一生慈悲济世,留下大慈大悲佛像舍利,陛下此次亲自出宫远赴西南山寺送迎,其心可真挚,供入帝庙,他日可佑大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听他此言,皇帝一笑,他年过不惑,两鬓隐约斑白,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又腕上缠一串殷红的佛珠,束身自修,更显得清净威严,合十双手念了声佛号:“能保天下海晏河清,就不枉朕此行。”
主持慈眉善目,与皇帝边说边往山寺外面走,说道,“有陛下此等明君,才是大荆万幸。”
守在寺门口的冯敬听见这句,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低着头,死死盯着脚前的一片土地。
主持道:“贫僧师弟近日在城中布粥讲经,听闻陛下前两日暗中前去旁听,得知之后为陛下所感,过意不去,愿亲自觐见,为陛下解疑答惑。”
皇帝将锦盒入怀中,笑道:“如此一来,就有劳大师了。”
马车往城中回,沿途经过层林苍翠的山谷,皇帝气定神闲的坐在车中,望见外面风景秀丽,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像在宫中积压多的污浊都随着豁然开朗的山景消散了。
他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这般苍翠的秋景,便勒令马车停下,站在路旁欣赏起景色来。
冯敬本打算招人来重新布置防守,皇帝转身道:“不必紧张,朕就是随意看看。”
冯敬握刀的手背浮出青筋,他执拗的跟在皇帝身后三步远的距离,将眼瞪成铜铃之大,僵硬的盯着前面,后背一身都是冷汗。
他脖子上的青筋隐隐颤动着,就像他的内心也在不见光的地方挣扎撕扯什么是明君,什么是昏君,什么是切骨之恨,又什么是家国大义。
若是倾覆九州,报血海深仇,究竟值不值得?一如殷成澜所预料,初见的悲恸愤懑在今昔非比的光景中大起大落,待平静后,多年之前的情深恩重与如今的器重之情谁是谁非,孰重孰轻?
冯敬的内心痛苦不堪。
可他不知道,殷成澜这次出现却不是来复仇杀了皇帝的。
兴许殷成澜的骨血里早已经抑制不住沸腾的杀意,但他藏在魂魄深处、自幼以家国百姓为重的顾虑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里,让他即便在仇恨之前,也能悬崖勒马,强忍着剜骨锥心的恨意,再三谋划出一个不至于令大荆荡动的复仇计划来。
人,非杀不可。国,却不能不管不顾。
冯敬被殷成澜眼里的滔天大恨惊住了,以至于忘记了如今歌舞升平,四境安定的大荆,也曾是殷成澜披甲持锐,在寒冬酷暑的边境枕戈待旦,一手建成的。
第29章北斗石(十一)
大荆的皇帝信佛,所以佛门香火极为旺盛,大城小镇中常可见僧侣设坛讲经说法。
皇帝坐在车中摩挲着手中的锦盒,想起山寺里主持大师的话,满意的笑了起来。
若能保佑大荆太平盛世,他则会成为明君,彪炳千古,名留青史。
没有史册会记载一个明君在成为明君之前做过什么杀戮深重见不得人的事,因为无需他去遮掩,天下就会忘却。那些庸庸无为的百姓,那些口诛笔伐的史官,就会去替他辩解,替他粉饰。
这便是手握皇权,至高无上才能有的待遇,所以无数人抢破脑袋想要这个位置,而他也是,况且,他还一如所愿坐上了这个位置。
皇帝的心中无不自负,从马车的窗帘望见街口高大茂盛的柳树下设坛的僧人,等他为佛祖添够了香油钱,想必连佛祖都会忘记他过去所做的一切。
想到此处,皇帝敲了敲车壁。
“陛下?”冯敬骑马跟在马车旁。
皇帝:“既然主持大师的师弟慧光禅师想要为朕讲经,朕自然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你去安排一下,待朕沐浴更衣就去见他。”
冯敬浑身僵硬,勒紧了手里的缰绳,喉结滚动,咬着牙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一如寻常:“陛下,外面人多眼杂,已出来许久,还请尽快回朝。”
皇帝道:“朕知道了。冯统领,你都快跟安喜公公一样嗦了,既然东西朕已经亲手拿到了,明日便启程回去,多停留半天一天不算耽误,传朕旨意吧。”
马车外,冯敬艰难的应下,他的胸口有一封殷成澜的手书,此时却像寒冰,拉着他往深渊坠去,冯敬大口呼吸,这才好像从冰窟中浮了出来。
