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家的女汉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影
后来黑影几个纵跳落入了一间宅院,花祯认出这是墨翰林的宅子,曾经他与太子两人还误闯过这地方,被元娘和墨卿砚两个丫头追着跑。
黑影进入墨府后,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一处地方,看样子是马厩,便在此蹲点一动不动。花祯寻了棵树掩藏了自己的身影,同黑影一样耐心等待。很快他就看到有人来了,先是一个小厮,后又过来一个丫鬟,两人为了一件事争吵了起来,最后似乎是小厮劝说了丫鬟,将她送走。
丫鬟从树前经过时花祯闪了一下身子没叫她发现,谁知就这么一个空档里,那个叫阿班的小厮就被角落里冲出来的黑衣人用丫鬟淡烟丢下的剪子给活生生刺死了。淡烟正在此时返回,见到这一幕刚要尖叫,花祯觉得不好,顾不得暴露自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声音全数阻隔在自己的手心里。
等黑衣人离开后,没有分.身.术的花祯无法追赶黑影,只能带着淡烟离开,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外头买的一间小院里。当天淡烟就病了,似乎是被吓坏的,到了第二天晚间甚至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话。花祯请了京中名医诊治,开始有所好转,然而不久之后再度恶化,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甚至不到一个月就撒手人寰。
花祯忙着追查黑衣人的身份,最终一无所获,至于淡烟的事情在忙乱中几乎被他忘到了脑后,但他又怎么知道等他想起来时人已不在了。可惜之余,他只是将人草草安葬了事,就再也没想起过了。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淡烟被你救去了?”墨卿砚忍不住问。
“我救她只是不想她乱叫惊醒了你们府里的其他人,那我未必就能走得了了。”虽然墨府戒备松懈,但府里还是有一些身手不错的,大多都是侯府出身的练家子,何况元娘和墨卿砚的身手也不是吃素的,这点花祯亲身有体会。
花祯和墨府没交情,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心人,他救淡烟和告诉墨卿砚淡烟的下落本就是两码子事情,觉得麻烦又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做。人家宅里的勾心斗角,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从头到尾他感兴趣的,始终是那个疑似杀手的黑衣人,京城里有这样的杀手出没,就意味着背后有杀手组织,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东西。
“后来呢?”墨卿砚问。花祯当时没有立刻告诉她的事情虽然让她有些生气,但是到底没立场指责别人,只能压着火气追问。
花祯脸色微妙的变了变,聪明一世的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也有被手下人坑的时刻。淡烟死得很快,前前后后连一个月时间都不到,虽然当时花祯有些惊讶,但考虑到青梅竹马就被人捅死在自己跟前,淡烟心里一定也产生了阴影,因此再未怀疑过。哪想这事另有隐情。
“你是说你派去照顾淡烟的丫鬟偷了懒,才加速了淡烟的病情?”墨卿砚脸色大变。
花祯懊恼地点头:“估计是觉得在小院里待着没前途,见人病了也不细心照料,人一死就求我调回了相府。也是这次事情闹大了,才与我哭,说是当年瞒了我许多事。你的丫鬟当年临死前对自己身体有了估计,便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牢里那位的事情都一一讲了,哪晓得那小丫头根本没与我汇报。”
“当年都不说,如今怎么又说了?”
