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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梦溪石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的人,嘴里发出浅浅喘息,这人是自制惯了,就连无意识的呻吟也显得克制而压抑。
气息交缠着,连头发也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与谁的。
梦里沉沉浮浮,有种说不清的畅快淋漓感,就像在温泉里泡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身体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却有人还在他耳边低低笑道“再泄一次罢我今儿才发现你睡着了更乖巧,那就多睡会儿好了”
舌头被衔住,而他微微不适皱起眉头,将要醒转。
若有人旁观,定会为眼前这一幕而脸红耳热。
人从身后被抱住,脑袋微微歪着靠在对方颈窝上,落下来的长发半遮住脸,上半身衣襟敞开,露出一片吻痕的胸膛,亵裤半褪下来,双腿大开,微微屈起,难掩春光,看上去像在无声说着任君采撷,尤其联想到这个人平日里的正经模样,更令人情难自禁。
但赵肃并不觉得愉快。任谁好梦正酣,被以这种方式翻来覆去地摆弄,都不会还能继续睡下去。
于是他醒睁开眼睛。
朱翊钧朝他无辜地笑“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狼狈模样,有些恼怒地横了他一眼,只是刚刚醒来,神色朦胧未褪,又刚刚才被“欺负”过,威慑力自然不会大到哪里去,反倒像在打情骂俏。
更何况皇帝早就练出一张厚脸皮,对此熟视无睹,抱着他,笑嘻嘻地为他整理衣物,然后亲了他一口“若不是我把你带出来,你能在里头睡上一整天吧,今儿是你的生辰,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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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 137 章
赵肃这才发现外头马蹄声阵阵,可不正在马车上,而且看这模样,已经是出了宫,不知要往哪里去。
“陛下自重,这光天化日之下呢”赵肃有点咬牙切齿,这人胆子越发大了,竟在喧嚣闹市就
“看你睡得香,我就没忍心喊你。”朱翊钧笑嘻嘻地从旁边拾起一套早就准备好的便服帮他穿上,又替他梳理好头发,戴上玉冠,末了又是那个端整儒雅的君子了,只是情事方罢,眉眼含春,实在让人心猿意马。
“这是要往哪儿去”赵肃掀开车帘子,外头正是晌午时分,客聚市集,人声鼎沸。
“到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是个妙处,你今日生辰,就当随我好好玩一遭,什么都别管了。”
他这么一说,赵肃也就懒得问了,马车有点摇晃,但他被搂在怀里,身下还有肉垫,受的震动就更少些,禁不住又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想来欧洲的蒸汽机,还要一个多世纪才能面世,而以中国开放的速度来看,也不知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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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先西欧,提前个几十年鼓捣出一台蒸汽机来,到时候就可以运用在马车上,还有轮船
车轮缓缓停下滚动,也中止了他的胡思乱想。
朱翊钧先下了车,然后从外头伸出手臂,扶他下车。
这本是不合礼法的,而且以赵肃的年纪和体力,也还没到需要别人搀扶的地步,但朱翊钧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动作,让赵肃服了软,抓住他伸出来的手,让对方笑眯了眼。
下了车,发现这里已经远离京城,脚下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延伸开去,两旁是金黄麦田,再过去则是一排排低矮房屋。砖瓦茅草,炊烟袅袅。
极目远眺,天阔云低,秋高气爽。
赵肃顿感心神一清。
“这里是京郊了吧”
朱翊钧的笑容有点得意“如何,喜欢么”
赵肃迟疑“陛下的身份”
朱翊钧道“皇帝出京,固然要劳师动众,但京郊总是无妨的,更何况才半日,你就当体恤我镇日困在那牢笼里,陪我出来走走。”
他这么一说,赵肃倒不好再说什么,两人沿着小路一直走到尽头,张宏轻车熟路,走在前头,带着他们来到一间院落前面。
房子不大,也很粗糙,可赵肃看过了京城里那些金碧辉煌的屋宅,再看这里,倒显出一股可爱的野趣,朱翊钧显然也是这么想,他脸上带了几分新鲜劲。