他攥紧马鞭,在心底痛楚的说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似乎重复着这句话,他才能继续下去。
沐浴更衣,焚香洗手,罢了,皇帝换上俗家弟子的僧袍去见禅师。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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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重兵看守,冯敬持剑站在一旁,脖间青筋绷起,垂着头,用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出声。
屋里传来祥和的木鱼‘笃笃‘声,皇帝有意让里面的人等了一会,慢条斯理的拂平袍角,这才将一只手立在胸前,做敬佛状,推开了屋门。
雕花的门扉缓缓张开,能看见屋中大片垂挂着的轻纱幔帐,随风翻飞如青色海浪,帐中隐隐能看见一人端坐在青纱后。
屋门在身后阖上,轻轻的吱呀一声却不知怎么撞在了皇帝心上。
他胸口一空,一种莫名的感觉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箍住了他的喉咙。
青纱后的人没发出一点声音,却让皇帝下意识生出立刻转身离开的冲动。
但他没走,位高者的骄傲与自负绝不允许他退缩一步。
皇帝将手里的檀木佛珠捏的咯吱响,终于抬起步子向屋中走去,撩开一层又一层垂地的帐幔,嘴里说道:“大师久等了,朕……”
喉咙像是被骤然掐住,未完的话消失在了他惊恐瞪大的眼珠里。
他看见死去多年的太子正坐在碧绿玉石的椅子上,玄袍逶迤曳地,手边摆着一只小几,煮着一壶清冽的苦茶,袅袅的茶香氲满屋子。
一如经年之前,东宫大殿。
殷成澜挽袖煮茶,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皇兄来了,坐吧。”
那一瞬间,九五之尊的皇帝突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那个平庸不起眼的皇子,而这个人也依旧是手握百万雄师自顾游刃有余、无人能以才德匹敌的大荆太子。
皇帝的眼里刹那间布出鲜红的血丝,手指紧紧攥着木佛珠,表情狰狞喘着气:“你竟然……没死!”
殷成澜不急不缓抬起了眼皮,望着脸色可怕浑身不住战栗的皇帝,微微一笑,悠然自得道:“皇兄还在人世,本宫哪敢独自下地狱。”
皇帝一惊,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好像喘不过气似的,胸膛剧烈起伏,竟一副濒死垂扎的模样,他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攥住了一旁的轻纱帐幔。
帐幔不受力,大片大片垂落下来,颠簸起伏,像不停翻涌的浪潮,横在了皇帝和殷成澜之间。
青色渺茫的轻纱浪中,皇帝看见殷成澜缓缓勾起了唇,笑了,如同从血海深渊中爬出来的邪狞,带着切骨之恨重返人间。
皇帝惊恐到了极致。
屋外传来下人小声询问的声音,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往门口后退,一边怒吼道:“来人!抓……抓逆贼!!!”
他转身去开门,再过头时,原本坐在青纱中的人已经无影无踪。
冯敬和禁军闯了进来,见此情景,也不多问,留下一部分人守着皇帝,自己带人冲了出去。
皇帝被一名禁军搀扶着,弯腰弓背剧烈的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湿透,禁军配带的宽刀折射出他狼狈的样子,想到方才,他心里一阵发寒,太子没死,他竟然没死!
冷汗滚进皇帝的眼里,染红了他的眼珠,他猛的直起身子,推开人,一把抽出禁军的佩刀握在手上,大吼道:“他不能不死,他必须要死!”
皇帝疯了似的举刀笑起来:“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千次万次!”
冯敬奔到街上,只见四周如同寻常安定热闹,小贩来往,孩童嬉闹,一旁的侍卫迷惑的东张西望,忍不住说:“冯统领,陛下说的逆贼是何人?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逆贼?”
冯敬冷冷道:“陛下说有就有。”
侍卫忙说:“是是,可咱往哪追?”