“我既然怀疑这次的事情与当年的事情有关联,自然就少不了找她来问话,那时是我大意了,这次怎么还能叫我看不出说谎了呢。”
翰林家的女汉子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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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是怎么判案的,墨卿砚不懂,只知道后来四娘真的被定了罪。虽然定案的人不是蔡煜,但他在这件事里也出了不少的力气的。
墨卿砚带着几个丫鬟去了那年淡烟居住过的小院子,也许是因为死过人,就连花祯都不再迈入这里,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沾满了灰,堆满了尘。看到淡烟咽气的那张床上,褪了色的被子还胡乱地扔在上面,一瞬间几个姑娘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真是,太可怜了……”霜月抹着眼角的泪水,泣不成声。
古月没有见过淡烟,但是看到这么多人都在为淡烟的离去而伤感,受到情绪的感染也忍不住有些为这个苦命的女子感到心疼。在墨府待了那么久,她知道墨卿砚和她身边的人都是怎样的善良。
墨卿砚走到床边的矮凳上,那里到现在还摆着一个药罐,里面的浓汁干涸紧紧贴牢内壁,呈现深褐色,同时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捂着鼻子吩咐人把药罐带下去处理了,她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地方,领着眼圈红红的丫鬟们回了府。
“咣当”一声,又是墨长风在乱发脾气。
这样的情景天天都在发生,已经数不清这是被摔坏的多少个花瓶。
“你就见不得我好!”屋里传来他的怒吼,然而蒋氏依然跟没事一样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账本。若容公主坐在她的下方,一声不吭,但是看着墨长风的表情带着明晃晃的嘲笑。如果不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满满地装着大郎,谁又会嫁入这样不安宁的人家?外头觉得墨府好的那些姑娘,定然是不清楚这里头的龌龊。
墨长风接受到公主对他的满不在乎,只觉得肝疼,他的嫡长媳是公主这件事一点都没给他带来好处。不行,必须给大郎配个妾,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阻止他给大郎纳妾,开枝散叶那是天经地义!
抬头看到墨卿砚走进来,墨长风的心情更坏了,臭着一张脸骂:“哪家的闺女跟你似的成天.朝外跑?都是订了亲的人了就不能安分点?就因为你喜欢瞎跑现在才成了个废人!”
听到“废人”二字,墨卿砚眼皮抬了抬,面无表情地跨过她来到了蒋氏和若容公主跟前和她们请安问好。
“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墨长风气得跳脚。一个二个都反了,谁也不听他的话了。
墨卿砚淡定转身:“听着呢,爹爹。正好有件事我得告诉您。”
“什么事?”墨长风没好气地问。
“雪春堂出事了。”
“雪春堂?出了什么事?”
“有人瞧中了雪春堂的秘方,想把二哥他们排挤出去,好逼着他们交出方子呢。”墨卿砚一边看,一边留心着墨长风的脸色,见他神色凝重了起来,再接再厉,故意叹了口气,“雪春堂受了危机,也不知顶不顶得住。从前听说只要二哥娶了茜娘,那方子就归二哥保管了,还替他开心着呢。可如今,怕是难了……”她没说方子早交到了二郎手里。
见墨长风眼神里有急不可耐,墨卿砚知道她点醒成功了。二郎已与茜娘诉了衷肠,如今缺的就是墨长风的态度。墨长风希望二郎继承药堂,偏偏因为前面几个孩子的亲事都不是他亲自定的,这时候闹着别扭,非要压着二郎的亲事不可,叫二郎知道有他在一日亲事就归他管。然而如今若是方子给了外人,二郎再娶茜娘有何用?不管雪春堂的下场,先把方子拿来再说,总好过自己还没看上一眼就被人抢了去。
偷偷与蒋氏做了个鬼脸,墨卿砚这才出了屋。仰望一碧如洗的蓝天,她只觉得疲惫。这样的家,温馨何在?
“过两日就回书院去吧。”墨卿砚喃喃自语。她已经理解几位兄长不愿归家的心情了,只要有墨长风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是压抑的,仿佛府里日日都在下着雨,终日覆盖着阴霾。
夜晚吹了灯,墨卿砚躺在床上出神,外头流水已经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了,尽管知道自己只要有点动作她就会醒,墨卿砚依然不愿意打扰丫鬟的美梦。嘴角微微弯起,她轻轻握了握双手,感觉到触痛了神经,无言地苦笑了。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墨卿砚大惊,一个翻身滚到了床的角落,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位,当意识到这是夜探香闺的某人后才把藏在枕头下的手收了回来。
“反应很快,是好事,可惜我进来的时候你都没觉察到。”苏君慎笑着说。
墨卿砚有些沮丧,她知道苏君慎很强,但没想到两人的差距居然这么大。虽然和自己想事情想得出神有关,但是被人摸进了房间还是太大意了。
她往外头挪了挪,偎进了苏君慎的怀里。“你怎么来了?”她问。
额上传来略带冰凉的触感,身上还能感到一点湿气,这样露重的夜晚,让苏君慎的体温也变得低了不少。额头抵着额头,苏君慎说:“想你了,就过来看看你。”
墨卿砚别过脸,把脑袋埋在了后边的怀抱中:“你把流水怎么样了?”
