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梦溪石
从那之后,皇帝越发克制,很少再表露出过于愤怒或激动情绪。
但是就在方才,她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陛下将一块镇纸狠狠摔到地上,羊脂玉镇纸立时少一角,却没人敢去捡。
翡翠飞快觑皇帝一眼,发现他胸口急剧起伏,显然还怒气未消,手里攥着一封信笺。
“陛下消消气。”她忙递上一碗莲子羹。
朱翊钧却没有接,语气冷冰冰“放着。”
翡翠不再言语,将碗搁在桌子上,退至一旁,即便是从小在御前服侍,她也从没忘自己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自有一把尺。
不一会儿,外头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在外头候旨。
发泄一通之后,皇帝心情似乎平静许多,他缓缓舒口气。
“宣。”
刘守有进来,低着头,一眼就瞧见被遗弃在地上残缺镇纸,心头咯噔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礼问安总是没错。
“朕记得你当时推荐薛夏此人,说他忠心可靠,办事利落”朱翊钧声音有点怒意。
“是,此人身家清白,也很上进。”刘守有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可是出什么事情”
按说他也是从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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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朝过来臣子,面对乳臭未干少年黄帝,总不至于惊吓,但是刘守有向来谨慎有余,胆气不足,当年被戚继光和朱翊钧半是利诱半是胁迫地哄进宫,拥护裕王登基,稀里糊涂立下大功,自那之后,就没再见他做出什么大事来,如今新帝登基三载,改革禁卫军,连带着锦衣卫也被波及,这位都指挥使非但没端着架子,反而竭力配合皇帝,让往东绝不往西,和那些仗着功劳资历不把年轻皇帝放在眼里人完全不同,这也是朱翊钧一直留着他没换人缘故。
朱翊钧没好气“你好属下,带着朕赵师傅,到佛郎机人占据濠境去”
刘守有大吃一惊,手足无措“这,这,那可如何是好”
朱翊钧“”
他本想唤刘守有过来训斥一顿,可如今看他这模样,倒比自己还要六神无主,一股恶气生生发不出来,顿时无语。
“算,他决定事情,又有谁阻拦得,是朕迁怒”朱翊钧挥挥手,明显不想和他多说,“你下去罢”
刘守有一头雾水兼忐忑不安地被召来,只得又满脑袋莫名其妙兼忐忑不安地回去。
若朕不是皇帝,此时便可立刻动身去广州。
若朕不是皇帝,此时便可天经地义陪在他身边。
朱翊钧目光一转,扫过旁边折子,眼神又黯然些。
上头大都是六部官员恭贺皇帝即将大婚内容,就连这阵子内阁议事,那些阁臣们脸上仿佛也沾染那份喜气,未语先笑,道一声恭喜陛下。
朱翊钧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自己要大婚,那人却远在千里之外,待在一个可能会有危险地方。
一想及此,朱翊钧脸上就跟每个人都欠他几万两似,冷冰冰没有一丝笑容。
放在旁人眼里,只当皇帝对这桩婚事心怀不满。
皇帝大婚自然与民间百姓不同,虽然也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但是比起民间,甚至官宦人家,都不知要繁复多少倍。
在祭告太庙,行上巾礼,奉迎礼等诸多仪式之后,才是真正意味着帝后结合合卺礼。
合卺礼次日,帝后向两宫皇太后请安,之后皇帝还要去皇极殿,正式宣布册封中宫皇后,接受百官朝贺,并册封刘氏、杨氏两位嫔妃。
这几个嫔妃连同皇后在内,都是太后和张居正等人帮他择定,目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皇帝本身没有任何拒绝权利,当然如果他对这几位姿色不满意,可以日后再纳自己喜欢,但此时长辈为他选择,自然是更注重品行而非容貌。
日子一天天过去,朱翊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度日如年。
