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倾
“夺你之身若有这么简单,我还会舍近求远?你削龙骨为瑶池仙子再续一世,生死同命。她若自尽,莫非要我跟着丧命?”
夺舍一事,有违天道。
更何况夺上古龙神的神体,若寻川魂魄不灭,他岂非是给自己找了个□□烦?再者还有个命理相连的摇欢,这仙子从不按套路出牌,他可不想尘埃落定后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着她。
寻川丝毫不意外弦一会拒绝,他轻声一叹:“你我这一战,实难避免了。”
话音刚落,他脚下法阵似被压抑太久终于得到释放了一般,金光一现,原本已熄灭的烛火就如被火燎原的荒原,风一吹,火星又起,明晃晃地点亮了整间屋子。
烛火亮起的瞬间,弦一额间妖异的红光如破茧,从他额前的皮肤蜿蜒而出,如他此刻幻化出的猩红血瞳一般,魔生魔相。
那一头黑发像此时已破开云层跃出顶尖的金乌,褪去如漆般的墨色,那长发被风吹至身后,满头银白。
就像那一年的昆仑山。
雪顶覆满了冰霜白雪。
弦一当年之所以能引得三界女子为之倾倒,相貌倒不是其次,比皮相,这四海八荒许是无人能比得上寻川俊美。
他重在气质,即使身坠魔道,也如清新出尘的谪仙,从九天之上遥遥而下。
镇妖剑乃上古神剑,弦一身为剑灵,就算没有修得满身凌厉逼人的剑意也该有内敛的锋芒。偏偏他两个都没有,反而清澈得像是守护神山昆仑山的山神。
白雪皑皑中,唯他独立。
这样的人,谁会相信他不过是个上古神剑的剑灵,并非是上古创世神唯一的后裔?
又有谁会相信,他心中执念深到入魔,坠入魔道?
更没有人会相信,当年昆仑山巅他会舍弃神位诈死,蛰伏万年又卷土重来。
若非亲历,寻川怕也难以相信,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会是心怀恶鬼的魔。
两世。
已隔万年。
可当年昆仑山巅,摇欢持剑刺入弦一心房,劈向他的命门重伤于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寻川连她手心的温度都还未感受到,便见她以身挡劫,在天劫中魂飞魄散到只留下一缕残魂。
不可能不铭记。
这万年,他偶有闭目小憩时,脑中皆是这个画面。
未寻到她的迷茫绝望和过往的惨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
不为讨回什么无用的天地公道,也不为泄那无名的怒火和恨意,只为她曾经经受的那些要一个感同身受。
天刚破晓。
晨曦映照得整片天空如浴火一般,鲜红通亮。
弦清殿外已拥拥攘攘地站满了问询赶来的众位长老及岭山弟子。
守在殿外的是弦一为元丰真人时,座下收的弟子,此时方寸全无地望着弦清殿的方向,不知要怎么做了。
匆匆赶来的太一长老,发冠还未竖齐整,被手下弟子搀扶而至,气喘吁吁地瞪眼问道:“殿内发生了何事?”
前不久,元丰真人失踪,已烦得他焦头烂额,差点归西。
怎么这会人回来了,又是要清理门户又是殿内传出龙吟之声,尽出幺蛾子?
“回禀长老,弟子奉师兄封毅之命,在殿外看守。不管发生何事,若未传唤,都不得入内。”弟子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一眼,显然也是惊魂未定:“所以弟子也不知……殿内发生了何事。”
蠢蛋!
太一长老气得吹胡子,他摆摆手,直催道:“你两这榆木疙瘩当初是怎么过的九宗门试炼?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守门弟子面面相觑,委屈地垂下头不语。
忽的,小腿上一疼,皆是挨了太一长老一脚,还未等他们哀哀叫唤,便听太一长老中气十足地吼道:“还不快去问问发生了何事?难道还要我亲自请你们去啊!”