冯敬握刀的手紧了紧,目光远眺,大街小巷里不时有马车穿梭而过,他很快将视线对准了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往城门驶去,眼看就要离开西南城。
冯敬脚下迈了一步,又止住了,握刀的手背血管暴起,他犹豫了,理智撕扯着。
一个小孩拿着糖葫芦扑倒在他脚边,冯敬低头扶起,小孩用袖子擦了把鼻涕,笑嘻嘻跑进了他娘亲的怀里。
海晏河清这才是他身为人臣所盼,而至于……位高者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只要他能带来大荆太平,其余的又有什么关系。
冯敬低声道了句‘对不住了’,扬声道:“跟我来,追上那辆马车!”
正午,嵋邪林,灵江站在林子边缘,往后扫了一眼等候在林外的齐英,干脆利落的钻进了林中。
齐英拍着身旁烦躁的信鸟笼子,望着惨绿阴暗的前方:“神鸟啊,长成圆滚滚的一坨,也是神鸟,你们可比不了。”
一进林子,四周的光线立刻黯了下来。
连风也是死寂。
僵死的林木立在一地长着绿浮萍的沼泽上,表面虚虚的铺着腐烂的根系和落叶,里面沉浮着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也不知道是野兽还是人的,只剩下白骨挂着腐肉。
整片林子似乎只能听见自己扑棱翅膀的声音,灵江憋着气,四下搜索齐英说的蛭虫大量聚集的地方。
他飞了一会儿,毫无获,打算找棵树歇歇小翅膀,他极为谨慎,先用小翅膀就近拍了一下眼前一根腕粗的树枝,下手不重,那树根却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哗哗啦啦的断了下来,露出早已经被蛀空的中心。
灵江低头,看见树干掉进沼泽中,随即缓缓沉进了平静的绿浮萍沼泽里,沼泽中冒出咕嘟咕嘟的绿色气泡,很快便将枯木枝吞没。
然后,沼泽重新被绿浮萍覆盖,如同水面一般。
灵江抬眸扫过沉沉阴郁的嵋邪林,意识到一件事,也许他们低估了这片林子,高估了裴江南,如果裴江南在嵋邪林中无处落脚,任何一棵枯树都撑不住他的重量,误入的同时便如同这根断木沉进了沼泽中,那现在他该是尸骨难寻了。
他爱死不死,灵江并不关心,他只在乎裴江南身上的北斗石是否也沉进了沼泽里。
那是殷成澜的解药,他非要不可。
灵江悬在半空,面无表情的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低头盯着自己爪上银色的脚环,昏暗中依旧能看见流转的一抹银光,然后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自己的小木槽,用一根小翅膀端着,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之后灵江恋恋不舍的小木槽了回去,闭上了眼。
晦暗的沼泽森林,腥湿的淤泥,枯死的根系和落叶,连绵不尽的浮萍,嵋邪林的一切在灵江闭上眼后尽数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低声发出晦涩难懂的声音,像是咒语,却模模糊糊,字不成词,词不成句,句不成章,更像是一种诡秘莫测的语言。
连阳光都好像不愿意照射进来的阴郁的林子里随着灵江的声音出现了一抹光亮,如果有人看见,就会发现那些金光是从灵江身上烧起来的。
是烧那一坨圆滚滚的小身子如同沐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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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炽热的火焰里,他是焰心金光灿烂,风是外焰幽绿静谧,灵江低声缓缓道:“散开。”
幽绿的风火便散进了整个嵋邪林,附着在一草一叶一土一木上,无关之物悉数让路,糜烂的沼泽像是被人用刀劈开了一样,发出沉重的咕噜冒泡声,也慢慢分开了粘稠的淤泥。
黑漆漆的泥浆里,无数东西被剥落出来,灵江闭着眼,扇动着小翅膀,将不是他想要的东西隔空扇到一旁。
“不是这个,刚死的,不会烂的这么快。”
寂静的森林里,一只小黄鸟沐浴在金光中,嘴里嘀嘀咕咕。
它的脚下,淤泥裂开两半,不断出现污浊之物,不远处一具骷髅被举在半空,小黄鸟一脸冷峻的自言自语,将骷髅丢到了一旁:“太丑了。”
不然呢,死了也要美美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具还穿着衣裳,浑身裹满了淤泥,一抖就往下面掉虫子的尸体被隔空拽了起来。
“找到了。”
即便是这样找到了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小黄鸟也半分没有激动,冷静的格外俊美,一看便是见过大场面的鸟。
他将尸体掰过脸看了片刻,确定这是裴江南没错,便替季玉山呸了一下:“人渣……淫贼!”
