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任平生
庄凡心遭受打击,休养了一年,随着珠宝公司的转手,他没能完成老人的意愿。原本的梦想变成伤痛,继续的话难免要忍受现实的巨大落差,因此放弃攻读珠宝设计。
这一切都只是顾拙言的猜测,他不能确定,老实说,他甚至有些无法接受。庄凡心的爷爷只捱了一年,庄凡心离开仅一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才十七八岁,又是不扛事的性格,当时怎么能受得了?
顾拙言越想越深,不由得想到那年八月他们的最后一通电话,庄凡心说喜欢上一起念书的同学,他们在一起了。算算时间,那应该是老爷子过世不久。
会否当时太煎熬,那个人体贴地陪伴在庄凡心左右,陪他捱过痛苦,渡过难关,所以他在感激之下动了心?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顾拙言盯着桌面发呆,重逢以来他们每次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庄凡心向他道歉认错,但全然未提移民后的种种。
是没来得及,还是压根儿不想说?
顾拙言也不准备问,至少现在不问。无论如何那段日子是庄凡心的痛处,如果以后变得亲近,庄凡心愿意说出来,他就听着。
顾拙言无奈地笑起来,曾经最亲近的人,隔了十年不曾联系,变成一对陌生人,人心沉浮,哪儿那么容易变回从前的模样。
已经枯坐许久,他站起身:“邦德,走了。”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亮起来,来电显示“温麟”。
顾拙言都把这孩子忘了,说来滑稽,本想着彼此应付差事见个面,随便聊聊,结果也不知他哪句话说得太到位,温麟竟对他挺有好感。
那晚饭后,温麟主动试探他的态度,他一向不喜拖泥带水,便客气但明确地拒绝了。他牵上德牧往外走,接起来:“喂?小温。”
“言哥。”温麟开门见山,估计憋不住了,“你是不是和庄总监有一腿?”
兴师问罪的语气,仿佛捉奸拿双,顾拙言道:“怎么说话呢,我清清白白一单身贵族。”
温麟讲:“总监说他喜欢你,还说要和我公平竞争。”回家琢磨了两天,“你们是高中同学,他又是学画画的,我越想越不对劲,其实他就是你初恋吧?”
顾拙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温麟语气别扭:“他要真是你初恋的话,那我认了。”相貌、能力、感情基础,他没一样能比得过,大爷的,输得还挺服气。
“但是你们有点不地道吧?”他说,“他喜欢你,估计你也知道他的心思,还装成普通同学,你们简直就是在耍我。”
顾拙言取了车:“那我给你道歉?”
温麟说:“道歉有什么用,答应我一个要求呗。”
顾拙言商人思维:“咱两家的合同已经签了,再让利是不可能的,而且公归公私归私。”
“谁跟你说那个了!”温麟嗤之以鼻,而后打起商量,“总监不是喜欢你么,你帮我问问,试用期结束能转正么?”
顾拙言失笑:“万一不能呢?”
温麟恨声道:“祝你们头顶带绿!”
顾拙言气不打一处来,猛踩油门走了。
午后阳光不错,庄凡心网购的花架刚刚送来,散的,他坐在地板上自己组装。裴知坐在双人椅上晒太阳,说:“膝盖不疼么,收拾一整天没休息。”
疼,但能忍。庄凡心想尽快拾掇好,起码设备齐全像个家,那样才好开口待客。快到元旦假期,他打算邀请顾拙言过来,一则道谢帮他找房子,二则谋个相处的机会。
裴知问:“真要再续前缘?”
庄凡心点点头,纠正道:“是我单方面追他。哥,你知道,我一直不敢回国找他,我总想着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唯恐还不够好。这次借着帮你的机会回来,遇见他,够不够好不知道,反正我忍不住了。”
“那……”裴知问个理智又现实的问题,“如果追不回来呢?”
时隔太久太久了,爱情有保质期,人的审美喜好也会变化,不是每个人都念旧。庄凡心想过这一点,他郑重地说:“追不回来,我祝福他,真心的。”
“那你呢?”裴知问。
“我?”庄凡心低头抠饬一包零件,“我觉得少几根螺丝,需要找卖家谈谈或者给个差评。”
他避开了裴知的问题,不会答,孤注一掷地想做点什么时,往往不考虑失败了会怎么办。
将螺丝拧紧,庄凡心扯别的:“我的国内驾照换好了,要不买辆小车?每天搭出租真是够够的了。”
裴知说:“开我的车,正好晚上送我。”请假回来几天,剧组那边三催四喊,再不回去显得没有职业道德。
黄昏,庄凡心换身衣服送裴知去机场,这阵子没开车,路也不熟,
开着导航还绕错了好几次。他脊背出汗,仿佛过了趟火焰山,到机场一熄火,趴方向盘上匀了半天气儿。
裴知被晃得想吐:“你行不行啊?”