大婚也就罢,无非是当个牵线傀儡,任由他人摆布着完成各种仪式,但要他面对那些浓妆艳抹,端着仪态女人,早已被担心赵肃安危占去大半心神朱翊钧,哪里还提得起半点兴趣即便一开始还有点新鲜感,但每次见到那些女子个个低眉顺眼,问十句也答不出三句,还不如去和大臣们吵架。
以至于从大婚第四天起,皇帝每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宿在乾清宫西暖阁里,即便是迫不得已召幸宫妃,也是匆匆来去,很少在某个人身上倾注心神。
有对比才显得出好坏,从嘉靖、隆庆朝过来臣子们,何时见过如此不沉溺于玩乐,反倒对政事有高度热诚皇帝感动之余,甚至还有言官上折劝皇帝勿要因勤政而伤神。
千里之外,被皇帝日夜惦记思念着某人连连打喷嚏。
“大人,您没事吧这里风大,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吧。”薛夏看着脸色有点潮红赵肃,担忧道。
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后遗症到现在才发作,到濠境之后,赵肃就大病一场,连床都起不,自然也没法去看什么战舰,好不容易勉强可以下床,他也不顾旁人劝阻,就过来。
“没事。”赵肃嘴里回答,眼睛依旧眺望着不远处泊在海边佛郎机船只。
“大人,我看这佛郎机船,也不过就是比我们多些船帆罢,并无出奇之处,大人何故对他们战舰如此看重”薛夏对造船一无所知,也不怪他有此一问,如果是戚继光或俞大猷这等久经水战将领在此,马上就能发现对方亮点。
赵肃道“船帆多,意味着桅杆高和多,而桅杆数量和高度,又意味着这艘船依靠风力而走性能好,船速自然也就快。当年永乐年间,我们最好宝船,桅杆起码有四个,长约二十六丈。”
薛夏闻言,凝目望去,默默数一下,不由吃惊“他们亦有四桅七帆”
赵肃道“不错,如今万历号,是历经一年,倾尽我大明目前拥有最好造船技巧工匠,搜尽当年郑和下西洋时造船图纸,也才造出四桅六帆船只。”
“那我们与他们船,也不相上下。”
赵肃神情淡淡,毫无骄傲之色“这只是他们驻扎在远东一支小舰队,而非他们国家主力,假如他们主力战舰驶来这里呢”
薛夏一愣。
两人俱都陷入沉默。
过一会儿,赵肃又道“你再看他们船两侧,有开合痕迹,说明在甲板下面,装着火炮一类东西,一旦有需要,暗门打开,火炮齐放,顷刻即可使敌船受到重创。”
他指着对方船上首尾“我们船上也安有火炮,但是这种火炮只能用于固定角度瞄准和涉及,一旦敌方从两侧进攻,就无法顾及,他们如此设计,就是把整艘船都武装起来,让敌人无处下手,再加强船只本身坚固性和行驶速度,这样舰队在海上几乎是所向披靡。”
此时欧洲人,已经意识到火炮在海战中重大作用,并制造出船舷炮门,以他们所看到这艘船为例,上面起码可以容纳五六百人,这意味着西班牙无敌舰队上配置只会比这更加豪华。
赵肃在给薛夏普及战船知识同时,自己心头一直以来疑问也随着看见这些战船而豁然开朗,他对军事方面并不擅长,更不知道如今欧洲海军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如今一有对比和参考,大明水师未来发展,也就马上有方向。
这正是他不顾一切想来濠境看看意义,换别人,即使明白两者之间差距,也未必有那个权力去调配各种资源,未必有那个魄力去执行到底。赵肃来此重要性,不在于他对造船专业多么解,而是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可以推动整件事情发展。
薛夏不是蠢人,他显然也明白,所以径自沉默地听着,良久才问道“这佛郎机人来濠境,仅仅是为做买卖吗”
赵肃道“嘉靖三十二年,佛郎机人向官府提出租借濠境,租金为每年二万两白银,朝廷也就听之任之,但实际上,对于朝廷,难道这两万两白银能办成什么大事无非是觉得濠境不重要,所以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地方而起冲突,但事实上呢,佛郎机人难道是傻子,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占据这么一个小地方”
“那是为何”薛夏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始跟着赵肃话去思考。
“因为此地是一个极重要中转站。往西,可从马六甲,进入印度洋,过好望角,到达他们自己国家,这就直接避开陆路上奥斯曼帝国,无需被他们课以重税,而往东,又可以到日本长崎。在这里,他们只要付出每年二万两白银代价,就可以得到补给,自由来去。”
