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我枯水年华的一抹阳光

    “林老师好！”

    “嗯，你们好。诶，林寅还在教室吧帮我把他叫出来。”林玉琴语气平和。

    “他还没出来呢，老师。”苏翌晨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立马缩回手，往教室里喊了一声：“林寅。”

    “然后呢怎么样，我也觉得那人特蠢，看不爽”

    “呵呵”林寅还在和柳佳芸说笑，他听见有人叫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这时，林玉琴刚好走进教室，挥了挥手示意林寅，接着他们便从苏翌晨身侧走过，去往办公室。

    这是苏翌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林寅，以前只是观望，这次终于可以仔细打量了。林寅的下颚线分明，鼻梁微微隆起，脖子修长，喉结十分突出，有些细长的眼睛正好点缀了他白皙的脸颊。经过她时，头微低，似看非看，眼神朦胧；苏翌晨的脸骤红，心跳不止，怎么也克制不住。几个月的时间，林寅似乎又高了，苏翌晨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知道我叫你是因为什么事吗”

    “不知道。”林寅嘴里的口香糖嚼了一路。

    “跟你说过多少次，收点心，多放在学习上。”林玉琴坐在办公椅上，从屋外只能模糊的看出来那是她。

    “你打吧。”林玉琴掏出手机，递给林寅。

    “”林寅不说话，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难不成让我打”

    “我没有爸，没有妈。”

    “你说你没有爸妈，那你把你家当成什么”林玉琴很疑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说出这种话。

    “那不是我的家，那是他们的房子！我没有家！”林寅很刚烈，理直气壮地说。

    林玉琴很无奈，面对一个自己看重的学生，她狠不下心来打他，

    “我看你真是不思悔改！”

    突然，林玉琴态度又变得温和起来：“喂，天翼啊，是我，忙吗林寅在学校呢，发生了点儿事，需要你过来处理一下。”

    林天翼上一次见林寅，还是家长会的时候。他接到电话后，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往学校。

    林天翼年轻时在部队当过三年兵，退伍后选择和朋友做生意，也就是在刚起步时遇到了林寅的妈妈，他们相互扶持，并心生爱慕。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林天翼也是三天两头往外地跑，夫妻之间总是聚少离多，对于林寅更是缺少陪伴。

    十点一刻，林天翼赶到了学校，此时林寅已经开始上课了。

    “不好意思啊林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现在情况是这样，林寅连同其他十几名同学欺负了本校的一名学生，情况，还有点严重，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我们呢，最终给了他记过处分并留校观察，你先把他带回家好好教育一段时间吧。”

    林寅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时，苏翌晨用余光跟随他们，看到他们正在对话，过了一会儿，林寅的爸爸便把林寅带走了。

    林寅和林天翼长得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或许唯一的差别就是林天翼比林寅高出了快一个头。林天翼一米八几的身高，但人却极瘦，虽然脸上已有岁月的痕迹，但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十三岁孩子的爸爸。

    学校外，林天翼和林寅坐上了一辆蓝色奥迪，不一会儿，车启动了。

    “你打架了”

    “打什么架没有！”

    林寅很不耐烦，戴上耳机，玩起了“消消乐”。

    “你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林寅没有理他，右手拇指不停地上下滑动。

    “今天我回家吃饭吧。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林寅“哼”了一声，“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

    “以前你干嘛去了！”他觉得委屈，又说了一句。

    “”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车子驶进滨江道，右拐进入了1号小区，缓缓向地下停车场开去；刹车灯一闪，林寅先走下了车。一下车，他就奔向电梯，似乎不想和林天翼多待一秒。

    林寅双手插兜，嚼着口香糖，耳机的音量开得很大。

    “叮——”电梯停了。林寅的妈妈出门倒垃圾时碰见了正走过来的林寅。

    “小寅，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林天翼送我回来的。”林寅漫不经心地说。

    “你爸回来了”

    话音刚落，张靖抬头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林天翼。

    夫妻许久未见，张瑞澄看上去又沧老了许多，也许是忙于家务，也许是要照顾林寅，这十多年来，就做了这一件事，唯一的盼头就是丈夫，也难怪看起来没有精气神。

    “每天饭桌上都会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尽管不知道你回不回来，有时候电话打不通，有时候打了没人接听，担心的话压着太多不知从何说起；每天忙于工作，每天想着如何才能赚到足够的钱，斤斤计较也不过是为了你们，在别人面前点头哈腰，心烦时只能向你们发泄。”生活的五味杂陈都来源于柴米油盐，习惯沉默后的你我，也不过是有苦难言。