站于太一长老身侧扶着他的是位女弟子,见状赶紧给自家师父顺气:“师父莫动怒,许是真人在练法,不会有事的。”
太一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他是九宗门内资历最老的前辈,却因元丰真人的风头太劲,修仙派从来都是只知有元丰,不知有太一。
太一长老体能差,飞几里就喘气不停,所以在宗门内主修阵图,修得一双利眼,比常人看东西要更清透一些。
自打很多年前,这师弟外出除妖归来后,他便怎么看这个师弟怎么不顺眼,总觉得这个师弟外出回来后有什么不一样了,偏偏又看不出玄通。
修仙者不惧鬼神之说,他提了几次这师弟日后必将给九宗门带来灾难,旁人却只以为他嫉妒元丰深受师尊宠爱而嫉妒,无人相信。
久而久之,太一也只能无奈地当做自己是嫉妒这个运气总是格外好的师弟。
不过眼看着此生飞升无望,太一平日里的时间便更多的用在了护山大阵。从元丰失踪开始,他便觉得阵法之内隐隐有传递什么讯息给他,只是这阵法乃是开宗宗门所立,已是圣物,他所学的宗法并不能参透。
直到现在,他听到弦清殿内那一声龙吟,便似看到阵图给的警示。
心实在难安。
盘亘了数十年的不安此时如同开在藤蔓上的花,正含苞欲放。
与花开香满楼的美景不同,这些花就如同毒蛇吐信,让太一长老遍体生寒。
不远处,有岭山弟子御剑而来,匆匆忙忙的姿态,竟连剑都御不稳,未到跟前便一骨碌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堪堪在他脚边停下。
是山脚下看守九宗门山门的大弟子。
“禀师傅。”太一的大徒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颤巍巍地伏地禀告:“宗门外聚集了各家修仙门派和散修,说听到龙吟声,怀疑九宗门私藏龙族,未免祸及苍生,要上山来探个究竟。”
闻言,太一长老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他狠狠剜了些远处法术变幻时的光影,就似他能一眼剜疼了元丰一般,恨恨道:“这帮兔崽子就会寻机挑事。”
他转身,正欲赶向山门,忽又想起一事,不放心地叮嘱道:“此事必有妖,你多加派些人手守在封妖塔下,以防有妖精作乱。弦清殿也留几个人,给我看看元丰到底在折腾什么,其余人先跟我下山。”
女弟子有些懵圈:“师父,封妖楼?”
封妖楼自带法阵,寻常妖物入内就会受罡风撕扯,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是以,数千年来,除了不知死活的妖物,还没有不长眼的妖精敢打封妖楼的主意。
太一无法解释说这是从护山大阵的阵图上所得到的警示,毕竟连他也是半信半疑的,当下只怒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让你派人就派人,现在是废话的时候嘛?”
话落,他御剑正欲赶往山门,刚取出剑来,便又听一声龙吟彻天震地。
龙吟清鸣,涤荡山间晨雾。
众人皆仰头望向龙吟声传来之处,只见一条青龙盘旋而来,迅疾如风,在云间翻腾。
青龙并未露出全貌,它穿云而过,只垂下青翠色的龙尾,在阳光下如绿色的琉璃,清透耀眼。
摇欢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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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弦清殿内。
寻川指尖银辉缠着数道烈焰横指向弦一,那火光取自殿内烛火,温度并不灼人。可缠上银辉后,便有法咒附着而上,直冲到弦一面前,迸成一发结界,兜面而去。
弦一脚尖轻点,如风般迅疾地往后掠退几步,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满头银发悉数飘扬起来,被迎面的火光印出了金红的色泽。
扑面的火气如要灼烧他的魂魄一般,烫得他眼睛一眯,那猩红的血瞳一缩,指尖黑气缠绕,像蛇一般嘶嘶吐信着飞一般越过结界往寻川跃去。
你来我往间,那强大的威压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层层铺叠而去。
弦清殿的屋脊在僵持的灵力下吱呀作响,整个殿宇如同下一刻就会崩塌一般摇摇欲坠。
此时,摇欢啼叫的龙吟声就似一个讯号。
那轻啸如荒野上的风,惊醒了寻川。他仰头,似透过屋顶看向了头顶那片云端,看见她摇摇晃晃着飞来,心头一突,下意识地侧目看向弦一。
他显然也意外摇欢会自投罗网,血瞳中的战意和兴奋毫不掩饰,径直暴露在眼底。
“你千算万算,想要护她周全,奈何她就是不领情。”弦一仰天大笑了几声,畅快地直接破开早已不堪一击的弦清殿,飞跃而出,直往云端。
摇欢盘旋得有些晕,眼前整片天空都像是在她眼前天旋地转一般,让她丝毫分不清方向。
唯一指引她的,是脖颈间那烫得几乎要灼伤她的项链。
那一阵一阵的热意,就像是很多个寻常的清晨,雾镜覆在她耳边呢喃一般,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喜爱赖床,喜欢天亮后阳光落在龙鳞上时那温暖的感觉,更喜欢的却是那不知陪伴她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亲密无间的呼唤。
这种近乎本能的追随,引着从九重天上的天池坠下的她一路飞到了岭山的九宗门。
颈间灼烫的项链此时终于渐渐清凉了下去,摇欢盘旋在云层之上,俯瞰着云缭雾绕的九宗门,正欲破门而入去助帝君一臂之力时,忽的。
察觉到下方有一道熟悉的剑气,正在嗡鸣呼唤。
那战意滚滚,像是燃烧的烈焰,剑气直达九霄。
是镇妖剑?