“放心。”庄凡心保证,保证完又没什么底,“上着车险呢吧?”
裴知丢下一句“我靠”,拽上行李走了。庄凡心跟在后面进入航站楼,送到安检线外道别,挥挥手,等人进去了,他在大厅里找个空位坐下。
得缓缓,开过来把生命值刷没了。
庄凡心玩手机回血,打开聊天列表,先前办派对加了些生人,布置场地的,音响师,花店老板……他筛选删除,删完了看着顾拙言的头像,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点开,他编辑道:“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你帮我,没准儿还没找到合适的。”
发完立刻锁屏,锁住再按亮,回了么,没回,锁屏揣兜里,掏出来看,回了么,还没回。庄凡心就这么来回掂掇,五分钟后,叮,顾拙言回复了。
“温麟今天联系我了。”
什么?那小兔崽子什么意思?顾拙言告诉他又是什么意思?
庄凡心直接拨过去,坐不住了,起身在大厅里踱步,一接通他立刻问:“温麟联系你说什么?他要追你?”
顾拙言答:“他觉得咱们耍他了,有点情绪。”
“我跟他赔礼道歉,哄他,都可以。”庄凡心这么说着,却惶恐到极点,“你的想法呢,会不会改变主意想和他发展试试?”
顾拙言道:“也不是不行。”
庄凡心不知不觉走到咨询台附近,手臂搭在台面上,攥着手机一点点趴下。这时地勤进行广播,飞往纽约的航班因天气原因……
“庄凡心?”顾拙言的声音已经变了,“你在哪儿?”
“在机场。”
“在机场干什么?”顾拙言像是逼问,“你要走?”
庄凡心回答:“我不走,我来送裴知。”他能察觉顾拙言的情绪变化,紧绷,愠怒,似乎更有一种不可经历的敏感。
他心疼且内疚,立即转身朝大厅外跑去,外面仅余风声,他说:“我现在就回家。”
手机里一段长长的沉默,要不是听得见呼吸,还以为已经挂了。良久,顾拙言才道:“温麟托我问问他转正的事儿。”
庄凡心驶离机场,到家时已经筋疲力尽,不确定是单纯开车累的,还是因为顾拙言的来电搔到了他的神经。
他又何尝没触到对方的?
从前都是顾拙言哄他,如今他想哄一哄对方。
星期一早晨是最忙的,庄凡心一到公司先开大例会,再回部门开小会,刚消肿的嘴角差点二度上火。
实习生没有参会资格,庄凡心始终没和温麟照面,等所有事项安排完,进办公室之前他瞧了下对方的位置。许是他目光带钩,温麟有所感知般抬脸回望,挤出个笑容。
庄凡心勾勾手指,把孩子那点笑容也给吓没了。
进办公室关上门,隔着桌面四目相对,庄凡心笑起来:“你紧张什么,我又没给你小鞋穿,一直挺关照你的吧?”
温麟支吾不答,庄凡心便继续说:“其实以你的家世,何必出来打工呢,创办一个自己品牌比普通人容易多了。”
“我不想那样。”温麟出声,“我已经沾了不少家庭的便利,既然不愁吃穿,那工作上我想靠自己试试,看看我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话挺实在的,但庄凡心反问:“既然靠自己,干吗让顾拙言问我?”
“……问问也不行啊。”温麟心虚道,“不给问就算了。”
庄凡心说:“实习期还没结束,现在操心能不能转正为时尚早,只要你不违反公司规定,努力工作,公司没理由不留下你。”
温麟高兴了点:“我最近挺努力的。”
庄凡心都看在眼里,顿了顿,他说:“小温,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以后可以带你。”不止为那点私事,他们都是初来乍到,程嘉玛拿实习生敷衍他,其实也好,一进公司就跟着他反而亲近。
温麟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庄凡心:“真的?”
部门总监哪有空理会小助理,干得不好炒了就是,可带着的话就大不一样,设计会指点,工作上会提携,犹如师生关系。
庄凡心点头:“不过也看你个人意愿。”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温麟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谢谢总监,不是,谢谢庄老师!”
