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奇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湫实
“各位大人都很喜欢曲乐吗?”我觉得有些冷场,便不自觉地又问了一句。
“哈哈,寄情于乐曲,醉心于美酒。”
他们虽然在回答我,但眼光已经纷纷从我身上移开,而且回答的语调也很怪异。
我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画中本来的人物而已,而且画叟也曾经告诉过我,越是名画,越是人物众多的画,它里面的故事就越难改变。这些人他们本质上都是没有思想的,虽然也会回答,也会应对,也有喜怒哀乐各种表情,但是却都是设定好的而已。我在《溪山行旅图》中曾经无意改变了画中人的行动,但在《洛神赋图》中就无济于事,这副画估计也是无法改变的,这些设定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结局。既然这样,我又何必犯傻跟他们交谈呢?
“公子,我的这些朋友都陶醉于音乐舞蹈,此时不必与他们闲聊,你静心欣赏表演就好。”韩熙载温和地笑着,然后示意他身旁的丫鬟给我倒了一大杯酒。
我心里焦急万分,但却无可奈何,其实想想,既然这程序我无法改变,倒不如好好欣赏下五代的艺术到底是何种风情。
李姬挥挥衣袖,袖边的梅花一下子鲜活起来,身后的屏风也像有了生命。她开始轻拨起琴弦,雪白的玉指划过溪水,划过秋风中的树枝。嘴巴也微微张开,嘴唇如一抹天际的余晖,婉转的歌声伴着声声琴鸣,滋润着我的耳朵。
“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落花狼藉酒阑珊,笙歌醉梦间。”
这是李煜的一首诗,我之前并不知晓,但这词风我觉得别无他人可作,唯美中透着深沉的感伤,让人如痴如醉。
而且听起来,配着这百转千回的曲调。这首词比李煜那些家喻户晓的名篇还要让人感怀。
下一刻,拨弦突然急促了许多,琵琶的音色也一下变得强烈起来,咔的一声,仿佛一块精致的玉盘碎了一地。歌声中的幽怨一下子浓了起来,忧伤堆积成惆怅,瑟瑟秋风把我们送进了凄寒的凛冬。
“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
乱如麻的怨丝,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我看到这些客人的眼中此刻都泛起了泪光。
最后,曲停了,李姬站起身来,给我们含苞待放地施了一礼。眼前的景色也一下都凋零成漫天碎片,我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那一刻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我清楚地看到韩熙载眼角落下的一粒泪珠,落在玉杯上,掷地有声。
这是虚假的世界吗?可这歌曲却是那么真实,让我竟一度忘记为何而来,梦里不知身是客。
大大的厅堂寂静了许久,半天韩熙载的一句话才缓缓打破了沉静。
“公子,这表演可还满意?”
我早就出神了,他这一问才把我随歌声飘远的魂魄给拉了回来。“好……好听。就是曲调悲了一些,虽然动听却让人不是很舒服。”
“哈哈,公子说得很对,但这个时代的曲子没有不悲的。”
“如果韩大人每日都是在听这样的曲子,那我有些对大人的看法恐怕要改观了。”我轻轻端起酒杯,自酌了起来。
“哦,有意思,那公子不妨说来听听,看看到底对不对。”
“其实也只是片面的看法,我觉得听这么悲的曲子就算不上是纵情享乐,反而是心里有不能释怀的事。”
韩熙载没有笑,没有皱眉,他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公子,再看完一支舞,咱们就去我内室一叙如何?”