摇欢晃了晃酒醉后有些迟钝的脑袋。
这种能够化为实质剑气的神剑,唯有镇妖剑曾被她握在手里,所以它这会的嗡鸣实在向她发出邀请?
摇欢歪着脑袋想,这剑也是记仇的啊……
弦一背弃它一回,它就天天想着要砍死他……真是可怕。
摇欢卷着尾巴正欲往下飞去,眼见着下方几欲四分五裂的大殿突的四下炸裂,一道身影如剑光直往云霄而来。
摇欢被吓了一跳,尾巴还没舒展开,就骨碌碌地直接从云间滚下去。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委实有些糟糕,摇欢扑腾着四肢,又是伸胳膊又是伸腿的,眼看着翻滚的龙身离地面越来越近,还未等她认怂搬出帝君救命。
对她发出热烈邀请的镇妖剑从封毅怀中挣脱而出,剑身在半空中利落地几经旋转,剑光如同一道幻影,从四面八方而来,稳稳地托住下落的摇欢。
急着捂住脸的摇欢悄悄从指间露出一只眼睛……
不等她欣喜地道个谢,镇妖剑便如同一把废铁一般“叮当”一声摔落在地面上。
重新摔回地面的摇欢就势滚了几圈,很不客气的一尾巴压在了镇妖剑上,只听那镇妖剑如有灵一般,嗡鸣几声后如同一把废剑,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摇欢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化形后握住镇妖剑主动贴近她手心的剑柄提起剑,教训道:“你刚才是在嫌我重?”
镇妖剑:“嗡嗡嗡。”
“嘿!”摇欢瞪它:“你知不知道这三界没几个人能把你提起来?你还敢嫌我重?”
镇妖剑:“鸣鸣鸣。”
娘的,听不懂……
岭山的弟子几近错愕地看着眼前和镇妖剑对话的女子,不敢相信她就是刚才那条云端的青龙。
那种震惊已让他们完全忘记了现在的处境,甚至忽略了此时站在不远处屋檐上,正阴鸷着双目望着此处的元丰真人。
女弟子惊愕地转头看向太一长老,似想确认眼前这一幕是否是真实的。
刚启唇,便见太一此时微微仰着头,双眸微眯,那华发被风吹得披在身后,如上好的雪缎,轻轻飞舞着。
那认真肃穆的神情,一时之间,竟让她以为看到了初见时的太一长老。
她顺着太一的视线抬头看去,屋檐上同样华发的元丰真人紧紧伫立,眉间如花钿般的印记就如一把利剑刺入她的双眼,她震惊地掩住唇才勉强压下到嘴边的惊呼。
心中惊愕比亲眼见到龙族龙女还要更甚:“真人岂会、岂会……”入魔呢!
太一渐渐收紧握于手中的虚一剑,那微眯的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慎重和谨慎:“派人守好封妖楼和山门,切忌让人迈入后山半步。”
不等身后弟子回应,他提剑运气御风而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今日,当真要清理门户了。”
摇欢听到身后惊呼,一转头便见九宗门的人自己打了起来。
她勉强分清气势汹汹提剑而上要收拾人的老头是去收拾弦一的,正欲去已成废墟的弦清殿里找找帝君,刚抬步便有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锁住她的手腕把她逼至墙角。
摇欢撞在坚硬的墙上,后背一阵吃痛,偏偏身前的人怒意蓬发的模样莫名惹得她有几分心虚,也不敢开口呼痛,只能默默忍下。
“我不是让扶正送你去九重天外了,你为何要回来?”
