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山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子在野
莫青荷眼见是在劫难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抱窝鸡能孵蛋养小鸡,你能干嘛?”
沈培楠把他搂在臂膀里,笑道:“想要儿子啊?”
莫青荷点头:“屁话,做梦都想。”
他撇了撇嘴,充满怨恨:“我没爹没娘的,家里又不能给说媳妇,好不容易组织给介绍了一名女同志,长得漂亮,革命觉悟又高,谁知道一句话都没说上呢,我就被派到你这来了。”
沈培楠就乐,和他一起滚到了茅草堆里,屈着一条腿撑在他身上,利利索索的把两人的裤子也扒了,胯贴着胯磨蹭,低声道:“你们长官才叫觉悟高,知道姓沈的还没老婆,赶紧把送媳妇过来,什么叫讲义气,什么叫支持合作,老子算见识了!我得回去就跟委员长拍电报,这事必须全国通电表扬!”
莫青荷被他气的要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沈培楠亲了他一口,越看越觉得爱,笑道:“成,儿子的事,既然莫团长都开口了,沈某万死不辞,我给你生。”
莫青荷搂着他的脖子,往他肌肉结实的胸膛亲了一口:“滚你娘的,你生个鸟!”
沈培楠很不满意,拢着莫青荷腿间的玩意上上下下的揉,直弄的他耳热心跳,往他身上一扑:“能不能生试试就知道了!”
莫青荷难得与他有片刻和平,在心里一咬牙,心说疼就疼一次,忍忍就过去了,认命的闭上眼睛,两手滑到他宽阔的后背,低低的喘着气,道:“小外甥都有好几个了,还满嘴胡说……”
沈培楠突然停住了,愣愣的瞧着他:“外甥?四丫头嫁人了?我添外甥你怎么知道?”
莫青荷也跟着发怔,半天才默默叫了一声糟糕,上次说到莫柳初就被打断了,还没来得急跟他说沈飘萍的事,只好硬着头皮搪塞了几句,沈培楠听得脸色都变了,把他往床上一按,没头没脑的乱亲下去,一边亲一边骂:“妈的,小王八蛋,老子家里都是党国要员,我再不好好收拾你,你把我一家都快策反了!”
莫青荷被亲得头昏脑涨,只觉得两人之间暖烘烘的暧昧快让他把持不住,腿间的那东西也抬了头,忍不住张开腿往沈培楠腰间蹭弄,额头出了热汗,他把脸埋在沈培楠脖颈间,低声道:“沈哥,你慢一点,别让我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aurevoir的地雷!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有一定几率掉落双更呦,让我们期待夜晚的表现吧
戏装山河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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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用手指朝龙渊身后一点,古旧的青铜院门缓缓关闭,又一挥秃了毛的拂尘,门口一对精雕细琢的石头狮子化作两名身着青衣的伶俐童子,一左一右垂首听命。与此同时,院中风声大作,在庭中晾晒的白绢恍如被看不见的手来回拉扯穿行,将龙渊和老道两人围在中央。
转眼树停风止,周围恢复寂静,依稀可闻悠长鸟鸣,一股清新水汽扑面而来,再定睛一看,那座破败的小院已经变了模样,先前的白绢,符纸,烛火都消失无踪,眼前视野开阔,正是一片锦绣山川,被一道凭空出现的游廊分作两半,两侧皆为广阔湖泽,幽幽碧水一望无际,近岸处风荷一一并举,芦苇遍开白花,沿着湖面朝远处眺望,只见隐约有青山数重,白云缭绕,仙鹤振翅高飞,在山间盘桓往返。
刚才疯癫脏臭的道人此时化为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白须白眉,身着广袖华服,腰间挂一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正冲龙渊捋须而笑。
将龙渊上下打量一遍,老仙叹口气道:“想当年帝君在蟠桃会露面,当真睥睨众生,绝代风华,现在却步履沉重,眼底环绕戾气,越来越像人了。”
“昔日帝君领命来人界历劫,我赶去昆仑山与你对弈,可惜棋局尚未分出胜负,那婴儿便呱呱坠地,我每次想起心里总觉遗憾,此地美景优美,不知帝君可有兴致继续当年的棋局?”
