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病娇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流书呆
与此同时,几名太医匆匆赶到,中了毒的女宾鱼贯入东屋诊脉,剩下一名精于验毒的太医拿着红枣干查看。身体无恙的女宾敛容肃目的端坐在巨大的屏风后,聆听虞都统查案。今儿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她们绝不肯善罢甘休。
林氏母女刚到院门就被侍卫撵了回来,白着脸坐在虞品言身边。
第一个开审的便是采买这批红枣的管事,她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不等侯爷询问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原来自从虞妙琪掌家后府里的用度就一减再减,也不知她如何经营的,侯府那些产业相继开始萎缩,生意一落千丈。她换了掌柜,换了货源,换了账房,凡是虞襄之前重用的人全都换了个遍。如此更是雪上加霜,没几月竟连基本的开支都有些不够用。
虞妙琪无法,只得力图节省,旁的她不敢大动,就在吃食上做手脚,别看侯府的菜肴还是原来那个味儿,用的食材却都是最次的。前几月老太太嚷着要吃枣,拨下五百两银子雇行脚商去甘陕收购正宗的狗头大枣,她袖子一挥就截下三百两,剩下的二百两管事也起了贪欲,又截走一百两。
仅剩的一百两连来回的路费都负担不起,管事的几经寻摸,在一家小杂货铺子里看见这种卖相十分漂亮的枣干,要价亦十分低廉,大喜之下也不问出处,立刻全买了来。
恰在这时,太医也验完红枣,上前禀报,“侯爷,这批红枣应是发霉的陈年旧枣,用硫磺熏蒸过后变得鲜亮饱满,充作新鲜枣干来卖。各位贵人是吃多了硫磺中了毒,还请侯爷立即派人去熬煮绿豆甘草汁以缓解毒性。”
东屋也出来一名太医,其诊脉结果佐证了同僚的话。
厅中女宾大哗,没想到此事竟还藏着这样不堪的内情。亏得林氏之前还大赞特赞虞妙琪如何能干,却原来连自家祖母的银子都要贪,偌大一个侯府刚交到她手里半年就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论起败家的能力简直万中无一。
欢欢喜喜去接人,接回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丧门星,也是侯府气数将尽了
老太太抬手指着虞妙琪,却因嗓子被硫磺烧伤,一句话都骂不出,只眼里的怒火猛烈翻腾,恨不得将她烧成灰烬。天煞孤星,果真是天煞孤星,一克就将侯府克到了败落的边缘,当初怎么就猪油懵了心硬要接她回来
原以为她一个闺阁女儿,闹不出多大事,却没料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所有人都坑了。老太太悔得心肝俱碎。
虞妙琪脸皮先是涨红,后来慢慢变成紫色,若非林氏用力拽着她胳膊,她早就夺路而逃了。从没有这一刻让她觉得如此丢人,是比待在龙鳞卫所那一天更叫人痛苦的经历,痛苦的恨不得把自己脸皮都剥了,好叫人再也认不出。
虞品言冷着脸,命人去将卖枣干的店家抓回来继续审,然后冲马嬷嬷挥袖。马嬷嬷会意,领着几个下仆去熬药,刚跨出门槛就见虞襄缓缓而来,身后跟着一溜儿端托盘的婢女,托盘上盛放的恰是众人最需要的绿豆汁。
、第九十七章
马嬷嬷着急忙慌的迎上去,“小姐,您怎么来了您身体好了”
侯府宴席竟被人投了毒,虞襄哪里躺得住,一面派人去打听情况,一面使人去寻隔壁的朴神医。因为她种药的手艺了得,朴神医刻意在侯府旁边置办了一所宅子,弄到稀奇的植株就送来让虞襄帮忙照顾。
朴神医虽然重原则,却是个一顶一的俗人,不但看诊的费用高昂,更开了一间药铺专卖他研制的丹药,那价格贵的令人咋舌。因他师父曾救过太祖一命,虽然垂涎神药的人很多,却都不敢动他,成康帝欲拿几瓶丹药防身也得花大价钱购买。
