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家的女汉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影
蒋清赶紧说:“我就说吧,这东西很厉害的。怎么样?我们也去铺子里打造一对?”
“感情这才是你的目的啊。”墨卿砚斜眼看着蒋清,“你一个人去不就得了,何必拉上我?”
“好表姐,你就不想要?我这可是看到好东西紧着要与你分享呢。趁着那铺子在京城还没彻底出名,咱们赶紧去一趟,回头可就要排队了。”
墨卿砚心里有些意动,她这两年也算是被熏陶出来了,看到好的武器都会忍不住驻足,这会儿亲眼瞧见蒋浩手里的宝贝,说没有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正巧今日有空,我可以送你们去。”蒋浩赶紧凑上来献殷勤。
蒋清递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过去,拉着墨卿砚飘飘然地走了。蒋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得一脸狡猾。
出了侯府,三人都是骑马而行。少年面若冠玉,嘴角噙笑,一脸爱怜地看着两个妹妹。蒋清天真烂漫,灿烂如花,侧头看向墨卿砚时两眼都在晶晶发亮。而墨卿砚略微昂着头,面容白皙如雪,双眼明亮如辰,一身白裙加身,配上桃红斗篷,怎么看都英气又不失秀美。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多望了三人两眼,暗暗猜测着这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真是个个唇红齿白,生得好看。
蒋清是个爱说话的,就算骑在马背上也叽叽喳喳没个消停,一路上墨卿砚和蒋浩都含着笑容听她讲,也从没想过打断她。
“那年也是这样的雪,表姐那时还没学武,被我们姐妹扔雪球欺负,你都哭了呢。”蒋清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墨卿砚诧异地转头:“有吗?我以前有这么不争气吗?肯定是你记错了!”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的黑历史呢。
蒋清急了:“怎么没有?那时候二哥正好路过,你就哭着扑人家怀里去了,还要表哥为你做主。”
“咳咳。”一听自己也被牵扯了进来,蒋浩赶紧咳了两声。墨卿砚已经长大了,再提这个可不好,有损姑娘家闺誉的。不过听蒋清这么一说,他也想起了这么一件事,那时候雪团似的小人,也有过爱哭的时候,这两年气质越发出众,已经难以想象三娘哭泣的模样了。
蒋浩看着墨卿砚的侧脸,阳光下的皮肤晶莹透亮,还扑了点浅浅的红,那姑娘就如同雪中的梅花清高淡雅。墨家的元娘和三娘,都是梅花一般的女子。
蒋清还在同墨卿砚扯着当年是否真的哇哇大哭的事情,到了一个拐角,蒋清虽然操纵着马绳,但眼睛却是朝着墨卿砚的,完全没意识到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位老妇。待蒋清意识到时,她急地收了缰绳,马蹄高高扬起,最终擦着老妇落到了地上。
“哎哟!疼死老婆子了!”老妇抱着自己的一只腿在地上来回翻滚,嘴里嚎叫声不断,很快就吸引了附近的行人。
“这是哪家的姑娘,居然当街骑马撞人。”周围有人开始指着蒋清指指点点,目光不善。
蒋清傻傻地看着地上翻滚的妇人,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倒是墨卿砚和蒋浩同时皱起了眉头。墨卿砚原本温和的笑容顿时冷了下去,看着老妇的眼神里闪着冷冷的光。那老妇眯着的眼扫到了墨卿砚的视线,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翰林家的女汉子 第8章 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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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墨卿砚轻巧地跳下了马,蒋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慌慌张张爬下了马背,一边往身上掏钱,一边嘴里还在嘀咕着:“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老婆婆,真是对不住了。”
钱袋递到半空,却突然被蒋浩给截走。蒋清疑惑地转头,就见蒋浩冷着脸看向老妇。老妇被蒋浩冰冷的眼神吓得哆嗦,干脆闭上眼再次左右翻滚了起来,口里还不住喊着:“哎哟喂,疼死了诶!我儿还在床上诶,老婆子要给儿子买药诶,遇上了个大小姐诶,这马就踢老婆子身上了诶!这一把老骨头了诶,还滑着雪诶,脚断了诶,兜里还没钱诶,这该怎么办诶!”这说得跟唱戏似的,加上那老婆子中气十足,转眼间墨卿砚三人身边又围了一群人,就连对面酒楼包厢里也有人探出了脑袋来看戏。
“二哥,你快把钱袋给我,老婆婆腿都摔断了,得赶紧拿钱医治。”蒋清受不住周围人的风言风语,央求着蒋浩将她的钱袋子还她。
蒋浩无奈地看着她,却并没有还钱袋,而是在她耳边低语:“你看不出来那是装的么?哪有人摔断了腿还能满地打滚的,哭得跟唱的似的,也就骗骗你这样单纯的女娃。”