薛夏忍不住问“难道我大明朝泱泱大国,竟不能将他们驱赶”
“以前,朝廷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现在,”赵肃摇摇头,“即便想做,也暂时没有这个心力,这就又回到先前话题,如今大明水师每况愈下,形同虚设,而朝廷要练兵,要赈灾,哪里都需要用到钱,怎么会希望在这个时候打仗”
“”薛夏久久不语。
五月傍晚海风,称得上凉爽,远处晚霞初现,将一切都洒上金黄色光辉,但如斯美景,两人却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赵肃大病未愈,身上还裹着厚厚披风,看起来就像世家公子出来游历,在濠境这个比村落大些,却比县城又小地方十分少见,引得渔民频频回头,更有少女不时窥看,双颊泛红。
一阵风吹来,赵肃蜷手成拳,抵在嘴边咳几声。
薛夏回过神,“大人,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往回走,迎面看见那位范礼安神父也正朝这里走来。
“阁下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
赵肃笑一下“再躺下去,骨头都要酥,出来活络活络筋骨。”
范礼安虽然说一口流利汉语,可对某些词语含义还是一知半解,闻言浮现出迷惑神色“骨头酥”
赵肃笑一下“我正巧想去找阁下,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
范礼安眼前一亮“回京是回明国北京城吗”
“正是。”
范礼安难掩兴奋“不知可否带上我一路同行”
赵肃问“你不和沈乐行一道”
范礼安摇头“我想去京城,他不去,但我这样,”他指指自己头发和五官,苦笑摊手,“如果一个人去,又不认路,很容易被以为是坏人,先前我曾经想求见广州知府范大人,请他给我签一份通关文书,可他连见都不肯见我。”
赵肃故作沉吟“我也是普通百姓,带着你,可能也会受到盘查。”
范礼安露出一丝狡黠笑容“不不,我能看得出您并不是一个普通明国百姓,您一定会有办法。”
“那么,”赵肃也学着他摊手,“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有什么好处”
范礼安愣住,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说到见识,赵肃不比他见过任何一个西方人差,反观他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候,赵肃道“我可以带上你,不过有个条件,请你托人帮我从泰西带些东西过来,当然,是不会违背你上帝教义。”
对方这么说,范礼安哪里还有不答应道理。
双方合计一下,赵肃一行先回广州,主持万历号命名和启用仪式。
相比与沈乐行一番长谈和在濠境收获,仪式过程反倒无甚可说,无非说些激励人心话,又与当地士绅一起吃饭,传达当今天子对广州看重,勉励他们好自为之,报效朝廷。
休息几日,那头范礼安也整理好东西过来与他们会合,六月初,苏正等人先行回京,而赵肃则带着范礼安和薛夏绕道福建长乐省亲。
一个金发碧眼外国人出现在小城,自然引起不少议论,那一阵子,范礼安成整个长乐瞩目对象,只不过带他回来人是赵肃,如今赵肃早已不是当初寄人篱下庶子,别说整个赵氏家族,就算是长乐县父母官,也要仰他鼻息,毕恭毕敬。
赵肃在濠境染上风寒尚未痊愈,也无过多应酬,只是闭门谢客,留在家里,这些年他奔波政事,在家事上很少费心,这一趟既是省亲,也是弥补。
母亲陈氏依旧身体爽朗,倒是妻子陈蕙一直卧病在床,精神不佳,看上去状况很差,赵肃特地留下来陪她们将近三个月才启程回京。
另一方面,兴致勃勃,踌躇满志范礼安在给朋友信中这样写道
亲爱rugri阁下,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候,也许我已经到达遥远东方大国首都,它名字叫北京。我想我是一个非常幸运人,至少比起我前任们来说。他们之前被作为远东观察员派遣到这儿,完成在东方传教使命,可是他们不肯改变生活习惯,还要求信徒学习葡萄牙语,这使得这里人们迟迟无法理解,也不肯接受上帝恩赐。
我认为他们这样做是不对,对于一名忠于上帝子民来说,即便他说语言和我们不一样,生活习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也需要去尊重和理解,这样才能更好地让对方接受我们,从而接受上帝。因此我很认真地学习明国语言,并在我到