庄凡心说:“叫职务就行。”他也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一沓图稿,“我把你的设计从老徐那儿要来了,也改完了,去剪裁室比划比划?”
庄凡心推着温麟朝外走,挨得近了,温麟一脸欢喜地看他。他笑意温柔,低着嗓子说道:“叫了老师,以后就别再惦记师母。”
温麟一惊:“这么快就好上了?”
庄凡心瞎吹:“我一出手,八/九不离十。”
顾拙言刚从顾士伯的办公室出来,回自己那层,进去后发觉手底下的人都悄悄看他,他放慢脚步摸了把脸,莫名其妙。
走到办公室门口,周强站在那儿:“总经理,有您的花,传达室签收完送上来了。”
顾拙言皱眉:“我的什么?花?”
他推开门,望见宽大的办公桌中央,一捧比口铁锅还大的玫瑰花墩在上面,艳红如火,花香满溢,一共九十九朵。
再回头,一众员工笑得眉飞色舞,混不正经。
顾拙言的脸色红白变幻,进去踹上门,大步走到桌前站定。玫瑰花中间插着一张卡片,外壳写着顾拙言收,是庄凡心的字迹。
他摘下来,猜不到里面写着什么话,但九十九朵红玫瑰都送了,想必是情啊爱啊,那些肉麻的句子。
好歹也是个海归,怎么这么俗,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
顾拙言心理活动了半天,终于屏息打开,里面只有一行小字——提前祝您元旦快乐!
别来无恙 第 69 章
晚上没有应酬,原本定好的饭局因对方高堂突发急症,取消了。顾拙言宽慰几句,挂断后,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顺手按了下内线。
周强进来:“总经理,什么事儿?”
顾拙言吩咐:“孟总的妈病了,订只花篮,买几样补品预备着。”起身穿上外套,“行了,下班吧。”
周强记下,出去之前提醒道:“总经理,你的花别忘了。”
顾拙言动作停滞,那一大捧红玫瑰在茶几上墩了一天,此刻仍红红火火。于是顾拙言穿好衣服,装好提包,没走,硬生生等其他员工走得差不多了,才敢抱着花下班。
他堂堂一名集团总经理,托庄凡心的福,做贼似的。
然而就那么寸,顾拙言单手环着九十九朵红玫瑰等电梯,周身弥漫着花香,待电梯门徐徐打开,他的亲爹顾士伯站在里面。
父子俩一内一外,相顾数秒,在电梯门即将闭合时顾士伯率先出声:“进来啊。”
顾拙言硬着头皮走进去,后退些靠着墙,但鎏金色的电梯门映照着一切。他瞥顾士伯一眼,发觉顾士伯正蹙眉看着他,看得他愈发尴尬和羞耻。
“想问就问吧。”顾拙言受不了了,“孟总的妈突发脑溢血,你别憋得也上了头。”
顾士伯睨他,骂一句“没大没小”,而后盯着那捧玫瑰花,问:“这是你要送别人的,还是别人送你的?”
顾拙言答:“送我的。”
“噢……”这一句意味深长,仿佛掩盖了千言万语,也仿佛十分无语,顾士伯恍然想起什么,领悟道,“温家那小子送的?”
“不是。”顾拙言索性知会一声,“跟那孩子没什么事儿,以后就是个弟弟。”
他了解顾士伯的脾性,正经严肃,绝不会浪费时间去探究风花雪月,所以不会追问他这花是谁送的。果然,顾士伯只是点点头,没多问,但漫不经心地笑了。
父子二人这一点极像,轻飘飘一勾唇,那点戏谑藏都藏不住。顾拙言登时不大舒坦,问道:“你笑什么?”
“我为你高兴啊。”顾士伯说,“你还挺有市场的。”
哪有老子这么讲儿子的,顾拙言刚想回呛,一楼到了,门开后顾士伯迈了出去,走之前回归正色:“不过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耍浪漫的地方。
顾拙言说:“下不为例。”
他降到停车场,掏车钥匙的时候带出那张卡片,元旦快乐。
这浪漫个屁啊。
驱车回到家,孤家寡人的公寓里只有冷锅冷灶,顾拙言抽掉领带随手一扔,躺倒在沙发上点外卖。付了款,一条消息及时蹦进来,没想到是庄凡心发的。
“收到花了吗?”