如今虞襄求到他府上,他竟不肯拿银票,只要虞襄帮他打理三年药园。虞襄听了下仆回报,咬咬牙答应了,这才弄到专解硫磺丹毒的熄燥丸和美容养颜的冰肌玉露膏,又使人熬了几锅绿豆汁,火急火燎的送来。
“我永乐侯府与各位无冤无仇,犯不着在及笄礼上明目张胆的动手,如此行迹与自毁何异定是我家下仆受了奸商蒙蔽,买来劣质红枣欺上瞒下,才惹出这等祸事。各位夫人好生想想,若是菜肴足够,这红枣又岂会端上桌不端上来就全入了我家老祖宗的肚子,也是各位夫人替老祖宗受了过挡了灾,虞襄实在是惭愧,却又铭感五内。这是朴神医制作的熄燥丸,快去送与太子妃娘娘等人服用,还有绿豆汁也莫忘了,喉咙被硫磺灼伤,正可用此物缓解一二。”
虞襄甫一进门就拱手致歉,态度谦逊而诚恳,说完径直上前往几欲昏倒的老太太嘴里塞了一颗熄燥丸,用绿豆汁送服吞下。
“你怎么来了,这里无事,你快回去。”虞品言捏了捏她冰凉的指尖。
“侯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怎能不来”虞襄苦笑,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掉,见兄长抬手欲替自己擦汗,连忙躲开,冲门外喊道,“把东西抬上来。”
柳绿领着一溜儿下仆鱼贯而入,手里各捧着一个盆栽和一个锦盒。盆栽里的植物均为大汉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拿到外头是有市无价。在座女宾爱花的不少,眼睛立时亮了亮。
虞襄接过其中一个锦盒,打开来让各位女宾验看,笑道,“为表歉意,小女置备了一份薄礼送与各位夫人,待侯府事了,小女与兄长必定亲自登门赔罪。”
女宾们的眼睛更亮了,之前的愤怒慌乱尽皆被惊喜取代。无他,盒子里摆放的便是传说中的养颜圣品冰肌玉露膏,朴神医的药店一月只卖五瓶,不是有钱就能抢得到的。女人嘛,哪个不看重容貌虞襄这份礼物简直送进她们心坎里去了。
东屋的女宾服用过熄燥丸后症状立时消减。也是她们素来喜欢端着,在外并不肯多吃东西,中毒的程度不深。只九公主和范娇娇稍微严重一点,看在虞襄的面子上却也不会计较。
太子妃更是把虞襄当成自己人,又私下得了柳绿传来的口信,说是每月都会给她送两瓶冰肌玉露膏,她哪里还会生气,稍微好转后便出来打圆场。
“冰肌玉露膏十分难得,襄儿怎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她按照事先套好的词儿问道。众位夫人也觉得出奇,纷纷看过去。
虞襄苦笑,“娘娘也知道臣女这司农乡君的称号是如何来的,不过因为臣女善于种植罢了。为了筹到这许多冰肌玉露膏,臣女已向朴神医许诺,帮他打理三年药园。因为我永乐侯府监管不力才闹出这样大的乱子,臣女只替人当三年药农,也算是占了便宜。”话落冲各位女宾拱手,“各位夫人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虞襄自当竭尽全力以恕己身之过。”
她态度谦卑,病容憔悴,而且堂堂永乐侯府的嫡女竟去给人当药农,简直屈尊降贵到了极致。莫说这事怪不得她,就算果真是她的责任,众女宾的气也早就消了。
太子妃拥着她连说无事,范夫人和闵氏也都上前安慰,众人哪里还敢摆出不依不饶的面孔,尽皆表露出不再追究的意思。
老太太见状大松口气,盯着人群中脸色惨白的孙女直掉泪。真是苦了她了,虞妙琪弄出的乱子却要她去恕罪。给人当药农,她何至于卑微到如此地步
虞品言面无表情的坐在厅中,因为隔了一扇屏风,看不见妹妹的身影,只能一再握拳,少顷后缓缓摊开掌心,将化成齑粉的茶杯拂落地面。
卖枣干的店家本来想把店子盘掉,见库房里还有许多发霉的旧货觉得十分可惜,想着稍微加工后或可赚一笔横财。他见买枣的管事穿着不俗,怕得罪了权贵就略微盘问几句。管事本就做贼心虚,骗他说自家老爷只是个有钱的乡绅,她因为手头紧,想从中抽一层油水才买这种次货。
反正店铺也要转手,店家见对方主家并无甚权势,便把枣干全卖了,然后去了乡下购置田地。若是招惹得旁人倒也罢了,偏他招惹得是虞品言,莫说只是去了乡下,就是钻进地下都能把他挖出来。