“装的?”蒋清有点不信,再仔细看了看那老妇,这才发现人家干嚎了半天,眼里一滴眼泪都没有。旁观者也有人看出来了,可惜大家都是凑热闹的,根本没人指出来,清一色都在指责蒋清纵马伤人。
“表姐,怎么办啊?”蒋清没了主意,钱袋又在蒋浩手里拿不回来,想拿钱消灾都不行,只好眼巴巴地求起墨卿砚来。
墨卿砚嘴角一勾,左手抚上腰间的雪名,一步一步朝老妇走去。许是墨卿砚目光太傲慢,又或者是拔刀的动作太凌厉,老妇松开了原本抱着右脚的双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着,想要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氛围。这可是官家千金啊,就算真的杀了自己,人家不过出点银子就又该做什么做什么了。老妇只觉浑身冰凉,双手撑着地,拖着一点没事的腿在地上倒退着,嘴里还嚷嚷着:“别过来,要杀人啦,官家小姐要杀人啦!”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了,要阻止墨卿砚的动作,可是蒋家几个护卫往那边一站,谁也不敢再乱动一步。春菊更是当场拔出了身后挂着的剑,一改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笑脸,警惕地盯着人群的动作。
墨卿砚已经将雪名握在了手里,站在了老妇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白衣似雪,红氅如血,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人吓得移不开视线。
“你、你别乱来!”老妇尖叫。
“腿断了?”墨卿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尾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老妇一个激灵,差点就要承认自己是装的。
“不许欺负我阿奶!”墨卿砚正要蹲下身去强行将老妇提起,半路斜冲出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迎头就朝墨卿砚身上撞。
墨卿砚退开两步,避开了男童的一击,就见他收不住脚,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脸趴到了地上,再起来时已经成了个小花猫。
“坏人,不许欺负我阿奶!”男童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迅速爬起,弱小的身躯挡在了老妇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墨卿砚。
“小鬼,你知道你阿奶做了什么吗?”墨卿砚弯下腰,声音温柔地像一阵春风,听得周围人心里都痒痒,明明方才气势还像三九寒冰,怎么现在又变了呢?
男童费力地仰着脖子,哼哼道:“阿奶被那个坏姐姐撞了,腿摔坏了,腰也扭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老妇歪着头,又加了一句,“还摔断了脖子!总之你们欺负我阿奶,你们不是好人!你们、你们快拿钱出来给阿奶治病,否则我就、就、就告官!”
“噗——”墨卿砚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笑倾城,花了众人的眼。
男童有些看呆,似乎是从未见过这般清冷但好看的姐姐,直到意识到周围的人群也在哈哈大笑,这才抖了一下,嘴硬地喊道:“笑什么!”
若是这男童没出现,众人或许还会看戏,但这男童说错了话,周围人也不好装作没看出来了,这时候就有人一边笑一边说:“小鬼头,脖子断了人就没法活了,你阿奶没告诉过你?”
“没办法,人小嘛,没见识。”又有人说。
男童一听是自己的话漏了馅,忍不住涨红了脸,腮帮子鼓鼓的,倒是有几分可怜。这时候他看向墨卿砚的眼神开始游移,不敢再直接对视了。
墨卿砚早就收起了雪名,连带着春菊和蒋家的护卫都收起了武器。她笑眯眯地看着站立不安的男童,恐吓道:“小鬼,你知不知道说谎话是要拔舌下地狱的?”
男童圆睁着脸,恐惧地看着她:“拔舌?下地狱?”
“看来你还是知道什么是地狱啊。”
男童点了点头,小声说:“爹爹说过,地狱是坏人去的地方……”
墨卿砚敏锐地注意到男童提到的父亲,又想起方才老妇的哭嚎里说到自己儿子还在床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哄道:“你爹爹说得对,那就是坏人去的地方,还是罪大恶极的恶人才会去的。你想因为几句谎话就落到了地狱被人拔舌?拔舌可是很痛的哟——”
男童看着墨卿砚那意味深长的眼睛,试着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果然好疼,一想到若是整个舌头都拔了下来,一定更疼,说不定比爹爹的腿还疼,顿时就吓白了小脸。但是一想到墨卿砚刚才差点就要拿刀子戳自己的祖母,又开始动摇了心思怀疑真实性。
“真的?”他的声音更弱了几分。
“真的啊。”墨卿砚点了几下头,然后随手一指,“瞧见这位大哥哥了没?”她指的是蒋家护卫中的一人,长得高大威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方才就是他往前一站,围观的人群便不敢上前了。
见男童把视线移到了那护卫身上,墨卿砚又问:“他长得可不可怕?”
