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奇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湫实
想不到她已经开始叫我公子,这剧烈的转变让我也是啼笑皆非,我不知道什么话会惹她生气,又不知什么事情会让她舒缓下来,她的心情真如大海一般善变,好吧,我轻轻含了口茶水,就像刚刚在西湖边一样,做一个聆听者。
“三百年前,我化身成一条小水蛇在黄河游玩,也是替父亲勘察黄河的泥沙情况。有一日黄河河堤溃败,水势磅礴,我那时年纪还小,法力尚浅,一不留神竟被冲上了河岸,搁浅在那边。”那姑娘讲故事的神态全然不像在西湖边时那般矫揉造作,可以看出她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我那时没有办法变为人形,就只能一直埋在泥土里,苦苦在那儿等着,我心想一定是死定了。”说到此处,那姑娘有些哀伤起来。
“我深陷在泥土里,来回被过往的行人踩来踩去,我在泥土里哭泣着,只是干渴的我连眼泪都没有了。我束手无策,只怪那时自已太弱小了。”
“后来,终于来了几个孩童,他们在河岸边挖石头,我在心里祈祷着一定要发现我,终于一个小孩发现了沉陷泥土里的我,那时我早已奄奄一息了。当我见到那一丝光明的时候,我以为我得救了,可是谁知道这才是噩梦的开始。”姑娘说到这儿,明眸下泛起了泪花。
“他们狠狠地抓住我的尾巴,把我丢来丢去,其中有一个小孩还说要把我砸死,说我是怪兽。那个发现我的小孩不同意,说我是他发现的,死活应该由他做主,他就把我带回了家,说是要把我的皮剥起来卖掉,肉要做汤喝。我那时拼命地呼喊我不是水蛇,可是他根本听不到。”
姑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没有再用手帕,只是拿着手指轻轻揉着,把眼眶揉的通红。
“那孩子在回家的路上,有这样遇到了你,那是你还是个穷书生,正在准备进京赶考,我看到可怜巴巴的我,起了怜悯之心,竟从那孩子的手中把我买下,用了你全部的盘缠。我想你一定是听到我的呼喊,你听懂了我的呼喊,是吗?”
听到这儿,我竟也有些感动了,虽然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在听,可她的那些遭遇让我不免为她心痛。
“你看到我遍地鳞伤,就拿药膏替我涂抹伤口,把我放在一个干净地水盆里,每天为我换水。那时你很辛苦,每天都在彻夜苦读,可依然没有忘记照顾我,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被一条水蛇那么好。”姑娘眼泪喷涌而出,她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敖泷的肩膀上抽动着。“你知道吗?从小到大,父亲因为公务繁忙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除了哥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只是出于善意的无心之举,但我还是爱上了你,我每天在水盆里看着外面的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每天看你熄灯入睡,我才能安心睡去,知道你会早读,我每天白天都会比你早醒来,只为在清晨看你第一眼。”
“后来我的伤养好了,你就把我带到了河边准备把我放生,我那时是万分舍不得,但我知道如果我只是一条小水蛇,是根本没法和你正常交流的,我在心里想,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游回龙宫,而且我未来一定要找到你,我要给你全部你想要的,包括我自己。”
“你轻轻把我放到了水中,重新回到河水中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变了,我不要再做那个骄横跋扈的小公主,我要自己坚强起来。我依依不舍的看着你,只是你并没有发现这些,而是转身就离开了。”姑娘情绪有些失控了,她泣不成声,敖泷轻轻抚摸着姑娘的头发,安慰着她。
“后来我真的顺着黄河游到了淮河,又跟着淮河汇入了长江,最后游到了钱塘江,然后附在龙井村茶农的茶篮里,被他们带回了西湖。回来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我爸爸派所有龙宫里的人去找你,可是很不幸,找了十年也没有找到你。”
“那期间,父亲给我介绍了很多天庭官宦的贵族认识,希望能促成我的姻缘,但我知道,那只是父亲为了安慰我,我是不会死心的,除非你死了,不然我会一直找下去。最后我想了一个好办法,我化身为一个大家闺秀,王侯的千金,然后在杭州举办诗文招亲,我相信这一定可以吸引到你。”姑娘擦干了泪水,转哀为喜,脸上开始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你跟一个道长一起过来参加了诗文招亲,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可以想象我那时心情有多激动吗?虽然十年在我们龙的生命里只是沧海一粟,但因为一直思念着你,它就变得无比漫长。”姑娘慢慢走了我的身边,坐在了我的身旁。