不过半个时辰,店家就被侍卫五花大绑的带上来,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全招了。
闹了半天竟是虞妙琪克扣了老太太吃食才惹出这一连串的祸端,女宾们暗自感叹虞都统不容易,差点毁于内宅妇人之手;看看锦盒里的冰肌玉露膏,又感叹他还有一个顶得住事,撑得起门楣,亦能生死与共的妹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没感叹完,林氏忽然扑出来,直言这事皆因自己而起,不关女儿的事。因她嫁妆铺子接连亏损,才想着挪用中馈去填窟窿。虞妙琪之所以克扣府中用度都是受了她指使,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与旁人无干,话落砰砰磕头请老太太降罪。
真相已水落石出,接下来就该虞家人关起门料理私事。女宾们十分尴尬,在太子妃的带领下纷纷告辞。至于此事究竟是林氏还是虞妙琪的责任,她们并无兴趣探究。总之这母女两都不是省油的灯,亏得虞老太君能容忍她们那许久。
虞思雨早得了虞襄口信,让她在自己及笄这日归家。如今大半年已经过去,她的事没谁记得,也该回来谈婚论嫁了。虞思雨坐着马车紧赶慢赶,却没料路上坏了一个车轱辘,耽误了行程,临到门前时及笄之礼已经快结束了。
她走上台阶意欲敲门,却见一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站在门外,表情踌躇。
“您是状元郎”虞思雨迟疑开口。
“正是沈某。敢问姑娘可是永乐侯府的大小姐”沈元奇微笑拱手。
虞思雨不答,她在乡下收服的一名老嬷嬷警惕的问道,“沈大人前来侯府所为何事需不需要老奴代为通禀”
沈元奇面露挣扎,片刻后终是叹息道,“不了,无需通禀。这个锦盒还请大小姐代为交给三小姐,沈某在此谢过。”话落从袖中取出一个长条状的锦盒塞到那老嬷嬷手里,匆匆离开了。
虞思雨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却是一副翡翠盘肠冠笄,用料和做工皆十分名贵,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虞思雨眯了眯眼,呢喃道,“送如此奢美的冠笄,沈大人究竟什么意思看上虞襄了”来不及细想,便听大门吱嘎一声推开,太子妃扶着病怏怏的九公主疾步而来,身后跟着许多女宾。她悚然一惊,连忙半跪行礼。
太子妃等人只略略点头便去了。
门房等一行人走远才低声说道,“大小姐,您回来得真不巧,家里出大事了”
“哦何事正巧我这里也出了一件大事”虞思雨举步往正院行去,门房一路将硫磺枣的事说了一遍,引得她冷笑连连。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儿可巧,她手头也握着虞妙琪一个把柄,正要禀报老祖宗和大哥知道。
虞品言送走太子妃等人,理也不理跪在地上的林氏和虞妙琪,大步走到虞襄身边,探手就要去摸她肚子。
虞襄飞快
忽如一夜病娇来· 分节阅读_75
瞥了老太太一眼,先一步捏住他手背上的皮肉,呲牙咧嘴的威胁,又用夸张的口型一字一顿无声警告别、动、我当、心、血、流、成、河
虞品言纵使有满腔怒火,这会儿也都被浇熄了,收回大手,改去揉她脑袋,然后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来往外走,头也不回的交代,“老祖宗您先去休息,让她两个跪着,我安顿好襄儿再回来处置。”
虞襄急得捶打他肩膀,低声喊道,“换一个姿势,这样不方便。”
“无事,哥哥穿得是黑色衣服,经脏。”虞品言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柔软挺翘的小屁股。
虞襄羞得无地自容,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他颈窝不肯说话了。
正院大厅,老太太哪里躺得住,正用一双怒火狂炽的暗红眼珠瞪着堂下的林氏母女。她想挥舞拐杖狠狠抽打这二人,却因为中毒使不上力;想用最刻薄的词汇辱骂这二人,却因为烧伤了喉咙无法成言。