“可怕!”男童这回的声音变得干脆了,那长相确实足以让小孩子半夜里睡不着觉。护卫不解地看向墨卿砚,不知道这位表小姐推他出来是要做什么。
墨卿砚接着说:“他之所以这么可怕,就是因为他是阎王爷派来的,专门抓你们这些谎话连篇的小娃娃,抓到了就要带到地狱里去。你当着他的面撒谎,就是姐姐我也保不住你了。”说完,还摊摊手,做了个无奈状。
那侍卫嘴角狠狠一抽,整个脸都要皲裂了,不过还是配合着墨卿砚的话,提了刀就走了过来。男童到底年幼,被墨卿砚几句话就哄得晕头转向信以为真了,这会儿见那凶神恶煞的侍卫向他走来,以为真的是要带自己下地狱的,顿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那脆亮的声音在整个大街上回响,看热闹的人们又是好笑又是同情,已经有心软的妇人于心不忍,想要让墨卿砚收手了。
墨卿砚也知道适可而止,见那老妇也不装了,把孙儿紧紧抱在怀里安慰着,这才不再继续,而是问道:“你若是不想被拔舌,就乖乖告诉我,方才为什么要同你阿奶一起撒谎骗人?”
“我不要被拔舌,我说,我说……呜呜呜……”男童哭得差点断了气,墨卿砚一看不好,赶紧把凶面侍卫又给撵到了一边。侍卫觉得自己是典型的用完就被抛弃,脸上的神经抽动得更厉害了。
蒋浩拉过了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长得吓人不是你的错,安心吧。”
侍卫欲哭无泪:“少爷您不还如不安慰呢……”
这头墨卿砚示意春菊递了个干净的帕子过来,亲自为男童擦面,将他的泪水一一拭去,又把方才摔脏的脸也给擦干净了。
“不哭了?”这样的温柔,真的让人受不住。
男童难为情地点点头,爹爹明明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他给爹爹丢脸了,想到这里又觉得难过了。
“好了,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出来讹诈人钱财?”原本她是想给祖孙俩一个狠狠的教训的,但现在觉得里面或许有隐情,也就不忙着收拾他们了。
在男童断断续续地讲述中,人们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老妇的儿子、男童的父亲姓张,是开馄饨店做小本买卖的。三天前,有一伙人吃了十几碗馄饨后拍拍屁股就走,丝毫没有要付钱的意思。男人这店本就薄利,哪里舍得这么一群人白吃那么多碗馄饨,便上前寻理,要人家付饭钱。谁知饭钱没要到,男人反被暴打一顿,一条腿被打断,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痛苦呻.吟。
“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人吃白食还打人。”蒋清气呼呼地说道,又对着蒋浩伸出手来,“二哥,现在可以把钱袋子还我了吧?”遇到这种事,蒋清善良的脾性自然不会再袖手旁观。
“你每个月月钱才多少?还是我来吧。”钱袋子是还给了蒋清,但是蒋浩没打算让她来出这个头。
“什么人这么大胆?”墨卿砚紧了紧眉头,问道。
老妇抢着说道:“是南黔人!”
南黔人?墨卿砚瞳孔一缩,恨意弥漫。南黔人与她有血海深仇,她这辈子真是恨毒了南黔人!
