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孔忆之

    至于那碗黑乎乎的药，我更认为是酒。味道真的是说不上来的奇怪，在碗中还有一大捆金色的毛发，但当我得知，那居然是元明仙尊尾毛时，我真的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我此时此刻，这复杂到混乱的心情，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品尝出这黑乎乎的酒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紫目仙者对我的表现应该还算满意，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见我吃完便带着我从后门出了房间，在门当中走了一阵，绕过很多花圃，很多小竹林，最后来到一个山洞前。

    我举目朝山顶望去，绿树丛生的山巅，此刻还包裹在缭绕的云雾之中，真是壮丽的荡涤灵魂。

    “师尊就在山洞中等你，你进去吧！”紫目站立于山洞门口。

    这里的确山洞，山洞没有门，里面隐隐可见亮光，想与不想并不重要，我什么都不想多想，抬步便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真的只是一个山洞而已，不过有些人类生活的痕迹，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摆架最为显眼，上面摆满了玉瓶石碗，在山洞的正中央背对着我站着一位身着一身赤色长袍的高贵女人，不用说我也知道她是谁。

    “元明仙尊万安！”我急忙上前见礼，作势就要下跪，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这腿怎么也跪不下去。

    “你是冷箫的师妹，对我不必行此大礼。”元明上仙转过身来，她的笑容依然温和，这次连双眸中的神色也没有丝毫让我觉得心惊肉跳。

    “药都喝完了吗”

    “喝完了，喝完了。”

    “那很好。”元明仙尊朝我走近了一步，“你现在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迅速抬起头，朝元明仙尊双眼看去，就在对接上她的眼神时，我的双眼仿佛被针刺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我下意识紧闭双目，用手去揉。

    但疼痛的感觉却依旧呈指数增长，我正担心我的眼球会从眼眶中飞出来。

    “不要闭眼睛，睁开你的双眼看着我。”元明仙尊的指令一出，我的双眼被迫瞪大，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的，朝元明仙尊双目看去。

    突然之间我的眼球像被紧紧蒙住一般，眼前一片模糊。

    “现在可以闭上你的眼睛了。”元明仙尊仿佛对我现在的状态很满意，“你的眼睛现在还痛吗等眼睛完全不痛了，就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种几乎快要失明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我感觉自己的里衣已经全部汗湿紧紧的贴在了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我下意识的做着深呼吸，以此来缓解眼部的疼痛，果然不一会儿眼睛并不那么疼痛了，只觉得隐隐发热好似已经煮熟了一样。

    我睁开双眼，视力很快就恢复了，洞中变得更亮了些，我朝周围看了看，视力似乎比以往变好了很多，确切的说应该是实在太好了，我现在居然连洞顶细小的裂缝都能看清，眼前的世界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你适应的还算不错。”元明仙尊像是在欣赏一件作品般看着我，她脸上每一块肌肉都满是得意的笑，“到这里来你自己看看满不满意”

    右侧墙壁上镶嵌着一面圆形的铜镜，镜面打磨得十分光滑，镜中的我，还是那样的毫无特点，不过我的眼睛，我的这双眼睛，怎么会略微的有些泛着金色。

    “你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喝了那药的缘故，明白了也就安心了。”元明仙尊应该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恐惧，话中的语气很是柔和。

    “我和你说，这青丘的幻术都是建立在狐族的瞳力上的，没有一双狐狸的眼睛，你是学不了青丘的幻术的”元明仙尊随手，从物架上取下一只翠绿色的酒杯，端看了好一阵，随手又搁在了几案上，“你现在需要练习的就是瞳力，必须得有足够强的瞳力才能运用幻术。”

    “怎样才能拥有足够强的瞳力呢我并不是狐族啊！”

    “对于狐族的瞳力，你仔细看我，就是这样。”

    元明仙尊说着，朝翠玉酒杯撇了一眼了一眼，杯中立刻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元明仙尊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富又放回了原位。

    “你看就是这样。”元明仙尊仙尊语气轻松的，就好像在说11=2，“把你脑中想象到的画面，用你的双眼表达出来，你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这是一种绝对的自信，狐族都是绝对自信的。有了这样绝对的自信，你就可以运用瞳力，完成任何事。”

    元明仙尊从案几旁走开，像是不经意间说道“人界的葡萄美酒确实美妙绝伦，不知道一会儿我能否有幸可以再品尝到一杯。”

    元明仙尊说着缓步离开了山洞，我也终于如释重负般放松了下来，我揉了揉眼睛，看哪，我居然有了一双狐狸的眼睛，或许吧，或许这双眼睛真的能行。

    元明仙尊说的是葡萄酒吗葡萄酒的味道，我仿佛真的只在上辈子喝过那个味道，好像有点酸，好像还有点涩，我瞪着双目直勾勾地看着玉杯，脑中不停的默念：杯子里应该有酒，应该有酒。