“点了睡穴而已。”
“亏你有时候还看起来君子,没想到会做这种事。就不怕被人捉到了?”
苏君慎听了这话直起了身,一双眼带着明显的笑意:“你不是总叫我臭流氓么?怎么忽然又说起我是君子的话了?听了怪不好意思的。”
墨卿砚嗔笑:“臭流氓,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嗯。”苏君慎居然还应了,“你还是这么叫我听起来舒服些。”
“怪人。”
“刚才在叹什么气?”苏君慎问。
“没有啦,就是在想这双手什么时候能好。”
听着嗲声嗲气的话语,苏君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了,抚摸着心上人的发丝,他低头吻了吻发顶:“会好的。”
“如果,如果好不了了呢?”墨卿砚抬头问,“如果好不了了该怎么办?”
“傻瓜,怎么又再想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因为背靠着苏君慎,他讲话时墨卿砚能感到后面胸腔的震动。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什么呢?她有些说不上来,但是很好闻。
“你先回答我嘛。”她又撒娇。
苏君慎喉腔里蹦出低沉的笑音,他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头上,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真到了那一天,让我做你的双手,可好?”
声音轻柔地似羽毛轻轻挠着她敏感的心灵,仿佛有一只喜鹊破蛋而生,在心中欢欢喜喜地啼叫着。心里泛起了波光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着,心湖的湖水冲刷着她的心脏内壁,痒痒的,震撼着。
她明明是个坚强的女子,偏偏一面对他就软弱了,然而想到可以在这个面前人软弱,又觉得这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你做我的双手,那我做你的双腿。”她胡乱说着,随后又觉得这是自己亏了。
她去做他的双脚,难不成要她来背他吗?悄悄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材差距,觉得这好不现实呀。这么一想,不由就笑了。
“笑什么?”苏君慎见她在自己怀里都能自娱自乐,忍不住捏她的鼻子。
“在笑我背不动你呀。”
苏君慎先愣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我又不是真瘸,哪里需要你来背我了?我是你的天,只要你依靠我就行了,你就是太逞强了,偶尔依靠一下别人不好吗?”
墨卿砚埋起了头,这个家伙,随时随地都能说出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偏偏又能感动她,让她有说不出的挫败感。心里有些美妙,她伸手环住了苏君慎的腰。世俗礼仪?去她娘的!
也许是因为有人在身边给予她安心和温暖,这一次她就倒在苏君慎的怀里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早起的古月见值班的流水还没醒,小心地推门而入,却发现这丫鬟睡得直流口水,梦里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好吃的,还砸吧着嘴唇显得意犹未尽。古月好笑地丢下了她,径直朝墨卿砚的床走来,却发现前主子一双黑色带着波光流转的眼睛朝她睥睨了过来,带着无法言说的威严。
看到苏君慎怀里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小姐,古月了然地点点头,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临走前还瞪了熟睡不知的流水一眼。幸好昨夜守夜的是流水,否则哪能这么轻易就叫苏君慎摸了进来,她和春菊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放倒的。
古月出门后没一会儿,墨卿砚就醒来了,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清俊秀雅的脸正深情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样宝物,又陶醉又珍重。她不好意思地扭扭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你的丫鬟已经起床了。”
墨卿砚惊讶:“谁进来过了?”然后她又自问自答,“哦,一定是古月了,春菊定不会让你这样抱着我的。”随后仿佛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赶紧推开了苏君慎,对他那受伤的眼神不理不睬。
“下人们都该醒了,你赶紧离开吧。”
“用过我之后就把我丢了,真狠心。”苏君慎撅着嘴,一个男人噘嘴也能这样好看真是没天理了。还有什么叫用过就丢,说得好像她做了什么欺负他的事情一样,不过是把他当了一回枕头罢了。
想到两人竟然就这样互相搂抱着睡了一晚,墨卿砚的脸忍不住就热了,她可是穿着中衣的呢。回味着刚才醒来时那双温热的大手似乎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就更加羞窘了。
“你快走啦!”她又推他。
苏君慎知道她是害羞了,只能无奈地站起:“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说着俯身靠近了点,两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得墨卿砚以为这次他会吻她,竟然隐隐期盼着。
然而他只是在她额头上贴了贴,就这样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解了流水的睡穴。
流水醒来时就看到墨卿砚一个人满脸通红地坐在床沿边,一个人低低地说道:“什么嘛……”
翰林家的女汉子 第87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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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砚终是回到了麓久书院。她的回归并没有在女学生这里掀起多大的波澜,从前的她就不是一个大受欢迎的人,如今她的身边就更加冷清了。要好的林姑娘与宋骁成亲后就离开了书院,安心做着宋家后宅的媳妇,与这些未出嫁的姑娘也疏远了。
这就是女学潜在的弊端,姑娘们总是要出嫁的,一旦她们出嫁后大抵都是不会再回来的,所以今年招收的学生大多都是十二三岁,即使订了亲离嫁人也还有几年光景。
墨卿砚才一脚踏出屋门,身后就飞过来了一个人影狠狠地勾住了她的脖子,抱得她呼吸艰难差点儿就缺氧。
“砚娘,好想你。”这样热情的人,除了秀安公主还能是谁呢?