“还有?”我不知道时间,但刚刚那首歌已经耽误了不短时辰,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韩老爷,我时间不多了。”
“公子,没有事情比今天你看到的这些还要重要,或许这支舞这首歌你今生只有一次机会听。”韩熙载慈祥地看着我,说出的话听起来语重心长。“王屋山,快来给客人跳一支舞。”
刚刚站在角落的一个女子缓缓走到了厅堂中央,他一身素白的长衫,外面还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巾,看起来冰清玉洁,雅致脱俗。整齐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头上插着一枚玉簪,上面的珠玉随着莲步一起摇曳起来。
“她真美。”我暗暗感叹。
“她可是我最得意的家伎王屋山,是京城最有名的舞伎。她的六幺舞已半入佳境。”韩熙载一边轻捋着胡须,一边露出得意的神态。
“半入佳境?老爷为何要加一个半字。”
“看来公子,对着六幺舞并不是很了解,就让老头子先给你絮叨一番,这六幺舞本是来自唐代的名曲《六幺》,《六幺》是一个曲子,也是一种文学形式,它之所以受人喜欢,原因就在于它其中的感情比一般的唐诗都要真挚,字字从心中道出,恻恻动人。字眼也不拘泥于生硬的对仗和押韵,这无章法可循的作品反而显得洒脱。它像诗又不是诗,像白话却又不尽然是白话。”韩熙载悠悠地说,自己先陶醉起来。
“老爷,你这些我一时半会是听不懂的……”
“哈哈,那就说说六幺舞吧,六幺舞也像《六幺》一样,真挚洒脱,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盼,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这几句唐诗就是对六幺舞最确切的描述。但最美的六幺舞只存在于盛唐,大唐没落到了我们这南唐,早已失色大半了,所以我说王屋山六幺舞是半入佳境,因为佳境已经不会再有了。”
大唐到南唐,为何我从韩熙载的话中竟然又听出了丝丝哀伤。
“这之舞,我要亲自为她击鼓而奏才行。”说着韩熙载慢慢从床上挪了下来,他虽然看起来年事已高,可手脚却依旧灵便,几步就走到了厅堂中央。“快给我那一面鼓来。”
家仆很快便取来了一面红漆揭鼓来,韩熙载轻车熟路地提起鼓槌,熟练地敲击起来。
砰砰!沉闷的鼓声给这大厅带来了一份不一样的音色。见自己主人打起鼓来,一个门生耐不住寂寞,也凑上起来,打起了快板。与那松缓的鼓声融为一个节奏。
王屋山跟着节奏舞动起来,她用那宽宽的衣袖遮住脸,先是做起了娇羞状,随后轻步曼舞像雏燕伏巢,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随着韩熙载鼓声越越急促,她的手臂挥舞的幅度也变了,竟然又如花间雀鸟疾风高翔,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她的妙态绝伦,玉洁冰清。仿佛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她用她的一颦一笑用她玉簪上的明珠,用她腰间的褶裙飞扬,用她碎花般的舞步,腾云慢移,旋木般疾转,舞蹈出每个人心里的离合悲欢。
我不懂舞,我本不相信能从一支舞中看到什么,但这支舞真的让我心绪万千,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衣袖翩翩,就让人心头萌生万千思绪。
韩熙载鼓声终于停了,他满头大汗,毕竟年事已高,体力难免有些不支。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欣喜万分。
王屋山也缓缓收起了舞姿,给各位看官行礼,这跳舞不比唱歌,跳舞本身就耗费更多的体力,王屋山此刻也是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就像出水莲花一般,玉洁之中又狭着一层水珠,她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就朝厅旁的厢房走去。
“公子,这支舞可还满意啊。”韩熙载气喘吁吁地说。
“王屋山姑娘舞跳的好,韩老爷的鼓打得也是精妙绝伦。”我恭维道。
“哈哈,公子的话果真娓娓动听,我要休息片刻,公子既然有问题要问我不如随我去厢房一叙。”说着韩熙载便拉我走向他的卧室,他的卧室藏的很深,我们竟然要穿过一层层屏风才能够到达。
草木奇谈 第二十八章 长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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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载的卧房,相比于那个琵琶女的闺房来说并不精致,一张床两把长椅还有一个小小的橱柜。没有字画,没有装饰。猛地一看,竟有几分空荡乏味,与外面那彻夜的繁华对比明显。
却与他苍颜白发的形象相配。
韩熙载扶着椅背缓缓坐在长椅上,刚刚打鼓太尽兴,此刻他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他叫几个侍女走进来为他清洗手掌,按摩后背来缓解疲劳。
休息了片刻他开始缓缓开口。“公子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吧?”