    我不敢眨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我实在坚持不住，闭上双眼休息了十几秒。

    杯子里依旧空空如也，这样的方法很显然是失败的。

    这种凭空取物的事情对我而言，要是一下子就能成功，反倒是异想天开。

    我盯着玉杯，有些出神。葡萄美酒夜光杯。看来连狐狸也喜欢人间奢华的生活。

    刹那间我的眼前好似闪过了一丝光芒。

    天哪，预备中真的出现了，液体是深褐色的液体。我惊异的心情远远大过兴奋。只是这样子就可以了吗

    我端起酒杯仔细看看，这里真的有液体，轻轻尝了一口，却也终于明白。这一定要弄清定位才行啊。

    玉杯中的确冒出了液体，也的确是琥珀色的，但是这根本不是葡萄酒，而是醋。

    “看样子你成功了！”元明仙尊突然从洞口冲了进来，端起玉杯在鼻子前闻了闻，忍俊不禁。

    “你刚刚除了酒以外，还想了其他什么东西”

    “想了什么”我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突然考试找到了一个线头般，恍然大悟。

    “我刚刚想到了饺子。”

    “你想到了饺子”元明仙尊实在是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在运用同力的时候，神思一定要高度集中，不能胡思乱想，绝对不允许浮想联翩，不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元明仙尊手轻轻一抖，杯中的醋全体消失了，“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你第1次尝试就变出了东西来，还是相当不错的，趁着你今天的状态好，我们继续。”

    这一次元明仙尊拿了一个笔筒和一截竹竿儿，摆在桌子上。

    “接下去，你需要把这个竹竿变成笔筒。”元明仙尊说，“一定要很像才行，变成其他什么东西都是不合格的，而不合格的人是不能吃饭的哦。”

    我在心中腹诽，看来世间所有老师不论种族，都喜欢用不给饭吃作为威胁，好像别人真的会怕似的。

    我现在确实很怕，但我不是怕没有饭吃，是怕元明仙尊本人，他的那双眸子太过犀利，让我有一种已经被看穿的感觉。

    这里只有一只笔筒，并没有毛笔，青丘狐族本身是不需要写字的，但元明仙尊或许是个例外。

    笔筒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竹子制笔筒，上面的雕刻也很一般。刻着一幅普通的风景画，有远山近水，有花草树木，这些都还好说，但笔筒似乎被使用过很长时间，已经生出深褐色的包浆，很明显不知它的拥有者摩挲过它多少遍。

    “得一模一样才行这不是跟开玩笑一样吗”我左手拿着笔筒，右手拿着拿着新鲜的竹竿儿，当我还在为如何一模一样发愁时，我的目光如同尖刀，一般在竹竿上的同一位置炫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太阳。

    “这就是瞳力，还是说瞳利”

    这种效果的确让我感到震惊，我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生怕自己的眼睛受到什么损伤，屏气凝神继续用眼神去勾勒。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么人已经死了1万回了！这是一句感慨，我体会着如此锋利的目光，我相信，在我身上这句话早晚得成真。

    过度集中注意力，对我而言也是一件很耗神的事。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的两只眼睛考试都要磨出火星来了，笔筒的大致轮廓也已出来，笔筒上的雕花也深深浅浅的出现在上面，我只觉得用眼过度，酸涩难耐，视物不清。

    “如果你不想瞎，就把东西放下吧！”在我使劲揉眼睛的时候，元明仙尊走了进来。

    “看起来还可以。”她看了一下，那只暂时还不能称之为笔筒的竹节，“看来你对这双眼睛的适应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喃喃自语道。

    “花纹有些粗糙，杯口有些不光滑，没有抛光，但整体上已经很接近了，看来你和这双眼睛很有缘分，想来她一定会高兴的，对吧”元明仙尊仿佛一下子陷入到很久远之前的回忆中。

    “这双眼睛”我心中的一份实在膨胀的无法压抑了，我也不管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师会不会生气，直接问到，“难道这双眼睛不是我自己的眼睛吗”

    “是你自己的眼睛，但又不完全是你自己的眼睛。”元明仙尊一边说一边朝洞口走去，见我还在原地发呆，不由得好笑，“你表现的差强人意，难道就自责的不打算吃午饭了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和元明仙尊一同走出山洞。

    日当中空，午饭刚好，院子里一摆好一张小木桌，三菜一汤，一人一个白馒头，真是非常地道的人间滋味。

    “你觉得我的手艺如何”元明仙尊和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馒头，样子真是又斯文又野性。

    “很好！很好！”回答领导的这类问题，只有一种标准答案。

    “你这个态度实在太敷衍了！”元明仙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在人界呆过很久，不论你们人借千好万好，但是在我看来太过虚伪的些，总是喜欢造假，总是喜欢诋毁别人，我只喜欢人间的食物，确实有滋有味儿。”

    我确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否应该接话，元明仙尊的话总是话中有话，别有深意，好似是在和我说话，但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仙，仙尊。”场面突然有些冷清，窝藏着胆子，提出了我心中的问题。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问的，我说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元明仙尊有话可以说，至于我能否理解她说的东西，应该一点也不重要吧。