不经意间,她又想起了当年苦海和尚的批语,对接回虞妙琪的决定再次感到深深地懊悔。
、第九十八章
虞品言把虞襄塞进被窝,又在她肚皮上摆了两个汤婆子,盖好被褥后伸手摸了摸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这才含笑而去,甫一跨进正厅,脸上的笑容尽数收敛,只余令人心惊胆战的阴鸷。
虞思雨落后他一步进门,见老太太面色难看,连忙奔上前慰问。
老太太说不出话,执起她皓腕,用口型说道,“你回来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车轱辘坏了,修了小半个时辰。”虞思雨欲言又止,飞快瞥了眼站在厅外的几名农妇。老太太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愣了一愣才指着其中一人问道,“那可是忠顺媳妇”
虞思雨努力辨认她口型,点头道,“正是忠顺大叔的媳妇。”
还有几位农妇均为老永乐侯旧部的家眷,因丈夫随侯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回来时不是暗疾缠身就是缺胳膊少腿,不得不解甲归田。老侯爷最为重情重义,将他们安置在永乐侯府的田庄里,每月五两月钱的供着,一直供到他们入土为安为止。
这些人一般只在逢年过节才会入京拜见,此次跟随虞思雨回来,且个个面色凄惶,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太心中更添一层不祥,连忙招手让她们进来。
几人一来就齐齐跪下,磕头道,“老太君,侯爷,若非实在活不下去,民妇绝不敢求大小姐将我等带进侯府。民妇无状,求老太君和侯爷恕罪。”
“发生什么事了”虞品言沉声问道。
几人一面叙述一面抹泪,“启禀侯爷,当初可是老侯爷发了话,让我等在乡下庄子里谋一条生路。哪知道二小姐一回来就说我等手脚不全,是干吃白饭的,将我等尽皆辞退。我家忠顺为了挣钱不得不组织大伙儿上山打猎,前些日子遇见一只大虫,全都,全都被咬死了,只抬了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回来。老太君,侯爷,我们连下葬的钱都出不起,家中更有老小无所依傍,这才斗胆求到大小姐跟前。老太君,侯爷,且看在我等夫君跟随老侯爷出生入死的份上,赏赐些许银两置办几口薄棺吧,求求您们了”
沉闷的磕头声接二连三响起,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向虞妙琪和林氏。虞品言脸色更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连出生入死的旧部都安置不了,此事传出去还有谁敢效忠永乐侯府
老太太说不出话,扬手就掀翻炕桌,抖抖索索的指着母女二人,面上怒火狂炽。
虞妙琪连忙磕头,辩白道,“祖母明鉴,孙女并不知道他们乃祖父旧部,若是知道定不会如此是我错了,要多少银两我全出”
“你出银子,你出银子能买回我夫君性命吗襄儿小姐管家时一切都好好的,偏你要换掉她重用的庄头,挑了一个惯于欺上媚下的,竟说我们是废人,是吃白饭的,要赶我们出去。没有我们这些废人,老侯爷早就死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其中一名农妇忽然扑上去掐虞妙琪脖子,还朝她脸上啐了一口浓痰,眼中刻骨的仇恨令人心惊。
虞品言和老太太竟丝毫不加阻拦,只冷眼看着,还是忠顺媳妇尚存一丝理智,联合林氏将她二人拉开,然后磕头告罪。
“告什么罪掐死还省得本侯动手。”虞品言轻描淡写的说道。
老太太冲晚秋使了个眼色,晚秋立马转入内室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个金元宝。晚秋将之交给忠顺媳妇,说道,“这个是老太太给的,快快拿去办丧事吧。”