“老爷,实不相瞒,我之前也进入过画中境,对这个虚幻的世界不敢说多么了解,但也略知一二。”
韩熙载先是眉头一皱,但随即又平和下来,微微一笑道。“原来公子对这一切都了解,怪不得看问题的角度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之前进入过一副名画,那里面的一个人自愿将自己灵魂融入了画卷中,当然前提那幅画本身的主人公就是他,他因此就成为了画卷的一部分,永远存在于那幅画中,过着无休止循环往复的生活。”我思量片刻,还是决定把知道的这些都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因为我心知肚明想让一个人在你面前袒露心扉,你自己首先先要曝光自己的内心。“不知道老爷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想韩熙载一定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说得这般直白,他本来有些疲惫的眼神一下又变得锐利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你……想不到你了解到这种程度,那……那我也没必要再去隐瞒什么了。我的确如你所说,已经在这无休止的循环中存活了太久太久,不过有一点似乎是你没有猜到的。”
“什么?”
“你说得那个人是自愿留在画中的,我却不是这样。”韩熙载神情哀伤起来。“其实我是被扣押在这里的。”
“扣押?难不成你先前并不知道自己会进入画中。”
“我毫不知情,我想公子你对这幅画一定是有些了解的,你应该知道这幅画是后主李煜派他的画师顾闳中窥视我而作,因为我在朝中的名声并不好,文武百官都知道我花天酒地,皇帝自然也不例外。”韩熙载娓娓道来。
“我知道这些。”
“可公子一定不知道,李煜让顾闳中做的可不止是监视我而已,顾闳中那晚除了观察夜宴中的一举一动之外,还偷偷在我的卧房取走了一些我随手把玩的物件。”
取走把玩的物件?这让我思绪一下回到了曹植对我说的一番话,他说当时画家就是在洛水河畔找到了他,然后将他的灵魂融入画中,这随手把玩的物件难道也能起到和灵魂一样的作用吗?”老爷,我并不是很明白。”
“看来公子只是知道画家可以将人的灵魂融于水墨之中,却不知除了灵魂其他东西可以做到?”韩熙载淡然地摇了摇头。“其实一个人的头发,衣服以及身边经常触碰的东西都沾染着类似于灵魂的东西。在早期的画中境中,只有当事人自己同意将自己的灵魂交给画中境,才可以成为画中境的一部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限制就变得越来越淡化,只要拿到当事人的随身物件,以至于不需要当事人的认同也可以制造出一切。这本来就是一个很玄的东西,这也是一位拜访过我的后世朋友告诉我的,说实话我也是一知半解,不知道公子能否明悉?”
他的话确实如一层迷雾,让人找不到方向。但我大体能理解的就是他与曹植不同的是,一个是自愿,一个是非自愿。
“老爷,您的意思是顾闳中拿着你的把玩的物件,提取了某种类似于灵魂的东西,然后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你画入了画中境。”
“没错,正是如此。”韩熙载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说。“每个人生前都不知道死后会怎么样,我死后直接来到了这里,每天都是一样的莺歌燕舞,推杯换盏,起初我还很是欣喜,但渐渐地才发现这一切似乎不太对劲,日复一日地重复做一样的事情,让我心力交瘁。后来直到一位后世的朋友进来这里,才把这一五一十告诉了我,当时知道实情之后,我几乎想要自杀,可是令人绝望地是我其实已经是死人,根本没有再了断一次的可能。不过好在这一千多年的挣扎徘徊,我已经学会习惯这一切。”
“这……”我才意识到这画中境还有如此恐怖的一面,曹植的画中境不管多么令人感怀,也算是曹植的一厢情愿,像韩熙载等于是被永远地“囚禁”在这里,也太过绝情了。
“公子,这下是不是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韩熙载苦涩地笑了笑。”是不是对我也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其实我觉得老爷您不该承受这一切,我不知道您的生前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是不是真的颓靡无度。但我今天听了一首歌,看了一支舞,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享乐的味道,这首歌很悲切,而这支舞因为名为六幺所以也暗含着一种无法重回盛唐的遗恨,种种愁绪交叠在一起,这歌舞生平的背后似乎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我想韩老爷并不是不想勤政报国,而是觉得没有希望而已,后人都说您沉迷酒色的原因是不想做亡国之相。”当着韩熙载的面,我自然要这样说,但这却不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相信韩熙载心中是有国家的,但只是心中有是远远不够的。
我自以为是一番安慰地话却丝毫没有让韩熙载动容,他的神情反而更加悲戚。“这是后人对我的看法吗?还是公子自己想为我开脱而已?其实我有这样的结局都是我咎由自取。”
“您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一个时代的衰亡的,韩老爷。”
“我是在逃避而已,我虽然没有诸葛孔明那般才智,无法一人之力挽救一个国家,可我却可以为一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但是我没有,所以这个惩罚真的不为过。”韩熙载轻轻将手放在长椅上的铜盆里,撩起水盆中自己的倒影,颇为落寞。
小小的卧房此刻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我倒有些小小的自责了,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嘴,为什么每次进入画中境都非要和主人公说着多话,勾起他们伤心往事。而且自己听了这故事也是愤懑不平,害人害已,又是何必呢?