摇欢本就因为帝君的算计有些不悦,闻言更不高兴了,抬眼睨了他一眼,嘀咕:“扶正的坐骑飞得太颠簸,我又喝得太饱了。就……就吐清醒了。”
摇欢本已被扶正带回了九重天。
帝君叮嘱了扶正好几遍,让他切记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带回九重天,所以扶正就难得大方地召出了他的座椅神兽——赤金凤凰。
这凤凰是上古灵兽,被扶正收服于不周山,此兽性子傲娇,平日里扶正又好吃好喝地照顾着,把凤凰的脾气养得格外高冷。
不知道的人大概真的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坐骑神兽……
然这只凤凰啊,虽然脾性不太好,业务却很瓷实。一路扑飞着翅膀,那周身的火焰差点没把扶正的衣衫给烧光了。
去仙界一路颠簸,这凤凰又飞得快。
摇欢被回渊从凤凰上扶下来时,吐得那七彩祥云瞬间变成了乌云。
寻川沉默。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出这个结果。
摇欢悄悄看了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还有一事,我想请教帝君。”
寻川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示意她问。
摇欢斟酌着开口道:“那七彩祥云说它是要去接亲的,我把它吐成那样它气得不愿去了,不知接亲的是哪位神仙?帝君得罪的起吗?”
寻川一怔,随即失笑。
明明如今是这般紧张的氛围,她却若无其事地问他仿佛世尘之外的事情。
他想了想,一时也记不起仙界近日有哪位神仙要迎亲。
他抬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微微的有些发烫:“虽吐了不少,但还不至于这么快便清醒,你又做了何事?”
摇欢把手腕从帝君手心里挣脱出来,有些不敢看他的把玩着指尖,轻声道:“扶正说天池水能醒酒,我便一路飞到天池……人形走得太慢,我就化成了龙形。但龙形身长体宽,就跟个小怪兽一样,我还未到天池,就撞毁了南天门的顶梁柱,压塌了不知哪位神仙的府邸,还把玉帝的凌霄殿屋顶掀了大半,那后花园里的花也被压得七零八落,许是百年内都开不了漂亮的花了……”
酒驾一次,差不多把整个仙界的人都得罪光了。
寻川有些头疼的扶额,此时竟是连半点气都生不出来,只觉得好笑。
放眼三界,四海八荒估计都再寻不出一个人能有能耐罩住这条小蠢龙了……当真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罪整个三界。
没点收拾烂摊子的本事,怕是有与天同寿的元寿都不够相陪的。
“你啊。”寻川用手指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日后喝了酒除了我的怀里,哪都不许去。”
摇欢还担心帝君会就着此事发难,腹稿都打了一堆,眼见着就这么翻篇,欢喜得完全忘记刚才她还在生帝君算计自己的气,一跃跳进帝君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摇欢听帝君的。”
被随手丢在地面上的镇妖剑只想翻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竟一丝杀意也没有,还亲亲我我缠缠绵绵的,知不知道这样活不过三集的?
它嗡鸣着,剑身从地面上飞起,凛冽的寒光就似当年昆仑山巅凛凛的白雪,透着无尽的冷光。
那剑气澎湃,似海浪,一潮一潮地拍向岸边的礁石。
震荡着,嗡鸣着,邀请万年前持它战于昆仑山巅的女子重拾它的战意。
摇欢终于在镇妖剑跟苍蝇一样扰人的嗡鸣声中意识到,此时还有更棘手的事情要解决。她伸手握住不停震颤的镇妖剑,凝眸望向被太一困于阵法之中的弦一。
他紧闭着双目,眉间的印记鲜红得如同饮了鲜血一般刺目。
她已继承了万年前摇欢的记忆,一眼便知太一灵力薄弱,又是凡人之身,讨巧在他精研于阵图才能困住弦一一时半刻。
一旦弦一勘破阵法之眼,别说阵图会毁,就连已修为不支的太一也要命归西天。
她低头在帝君的唇上轻轻一吻,笑得就像是偷了香的登徒浪子:“我来,不是让弦一有机可乘的,而是帮你取他性命的。”
“所以帝君,你切勿再庸扰。这一世,哪怕是天池水忘川河也休想阻拦我向你求亲。”