第十章 但得夕阳无限好
    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了我们。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张靖嘴里还嚼着米饭，抬眼看了看林天翼。

    “林寅在学校打人，班主任都找我了。”林天翼头低着，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到碗里。

    张靖咽下米饭，过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道：“哦，原来，你回来，是因为，这件事”

    “你们烦不烦啊！我不吃了！”林寅将碗摔在桌上，起身走出了家门

    “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要是能多关心我俩，他脾气也不至于变得这么”

    “好了。”椅子往后一挪，林天翼从餐桌上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转身走到电视机旁的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又要走了”张靖柔和的声音颤抖起来。

    林天翼不知道说什么，走到玄关，穿上外套，出门了。

    张靖没有回头，她继续吃完了碗里的饭菜，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一个台，便去收拾饭桌，清洗碗筷了

    林寅邀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到皇天酒吧。

    “今天你们随便喝！”

    “哥，今天又有啥事”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消瘦的男生问林寅。

    “我就是高兴不用去上课”林寅喝了些酒，脸有些泛红。一边说，一边哽咽起来。

    微醺了的少年，略显湿润的眼眶，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烈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当他们离开皇天酒吧时，已经入夜了。晚风吹，散了醉意。少年们兴致正燃，一起去隔壁的网咖包夜，玩儿起了“lol”。

    这样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周六傍晚，皇天酒吧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哪一个是林寅”一个身材剽悍，看着有些油腻的男子率先走进网咖。

    “你放技能啊！这手速，太慢了”林寅抢过鼠标，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闹事儿出去闹，别再我这儿！”老板娘吼了一声，林寅转过头，一张大脸怼在他面前。

    男子后面的几个人冲上前，把林寅往外拖。林寅的几个朋友也试图往外跑。

    此时，网咖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那几个人把林寅按住，开始一顿暴打。朋友们见势不妙，趁乱溜走了，留下林寅一个人。林寅十分清瘦，自然是扛不住被打的，不一会儿颧骨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也擦破了皮。

    “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他们觉得还不够，又用脚往林寅肚子上踹。他无力反抗，只得认栽。突然，后面一个男人冲出来，用匕首刺向林寅，林寅下意识用手一挡，结果左手手臂被匕首划伤，血浆不停往下流，那几个人这才善罢甘休。

    林寅匍匐在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爬起来，他捂着肚子，往家走去。

    林寅和张靖单独在家的时候，经常很晚回家，张靖觉得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爱好，只要成绩不落下，不干什么坏事，都会容忍他。几天前，大学时，很重视张靖的一个老教授的老伴儿去世，于是她马不停蹄地赶去帮忙。林寅回到家时，灯亮着，却没看到张靖，突然有些惊讶。他走到电视机旁，弯腰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取出一瓶医用酒精和一团棉花，往伤口上擦。涂抹在伤口上时，一阵刺痛，他要紧牙关，紧皱眉头，十几分钟后，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体，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是周日，恰好是林寅回家反省的第六天，按照学校规定，他应该回去上课了。学校要求，周日也要上晚自习，林寅这次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他的位置已经调到了第一组倒数第四排，第一组靠近走廊，当然，即使这一次他打开窗户，风也不会吹进来了。六点三十左右，苏翌晨走进了教室，目光锁定自己的位置，旁若无人，径直走去。她迅速把书包放进抽屉，然后取出练习册，熟练地开始刷题。

    “你怎么回事啊”柳佳芸转过头，看见了坐在他后面的林寅。天气渐热，林寅把外套脱了，里面穿着短袖，胳膊露出来。柳佳芸盯着他的左手手臂，椅子“咯噔”响了一下，脸几乎和他的贴在一起。

    苏翌晨听出了柳佳芸问的是林寅，扭头看到了这一幕。林寅说了句：“我没事。”眼睛盯着回过头来的苏翌晨。他看她时，眼里含着泪光——如何才能将我的深情告知你我也会在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看向你；我也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量你，只是你不知道的是，你那些回眸的瞬间，有多么美丽。苏翌晨放下手中的笔，他们很默契地对视了几秒，直到话音结束。