101、第 101 章
达远东第三年,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可以真正进入这个神秘国度。
之前我曾经以为,明国没有开辟海上航线,他们皇帝对于这件事情也毫无兴趣,长久封闭必然导致落后,如同之前欧洲大陆上那漫长黑暗岁月一样。但很快我发现这个想法是错误,明国子民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古板,他们不仅乐于接受外来事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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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他们本身也并不无知。我所认识一个东方人,哦,姑且称之为赵吧,他见识之广,甚至超越欧洲一些国家皇帝。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上帝派我到这里来,果然有他用意,在我有生之年,必将尽我所能,完成上帝赋予责任。
亲爱朋友,希望你在读到这封信之后,也能尽快动身,我期待与你会面。
愿上帝与你同在。
无论范礼安打算如何在中国展开他传教生涯,九月初,他们从长乐回程,一路走走停停,到九月中旬,才终于抵达北京。
朱翊钧也终于等来他日夜想念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福利是竹间姑娘画包子小时候,很可爱啊,谢谢
顺便回答上章有人提出来几个问题。
1、传教士与中国人语言沟通。他们会中文,而且要精通,起码沟通是没有问题,范礼安就是第一个提倡要尊重中国习俗,在中国传教要说中国话人,在他之后罗明坚和利玛窦都继承他路线。有朋友说让赵肃秀英语,其实英语在那个时代是没用,英语专业八级也没用,因为当时英国还没称霸世界,英语也不是流行语。当时通行语言是拉丁语,包括什么法语意大利语葡萄牙语,都是拉丁语系衍生。
2、意大利等国家称呼问题,当时意大利是叫意大里亚,非洲叫利未亚洲,美洲叫亚墨利加洲,但是我要是也把这些写进去,就容易让大家看得很糊涂,所以意大利、葡萄牙之类,就还是用现在称呼,没有改变。就像清朝满语称呼,皇阿玛、皇额娘其实应该叫汗阿玛、汗额聂,但这样话就会很古怪,不符合我们习惯。这毕竟是小说,肯定不会严谨得像史书,而我也不是历史学家,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太纠结这些细节。
3、当时欧洲人对中国态度。这个就复杂,肯定有褒有贬,就像我们看到外国,同样有些人鄙视,有些人赞叹一样,所以不是所有欧洲人都膜拜中国。像嘉靖三年驻守在澳门一个西班牙人就很瞧不起中国水师,而到中国传教利玛窦等人却极力赞美中国,都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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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102、第 102 章
对一个人喜欢得越深,就越容易患得患失。
即便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朱翊钧坐在书案前,一手捏着奏折边角,一手稳稳执笔,表情貌似平静。
只是目光直视纸面,手腕停在半空,半天没有落下。
那个人要回来。
坐在这里等着他进宫吧,自己如何等得那么久。
亲自出去相迎吧,他倒是想这么做,可皇帝身份摆在那里,过于张扬容易惹来非议,对那个人也不好。
思来想去,不知不觉落笔,又写一个端端正正肃字。
朱翊钧凝视半晌,笑。
回到京城,薛夏他们就先入宫交差去,至于赵肃,皇帝那头早有旨意下来,让他先回家沐浴休息几天再进宫觐见不迟。
在他回京之前,就已经将范礼安事情上奏,朱翊钧让礼部代为安顿接待,也无需赵肃操心,其余人等,苏正,宗弘暹各有去处,分道扬镳。
赵肃到家时候已是夜幕初临,门口灯笼点上烛火,下头台阶上早就站个人不停眺望,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纵马而来,不由惊喜大喊“大人”
“毛毛躁躁,都多大人,也不知道长进”赵肃数落一句,却是嘴角带笑。