墨卿砚憋得脸青:“公主,公主,再不松手就没气啦。”
秀安公主赶紧撒手,还担忧地看着喘着粗气的墨卿砚,懊恼的模样让墨卿砚又一次无奈了,仿佛她让公主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一样。
目光越过秀安公主,她发现远远的站了一个人,正紧张地朝这里张望,墨卿砚笑了。
“念学还要带侍卫来的,公主是头一个。”
秀安公主一听立马嘟嘴:“说好的不喊我公主的呢?”
墨卿砚赶紧掩嘴改口:“秀安。”
“诶!”
两人相视一笑。
“你终于回来了,手好了吗?”肩并着肩,秀安公主挽着墨卿砚的胳膊问道,这一副亲昵的姿态落在了其他女学生的眼里显得那么不同。虽然秀安公主人很随和,然而在这里似乎也并没有特意同哪个人有深交,就算是和准太子妃刘荷也只是比常人稍微好一点,还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原来墨卿砚竟与异国公主这般亲密吗?众人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瞧这些人,一看墨三娘与公主亲近,心思就活泛了起来,这群人不知道她们想的都写到了脸上吗?”刘杏站在刘荷身边冷笑不止。
刘荷轻笑:“怕是那两人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样的举动给其他人带来多大的震撼,从前就算知道三娘于公主有救命之恩,又哪里会想到两人竟然如此亲密无间。”
“叫我说,墨三娘是个真性情的。”刘杏说,正巧这时白宜妍从两人面前走过,对着姐妹二人略微点了个头,刘杏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这位白家姐姐也是性子真的,就不知道白家会给她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刘荷被册封为太子妃,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京官之女被封侧妃,这里面并不包括刘杏和白宜妍,圣上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刘杏的婚事眼看着也有了着落,她开始有闲情关心起白宜妍的亲事了。
“难说。”刘荷默默地道。白宜妍听说没有入选太子妃的时候,可是松了口气的,而宋骁成亲时听说白家人拒绝参加喜宴,让两家的关系顿时紧张了起来。
姐妹结伴而去,而这边墨卿砚与秀安公主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干脆找了一片草丛坐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火热地讲述这些日子书院发生的事情。不远处的颜北时不时朝这边看着,偶尔还要应付热情无比的春菊。颜北此时真是有些冒汗,他还没见过像春菊这样热情的姑娘,就算他不理会也能一个人说得高兴,那劲头简直不输于这边的秀安公主。
“对了,你回来得倒也及时,正赶上击鞠赛了。”秀安公主忽然一拍掌,一双眼闪着灵动的光芒,热情地看着墨卿砚。
“击鞠赛?”墨卿砚疑惑地问,“从前院里似乎不曾举办呀?”
“说是圣上鼓励大家玩击鞠呢,宫里边都举办了好几次,传到书院这边也希望能开一场比赛,男女都有,赢的队伍还有赏。”
“哦?”墨卿砚来了兴趣,“给的是什么赏?”