“走,进去瞧瞧”他扯着赵肃的手臂,兴冲冲地往里走。
“这是”
“我让他们租下这屋子,对外就说兄弟俩进京赶考,待会儿有人来问,你可别露陷了。”
赵肃啼笑皆非,这万历八年的会试,早就举行过了,下一次是三年后,还让人别露陷,这理由本身就编得牵强。
“这也简陋得太过了。”朱翊钧看到屋里摆设,不由有点失望。
“臣幼时住的地方,比这简陋多了,而且这里干净整洁,该有的基本都有了,想来之前的主人也是精心布置过的。”赵肃笑道,一面挽起袖子走到水缸前,揭开盖子,舀了一瓢水,倒入水壶,又把水壶放到小火炉上,生了火开始烧水,动作驾轻就熟。
张宏看得大惊失色,忙抢过去要帮忙“大人怎劳您动手,让奴婢来”
“不妨,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陛下想微服出来玩,要的不就是亲力亲为这种乐趣吗”赵肃笑道,并不让他帮忙。
“先生说得对,你下去吧。”朱翊钧巴不得这个大蜡烛不要在眼前晃来晃去,平白让自己和赵肃少了独处时间。
“奴婢可不敢”张宏苦笑,求救似地望向赵肃。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说话声。
“两位小哥是新搬来的”一名四十上下的村妇询问,一边往里张望,脸上不掩热情和好奇。
朱翊钧早就交代过,来了这里之后一切悉如常人,不可暴露身份,侍卫见这妇人没有危险,也就没有上前拦阻。
“这位大嫂怎么称呼”赵肃笑道。
“我姓田,哎哟,两位小哥可俊,看模样是江南人士吧”田大嫂熟门熟路地走进来,手里还挎着个篮子。“前两个月,老李他们家搬到城里去享福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房子是不是就空置下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新邻居,我就住在你们东边,我家那口子是做木活的,你们有事儿只管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在你们西边那户人家,姓刘,是个老秀才,我们都唤他刘秀才,瞧我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上我们家吃去”
田大嫂滔滔不绝的功夫让两人完全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到告一段落了,赵肃忙见缝插针“田大嫂,我们兄弟二人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过两天再去拜访。”
他们虽然换了常服,衣服上也没有精致绣纹,但那份气度是做不得假的,田氏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可此地临近京城,也曾进京逛过几回,自然看得出两人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忙笑道“两位小哥是想进京读书的”
赵肃笑道“听说京城里开了个闻道台,热闹得很,想过去瞧瞧。”
“对对,那地方,读书人都喜欢去,刘秀才也上赶着去过几回呢,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对了,这篮子青菜,是我们家那口子让我送过来的,说新邻居来了,得来见个礼,以后彼此有个照应,你们可别怪我多嘴饶舌。”
田氏虽然多话,看得出是真热心,但朱翊钧从没见过这样口若悬河,一段话说下来不带歇气的妇人,竟有些目瞪口呆。
“多谢大嫂,这太客气了,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银子还请收下。”赵肃说罢,伸手就往袖子里拿。
张宏哪里能让他掏钱,忙掏出几两碎银子要给田氏,田氏忙推让“别别,都是邻里乡亲,要是收了钱,我们家那口子可得骂死我了,这使不得,使不得我来这儿,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今晚村里刘秀才家要娶儿媳妇,他家摆了酒,让村里的乡亲都跟着热闹热闹,你们也来吃个喜酒,正好认识认识其他人,这村里的人都好相处”
赵肃笑道“多谢田大嫂,到时我们一定去。”
“那好那好,你们先拾掇着,我走了”田氏把菜篮子放下,就往外走,怎么也不肯收钱。
“这妇人可真能说”朱翊钧松了口气。
张宏识趣地退下,不忘把门关上,这下才终于真正清静了。
“乡野妇人,大都这样,陛下非要到这里来体验平民生活,那就得入乡随俗。”
“那可好,我也想瞧瞧那民间百姓的婚礼是怎么个办法。”
赵肃拨弄着篮子里头的青菜,发现还有两个鸡蛋和一点瘦肉,发现这田氏还真是细心,只不过有菜无米,也做不了饭。
“细看起来,这屋子小归小,五脏俱全,也够宁静,要是真能在这里落脚,倒也不错。”朱翊钧环住他的腰,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略带感叹。