“京城天子脚下竟然还有南黔人作怪,这事我们忠信侯府不会不管的,您老大可放心。”蒋浩走上来前,诚恳说道,“这些银子你们拿去给伤人治腿,若是不够就上忠信侯府,万不可再干这种当街讹诈的事情了。”
老妇早就感动地掉泪,面对蒋浩那张俊颜,只能不住点头。
“婆婆,为了您孙儿的未来,您也不该把他牵扯进来。若是他今后做了官,被人挖出今天这事,岂不是害了他?”墨卿砚将嘴凑到老妇耳边,悄悄说了这番话。
老妇身子一抖,懊悔迭生,对着墨卿砚等人再三道谢,这才拉着孙儿羞愧地离开了。人群看了一出好戏,又见识到了忠信侯府的正义,方才还指责的人这会儿都回过头来夸他们良善。
翰林家的女汉子 第9章 父女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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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蒋浩揉了揉墨卿砚的头顶,在她眼神的控诉中才讪讪收了手,“你就这么哄他呀,也不想想你自己说了多少谎话。”
墨卿砚狡猾地笑笑:“善意的谎言而已。”
“真是拿你没办法。”蒋浩很无奈,“墨翰林若是知晓你对平民举刀,准能吃了你。”对于墨长风,蒋浩根本不屑于喊他姑父。
“我就是知道他不喜欢我这做派,我才故意为之的。”提到自己的父亲,墨卿砚神色淡然。
蒋清则一脸崇拜:“表姐你好厉害,方才的事情都看得门门儿清,换成我可能早就被迷糊地分不清楚真相了。”
“你也该长长心了,多跟三娘学学,知道么?”蒋浩趁机教育妹妹。
“那当然,我最佩服表姐了。”蒋清也佩服元娘,但是元娘太凶,她觉得还是墨卿砚更好接近一点。
“走吧,不是说去铁匠铺的么。”墨卿砚说。
大街另一边的酒楼包厢里,探出的两个脑袋还未缩回去,其中一个指着翻身上马的墨卿砚得意地炫耀道:“少爷,我说什么来着?那姑娘果然是蒋家人,旁边那公子是蒋家二少爷蒋浩。”
“嗯?少爷?”等了一会儿,不见身旁轮椅里的人出声,小厮纳闷地转过头来,却看到自家少爷神情严肃地盯着那批人。漆黑如夜空的眸子里仿佛有流水淌过,小厮觉得自己从少爷的眼里读到了一种东西叫复杂。这样若有所思的少爷,真是好久不见了,一瞬间小厮觉得少爷这模样清雅如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该死,他可是男人!
正当他懊悔自己的问话破坏了这一幅宁静的美景时,主子手里折扇哗啦一声被打开,紧接着就听到他低低笑着:“不过两个毛都没长齐的雏儿,有什么值得看这么久的,还没一个丫鬟好看呢。阿寒,推小爷去花风楼!”
“诶?”阿寒脸上的懊悔顿时变成了抗拒,“少爷您还想去花风楼哪?不是小的说您,那地方您就不适合,前两天您又把人家当红的花魁樱桃姑娘给打了,人家见着您没把您往外赶都是瞧在您的背景上了。”
“啰嗦什么?”少爷不耐烦了,用扇子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小爷说要去,你就乖乖推小爷去,就是小爷把花风楼砸了,人家也不敢动小爷一根手指,你怕什么?”那鄙视的眼神实在是太赤.裸裸。
阿寒欲哭无泪:少爷,咱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少爷说得也是,就算他把花风楼给砸了,也没人敢把他咋样,得,认命吧。掩上窗户前他还对着那准备离开的队伍瞧了一眼——哎,那个丫鬟长得真够味。
春菊显然没想到自己被人瞧上眼了,她正一脸幸灾乐祸地取笑着那长相可怖的侍卫。倒是墨卿砚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忍不住回头瞧了两眼。酒楼二楼的包厢里,有个人影在她瞧过去后突然往里缩了缩,显然在避开她的视线。墨卿砚只看到一个黑影而已,根本看不清长相,紧接着就看见一双手伸了出来,将窗户给关上了。
墨卿砚紧了紧眉头,到底还是掩下了心头那丝怪异,驱着马儿走了。
等墨卿砚回到墨府时,天早已暗了下来。冬日里的黑夜总是来得那么早,抬头望去,天空一片深蓝,仿佛一个大麻袋,要将整个天地给罩住。莫名的,一回到墨府就觉得这天竟是这般压抑。
“小姐,快进府吧,外面凉。”春菊难得说回正经话。
“嗯。”墨卿砚应了一声。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飘散,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这还是寒冬。
府里的雪已经被下人扫得差不多了,墨卿砚走在游廊里,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廊上挂着的一盏灯笼。这是柳姨娘的心思,想着墨长风夜里总是会去她屋里的,怕黑夜里瞧不清楚路,就在走廊上挂上了那么一盏灯。这事没经过主母的同意,她擅自就做了,回头墨长风还夸她一句心细体贴,让人心里温暖。
蒋氏对此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老爷若是喜欢,回头就给妹妹屋子外挂满灯笼,保证亮堂得连里面的人做什么都给照出来。”
墨长风万没想到蒋氏会说出这种话来,虽然想摆一家之主的谱子,只是眼睛扫到几个孩子眼里的讥诮,又想到蒋氏娘家的权势,最后只能狠狠丢下一句“果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后大步离开。
墨卿砚住的院子在柳姨娘的院子后头,通过抄手游廊过去得经过人家厢房。墨卿砚刚走到附近,柳姨娘屋子的门就开了,墨长风从里头走了出来。
墨卿砚头发有些散乱,脸被北风刮得有些干乎,脚上还残留着雪泥,一看就是才从外面回来的。
墨长风看见她就来气,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说教:“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竟然才回来?一个姑娘家天黑了才归家,像话么!我墨府里的规矩你全忘了?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家法伺候?一点没有闺阁千金的规矩,真真是给我丢脸!”