公主遗憾地说:“如今还不知晓,怕是得结束了才会揭晓呢。”说完还有些可惜地抚摸着两团白纱,“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否则这一次定然也能让你出一出风头的。”
墨卿砚最怕的就是这样的话题,抱了抱秀安公主看起来有些脆弱的肩膀:“怎么又提了呢?是我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任何人。”
秀安公主回抱着她:“我知道,可我就是一看到就难受。”
“你这样,我还怎么敢来书院了。岂不是来一次就要见你哭一次?”墨卿砚无可奈何,她忽然有些理解苏君慎的感受了。
“也是。”秀安公主抹去眼角的泪水,“咱不说这个,还说这马球的事情。男子那边已经选定了人,咱们这边总还是差了那么一个。”
击鞠,也就是马球的比试有各种人数,三对三,五对五,那都是有的。这次许是要调动学生们的积极,相应圣人对这项活动的号召,定的是五对五的比试。人选早早就定得七七八八,只最后还差一个名额寻不到愿意上场的人。
因为这两年女学的兴起,加之战争的频繁,会骑马的女子越来越多,但能熟练地打马球的依然屈指可数,这活动在京城流行开来也是去年的事情开始而已。圣人喜欢看马球,就是皇后和几位嫔妃也是下过场的。圣人自己更不必说,亲自上阵和大臣打成一片也是常有的事情。然而马球危险,女子中才刚刚普及,能流畅自如地发起进攻的大家闺秀依然只是少数。
墨卿砚也觉得有些遗憾,望着自己的手是说不出的惆怅。其实她的手可以活动了,如今吃饭更衣已经可以不需要别人来伺候,只是像马球那样激烈的活动还是不行。马球吗?她默念着,有些向往。她也是会打马球的,这活动蒋家人个个都是好手,刚传入梁国的时候她和蒋清就学会了,还带着一干女兵逼得蒋浩等人不得不全力防备,最后也不过输了一筹,并不难看。
“说起来,公主打算在我们这里逗留多久?”墨卿砚提起了这样的问题,问的时候有些忐忑,她怕秀安公主不喜欢这样的话题。
“说了叫秀安的嘛。”公主又重复了一遍,伸手要挠墨卿砚的痒痒进行惩罚。
“是我的不是。”墨卿砚笑着求饶。
待两人笑够了,秀安公主这才毫无形象地倒在了草丛里,看着碧空之中漂游的浮云,出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但是我的内心告诉我还不够,还不够。我觉得我一定在追求一样东西,但是我还没有得到它。”
“你在追求什么?”墨卿砚转过头问道。
“不知道,但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公主的声音又迷茫又坚定,迷茫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坚定的是自己得不到答案就不会草草回国。
墨卿砚温柔地笑了:“这样一点都不像公主。”秀安公主在世人印象里该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女子。
秀安公主坐了起来:“我也觉得不像我了,会莫名其妙想写从前不曾想过的事情?如今每天过得还挺充实,这点就比从前强。往日只是待在宫里终日无所事事,一应吃喝都有人照应着,仍嫌日子无趣。后来出来了才发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辛苦,然而有人满足有人悲愤。那个时候我就想呀,为什么有的人就算过得那么潦倒也能带着笑容呢?
曾经我被一个乞丐缠上过,他问我讨东西吃,我随手就把不爱吃的给他了,只是小小的一口点心,他都对我再三道谢,说了好多吉利话。那个时候我就想,根本无法果腹的东西为什么会让他开心成那样呢?他明明应该悲伤的,因为战争夺走了他一条腿。”
“那个乞丐参过军?”
“是啊,后来没了一条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乞讨为生。后来我被队伍催着走,没能再见到他,现在都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公主真善良。”
“哪有,不过是从前根本没好好了解过外面的人罢了,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皇宫里的人差不多。很傻对不对?”
“是挺傻的。”
“好哇,我说傻你就真的说傻呀!”秀安公主佯装生气,又与墨卿砚嬉闹了起来。
远远的,春菊有些羡慕地看着这对笑得明媚的姑娘:“从前大小姐和若容公主好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小姐也和你们公主打成了一片,看来墨家的姑娘啊都容易和公主结交成好友。”
颜北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又重新去追随那个身影。他不敢太过放肆地盯着公主看,就直直地瞧着地上的影子。黑色的影子因为公主的手舞足蹈也变得灵动滑稽了起来,就像是一出有趣的皮影戏,只是没有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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