摇欢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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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弦一被太一困在阵图之中,这阵图繁复,也不知花了太一多少功夫炼成,一时竟让他无法脱身。
他闭目侧耳,细听耳边吹拂而过的风声。
那渐徐渐缓的风声里,隐约能听到水流哗啦的流淌声,他蹙眉,睁眼看去。
岭山后山的弦清殿后,就有一丛山水如瀑布冲刷而下,在殿后汇流成小溪。
此时溪边站着个身穿岭山弟子宗服的女子,长发曳地未束,正望着河边林间一只麋鹿,不知只是在打量还是别有意图。
弦一心知自己此时是被太一诱进了阵图,该速速看破阵眼破阵法而出。
可弦一是上古神剑化的灵,初时学会的便是一招制敌的凶狠精准,擅武斗。对阵法的研究少之又少,这才有会万年前被魔界茴离困在他的幻境之中,一念成魔。
如今,他虽在此术上略有精进,只这些皮毛到底还是比不过自幼擅长阵图阵法的太一。
想解开,颇费一番功夫。
更何况,他此时已被眼前,略有几分眼熟的女子勾起了好奇心。
竟不想这么快,便离开此地。
他抬步走近。
伸出去的手正犹豫着是否要搭上她的肩,便见眼前背对着他的女子转过身,笑颜如花地一步走近,挽住他的手弯,指着林间那头饮水的麋鹿:“我还当你说的林间有鹿是哄我玩的,原来果真有啊。”
“雾镜?”弦一拧眉。
雾镜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眼里满是笑意:“真人唤我作何?我又不会把麋鹿抓来吃了,真人尽管放心就是。”
话落,她不知想起什么,勾着唇,眼神颇有些怀念地望向对岸:“不过我倒是有个贪吃的朋友,若是让她看见了,这头鹿许就活不过今晚了。”
弦一挑眉,一时间竟想不起当年在他身边修炼的雾镜除了日日粘着他以外还有哪位贪吃的朋友。
“真人不记得了?”雾镜低叹一声,倒也不纠结此事,摇着他的手臂软声撒娇:“真人说今日下山会给我带糕点的,糕点呢?”
弦一下意识去摸袖口,只摸到一手空物。他凝望着雾镜期待的眼神,摇头笑道:“明日我亲自带你下山吧。”
“就知道你会忘记。”雾镜松开他几步跳远,盘膝坐在岸边的溪石上:“真人答应我的事,十有*不是忘记就是改日。”
她鼓着脸,少女的面庞沐着阳光像细瓷一般细腻柔和。
弦一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雾镜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了?当年他愿陪她在山中抓满山乱跑的野山参炖野鸡吃;陪她翻过几座山,就为了看看冬日山顶的雾凇;闲来无事也总爱唤上她,去林间的溪边走走。
山林空旷,回荡的全是她的笑声。
曾有那么一段时光,他都想放弃一心要求的所愿,只与她一起。
只观落日,只赏星辰,只圆她梦。
“真人,你怎不好奇我日日和你在一起还结交了哪位朋友呀?”雾镜忽然从溪边转过脸来,脸上笑意渐淡,就这么望着他,眼神复杂。
弦一一时竟不敢靠近她,只远远地站在原地,故作云淡风轻地问道:“何人?”
雾镜低头轻笑了一声,望着他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许是我对于你而言,真的不重要。哪怕我极力想带你回到曾经一切还未曾发生的时候,你留恋的也并非是我。”
弦一脸上的笑容顿散。
雾镜被他封于画卷之中,却不影响她在阵图中从他的识海里化形。
她蜷缩在溪石上,眼里的哀伤渐渐变得绝望:“她叫摇欢,在无名山上日日陪伴着我。我修为尽散只剩原型时,是她日日伴我入眠,每日外出回来时总会记得给我带些小花小草,护着我到重新化形。而你,却是想要食她精魄的我的仇敌。”
最后两字,她近乎是咬牙挤出来的,那殷红的唇似被她咬出了血般,红得刺目。
话音一落,她从溪石边犹如风一般,顷刻间化得无形,再出现时,已倚在他的胸前,那尖利的指甲抵着他的心口,犹如一副钢爪。
只要她用力,随时就能抓破他的心脏。
“我只问你最后一遍。”雾镜抬眸看着他,眼神坚毅:“我愿陪你入混沌,永生永世也无妨,你可愿意放下这一切跟我走?”
弦一垂眸望着她,微微苍白的嘴唇翳合了两下,竟似这个问题尤其为难一般,让他难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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