墨卿砚眼睛盯着那颤抖的指尖,忽然轻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回敬道:“是,三娘给爹爹您丢脸了,真是对不住呢。不过是晚点回府而已,就要家法伺候,那四妹六妹同刘家姑娘赛诗输了面子的事情又该怎么算?您当年可是风光全京城的探花郎,如今喊您一声先生的学生也不少,您最宠爱的两个女儿作诗做不过人家,可不是更加丢您的脸?”说着,又想起什么来,添道,“哦对了,您的面子不会丢,有二姐为您争气呢。”
“混账!”墨长风气得喝道,“你别给我扯四娘六娘的事,她们可不会像你一样天天与我顶嘴,在‘孝’这一字上她们可强你百倍!”
“就是这个理呢。”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柳姨娘也忍不住插嘴,“四娘和六娘还小,作诗作不过人家也是寻常,但她们一日都未放松过自己,想来再过几年便能成为刘家姑娘那般受太后娘娘称赞的小姐了。”
这话墨长风爱听,脸色稍缓了点:“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赶紧进去。”
“我这是担心老爷您气坏了身子呢。”柳姨娘走出门来,当着墨卿砚的面为墨长风整理了一下衣襟,两人间的柔情蜜意深深刺痛了墨卿砚的眼。
“太后娘娘称赞?”墨卿砚冷笑,“姨娘这是做梦呢?二姐名声在外许久,怎的也从未听太后娘娘称赞一声?不就是因为一个身份么。四妹和六妹不过区区两个庶女,太后娘娘怎么会看得入眼。呵——”
“够了!”墨长风愤怒地骂道,“尖酸刻薄尖牙利嘴,我墨长风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孝女!彩衣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跟她说话?”
“长辈?”墨卿砚顿时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烛光下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妾通买卖,不过一个姨娘,算我哪门子的长辈?我正正经经墨府嫡出小姐,忠信侯府表小姐,竟然要认一个歌姬出身的姨娘做长辈?爹爹,您的书都读进粪坑里了吧?”
“荒唐!粗俗!”
“是呢,可不就是粗俗么?但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明知道会丢了脸子还赶着上门去人家面前卖弄诗才班门弄斧,丢了您探花郎的脸。”
墨长风气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柳姨娘一见不好,赶紧上前给墨长风顺气,同时趁机数落墨卿砚:“三小姐,老爷好歹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可以这么跟她说话?若是气病了老爷,回头让外人知晓了,只当你不孝顺,还怎么给你相看人家?”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来教训我?”墨卿砚尖利地叫着。
“我……”柳姨娘顿时住了口,一脸委屈地看着墨长风,果然换来了他新一轮的勃然大怒。
几人的争吵早就惊动了旁边厢房里的四娘和六娘,两人一前一后地赶到,一左一右扶着墨长风,学着柳姨娘的动作给他又是拍背又是抚胸。
“三姐姐,这可是我们的父亲,你怎么能对他吼,哪个府上都没这样的规矩!”六娘眼眶里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眼泪水儿,还很有技巧地顺着眼眶打转,就是不掉下来。
春菊看得大开眼界,对着自己的大腿狠掐了一把,生生逼出了眼泪,也想把这神奇的招数给学会,回头再让外院的小厮办事准能更加顺利。
“今日你不就见着了?”墨卿砚无所谓地瞟了她一眼。横竖这样的争吵从记事以来就发生过无数回,她甚至连“不做你的女儿”这种狠话都放过,今日这点小吵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晚饭前的开胃菜罢了。
“滚回你的屋子里去!”墨长风气得甩了下自己的手臂,“给我抄百遍女诫!”
又是这一招,墨卿砚觉得很是无聊。《女诫》这东西自从二三十年前被如今麓久书院的院长夫人批骂一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后,如今这京城里已经没多少人家会把这本书处处挂嘴边了。墨卿砚打了个呵欠连告退都没有就径直从这群人身边走过,末了还轻飘飘甩了一句话:“春菊,把我箱子里锁着的《女诫》抽一百份出来送到爹爹书房去。哦对了,回头让淡烟和流水再抄一百份出来备用,横竖她俩整天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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