赵吉乐呵呵,一边让人接过马匹缰绳“这不是瞧见大人回来高兴嘛,您这一去就是大半年,担心死我们”
赵肃拍拍他肩膀,一边往里走。“府里一切可还好”
“都好都好,两位小公子也都很好,而且今天”
话没说完,赵肃已经一脚踏进院子,看见负手站在树下人。
仿佛意识到背后目光,朱翊钧转过身,露齿一笑“你回来。”
他见赵肃怔愣,又上前拉他手臂。
“一路上累吧,进去吃饭,就等你。”
赵肃任他拉着往里走,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也曾经想过满身疲惫回到家时候,能有个人守候着,等他回来,说一句熨帖话。
可这些年长住京里,母亲和妻子都没法跟过来,他与陈蕙感情充其量只是相敬如宾,远达不到心有灵犀地步,家里没有女主人,所以这个愿望也仅仅只能成为一个愿望。
他没有想到是,朱翊钧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陛下”饶是反应敏捷如他,也过许久才反应过来。“您为何”
“先吃饭再说罢,朕为等你,肚子都饿扁。”朱翊钧眨眨眼,露出委屈神色。
果不其然,赵肃立时心软。
“是臣错,竟让陛下久等。”
“朕好久没出宫,还是托你福。”朱翊钧笑眯眯。
赵肃张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嘴角微微扬起。
两人进屋子,原本乖乖坐在桌子上等老爹回来赵耕和赵耘眼睛一亮,都扭下椅子扑过来,一个搂住脖子,一个使劲往赵肃怀里钻,爹爹,爹爹喊个不停。
赵肃一手抱住一个,揉着两人白嫩嫩脸颊,假疼爱之名,行蹂躏之实。
“爹不在时候,小馒头和小汤圆有没有捣乱,给牡丹她们添麻烦”
赵耕鼓起脸颊,用稚嫩声音说着老气横秋话“爹爹,我们有名字,不叫馒头和汤圆。”
赵耘在旁边跟着小鸡啄米似点头“有名字”
赵肃大笑“这是你们乳名,爹爹疼你们才这么喊,别人想取这个名字,爹还不让呢”
赵耕没说话,表情却写着“你骗人”三个字。
赵肃戳戳他小脸上酒窝,赵耘不甘寂寞凑过来磨蹭,十足像只小猫咪。
朱翊钧在旁边轻咳一声“饭菜都凉,先吃饭吧。”
赵肃这才发现自己忽略天子,笑道“陛下恕罪,臣久未归家,一时忘情。”
朱翊钧绝对不会说自己在嫉妒,脸上露出善解人意笑容“人之常情,来,多吃点儿。”
伸手夹一筷子菜到他碗里。
余光一瞥,两个奶娃娃都跟着自己筷子转,他噗嗤一笑,又分别夹容易咀嚼小饺子到他们碗里。
赵耕和赵耘虽然年纪还小,却被教导得很好,端端正正坐着,似模似样拿起自己小筷子,安安静静吃着饭。
其他人都退下去,屋里连同孩子,只有四人,皇帝又是微服出来,无须太过讲究,彼此围坐在桌前吃饭,不像皇帝与臣子,倒更像一家人。
朱翊钧记忆里,只有当年还在裕王府时候,裕王、正妃陈氏、生母李氏,还有他,才会偶尔在一起用膳,自从搬到皇宫之后,这种光景就再也没有过。
赵肃见他在发呆。“陛下”
朱翊钧回过神,笑笑“没事,吃饭。”
那一闪而逝落寞被赵肃捕捉在眼里,微微一顿,没说什么。
过一会儿,朱翊钧发现那人时不时就给自己夹菜,而且都是他爱吃,心头欣喜,只抬头朝他一笑。“多谢肃肃。”
赵肃心头一跳,发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久违称呼而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故意这么少,我实在睁不开眼睛,这几天忙得欲仙欲死,明晚尽量抽时间再更一些,尽量。
2货作者上一章写得太high,发现漏回家省亲情节,后来补上,大家漏看可回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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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103、第 103 章
吃完饭,赵耕赵耘被带下去,朱翊钧看着赵肃一身风尘,难掩疲倦模样,忙道“你快去洗漱,朕还有好些话要和你说,今夜便同榻而眠吧”
怎又是同榻而眠,这里又不是没有多余房间。
一句话到嘴边,对上他亮晶晶眼神,赵肃心头一软。
“是,臣这便先告退,陛下且在书房看看书。”
朱翊钧笑吟吟应好,目送着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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