“当时你还没有考上功名,很多一起来参赛的人都取笑你,但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只是你的绿叶而已,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诗文比赛了。”姑娘轻轻挽着我的手,看起来那么娴熟自然,是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动作。
“然后你就成了龙宫驸马,我带你和那道士来了龙宫,带你见了父亲和哥哥,当时可把你吓坏了,你傻头傻脑的在龙宫里竟然迷路了,我把一切能给的都给了你,给了你好多财宝,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但我只是希望你看到你开心,有了钱你就可以写书,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姑娘突然傻傻地笑了起来,我没想到她也有单纯的时候,看起来是那么地不像她,“后来我还把自己的信物交给了你,那是一个可以让你自由出入龙宫而不会窒息溺水的宝物,就是你脖子上带的这个。”姑娘突然娇羞地对我说。
“我朋友说这是一颗龙的牙齿,看来是天方夜谭了。”我想起了先前在楼外楼听到的故事。
“他说的没有错,这就是我的一颗牙齿,是我换牙时掉下来的我一直保留着,只会给我心爱的人。”脖颈上的那个小玩物难道真的是这位姑娘的牙齿吗?想想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先前左道长明明告诉我,这是他游历龙井村时得到的,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知道你来到了杭州,可是你见到我竟然不认识我,我以为是你故意的,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姑娘见我有几分犹豫,连忙一下子抱住了我,抱得紧紧地,我甚至无法呼吸。想不到我与这强横的姑娘竟有这般跌宕起伏地故事,就仿佛神话一般。
这个故事真的让我十分感动,姑娘还在我的怀中,我却有些忐忑不安,我该怎么办才好?是狠心推开她吗?这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我的前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与这龙宫公主结为夫妻,然后让这爱与恨却全都倾泻到了我的身上。就这么犹豫着,我竟再也没有力气松开她,她柔软身体让人不舍去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这般美丽,只能就这样静静地看她在我怀里哭泣。
我想起了《诗经》中那感人的片刻。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只是从未想过这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草木奇谈 第十一章 天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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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她把我抱得越来越紧,情到深处,竟是久久不能自拔。
我不忍心推开她。
敖泷似乎看出来我有些不习惯,便开口替我解围。
“雨落啊,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你们相聚的机会还有很多,能不能先行离开,我有要事要与贤弟商量。”敖泷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起来,表情也变得严肃。
雨落还有些依依不舍,沉默了片刻,还是很顺从的离开了,只是忍不住步步回首。
“小兄弟,雨落从小就缺少管教,脾气蛮横,你也不必太过纠结,毕竟那是你们前世的缘分,倘若这世并无感觉,也不必勉强。不管怎样,你我都是兄弟,这是许下过誓言的事情,三世的兄弟这才两世,这个可是你赖不掉的。”敖泷见雨落走出了龙阁,便笑着对我说。“你们这些人,为爱情饱受折磨,又是何苦,你瞧我,孑然一身,自由快活。”
敖泷比我想象的还要豪迈,我也笑着点了点头,且不论是非曲直,单是那股那股洒脱的气势就足以让人深深被感染。
敖泷贵为龙宫之主,自然江河湖海的诸多繁琐事务都需要他定夺,可是我一个平凡的茶店老板又能为了怎样出谋划策呢?
