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霸者的江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道无厓
无声。
寂静的江上,映着头顶的漫天繁星,看上去,只如浩瀚星河坠到了人间,天上是星辰,地上亦是星辰,而在这天地间,飘着一叶孤舟,置身其中,宛如人在画中,绝世美景,妙不可言。
夜色中,还有那依稀传来的虫鸣蛙叫,却是又把人的思绪拽回了人间,
孤舟上立着个人。
江面虽有星辰,然江水却不会停止,在流,但舟却没动,仿佛就因为多了个人的缘故,令那随波逐流的小舟如青山般不可动摇,又似长在了上面。
站着的是一人,躺着的也有一人,面色苍白,嘴唇泛白,唇齿紧闭,浑身湿漉漉的,比死人还像死人,像是没了骨头,缩着身子,没了呼吸。
站着的,是燕狂徒,躺着的,自然就是王小石了。
早在与王小石演戏前他已事先让帮中精通水性的兄弟潜在江心,等王小石坠江的时候再将其暗中捞至别处,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只是帮里终究人多眼杂,这才特意挑了这个地方,这个时候。
弯腰,俯身。
燕狂徒手发内劲,气息一吐,双手已飞快的在王小石个个骨节关隘上连连发力催劲,接骨续气,就听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碎响从其浑身上下四肢百骸传出。只等把他脊椎大龙重新接好,就如当初的狄飞惊那样,王小石的身子猛的一抖,像是做了个噩梦,如梦方醒。口中发出深沉的吸气声,眼睛豁然一睁,右手一摸身旁自己熟悉无比的挽留奇剑,然后作势就要跃起,可马上他就吃到苦头了。
别说跃起,刚站起一半就把他疼的龇牙咧嘴,浑身就和散架了一样,重重的又跌了回去,哎呦连连。
然后他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不动了,枕着双手,望着天空的星海,然后说:“这地方可真不错!”
燕狂徒对着江浪遥遥一拂手,小舟当即逆流而上,慢悠悠的淌过江水,留下一条浅浅的波纹,像是整个星河都在晃动,他温言道:“是啊,平日里我也喜欢来这!”
王小石脸上表情慢慢变得有些奇怪,像憋着笑:“恐怕不光是你一个人吧”
燕狂徒也不遮掩。
“当然!”
“两个人!”
王小石立马把眼睛落在燕狂徒的脸上,星光下,他仿佛要看看对方的脸上会不会有腼腆、害羞亦或是别的一些符合年纪的东西。
可马上他就失望了。
然后他的脸更是直接拉了下来,牵动着苍白未褪的笑,因为燕狂徒又说了一句话。
“不像你,七岁学人谈恋爱,至今已失恋了十五次,不对,算上温柔应该已有十六次!”
王小石一撇嘴,半叹息半惆怅的说:“中间遇到些什么人都没关系,只要最后那人是对的不就行了,哼,哪像你,小小年纪人却比我们都老成,你看我,好歹还遇到过那么多美丽的姑娘,而你,可怜的只能从一而终,天天看着一张脸,哪有快乐可言!”
燕狂徒沉默了有那么一会的功夫,然后半认真的道:“你待会可得忍着点!”
王小石有些不解。
“忍忍什么”
燕狂徒轻声说:“忍着疼!”
“王小石已经死了,所以我要给你换一张脸,不过我觉得现在不用了,待会我索性在你脸上割个十几二十刀,保管叫谁都认不出来!”
冷幽幽的声音顺着江面飘来,原来这一会的功夫,不远处十几二十丈的地方,一艘渔船正顺江而下,而且还在飞快接近,里面响起的是一道清冷女声,清的像是冬夜里皎洁如霜雪的月光,冷的正如现在江上丝丝的凉风,连王小石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嗦。
说话的正是白飞飞,恐怕先前的话全都被她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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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闭关
三天后。
白帝城上。
“你是白愁飞的人”
燕狂徒坐在那天蔡京站的凉亭里,望着花草,赏着山光水色,顺便淡淡的瞥了眼亭外来人。
一行七人,下盘沉稳,气息时隐时现,可见都是罕见的好手。
“在下利小吉,算是白楼主的亲信!”