“这世间有多少人想着能够荣华富贵,妻妾成群,陛下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平民百姓要为柴米油盐烦恼,连家里的鸡要不要拿去卖都得争上个半天,还得被官府和地主收税收租。”赵肃头也不抬地嘲笑道。
朱翊钧笑嘻嘻“我家肃肃就是寒门出身,怎么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烟火气,反倒像个神仙中人”
赵肃乐了“本神仙现在要做饭了,可是家里没米,劳烦陛下去隔壁借点米吧。”
“嘎”
用完饭,朱翊钧拉了两把藤椅靠在窗边,屋外阳光洒进来,两人肩挨着肩坐着,享受这难得浮生半日闲的乐趣。
“肃肃,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委屈点,当个女的吧。”朱翊钧拉着他的手笑道,语出惊人。
“陛下又在说胡话了。”赵肃闭目养神。
“我对你说的话,可都是真心的,这辈子太累,有时候真想放纵自己当个昏君,庸君,皇爷爷、先皇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到了我这里,每当觉得累的时候,一想起你,想到你比我更累,我就和自己说,要多做一些,你想当能臣,我总不能当个昏君,把青史的美名独独留给你。”
赵肃的嘴角微微翘起,反手握紧了他。
“下辈子如果我是个女子,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双入对,不过你只能娶一个,不要想着在外头拈花惹草”
赵肃听他在那里天马行空,絮絮叨叨,心头好笑,忍不住道“如果陛下是女子,就要学三从四德,还得裹小脚了。”
朱翊钧犹如晴天霹雳,脸上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表情,愣了半晌,才喃喃道“那算了,朕还是当个男人吧,指不定到那时候,男子和男子就能成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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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 138 章
夕阳西下之时,刘秀才家果然摆起筵席,借的是村里平时议事的一大片空地。原本就是大伙儿都知道的喜事,考虑到朱翊钧他们是“新搬过来的”,还特地让刘家刚满十四的三儿子过来请人。
刘家原本只有一个秀才,就是刘老秀才,但去年他大儿子也中了秀才,这下子可就轰动全村了,又赶上今年娶亲,可谓双喜临门,刘家家境不错,一口气摆了二十来桌,坐得满满当当,全是邻里乡亲,唯有赵肃他们几个外来人员,从衣服到气度,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乡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于是不少闺女都偷偷瞅着他们瞧,而嘴快的田大嫂也早就把两人的情况传了个遍,说是南边的兄弟俩,身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上京来读书,顺便准备下一科的会试。
想想也是,若不是举人老爷,哪能有那么出众的气派呢,身边还带了侍从和管家,一看就是家境不差的,而且看模样,往后就要落脚在这里长住,刘秀才家正好有个年方十五的闺女,指不定又是一桩喜事呢。
实在是赵肃二人的外表过于惹眼,连主办婚事的刘老秀才也注意上他们,这不,就托了田大嫂过来打听情况。
赵肃笑着婉拒“不瞒大嫂,我兄弟二人已在老家成亲,俱都是有妻室的人了。”
田大嫂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刘秀才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却不愿委屈闺女去作妾,看来这桩亲事也成不了了,可惜了这两人才貌俱佳,说不定将来还能中个状元。
那头新人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一群年轻人小娃儿簇拥着去闹洞房,赵肃他们却不去凑那个热闹,只和其他人一样坐在那里吃喝。
筵席算不上气派,菜肴更谈不上好吃,都是些寻常的青菜烧肉,装在大盆里,足够许多人的饭量,但寻常百姓没那么多讲究,也吃得高高兴兴。
“你很喜欢这里。”朱翊钧暗地里捏了捏他的手,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里虽然没有京里官宦人家办筵席那样讲究,可也更自在。”酒是刘秀才自家酿的,倒出来也是大碗大碗,完全不是他们平常看到的精致酒杯,但这样也更显出几分豪气,大家都喝得双颊通红,兴高采烈,赵肃浅尝辄止,却仿佛感染了他们的喜悦,眉目流转,嘴角噙笑。
“是啊,就这么半天功夫,就有人想把闺女嫁给你,真是艳福无边。”半开玩笑,半是酸酸的语气。