老者说完,一晃手中拂尘,游廊中间凭空多了一副棋盘,两盒棋子和一坛泥封的好酒,仙童摆出两只白玉碗,开始倾倒琥珀琼浆。
此情此景任哪个凡人看见都要惊掉了下巴,龙渊却似早已看惯了,根本不为所动,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手中把玩,仿佛在检验老道法术的精妙程度,半晌将棋子往盒中一掷,淡淡道:“当日棋局如何,我早已忘了。”
“此世我为肉眼凡胎,实在不该与仙人过多来往,若仙翁无他事相商,龙渊先告辞了。”
老仙正笑眯眯的端着玉盏饮酒,唇上沾着一点流光,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将杯盏往桌案重重一扣,朗声道:“你忘记的何止是棋局?我做这幻境,就是担心你做人做久了,忘了仙人的职责!你身为众星宿之首,私自逆天而行,以致百万人的命数都因那公子寒而重写,你们犯下大错,再执迷不悟,是等着天帝亲自来兴师问罪么?”
“自己来看,你们给三界添了多大的麻烦!”
老仙儿精神矍铄,斥责声中气十足,吓得两名仙童都不敢上前劝阻,老仙又一摆拂尘,游廊下的万顷碧波忽然分作两边,漩涡中间升起一口巨大泉眼,涌出的清水源源不断化作一面水雾环绕的澄明宝镜,映出三界情势。
先是数年前的长安市井,稚童令侍卫斩杀奔马,救下乞儿龙渊;接着天帝震怒,当众砸了玉如意,众仙甩袖子的甩袖子,拍大腿的拍大腿,各个急红了眼;再是鬼界一干判官和鬼差无不焦头烂额,手里的生死簿写满被朱笔勾划的人名,奈何桥却空无一人,连孟婆都靠着栏杆打起了瞌睡。
原来众仙平日的职责就是按照天道运行来维持三界秩序,按照原定轨迹,公子寒的江山社稷早该于数年前毁于一旦,他本人也在劫难逃,但龙渊却硬是保国祚平安至此,乃至该死的人不能死,该轮回的亡魂无处可去,生灵虽苟活,这几年的运道却为空白,众仙家只好日夜奔忙撰写人间命数,勉强才没让三界出更大的乱子。
镜中仙人一片忙碌之象,龙渊立于镜前,不仅没有半分忧虑,倒像在看一场好戏,半晌拈了一颗棋子朝镜中神气活现的哮天犬扔过去,黑狗被砸中脑袋,疼的连汪了几声。
龙渊笑道:“众仙家平时清闲惯了,我早想让他们舒活舒活筋骨。”
老仙儿气的手舞足蹈,一面指着水镜一面数落龙渊,却忘了按时收起术法,画面一转,水镜倒映出人界的景象,正是鸾音阁,宫女们摆了晚膳,公子寒跪坐在矮桌旁静静等待,不时朝门口看一眼,桌上的饭菜已经快凉了。
龙渊一皱眉头,转身要走,迈了两步又回头直冲老仙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了他一根胡须,说来也怪,只见那根白胡子竟在手中变粗展长,生出四肢与根须,不出片刻便化作一条上好的百年人形山参。
“算你老儿的见面礼,送给我家那傻子补身子吧。”
老仙儿咝咝抽了几口凉气,气的只剩干瞪眼的份,围着龙渊连绕三圈,一甩袖子,扼腕叹道:“帝君,为那公子寒改命至今,已毁去你千年仙骨,若再篡改天意强留他性命,就算你为星宿之首,也免不了被除去仙籍,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
“帝君,你一向清醒自持,以天道为尊,能否跟老朽说说,此番为何执意如此?”