老太太要来笔墨纸砚,手书道,“是我永乐侯府对不起尔等,今日必定给尔等一个交代。你们且先回去把丧事办了,家里有老人的我侯府负责送终,家里有小孩的,我侯府负责养大。这张纸条你们收着,若是我侯府反口,你们就凭着这个去告官。”写罢接过马嬷嬷递来的契书,摊开置于林氏面前,用口型无声问道,“还记得你立下的军令状吗”
林氏呆住了,满脸的不敢置信,“母亲,您这是要干什么”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干什么自然是休了你。”虞品言站起身,冷冷开口,“给你半个月时间去向各家道歉,道完歉就带着虞妙琪滚。”
虞妙琪也呆了,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竟连自己也要一块儿赶出去。
“祖母,大哥,我可是虞家血脉你们怎能将我赶走”她尖声诘问,浑身肌肉都因为太过震惊惶恐而绷得死紧,几乎成了石雕。
“虞家血脉算什么本侯不认。把你们弄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就立马滚,除了林氏的嫁妆,一分一厘都不准带走”他说完拿起老太太手书的纸条,慎重盖上自己私印,然后拱手道,“事情闹得太大,须得进宫向皇上请罪,老祖宗,各位婶娘,虞某先行一步。日后有什么困难各位婶娘只管上门求助,门房必不敢阻拦。”
老太太疲惫挥手。几名农妇拿着纸条千恩万谢的磕头,等他走远也相继告辞。
林氏还在痛哭,一声声的喊着夫君的名字。虞妙琪爬起来,胡乱用袖子将脸上的浓痰擦干净,指着自己泛出条条青筋的手腕,冲老太太说道,“祖母,你好生看看,这里面流着的是虞家的血,我父亲是虞俊杰,曾经的永乐侯我不是什么外姓人,是父亲的血脉啊祖母,你怎么忍心让父亲的血脉流落在外”
她没有别的依仗,只剩这点血液了。死去的人往往最令人惦念,她就不信提起已故的儿子,老太太会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然而这一招早就被林氏用烂了,恻隐之心没有,反而厌烦居多。老太太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巨大的滚字,然后将毛笔狠狠砸在虞妙琪脸上。
虞妙琪躲之不及,顶着一脸墨点惨然而笑,笑完静静流泪。她指了指老太太,又指了指林氏,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脚步踉跄的离开,似乎已经心如死灰。
老太太使人将林氏扔出去,这才躺倒在榻上,身心俱疲。
虞襄只眯了一小会儿就被痛醒,捂着两个汤婆子哼哼。虞思雨掀开门帘嗤笑道,“听说你今儿个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来了初潮丢人丢到家了。”
“那又如何,来得都是女宾,就算我血流成河,谁还能拿这个说事前边如何了”虞襄半坐起身,从被窝里掏出一个汤婆子塞进衣领。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她哪儿哪儿都觉得冷。
虞思雨见她上边鼓鼓的,下边像怀胎五月的孕妇,止不住笑起来,笑罢撇嘴,“惹出这么大的祸端,大哥还能饶了她们说是让她们把烂摊子收拾干净就立马滚蛋,除了嫁妆什么都不能带走。”
虞襄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头发,笑道,“嫁妆都让舅舅舅妈去管,想来这会儿也不剩什么了。母亲说自己嫁妆铺子亏损甚大才打中馈的主意。她此言只为了给虞妙琪开脱,却不知道自己一语中的。临出门的时候清理账册,虞妙琪就该焦头烂额了。”
虞思雨掩嘴忍笑,问道,“真有其事就算给了我几家店铺几百顷良田,应不至于沦落到连老祖宗那几百两膳食银子都要克扣的地步。”
虞襄拉高被子,将自己裹成球状,“我哪知道她怎么想的,许是认为那些嫁妆在我和老祖宗手里拽了几年,已经被玷污了,要回去便大肆更换掌柜和货源。管理不善再加上货源不稳定,她不赔钱谁赔钱。”