赵肃无奈“人家田大嫂方才本想和你套近乎来着,奈何你爱理不理,我就只好出面了,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最后一句,自然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好在周围喧闹无比,也没人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
一切抱着嫁闺女的心态接近你的人朕都不乐意朱翊钧暗哼一声,转而似想起什么,又问“今日这份生辰贺礼,你可喜欢”
见赵肃没有回答,他有点失望“那赶明儿,我再送你点别的吧,本以为你成天待在京里,想出来走走的。”
“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最好的贺礼了。”赵肃侧首笑睇了他一眼,尽是温柔笑意。
先前些微不足道的别扭顿时灰飞烟灭,朱翊钧只觉得满心欢愉,难以表达,不由重重捏了一下赵肃的手,恨不得眼前这些聒噪的人立马通通消失干净。
再快活,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等天一亮,就像梦醒一般,又得回到那朝堂上,面对堆叠如山的奏折和源源不断的国事。
他们身上背负的是天下,在其位,谋其政,注定没法和常人那样随心所欲。
自从朝廷重视火器改良之后,工部就在原有四司里又辟出一个军器司,专门负责火器营造和实验,火器司郎中葛燕宜,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一个人,成天跟火器打交道,不善言辞,谁也没想到跟这件事情有瓜葛的竟然是他。
人死了,调查不能断,皇帝又下令清查事故原因,刑部和锦衣卫都奉命而去,结果几天之后报上来,说是那具火炮里头的火药材料有问题,用的是劣质的弹药,但是这一批弹药都是在同一时间内上交入库的,最后由葛燕宜签字通过。
现在出了事情,葛燕宜很可能是知道有问题,然后害怕被追究,畏罪自杀的,但问题也可能出在操练之前,弹药就被人掉了包,因为除了一小批之外,其他火




天下(完结+番外) 分节阅读_122
药都是没有问题的,这批有问题的火药,恰恰就用在了当日的演练里。
无巧不成书,事情就是这么巧。
葛燕宜一死,线索就暂时中断了,审问经手制造火药的工匠们,甚至是演练当天负责运输火药的士兵,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
按理来说,火药是工部制造的,现在出了问题,责任当然是工部的,葛燕宜死了,一了百了,其他活着的人责任却也是连带的,就算没有直接责任,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所以没过几天,皇帝案首就出现不少折子,上至赵肃,下至苏正、潘季驯等人,都在被指责之列。
原本弹劾同僚,是御史的责任,但是都察院改革之后,已经不具备弹劾同僚这个职责,但他们监察百官的职能却并没有被去掉,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一干负责官员,理应承担起负责的责任,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
折子出现在皇帝面前,说明至少是通过内阁同意的,赵肃是当事人,要避嫌,其他人,张居正、张四维、王国光,都署了名,申时行、王锡爵资历跟张居正没法比,也阻止不了。
就在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
南京都察院监察御史赵谨,弹劾当朝次辅赵肃两大罪状
一是明知贺子重身为鞑靼蛮子,还弃国仇于不顾,与之结拜,并公器私用,命其为边关守将,有里通外国之嫌疑。
二是作为庶子出身,不仅不尊嫡母,还买通族长,将生母另嫁他人,以脱离本家,实乃不忠不孝之人,天下理当共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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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 139 章
贺子重双亲早逝,除了早年收养他的王环和后来结拜的赵肃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无从考证,虽然贺子重五官长得深刻些,但除了汉人,中原也有不少夷民,有他这样的长相,不足为奇,所以这第一条的弹劾,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关键在于皇帝怎么想。
第二条反倒要更严重一些,赵肃的出身来历,他没有刻意隐瞒,有心去查也能查到,赵谨说的真假掺半,这才更让人觉得可信,本朝以孝治天下,且讲究嫡庶分明,将生母另嫁也就罢了,但怠慢嫡母这一条,却为世俗所难以接受,足以玷污他的名声,让他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更重要的是,弹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赵肃同父异母的弟弟。