龙渊并不回答,抬手置于水镜之上,只觉一阵寒冷入骨,那本来蒙着一层薄雾的镜面忽然呈现风起云涌之势,云雾从四方堆叠而来,又忙不迭分开,镜中之物已同方才大不相同。
“此镜名为菩提台,以手拭镜,可见前世今生。”
镜中映出市井喧闹,往来之人皆穿前朝衣衫,正值隆冬腊月,天寒地冻,路人各个忙着置办年货回家过年,街角一间高广大宅,朱墙下缩着一名身着破烂单衣的少年,踏一双漏底草鞋,面色发青,十指腐烂,已经冻死多时。
一转眼已是第二世,依旧是那少年,躺在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屋里,身边偎着病入膏肓的老母,墙角一只缺了口的黑瓦罐,蹲着一只瘦精精的老鼠。又过三夜,有野狗进屋啃食二人尸身。
第三世,那少年被诬为偷儿,被富人遣家奴当街乱棍打死。第五世死于霍乱,第六世出天花,被家人用草席子裹了,趁夜丢至后山;第七世,朝廷乱臣当道,又逢连年大旱,田野颗粒无收,那少年正在村口挖野菜,被官兵抓做壮丁,在去前线的路上遭遇义军伏击,乱箭穿胸而亡,尸身在河里漂了七天,被江鳗和蛆虫啃噬殆尽。
第八世,第九世,少年背着行囊,佝偻着瘦削的脊背,行走于苍茫天地之间。
第十世早已改朝换代,少年为乞儿,刚讨得半只长了霉的馒头,市井有纨绔子弟跨马驰骋,马匹无故受惊,朝少年狂奔而来。
街对面的锦衣稚童穿过乱兵与鲜血,给乞儿稍来一碗阳春面。
仿佛历经十世艰难,终于觅得故乡。
皇宫琼楼玉宇,乞儿躺在榻上,那华服稚童用手指蘸着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乞儿那满头癞疮,柔声道:“皇宫虽大,你我相依为命,再不会受人欺凌。”
龙渊静静的重温这一幕,那双从来都无波无澜的凤目之中,有坚冰渐渐融化,化作无限柔情。
老仙儿捋着花白的胡须,长长喟叹一声,道:“劫数。”
龙渊将手指朝那水镜一点,景象再次变换,又至鸾音阁,公子寒久候龙渊不至,连晚膳都没有用,和衣歪在榻上,已经睡熟了。
水镜渐渐清晰,公子寒清秀的脸近在眼前,龙渊伸手去抚,只觉得镜面寒冷刺骨,凛然寒气侵入肺腑,像一根针,插在心头狠狠的搅。
龙渊抽回手,对老仙静静道:“我为上古神裔,与日月山川同生同老,人间无常在我眼中不过是安排好的棋局,自然更无法对所谓的情爱感同身受,乃至轮回十世,看尽人世污浊,有时甚至思索,若人生所追逐之物都如此短暂可笑,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可笑世人尚不自知,竭力求生,这一点,公子寒也不能免俗。”
“身为上仙,不对众生心怀悲悯,与魔物有何区别?”老仙闻言大骇,后退一步,“那你又何必自废基业,保这江山数年太平?”