听到雨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敖泷才再次说话。“兄弟,这个事情我还没告诉过雨落,她一个女人不该为这些事情操劳,只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棘手,我已经为它操碎了心,正巧贤弟来了龙宫,我想将这件事情给你说来听听。”
“敖兄,小弟碌碌无为,若真能帮上什么忙,一定在所不辞。”
“贤弟果然好说话,跟我来,我们去三楼一叙。”敖泷起身拉我向他这龙阁的三楼走去。
这龙阁是一座三层的楼阁,第一层看起来是敖泷处理事务的办公室,第二层是他的起居,那第三层又会是什么呢?龙宫的建筑精妙绝伦,让我燃起了强烈的兴趣。
走上楼梯一转,龙阁的三楼就在我面前尽显无疑,一股深邃的叶香徐徐而来。这!这哪是什么楼阁,这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龙阁的三楼是一个袖珍的小花园,四周树木林立,里面还夹杂着种着几株造型奇特的花,小花园的中心有一个小水塘,里面锦鲤欢快地游动着。池塘周围碎石有次序地叠放,勾勒出圆滑的河岸,再往外就是一座小小的假山,大约有三米多高,上面有几只猴子在来回窜动,假山上预留了狭长地长满苔藓的小径,顺着小径通往假山山顶就可以看到一座凉亭,凉亭周围,几只仙鹤正在惬意地啄着羽毛。
虽然只是一间屋子,却浓缩了这繁彩世界的精美,它像极了外面的世界,却与外面的一切隔绝。筑山、叠石、理水,这不就是中国文人园的意境,文人园本就是一种避世情绪的缩影,看来敖泷一定是有心结难以解开,才会常年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屋子中。凡人那些自以为精彩的手法远没有这龙阁之中纯熟,这三层的小花园完全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置身其中,你会觉得自己已经慢慢变小了,而这些美景却在无限放大。
“兄弟,这三层其实是我专门用来思考的地方,这里环境清静幽深,自然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敖泷指了指凉亭上的一面石凳,示意我坐下。
“需要在这般环境中才能思考的事情,想必一定是无法与人诉说之事。”我猜测道。
“是啊。兄弟果然有学问,我还没说就能猜准方向。”敖泷在我对面坐下,眼神中弥漫着不安。“这件事情我要慢慢跟你说。”
“左道长最近可好?”
我没想到敖泷会前提到左道长,竟有些惊慌。“他就在我家旁边,开了一家香火店,每天给人算命。”
“哈哈”敖泷大笑了起来。“果真是他的作风。当年我们三人醉酒后谈古论今,笑骂天庭,怒嗔冥府。真是自由自在!只是那样快活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说到此处,敖泷竟莫名有些感伤起来。
“你投胎转世这段时间,龙宫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敖泷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而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你可知为什么为什么我叫敖泷,名上带一个水字,而妹妹又叫敖雨落?”敖泷抬头问我。
“是不是盼望着下雨?”我说。
“说的没错,你可知道这世间的江河湖海,倘若没有雨水灌溉,便很快就会干涸。所以说我们龙宫虽然管理着这些水域,可如果没有雨水,那我们的工作根本没法进行下去,所以雨水可以说就是我们的生命线,父亲把雨水看得很重,才会给我们兄妹都起一个这样的名字。”
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缘故,这富丽堂皇的龙宫也有祈求的时候。
“那这雨水又要归谁管呢?”我不禁问道。
“这世间的所有水,包括海洋里,湖水里的,还有云上的,雨雪中的其实都是来自天庭的天河。天河的静止和流淌是由水神共工一手掌控,可以说如果共工罢工了,那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变成惨无人寰的荒漠,甚至是天庭也会变成一片废墟。”敖泷向我尽可能详细地解释,因为我看过很多神话故事,所以对传说中的水神共工略有了解,知道他是掌管水流的天神。
“那这水神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我惊叹道。
“是啊,但责任越大也就越操劳。这样繁重的劳务即使是水神也会叫苦不堪,后来不得已水神共工开始把自己的权力分散出去。他自己依旧照管着天河,但是允许其他两个神可以有部分权力控制水,一个就是我们龙宫,我们负责管理江河湖泊。另一个就是玄冥,他可以制造雨水和冰雪。”
《山海经》中有过记载,共工和玄冥都曾参与过涿鹿之战,都是法力高深的大人物,于是我点点头。“这听起来倒也算公平,而且分工写作还可以便于管理。”