人们自然会想作为百官之首的内阁宰辅,不仅没有起到表率作用,甚至连你弟弟都起来反对你了,你这个次辅大人,还有当下去的必要吗
“大人,您这一次啊,是被抢占先机,彻彻底底地坑了一回”
随着话音,啪的一声轻响,棋子落下,吴维良笑眯眯地捡子儿,一边道“承让承让,又大杀四方”
赵肃白了他一眼“坑了就坑了,还非得加上彻彻底底,嫌你家大人我不够晦气么”
话虽这么说,语调却听不出沮丧。
他很少在棋艺上琢磨,棋路算不上高明,加之心不在焉,两人你来我往厮杀了一会儿,赵肃的白子便大多都被围困住。
“不下了,认输,认输。”
吴维良摇摇头“不带这样的,每回都还没结束就认输,我赢也赢得不彻底。”
赵肃耍赖“我都认输了,这棋局也就结束了。”
吴维良没好气“下回我宁可去和大公子下,也不和您下喽”
赵肃噗嗤一笑“好么,我赵少雍在你心目中还比不上一个总角小童了。”
吴维良看了他一眼“如今外头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赵谨的折子,您看起来倒不急。”
赵肃苦笑“急有什么用你也说了,我被人先下手为强,坑了一回,除了吃下这个哑巴亏,还能怎样折子闹到御前,在陛下决断之前,我本就该闭门自省,这是本朝的常例了。”
吴维良皱眉“依您看,这一次,是张居正,还是张四维”
赵肃道“无论是谁,都没有区别,他们虽然立场各有不同,但在对付我的这一点上,目前利益是一致的,所以现阶段,他们只会联手先扳倒我再说。”
吴维良道“既是如此,那就逐个击破。只是我不明白,上回您让我在山西找到的证据,为何迟迟不拿出来,否则现在张四维怕也不会这么安生。”
赵肃捡起白子,一个个放回棋篓里。
“现在的情势,我若祭出那些证据,跟张凤磬缠斗起来,那么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张居正。”
“不错,张太岳只会看着我们厮杀,然后坐收渔利,如果我再盯上张太岳,那么就是说,我需要同时对付两个人,而他们的聪明才智,人脉资历并不在我之下,到头来,我还是会输。”
吴维良听罢,沉吟道“那末,能否求助于陛下”
赵肃摇头“陛下现在,只怕正为如何帮我解决赵谨的事情而焦头烂额,更何况,这种臣子之间的倾轧纷争,须得自己来解决才好,怎可依赖君王过甚。”
吴维良想想也是,只因平日里帝王对赵肃托付信任,青眼有加,久而久之,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凡事都有皇帝撑场,实际上这种想法确实是很不好的,君臣有别,有些事情不能等着皇帝来干涉,会这么做的,通常只能是佞臣。
他思来想去,不由劝道“大人,恕我直言,一直以来,张太岳虽处处针对你,但凡碰上与他有关的事情,您总有点儿不忍下手。朝堂之争,不见刀光血影,却也你死我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赵肃叹道“你说得不错,是我想岔了。”
究其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那便是由于历史惯性,他总觉得张居正对于历史的贡献卓著杰出,一旦提前退出政治舞台,很有可能对历史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却恰恰忘了,他自己现在也属于历史的一部分,而站在他面前的张居正,不是一个符号,而是活生生,有七情六欲的人。
他的一时大意,造成今日被围困的局面,就像棋盘上那些白子,虽不至于四面楚歌,也是岌岌可危,一旦放任自流,那么被抹杀的就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了
“现在为时还未晚,”吴维良提振起精神,也怕赵肃就此气馁,“张居正先前父丧夺情,因此大受非议,若真论起来,也算大不孝,何不以此入手”
他的意思是,让赵肃重提旧事,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这样一来,赵肃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赵肃把棋子都放回竹篓,盖好盖子,又拿起茶盅喝了口茶,这才道“这件事情,先前已经揭过了,现在再提起来,影响力不会那么大,对他来说只是不痛不痒,如果不能斩草除根,不如就干脆不要下手,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你先听我说,”他作了个手势,阻止吴维良张口欲出的话。“如果在二张之间选择,我会选择先对付张太岳,骨头要挑难啃的下手,然而,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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