“公子,你来这里怕不只是想和我聊这些的吧,我想你是来接你朋友回去对不对。”韩熙载指了指自己床塌上那个窝在被子里的男子,他不说我真的没意识到有这个人存在,因为他一点声响都没有,死死地睡在那里。“你直接把他带走就好,他只是太累了。”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睡在这里?”
韩熙载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差不多三天前吧,三个年轻人来了这里,但他们三个跟你不一样,他们来了这边就只顾调戏我的侍女和歌姬。我在这里呆了这上千年,还第一次看到这么沉迷于情色的人,我也无意管他们,反正这里的侍女都不是真实的,他们愿意与她们厮混,就随他们好了。另外两个人那夜就离开了,只有他不知疲惫,这三天与那些女伶日夜缠绵,自然是现在力不从心,形如枯槁。”
“原来是这样。”我走近了一些,把那个人从被子里揪出来,只见他一脸的憔悴,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他……他的样子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
“这是他自找了,这种荒淫的生活别说是人,连鬼都受不了。我看着样子,折损几年阳寿是在所难免的。”韩熙载冷冷地说。
我把那男子扶下床,他虽然虚弱,但是基本的意识还是健全的,他不停地自言自语。“我……这是哪里?快带我出去……”
“韩老爷,还有一事,希望您能解惑?”
“尽管说就好。”
“那晚来贵府的三个人,还有一个人的情况比他还要糟,他浑身冰冷,整个人都被冻僵了,再不及时救治,怕是性命堪忧。”我缓缓把那男子架了起来,这个虚弱的男子很胖,托在身上感觉腰都直不起来了。“不知老爷是否知道病因在哪?”
“冻僵了?难不成是苏儿她……”韩熙载一脸的严肃,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喊了一句。“苏儿!快过来。”
苏儿踏着碎碎地脚步就跑了进来,马尾一癫一癫地,一脸无忧无虑。“干什么呀,韩爷爷。”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捉弄了客人,快说你那晚都对客人做了些什么?”韩熙载佯装生气的样子,狠狠地盯着苏儿。
“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有一个高个子的大傻子非要跟我玩捉迷藏,还抱我亲我,我就是陪他玩而已啊。”苏儿无辜地看着我们。“那个大傻子很好玩。”
“你这丫头,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让那些人看到你,你就是不听话。”韩熙载长叹一口气。“算了,你去玩吧。”
苏儿淘气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半路又回过头来看着我。“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好吃的。”
“大哥哥一会儿就带你出去吃。”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苏儿先在外面等我吧。”
“嘻嘻。”苏儿哼着小曲,欢快地跑了出去。
草木奇谈 第二十九章 长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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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载看这苏儿慢慢跑远了,神色才慢慢才缓和下来。“公子,其实你也不必惊慌,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你还要把那个男人带到这里来,让苏儿亲他嘴唇一下,他的病就会痊愈。”
“亲一下就可以痊愈?就这么简单?”我本以为这种重病会需要很多步骤才能治愈,韩熙载说得这么轻松,我倒有些不敢相信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鬼寒而已,苏儿虽然看着小,但实际上她做鬼已经有上千年了,只不过心智还停留在死去时的年龄而已。”韩熙载耐心地向我解释。“不过她身上的阴气却在这些年凝聚了很多,加上她身上本来怨气就重,所以你那个朋友和苏儿过于亲密的接触就会有被冻僵的症状。”
“那苏儿知道自己是鬼吗?”