为首的青年颇为恭敬的见礼。
自当日元十三限一战后,燕狂徒倒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但更重要的,那是因为蔡京把这“白帝城”给了他,算是对他护送那船上货物的嘉赏,而且风光着实不错,索性就住下了。
听到对方的话,他眼皮稍抬,淡淡道:
“说说吧,有什么事”
“帮主果然快人快语,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有几个弟兄曾去襄阳办些事,但一直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帮主可有下落”
利小吉不但长相生的机灵,就连眼睛里都透着一股机灵劲。
但燕狂徒的话却把他吓了一跳。
“你在拷问我”
不轻不重的话就像是一柄重锤落到了他的心上。
利小吉汗毛一竖,语气一急。
“帮主误会了,只是因为那王小石的血亲如今到了权力帮的手中,白楼主这才吩咐我等前来叨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身后六人两两抬着一只大箱子,里头全是些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
燕狂徒却连看的兴趣都提不起来,视线眺向不远处花圃里喂猫剪花的身影,嘴里轻声道:“走江湖有走江湖的规矩,祸不及血亲,可能说不定是哪位好汉看不过眼,杀了呢!”
他视线收回,投向只敢站在亭外的利小吉。
“你说呢”
“这、这、”
利小吉被那目光一扫,浑身汗毛都下意识竖了起来,局促不安的应着:“那想来是我冒犯了!”
他面露犹豫迟疑,但一想到白愁飞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说:“不知帮主能不能把那王家父女让给我们,楼主吩咐定有重谢!”
“呵呵!”
燕狂徒闻言一笑,笑的利小吉他们浑身肌肉都为之一绷,心惊肉跳。
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
“本座今天乏了!”
“至于王小石的尸体,等找到的时候我自会送到京城,让白愁飞等着吧!”
“这,那好吧,我这便回去禀报楼主!”
利小吉那叫一个难受,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触碰眼前这位煞神的霉头,最后只能脸色难看的无奈退去,临走时连那三箱物件也没拿,匆匆忙忙下山了。
“你这样做就不怕蔡京起疑心么”
等他们走了,一旁正自扫地的憨厚汉子一个箭步便赶到了亭里,躺在木椅上悠闲的问道。
“疑心他应该是放心,经此一事,白愁飞与我必生间隙,互相牵制,否则那活成人精的老鬼指不定又要疑神疑鬼,我重入京城的时候可就要晚了。”
汉子坐下了,燕狂徒却起身了。
“如今诸事已毕,京城局势紧张,以蔡京猜忌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很快让我入京,何况白愁飞心高气傲,看样子又要等些时候,我正好借此将我的拳法推演至极致,彻底完善!”
他掸了掸袖子说:“至于你,想必已经知道消息了,天衣有缝前段时间死在了天下第七的手中,你师傅天衣居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数天前就已动身去洛阳寻找温晚,此去与元十三限难免一战,不过听说他中途折返会先来寻我,我现在可没心思和他动手,你自己解决!”
这汉子正是改头换面后的王小石。
他如今化名王虎,算是挂了个“权力帮”长老的虚衔。
说起来燕狂徒与天衣有缝还有过一面之缘,便是离开京华前夕,在“破板门”与狄飞惊决战后遇到的那个使针的人,此人正是天衣居士的亲子,如今命丧“天下第七”之手,却是又牵出了许笑一与元十三限的恩怨。
“那你要闭关多久”
王小石也没了嬉笑轻松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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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浩劫将起
四年有多久,四个春秋寒暑,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六十天,事实上还不到四年,但也快了。
四年的时间,对很多人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罢了,那些奢靡享乐的大权大势之人,日夜金迷纸醉,美酒入口,佳人坐怀,他们可从不会觉得四年有多长,反而会觉得短,享受的时间短。
真正觉得四年长的人,是那些市井底层,活着已是受罪,日夜煎熬,度日都似如年的人,何况还是一千多个日夜。
贪生,自然就会怕死,
此乃人之常情,世人谁不怕死
自古以来,便是秦皇汉武这等不世雄主都免不了晚年时惧死求生之念,这里的求生,求的是长生,天下位高权重者,谁不想着总揽大权富贵在手。却也该如此,毕竟这世上登峰造极者谁不是一步步走到绝顶,可一死,功名利禄尽归尘土,如何舍得,又如何甘心。
而如今,一场即将席卷黑白两道,天下武林的空前浩劫正是因此酝酿将起。
这年岁末。