虞思雨唏嘘不已,苦笑道,“她弄出这乱子委实太大,把京城最有头脸的贵人都给坑害了。本来咱们虞家三位小姐只有她是出淤泥而不染,这会儿哪里是出淤泥,是掉了粪坑了。你说咱们这辈子还能不能嫁出去”
“名声再好也不能嫁入高门大户,你快别想了,找个老实人安生过日子吧。我断了腿的那天起就不指望嫁人,名声好坏有什么所谓我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日子过得痛快就成。”
“满京闺秀唯独你过得自在。”虞思雨颔首,摸到袖管中的硬物,连忙取出来递过去。
眼下自在,过几天也自在不起来了。想到步步紧逼的兄长,虞襄哂笑,接过长条状的锦盒打开,顿时惊住了,“你哪儿来的银子买这样贵重的礼物”
“嗐,不是我送的,是沈状元送的。快说说你跟他究竟怎么回事儿,你及笄他竟送如此贵重的冠笄,可是看对眼儿了”虞思雨凑过去低语。
虞襄捧着盒子愣神,一个念头忽然钻入脑海,不等她细想就听见桃红柳绿在外面喊道,“二小姐,你怎么来了你这头脸是不是得擦一擦,瞧这脏的。”
话音未落,一脸墨点的虞妙琪已越过她二人跨入内间,表情看似平静,眼中却隐有癫狂之态。
“虞襄,我今日得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有可能颠覆你整个人生的大事。你想不想知道”她放缓脚步,徐徐走到床边坐下,嘴角的笑容分外诡异。
颠覆我人生的大事还藏在哥哥肚子里呢,你这点事算得了什么虞襄依然漫不经心,虞思雨却警惕起来,冲桃红柳绿大吼,“二小姐魔怔了,还不过来把她拉出去”
、第九十九章
虞妙琪狠狠一巴掌朝虞思雨扇去,大声吼道,“滚,这是我跟虞襄的私事,没你插嘴的余地”
“小贱人,你敢打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虞思雨在乡下当了大半年农妇,庄里庄外全是她一人打理,此时的战斗力更胜往昔,扯住虞妙琪头发就往床柱上撞。
桃红柳绿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虞襄半靠在床头,抱着两个汤婆子看得津津有味。虞思雨只弄乱了衣襟,虞妙琪却蓬头垢面,衣衫凌乱,活似被人蹂躏了几百遍。她瞥见虞襄闲适安然的表情,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用最大的声量喊道,“虞襄,你得意什么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虞家人,而是当年奶娘错抱来的野种我两长得半点不像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们根本不是双胎,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她隐去沈家家破人亡,沈元奇高中状元的事,把当年的阴差阳错全说了。因她刻意宣扬,不但屋里人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路过的下仆也都听得一字不漏。
桃红和柳绿完全呆住了,虞思雨见虞襄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连忙坐过去揽住她肩膀,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虞妙琪还不肯罢休,指着梳妆台上奢华至极的珠宝,冷声道,“这些本该是我的,”指着博古架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这些本该是我的,”推开窗户指着美如仙境的院子,“这些也本该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该走的人是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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