顾拙言简直不想回:“收到了。”
庄凡心说:“一枝玫瑰代表唯一,九枝玫瑰代表天长地久,十一枝玫瑰代表一生一世,九十九枝玫瑰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顾拙言暗道,代表你有钱烧得慌。见他没回复,庄凡心很快打过来,接通,庄凡心叫他的名字,他“嗯”一声,不知不觉浑身放松地合住眼。
“快元旦了。”庄凡心直入主题,“我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想办个乔迁宴,你能来吗?”
顾拙言道:“那几天不确定有没有安排。”
“你哪天有空,我就定在哪天。”庄凡心说,“房子是你帮我找的,起码让我请个客,再说……”尾句变得含蓄起来。
顾拙言问:“再说什么?”
庄凡心认真地答:“我想见你,每天都想。”
直白得猝不及防,顾拙言睁开眼,看着靠垫的纹理陷入沉默。当暌违已久的情话再度听到,觉不出牙酸肉麻,只觉得惝恍,曾经的滋味儿一点点漫上来。
他尽快抽身,应道:“那就二号吧。”
电话断掉屋内顿显清冷,顾拙言躺了会儿,爬起来把那捧花拆了,铺散一茶几,将家里能插花的容器都插满了。
一厅三室和厨卫阳台,目之所及都有一抹浓艳的红,顾拙言给房子弄了个情人节主题的皮肤,满手玫瑰味儿,通知周强,二号不要安排事情。
一天天过得可真快,辗转又是一年到头。
他早已规划好明年,关于gsg及子公司在各领域的项目,还有贝因资本的发展,工作目标非常明确。家庭方面,预备陪薛茂琛和顾平芳出门旅行,帮薛曼姿的基金做个方案,还有少骂顾宝言几次。
顾拙言规划妥当的生活里,没想过庄凡心会重新现身,靠近他,打乱他的节奏,因结局未知让他忐忑。
没出息的,却也带给他许久不曾尝过的新鲜感。
元旦如期而至,庄凡心顾不上体味“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孤独,打扫房间,逛超市采购,为了明天有个好状态,晚上八点钟就上床睡觉。
他平时懒得叠被子,二号清晨醒来,铺床展被摆枕头,再炖上汤,而后换好衣服开始翘首等待。
将近十点钟,庄凡心几乎把钟表看碎,生怕顾拙言临时爽约。实在没忍住,他发消息给对方:“快到了吗?”
顾拙言回:“在停车。”
庄凡心高兴道:“那我下去接你。”他松口气,下楼之前还不忘先照照镜子,拿上钥匙出了门,到一楼大堂没看见顾拙言的身影。
跑到门口,庄凡心在台阶上停住,门前的草坪旁边,顾拙言穿着运动裤和球鞋,羽绒服敞着怀,手里牵着赖在草坪上不愿意动弹的德牧。
庄凡心无法镇定,大喊道:“邦德!”
德牧竖着双耳望去,迟钝两三秒,随即狂吠着冲向庄凡心。顾拙言费劲拉着,见庄凡心薄毛衣透风,修身的牛仔裤还破着洞,离近道:“不冷啊你。”
“冷,快让我抱抱吧。”
顾拙言一僵,正组织拒绝的说词,庄凡心已经蹲下抱住了邦德。邦德仍在兴奋地汪汪,他踹一脚狗屁股,骂道:“你大爷的别叫了。”
十年,当初才一岁多的小狗竟然还认得人。庄凡心牵过狗绳,另一手情不自禁地去碰顾拙言,挽住了,怕对方不乐意,又松开点虚虚地捏住羽绒服。
上楼回家,一进门,顾拙言先环视一遭,当初样板房的模样他清楚,本就不错,如今经过设计师的妙手一加工,更添些温馨格调。
只不过太安静,顾拙言问:“没请别人?”
乔迁暖房图的是热闹,庄凡心答:“没有,只请了你。”他以为顾拙言不愿与他独处,解释道,“裴知回剧组了,我在这边没有其他朋友。”
顾拙言却以为庄凡心在诉苦,说:“可以请同事们,熟悉点就好了。”
谁稀罕跟旁人熟悉,庄凡心豁出去道:“你不要装傻,我想和你二人世界,当然不会找电灯泡来。”
直球迎面砸中,顾拙言佯装没听到,弯腰解开邦德的项圈。他在客厅里踱步,一边参观一边转移话题:“住得还习惯么?”