武夷山下,却说有一姜姓猎户名,顶着隆冬的严寒上山打猎,眼看一年又快到头,家中粮米将尽,妻儿老小全赖他一人养活,自是咬紧了牙关,每日上山打些野物拿到镇上换些钱粮。
可天下民不聊生,再加上冬荒,打猎求活的又岂止他一人,入冬后一开始还能见点油水,但日子一长,见他这般,村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眼热了起来,短短十天半月,山外围的东西基本上全给打没了,在雪地里转个大半天连只灰毛兔子都找不到,凭白耗费了时间。
眼看年底将近,家中又无米下锅,这姜姓猎户当即一咬牙,径直往“武夷山”深处寻去,这一次,其他人罕见的无人跟去,却道为何只因那山中时常虎狼出没,每年冬天饿的发慌总少不了下山吃人,一直让人忌讳莫深,自然无人跟去。
这姜姓猎户虽然胆大,但也有些底气,他年岁不到三十,生的相貌堂堂,虎背熊腰,身负不小气力,会些粗浅武艺,这天眼见自家两个儿子饿的嚎啕大哭,索性背了一把朴刀提上强弓,再带了一包干粮便直奔山林深处去了。
武夷山本是三教名山,自秦汉之初,武夷山就为羽流禅家栖息之地,皑皑白雪中,还能看见不少残破的宫观、道院遗址,相传秦时山中更有仙客替始皇炼丹,凭添了几分神秘。
姜姓猎户一口气也不知走出了多少里地,山外围的猎物被捕的差不多了,但这里面却让他大为欣喜,只因一路走来,他已看见不下十数处野兽留下的痕迹,多是脚印与粪便。
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只把那干粮均出一半再布好绳网,他便耐心的伏在不远处的书上等了起来。
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再加上数天以来吃的东西别说温饱,连果腹都做不到,再加上连日来的疲累,这一趴下,一股乏意便如潮水般袭来,不一会,他眼皮便开始打颤,竟然睡了过去。等被冷风吹醒,天色已暗下小半,心头顿时一急,忙看向布置的陷阱,却见绳网已被咬出了个窟窿,里头的饵也没了,只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还有一滩鲜红血迹。
当下懊恼悔恨,硬是连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只把一边的脸颊抽的通红,望着那脚印,他眼神一狠,竟然寻着脚印追了过去。
要知道这野兽多是昼伏夜出,此去自然凶险万分。
好在他打猎技艺纯熟,沿途警惕万分,见到猛兽出没的痕迹多行避让,最后还真是让他找到了一只跛了腿的獐子,虽说虽然费了些功夫,但此行终究不是无功而返。
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心知不妙,只把那獐子的两条后退割下,剥下皮毛,便往回赶。
只是,刚往回走了没多远,就听来时方向传出一声令人刺耳心惊的狼嚎,此起彼伏,而且越来越近。他心道不好,定然是这血腥气引来了狼群,今夜怕是凶多吉少,当机立断,扭头竟又往深处去了,脚下狂奔急走,身后却传来群狼嚎叫之声,心知这些畜生定是跟了上来。
眼睛急扫,只望见一处残垣断壁便忙赶了过去,临近就见原是个破败的道院,早已无人迹,地上全是野兽留下的粪便,里头结满了蛛网,尘埃堆积,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了。
大难当头,他却没管那么多,挑了间稍完整的矮室便躲了进去,一进去,就见里头空空荡荡,居然只摆了个巨大的丹炉,足有半人多高,就像是一尊大鼎,落满灰尘。
正这时,道院里便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的奔走声,不似人的,很轻巧,若非落在那些砖石上恐怕还听不见。
这姜姓汉子只透过破烂的窗户往外悄悄一瞄,风雪中赫然亮着十几二十双碧油油的眼珠子,像是鬼火一样,骇的他浑身发冷。
108、出关
“驾!”
“驾!”
“驾!”
……
风雪如幕,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是个黑衣白脸汉子,纵马如飞,眉发上早已覆着一层冰霜,就连睫毛上也是如此,像是一个雪人。
那人一路急行,一直到了白帝山下,这才翻身下马,对着一旁渔夫打扮的汉子急声道:“报,属下有要事求见帮主!”
“帮主已闭关多年,除了帮主夫人与副帮主一律不见,你有何事,我且为你代为通报!”
一人戴着雪笠,披着蓑衣,手中提着鱼篓,皱眉望着眼前这浑身霜雪的帮中弟兄。
四年的时间,白愁飞与苏梦枕相持不下,金风细雨楼分裂在即,早已是自顾不暇,而“权力帮”自然如鱼得水,四年的经营,令如今天下黑白两道无不谈之色变,像那当年“金风细雨楼”雄踞江湖,称霸武林,苏梦枕也只不过是用了五年多的时间。
何况苏梦枕拿的是天下,而“权力帮”拿的,只不过是这长江、黄河两大水道,以及黑道魁首,有时候权力大了反而不好,时机太早,根基不稳,以致隐患无穷,所以这四年的时间,“权力帮”虽说并无多大动作,但根基底蕴却愈发浑厚,养精蓄锐,只待石破天惊。
“不行,此事我要亲自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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