    “看这里！”教室里，柳佳芸用相机拍下了苏翌晨。

    “挺好看的。”柳佳芸对林寅说道，“对，鼻子和大家都不一样诶，不过是那种好的的。”

    林寅在一旁听着，什么也不说。时不时看看相机里的苏翌晨，又和眼前的这个苏翌晨比较了一下，他微微上扬起嘴角，眉眼温柔又可爱。

    “再多拍几张你看看！”他俩自顾自地讨论起来，苏翌晨铅笔的笔尖划过白色的方格纸，正在写老师刚刚布置的随笔，题目是：《黄昏后》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欧阳修将元宵夜的美赋予这琴瑟和鸣的娇羞中，而我，今天坐在安静又空荡的教室里，春风吹，人欢笑，晚霞如一缕丝线，穿透我那不可言说的秘密。

    “写什么呢”柳佳芸的脸贴紧苏翌晨，“黄昏后这是什么啊”

    “这周的随笔啊。”

    “啊，我差点忘了！”柳佳芸憨憨一笑，“说果不是非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反倒觉得‘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更好，对吧”

    苏翌晨略有所思，用橡皮把结尾改成了柳佳芸说的那句。

    柳佳芸喜欢林寅，也喜苏翌晨，从那时起，她开始和苏翌晨分享自己的心事；苏翌晨也喜欢柳佳芸，她是她初中校园里第一个认真对待的朋友。



第十一章 今夜月色真美
    夜朦胧，月朦胧，缘浅情痴，人影两三重。

    “你周末都在家学习，不出去玩儿的吗是不是过了晚上十点你就不出门了啊”

    教室里，苏翌晨正在写着数学题，柳佳芸坐到苏翌晨旁边。

    “嗯。”

    “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柳佳芸趴在桌上，拿语文课本挡着脸。

    “是什么时候”苏翌晨突然扭过头，看向她。

    “第一次见你，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吧

    ”嗯那时是在你妈妈的奶茶店！”

    “后来奶茶店就不开了。”柳佳芸“嘿嘿”一笑。

    “不过奶茶，是真的好喝。”

    “我想起来了，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吧。你知道吗去年第一次在教室见到你，我就就觉得很眼熟。”柳佳芸和苏翌晨会心一笑。

    “真好，现在还能坐下来说话真好。”柳佳芸一脸满足地托着腮。

    “那，你继续做题吧。”

    说完，柳佳芸继续看着手里的语文书，差点睡着。她东张西望，在角落的书柜里看到了一本《花火》，一看，便入了神。

    不知不觉，第一节晚自习就下了。下课后，柳佳芸又迫不及待地和苏翌晨聊了起来。

    他们聊得很投机，竟没听到上课铃响。

    那个时候，时间还很长，想见你了，就跑到你家楼下喊一声；约好了一起上学，就不会和你错过；坐在一起，就能聊一整天。

    没有老师的晚自习，格外的活跃，同桌之间，前后桌之间，聊起了八卦、明星，还有热播剧。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诶”苏翌晨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柳佳芸拽了出去。

    “你们两个上哪儿去现在是自习时间！”华国强突然来视察，好巧不巧，撞见了她俩。

    “我们学生会检查呢！”柳佳芸率先说了出来。

    “”

    “哇，你真会骗人。”苏翌晨捂着嘴，小声说。

    柳佳芸觉得很得意。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六楼的天台。

    “快看！”

    苏翌晨抬头，正好看见了头顶的月亮——那么明亮，那么动人。

    “你有喜欢过人吗”柳佳芸问苏翌晨，晚风吹过她的秀发，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味。

    “我”

    “你肯定没有。”柳佳芸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我有一个怎么也忘不掉的人。”

    “我跟你说说吧。”

    苏翌晨看向柳佳芸，莫名有些悲伤。

    “我和他是一年前在一起的，是我先喜欢他的。我们家离得很近，我骑着单车，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他。因为是走路，有一次，我为了让他不要和我离得太远，骑得非常慢，然后我没注意看前方，就撞上了，还磕到了鼻子就是那一次，他骑着车送我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