然后施法捏着尸体的肩膀,大力的抖了起来,噗噗腾腾,抖掉了一地的烂淤泥、虫子、以及乱七八糟的胳膊腿儿,随着一声东西发出不同于其他的脆响,灵江低头看去,看见一只脏污的小袋子。
随手将尸体扔了,他将小袋子浮起,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四四方方巴掌大的小锦盒和一封被糊满泥污的信。
信纸已经湿透了,灵江展平试图看下去,却只能从晕开的字迹上看出‘嵋邪……鬼孤……’几字,还是得益于笔画稠密,着墨还未完全氲去。
他很快将信纸丢掉,目光落在了小锦盒上。
小锦盒周身漆黑,玄铁打成的,上面挂着一枚复杂的铜锁,灵江想了想,抬爪爪虚空一捏,将铜锁捏成了粉末。
……
有时候武力要比智力好使的多。
灵江起法术,幻出人形,将盒子打开。
红色木盒壁里躺着一块棱角不均的黑色石头,铜钱大小,寻常无比,灵江深信就是路边他随爪捡一个,都捡的比这玩意好看。
裴江南提前掉包了?这个念头在灵江脑中浮现,就在他捏起石头后,就又彻底打消了念头。
当微末的光落在石头上,原本黑漆漆的石头竟浮现出剔透的黑色晶芒,随着角度变化,上面的不均匀的棱角折射出一点亮光,变换到一个角度后,几点棱角上的光恰好在石头晶莹的表面组成了夜空中北斗七星的形状。
故而这枚石头名曰北斗。
灵江盯着北斗石,皱起了眉,担忧起殷成澜的牙口不知道好不好。
凑到鼻息下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药草味,估计又是什么长的奇形怪状的药草,想通这个,灵江不再犹豫,幻回小鸟,叼着石头飞了出去。
他进去约莫一个多时辰,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不容易才出来了。齐英看见那点黄,松了口气:“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下意识摸出一粒花生豆要去奖励它。
灵江嫌弃的一甩头,将北斗石吐在了他手心。
齐英只好放弃喂鸟,将北斗石仔细入怀中,想起方才林中似乎出现火光,便问了缘由。
灵江绷着脸,理直气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完,冷冷的扭过了头。
迫不及待的往回赶。
等着邀功,他要打滚撒娇求抱抱。
灵江往前飞了一段距离,扭过头看见齐英骑马带着其他信鸟慢腾腾跟在后面,他刚想说点什么,这时,天空中忽然飞来一只黑隼,急切的冲了过来,与灵江擦翅膀而过,翻滚着落进了齐英的手上。
齐英将黑隼放到肩上,取下竹筒里的东西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抓住缰绳,扬声道:“跟我走!”
然后掉转马头,朝反方向奔去。
灵江心里一紧,飞快的追到齐英身边,扑棱着小翅膀说:“是不是十九出事了?”
齐英含糊的嗯了一声:“先跟我走。”加快了马速。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从茂密阴暗的嵋邪林里走出了一人,后背佝偻的几乎要弯成一个圆,正是刚刚那个被拦住的过路老头,老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混浊的眼珠暗沉沉的动了一下,干瘪的手指摇着扑扇,皱在一起的五官忽的露出一个称得上凶相的笑容。
老头从怀里摸出一只红的发黑的蝎子,笑着塞进嘴里咀嚼起来,蝎子骇人的钳子还残留在唇角,他纵身一跃,动作竟然出奇的敏锐,纵然脊背弯的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却丝毫不妨碍他的动作,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而浮土都未惊起半分。
第30章北斗石(十二)
反方向是西南陡峭的山林,湍急的内河纵横交错从林中奔涌而出。
打斗声从森林深处延伸到官道上,刺破血肉和兵器撞击的金石摩擦声令人牙酸。
连按歌利落的将迎面的人捅了个对穿,从脖子喷出来的血溅他一脸,他抬脚踩在尸体上,抽出佩剑,舔了舔唇角的血,扬眉笑了起来,对不远处一人喊道:“逆贼?想不到我连家有一日也能背上这谋逆的罪名。”
那人转过身,是冯敬。
连按歌反手划开一人的胸膛,接住还残留着温热的尸身,扔到一旁,抬起滴血的剑刃指着冯敬:“如果论谋逆,我和爷是万万比不上你们那位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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