“嗯,都好。”庄凡心端来煮好的咖啡,“谢谢你帮我找房子,不然我可能还待在酒店呢。”
顾拙言说:“不客气。”
礼貌也象征着距离,庄凡心握一握拳头,咽下一丝挫败感走过去,主动道:“一楼只有客厅厨房,要不去楼上参观一下?”
拾阶上楼,他讲笑话放松气氛:“圣诞节那晚喝太多,我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顾拙言却没笑,落后两阶,闻言条件反射般抬起手,在庄凡心后方做了个保护的姿势。
二楼两间卧房,床摆在偏小的次卧里,拾掇得很整洁,瞩目的是墙上挂着一把吉他,貌似是新的。
庄凡心摘下来:“前天刚到货,我忙着收拾,就直接挂起来了。”拎到顾拙言面前,“你现在还弹吉他么?帮我调调弦?”
顾拙言接住坐在床尾,工作忙,许久没弹过了。调好弦一拨,是把不错的吉他,他不经意地问:“挂墙上做装饰么?”
庄凡心没做声,从抽屉中拿一只拨片,夺回吉他抱住,冷不丁地开始弹奏一首曲子。他流利,熟练,眉目间都是游刃有余的自在。
顾拙言微微吃惊,垂眸观察庄凡心的手部动作,一点也找不出当年的笨拙样子。一曲结束,庄凡心按住振动的琴弦,小得意地问:“还行吗您觉得?”
“好听。”顾拙言如实答,“什么时候学的?”
庄凡心说:“刚出国那年。”咬字很轻,怕一不留神触碰到什么。
主卧很宽敞,但已经塞满了,一整面墙摆着各式花架,郁郁葱葱的花草一直蔓延到阳台上。屋中央是一个又宽又长的实木桌子,充当工作台,桌面一分为二堆着布料和画具。一只画架站在墙边,半身模特竖在一旁,角落则搁着一台缝纫机。
顾拙言瞧着新鲜,拿一片布料摸了摸,转身又去看花,他还记得庄家的花园,继而想起那一捧闹心的玫瑰。
踱步到阳台上,阳光很暖和,他在双人藤椅上坐下。一折纸从裤兜里露出来,他掏出递给庄凡心:“你的,上次小温落我车上的。”
庄凡心抖搂开,原来是七号岩芯的设计稿。他挨着顾拙言坐下,很近,像曾经一起坐公交车,也像午休时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谁也没有说话,满身阳光热烘烘的,庄凡心如被炙烤,探出手,游丝般碰到顾拙言的袖口。他悄然又大胆地向下,触及那手背,指尖摩挲那肌肤和血管……一把抓住。
他的手掌小一号,无比怀念顾拙言用手掌包裹他时的感觉,陡地,顾拙言将手抽走了,他不死心地追过去,还想再抓一把。
“给我……”庄凡心扭了头,歪了身,几乎倾靠在顾拙言的手臂上。他如愿抓住顾拙言的手,紧握着,近乎发抖地想要进一步扣住十指。
顾拙言挣不开,偏目瞧他,似嫌弃似好笑地说:“哪有你这样追人的?”
“那怎么追?”庄凡心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从前是顾拙言追他,他真的不太会,五味瓶莫名打翻一味,“那你和其他前任谁追谁?他们追你,怎么追的?”
顾拙言说:“至少不是送花,太土。”
“……那送草啊?”庄凡心忍不住抬杠,却也来了气性,“你以为我就会送花么?”他松开手起身,顿时像个教导主任,“给我站起来。”
顾拙言还没反应过来,被庄凡心拉扯起身,推回房间桌旁。庄凡心仰脸望他,方才的气势全无,温柔到黏人:“我要给你做一套衣服,打上我的标,标上绣我的名儿。”
顾拙言吃软不吃硬,故意道:“做得不好,我可不穿。”
庄凡心抿唇轻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他也许做不好饭,怎么会做不好一身衣服。从桌上抽一条软尺,捏着绕到顾拙言的背后,“先量量尺寸。”
一头按在左肩,抻开,另一头按在右肩,记好肩宽,庄凡心测量顾拙言的身长。逮到机会,捉着对方的手臂拧过来,面对面,他靠近半步,伸手环住顾拙言的腰身。
只瞬息之间,庄凡心松开手,软尺勒住那腰,再一寸寸向上移至胸口。腰围和胸围量好,他不动声色地再近分毫,眼前是顾拙言的喉结,在滚动,暴露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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