敖泷不禁苦笑了两声。
“你有所不知,一个管理地上的水,一个管理天上的水,这听起来好像很公平,但实际上里面有很大的漏洞。”
“何以见得?”我心想雨雪远不如江河中的水多,要说不公平,那也应该是更偏向龙宫一些。
“地上的水其实名义上受我们控制,但也只是控制江河的流动,控制海潮的涨落,可我们无法抵抗它的蒸发。这些水每时每刻都会蒸发成水珠,流回天上。可玄冥不同,他却有着完全地权力控制雨水,如果他不打开水闸,那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有雨雪,久而久之江河湖海都会化为乌有。”敖泷语气充满着悲愤,他突然站起身来,抬头望着阁楼窗外外面的月亮。冷冷月光穿过薄薄的窗纸流泻进来,把整个小花园渲染得竟有几分萧索。
“这样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玄冥的工作直接影响着龙宫,可龙宫却对玄冥束手无策,这确实说不上是公平。
敖泷看着月光,陷入了沉思,他突然间的停止让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荒凉。
“贤弟我告诉这些其实跟现在这件让我棘手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只是要告诉你,即使是天庭也无法做到每件事都公平公正,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那只是因为大家不愿意深入地去想,其实稍微一思考,就会发现里面有多大的暗流。”
我不得不同意敖泷说的一点没错,人世间也是充满了这样的遭遇,只是有谁能想到高高在上,人们崇仰膜拜的天庭也会这般。
“很多年前,中原一片大旱,龙宫旁的钱塘江几乎就要化为一片戈壁滩了,你可听闻过这件事?”敖泷慢慢地又坐回了原处,依旧正对着我。
“我听说过。”我想起在楼外楼周二最后的那个故事,他确实提到之前曾有过一场大旱。
“那就是因为玄冥连续几年都没有施舍降下一滴雨水。兄弟,你想想吧,几年不降雨,那江河不干涸才怪。但这倒不要紧,最麻烦的是你们凡人需要耕种,植物需要浇灌,这一切都需要水,没有水其实最先遭殃的就是你们。”敖泷有板有眼地徐徐道来,让我不得不信服。“不要觉得你们是凡人,没有什么法力,生命的宝贵就可以被搁置,你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基础,你们的劳作是龙宫,甚至天庭地府可以长期存在的根本力量,所以一定不要妄自菲薄!”
水的重要性自然不需敖泷多言我也可以清楚的体会到,这是所有生命的源头,是这个世界的血液,别说是连续几年就是短暂一天没有水,也将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害。
“父亲是个温和的人,他不敢上天庭与玄冥对峙,因为虽然两人职务同级,但玄冥毕竟是常年生活在天庭,而我们只是蜗居于西湖一角,父亲是不敢得罪玄冥的。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转移长江的水到钱塘江,又转移黄海的水到长江,这样只是饮鸩止渴罢了,根本于事无补,反而干旱越来越严重,开始还只是江浙一带,而后整个中原都被置于这场灾难中。”
“这可如何是好?”听到敖泷的描述,作为旁观者的我都有几分绝望。“难道这种事情天庭都没有觉察。”
敖泷含着恨意摇了摇头,手紧紧地攥着,看得出他在不停地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兄弟,首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几年无雨,只不过天上几天的失职而已,没有被察觉也不会又有人怪罪。还有你把天庭想得太高尚了,倘若你真的去了天庭,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歌舞升平。”
“你跟我来。”说完敖泷带我走下了假山,一步一步,此刻的路不知为何感觉异常泥泞崎岖,小小的假山,仿佛是用伤心堆积而成。
他带我来到水塘边,这湛清的池水此刻依旧美丽,倒映着两侧的草木,散发着淡绿色的微光,它如同一张干净的白纸,而上面跃动的鲤鱼就是那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一笔。
可此刻,谁还有闲情去欣赏这些呢?
“然后我就做一件事情,一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对与错的事情。”敖泷说话间,声音竟有些颤抖,他是那么阳刚的一人,本来应对这世界毫无畏惧,可我听得出他在害怕。
“我独自一个人潜入了天庭,我想找到玄冥,同他理论一番,可那日恰巧玄冥不在,他家的仙女都说他是下凡间旅游去了。我当时怒火难挡,凡间那么多人受苦受难,民生凋敝,大片的麦田化为枯草,他竟然还有心情去游玩!”