    “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此刻的元明仙尊看起来当真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妇人，笑容很是温和，没有办法上显得强大的气场，“我现在恐怕已经算得上是你的师父了，你应该称我为师尊才对。”

    “哦！”我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仙，师尊，你说我的眼睛既是我自己的，又不是我自己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的眼睛！”我的问题仿佛就将她的思绪牵引到了其他地方，她放下了筷子，走到了阳光下，抬起头看着蓝的几乎快要透明的天穹，“真的实在太过久远了，觉得我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

    我也放下了筷子，其实我早已风卷残云般吃干净了手中的馒头，站在元明仙尊身后，学着她的样子看着天空。




第四十三章 骨酒
    “神魔之战对仙界的打击是巨大的，青丘自也不能幸免，八尾一族全体阵亡，这对青丘而言是永远无法恢复的打击”

    “这个我前几天也听说过一些。”

    “这很好，只是你了解八尾一族吗”

    我真想告诉他，这是明知故问，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可是我又不傻，我只能装出一副很有求知欲很上进的样子，摇摇头，看着她。

    “师尊！”这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目仙者进来了，还端来了一碗早上喝过的黑色药汁。

    “很好！”元明仙尊看着我麻木期许的说道，“你先把药喝了，我慢慢跟你说。”

    这一次我可以向各位保证，我当真品出了那黑色酒汁的味道，很苦涩，又有一点辣口，酒汁里有很多细碎的粉末，从嗓子眼儿滑过时只觉得恶心想吐，但看在那一小把金毛如此贵重的情况下，我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的，全喝光了。

    元明仙尊见我喝得如此痛快，脸上笑得更舒展了些，以至于在嘴角眉梢处出现了几丝细小的纹路。

    “你喝的这种黑色的酒称为骨酒。”她注视着我，注视着我的眼睛，她脸上的那种专注的表情，更像是在看自己的一位好朋友。

    “骨酒”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是用骨头浸泡的酒。”紫目仙者应该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立刻出言说明。

    “骨头用骨头泡酒”这次我是真的很想吐了。

    “八尾狐族在神魔之战中全部牺牲。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可是这场战争实在太过残酷了些，以至于我现在完全记不起何为天真浪漫。我儿时有一个好朋友，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同一年出生一起玩耍，她总说她长大了，要做我的护卫，保证我永远安全，可是我还没能够成为青丘的掌门，她就已经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

    元明仙尊竟然，哭了。原来这些站在高山之巅的智者，也有着脆弱的情感深处。

    “在那场战争之中，青丘的各个部族时伤者无数，青丘这片土地尽皆沦为一片焦土。”元明仙尊拭干眼角的泪痕，她的目光那样悠远，仿佛依然看见了那场战争的硝烟，“原本我也会在那场战争中丧命，但是因为她一切改变了，可我宁愿一切并不是如今这般。”

    元明仙尊转过身，朝着青丘主峰的绝壁望去，那是一面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岩石，岩石的表面，还有一些深浅不一的黑色痕迹。

    “就在那里那一日，青丘到处都是大火，火光冲天，我和母亲走散了，身边只有她，我们爬上了山壁，那个时候这里还不是悬崖断壁，上面长满了粗大的青藤，那真的是我儿时最快乐的场所。但是那一日魔族的魔君动用了地狱烈火，那个火焰是黑色的，比我那日见过的灭，还要恐怖的多，地狱烈火没有温度，可世间的一切却皆可尽毁于其中，原本死在火中的人应该是我，是她把我推下了悬崖。那时的我飞行术学艺不精，从悬崖上跌落，我摔成了重伤，而她只剩下一块焦黑的骨头，能在地狱烈火中存下来的骨头，绝不一般，母亲将它保存了下来。她生前最爱喝酒，那是青丘独有的烈酒，于是我便将她的骨头泡在了酒中，偶尔喝上一小杯，好似可以见到她一般。”

    就是那碗药的药力又上来了，我的双眼开始剧烈的胀痛起来，我又下意识的弯下身子，捂住了脸。

    “八尾一族的双眼也是金色的，只是颜色比我们的淡一些，你此刻的眼睛像极了她的那双。”

    神魔之战时的地狱烈火一定是高纯度的，这样都能生存下来的骨头，那觉得比火更精炼，我竟然喝了千年骨头酒！说起来也是天下奇闻啊！元明仙尊的思维也太过奇异了些，居然用别人的遗骸来泡酒。我在心中叫苦不迭。酒中说不定还保存着那位先烈的精魂，喝了这酒，再加上不是一个物种，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眼睛的刺痛似乎比早晨更剧烈，我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目光，难道我已经被那枉死的八尾狐仙附身了我赶紧闭上双眼！

    “你的天资非常奇异，你能活下来肯定不是巧合这么简单的。”元明仙尊好似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