韩熙载摇了摇头,叹息起来。“她应该不知道,她才不到十岁,心智并不健全。而且生前的记忆,这么多年她也忘得差不多了,毕竟是孩子,脑袋装不下太多东西的。”
“韩老爷,这件事与救人无关,只是我自己好奇而已,我想问问苏儿的身世。”我说。“我总感觉这小姑娘有些不寻常。”
韩熙载却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实在抱歉,公子,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过你,我答应过一个朋友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苏儿真的很可怜,我一个糟老头子呆着这里也就算了,她一个小姑娘也经历这些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从韩熙载的眼神中能看到他对苏儿的怜爱,我想苏儿是他相依为命的寄托。
“苏儿的命真得很苦,她的身世不是你我能够体会到的。”
“韩老爷……我知道这也许很过分,我……想带苏儿出去。”我思前想后,还是鼓足勇气把这话说出了口。
“带她出去?”韩熙载一惊。“她是个鬼,公子,你带她出去做什么。”
“一方面,我那个朋友病入膏肓,怕是没法带他来这里,所以只能带苏儿去他家为他疗伤;另一方面,我很喜欢苏儿这个小姑娘,我甚至感觉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一般,我想带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带她去吃些外面的美食。”我坚定地说。
“你……你好真是善良,对待一个鬼竟然都能如此温情,我怎么忍心拒绝你。”韩熙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只是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她毕竟是鬼,还是不能与太多人接触的。还有请你一定要把她送回来,我也是受人之托照顾她,不敢违背誓言。”
“一言为定,韩老爷,您就放心好了。”我激动地给韩熙载鞠了一躬,虽然不知道他了解不了解这种礼节。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下你,照顾归照顾,苏儿毕竟是孩子,还是比较顽皮地,适当时候也要严格管教她,不要让她在惹是生非才是。”韩熙载不忘再三叮咛。
“放心好了,只是带她吃些东西而已,不会有事的。”心想反正有左道长在,应该不会让苏儿闯出什么大祸来。
韩熙载点了点头。“嗯,其实也是我太多虑了。我也休息好了,公子背上你的朋友这就与我一同出去吧,然后老头子继续看表演,你就带苏儿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
他拉着我轻轻推开卧房的门,穿过几层屏障,我们又踏入了那个喧嚣的世界。
此时看起来宴会已经进入了最欢愉的时候,也就是《韩熙载夜宴图》的第四段玉人清吹,清吹是发源南朝的诗歌形式,所谓清吹犹如风吹树叶声。此刻五个穿着不同颜色襦裙的婀娜女伶正端坐在大厅中央,她们手里各有一个管乐器,三个在横吹,两个在竖吹。两种不同的音色交织在一起,和谐统一。横吹的是笛子,竖吹的就是萧,萧笛合奏,共同编织一份绵绵乐章。
不见栢梁铜雀上,宁闻古时清吹音。
清吹是一种古老的演奏形式,朴实无华,本是可以让人静下来的乐章。可此时那些宾客的状态却并非如此,他们有的已经喝得伶仃大醉伏在桌案上打起瞌睡,有的坦胸漏乳在长椅上逍遥,还有的甚至开始和侍女搂搂抱抱起来,相互追逐,毫无顾忌。
一副荒诞的画面还是展现在我面前,看到这一幕,我就可以想象那日焦玉秦三人的失态样,这里真的成了他们寻欢作乐的‘秘密花园’,可是这毕竟是神秘莫测的画中镜,不是寻常的花柳巷口,在这里放荡必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苏儿!”韩熙载呼唤道。“苏儿快过来。”
苏儿倒也是听话,雷厉风行地穿过屏风,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我们身边。
“哈哈,大哥哥是不是可以走了。”
“苏儿。”韩熙载摸着她的脑袋。“爷爷答应你让你和这位公子离开这里,但你之后必须听这位公子的话。”
苏儿开心地蹦跳起来。“太好了,韩爷爷竟然同意了。”
“还有你两天之内一定要回来,不可在外贪玩,不可以捉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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