敖泷的话打动了我,他作为一宫之主,这么长时间的交谈中他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语气,也从没说过连年无雨会对龙宫造成损失,他一直都在说凡人,心中一直想着的都是芸芸众生。
敖泷突然停了下来,吹息着散漫的冷空气,孤独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转过头来对我说。“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草木奇谈 第十二章 天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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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对这个曾经的兄弟其实并不能算的上是了解,他让我去猜我也只能根据他的性格做个假设,他这样血气阳刚,正义凛然,我想必然会做出了惊动天地的大事。“难道说敖兄把玄冥的失职状告给了天庭?”
“这也是我后悔的地方,我如果真如你说的这样采取一个相对温和有效的方式,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敖泷用力将手掌拍在河塘旁的一颗树上,落叶纷纷而下,转眼化为绿色的粉尘。“我那时气血攻心,再加上凡间哀悼连连,刻不容缓,我就擅自闯到天河的源头,打开了它流往凡间的水闸。”
“这!”我不禁目瞪口呆起来,擅自打开了水闸,这可是越权做事,更何况那时敖泷那时应该还是个普通的龙太子而已。我虽然不是天庭的人,但类比人间的体系,基本也能判断个大概。“我想敖兄也是为民做事,虽然触犯了天条,也应该不会受到重罚吧?”
敖泷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纠结又痛苦的表情。
“我确实只是好心,但没有带来好事的好心其实就是罪孽,这没经过深沉思熟虑的好心却酿成了大错。我忘记了因为玄冥多日不准许降雨,天河的水已经积聚了很深很深,我擅自打开水闸,结果本来平静地天河瞬间变为洪水猛兽,堤岸被冲得粉碎,河水化为雨水连绵不断在凡间倾泻,钱塘江甚至引发了大潮,无数家园被毁,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凡人又遭受了新的浩劫。”我听得出敖泷对此事充满了愧疚。“不光是凡间大水,就连天庭也被天河水给席卷冲击,水位漫过地面,许多天神的家都被浸泡,繁华熙攘的天庭沦为汪洋大海。后来还是天帝大神动用神力才将天河的缺口勉强补上。”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界也太无常太讽刺了。“那天庭怎么说?”
敖泷听到这个问题,仰天长笑了一声,“凡间劫难天庭可以无视,但自家起火他们怎肯罢休?”
“来!我给你看个东西。”敖泷说完便轻轻对着那片水塘挥了挥手臂,那水中随即出现了一个漩涡,整片池塘都翻腾起来,不一会无数的鲤鱼就承托起了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石头盒子。
这石盒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棺材,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这是。”我有些不详的预感。
石头盒子的顶盖缓缓被拉开,散发出浓重的腥味,看到里面的场景,我差一点晕死过去。里面是一条就像雨落化身一般的龙,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鳞片已经脱落了大半,也在没有了光芒,而且这条龙没有头,勃颈处露着硕白的脊椎,边缘处还有许多早已风干的血迹。
“这就是我的父亲,老龙王。”
话说到此时,本来硬朗的敖泷竟忍不住流出了男儿泪,他哽咽道。“天庭果然怪罪下来,我那时害怕不敢承认罪责就躲在这龙阁之中,数万天兵天将就前来捉拿我,我懊悔不已。可父亲却对我说,我做了他一直想做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敖泷嘴唇剧烈的抽搐,脸色变得惨白。“父亲替我承担的罪责,天庭定了他重罪,用了最大的刑罚。他被残忍地斩首……”
“天帝念在我父亲兢兢业业多年,便准许他最后一个请求,让他的脑袋落入了龙井村的龙井里,那里是他成为龙王的开始,也是他最后的归宿。可因为父亲犯了重罪,他并不能够转世投胎,即使做一条小鱼小虾都不行,他的尸体没有办法腐烂,他的灵魂飘荡在这尘世间的角落无处安身。”敖泷轻轻抚摸着老龙王的遗骸,泪水滴落在上面,声音沉闷,直击心底。
我这才突然醒悟,那日左道长为我求得卦签,上面那首奇怪的诗就是这个故事。私放天河罪难融。
“怎么可以这样,这毫无公平可言!”我的情绪也被燃了起来。
“我自知犯了罪过,不求得到宽容,但是父亲无处超生,这件事情像噩梦一般不断刺痛着我,每当我想到罪魁祸首的玄冥竟然还在天庭寻欢作乐,活得潇洒如前,我就夜不能寐,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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