恰好镜中公子寒翻了个身,从榻边摸到一件龙渊的锦袍抱在怀里,孩童似的蜷起身子,喃喃嘀咕了一句什么,又皱着眉头睡熟了。
龙渊不自觉的扬起唇角,道:“我想让他高兴。”
“仙翁,你曾经也是凡人,大彻大悟才得以位列仙班,你可曾有过这种感觉,当待在一个人身边时,就好像回到故乡。”
“我并不知道凡人口中的故乡究竟是什么,我浪迹人间十世,时常为了乞些钱粮与行路的旅人攀谈,听闻他们说起故乡的烟雨、集市和采桑的姑娘,无不双眼含泪,就连犯下杀人重罪的逃亡者都眼露温情,我想,那必是一处极美的地方,在那里人们心有所居,平安喜乐,无忧无惧。”
“至于你所担忧的,我心中有数,公子寒的江山气数已尽,从登基开始他会一路坎坷,直至被亲弟弟篡位夺权,发配边疆,冻死街头。从现在开始我再不插手他的命数,待他离世,我便可重回天界,与仙翁在昆仑山颠好好喝一壶酒,下一局棋。”
无论那仙翁如何劝说,龙渊都似打定了主意,再不回话,穿过迂回的游廊,原本的青铜院门已近在眼前,伸手一推,整个由术法支撑的仙界幻象霎时被抽去颜色,逐渐分崩离析,再回头看时,只剩一间破败的殿宇,院中处处悬挂白绢,屋内燃着红烛,一股纸灰味儿直呛鼻子。
龙渊迈出小院,那衣着褴褛的老道又举着桃木剑且吟且唱起来,跳了一段不知所云的舞,望着龙渊越来越远的背影,感慨道:“公子寒的薄命之躯,哪里承受的起帝位的福泽!”
院中升起一阵青烟,再细看时,老者已无踪迹。
古旧的大门发出吱呀闷响,在身后渐渐合拢。
古旧的大门发出吱呀闷响,在身后渐渐合拢。
秋天日头短,仅是说了一会话,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皇宫禁院次第点起灯火,禁卫列队巡视,提着一只只圆圆的绢布宫灯,映照回去的路。
公子寒又翻了个身,感觉怀里搂着的锦袍被人抽走了,便不满的睁了睁眼睛,迷离间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正杵在帐外解衣裳,便嘟囔道:“回来了?”
公子寒又翻了个身,感觉怀里搂着的锦袍被人抽走了,便不满的睁了睁眼睛,迷离间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正杵在帐外解衣裳,便嘟囔道:“回来了?”龙渊嗯了一声,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又来解公子寒的寝衣,直把他也剥成赤条条的,才钻进被衾,用掌心细细抚摸那具自小养尊处优的柔滑身子,被窝被公子寒早捂得热了,两人腿缠着腿,脚趾勾着脚趾,恨不得化作一双巨蛇盘绕在一起。
公子寒平时少睡眠,一旦睡熟却也不容易醒,被作弄了半天还犯迷糊,只觉得一件硬邦邦的物事抵住腿根,耍赖似的要往里磨,公子寒推也推不开,咕哝了两句不要,接着全身被人按住了,龙渊翻身骑在他身上,那硬而热的物事干脆没羞没臊的在他小腹磨了起来。
公子寒这才勉强醒了,红着脸嗔了他两句,伸手拢住龙渊的那物事,轻车熟路的开始上下揉搓,手中很快有了粘滑的触感,便分开腿等他进来。
龙渊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慢慢伏□子,将侧脸枕在公子寒的胸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轻轻道:“你且睡,我忍得住。”
公子寒这才勉强醒了,红着脸嗔了他两句,伸手拢住龙渊的那物事,轻车熟路的开始上下揉搓,手中很快有了粘滑的触感,便分开腿等他进来。
龙渊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慢慢伏□子,将侧脸枕在公子寒的胸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轻轻道:“你且睡,我忍得住。”
戏装山河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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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约定持续了七年,龙渊与那桃妖儿整整争了七年。
一开始,桃妖见公子寒寂寞,偶尔给龙渊捎个口信,让他来探视一趟,后来公子寒适应了山中生活,桃妖就不肯放人进来了,若龙渊不守约定,那桃妖便以公子寒的性命威胁,收敛院中妖气,连累他大病一场,反复几次,龙渊就真的不敢来了。
什么都不在意时什么都不怕,后来认识了他,有了让人要挟的把柄,怎样做都是错,甚至不得不亲口告诉他,如今后宫佳妻美妾成群,膝下渐添儿女,公子寒那时正在绣衣裳,闻言挤出一丝笑容,说:甚好,热闹些。
攥在手中的唯一希望是那憨儿曾经诚挚如赤子般的心意,告诉自己,如同山顶青松和云间皎月,说不变的就真的不会变,只是时光不过弹指,就连当年的少年,不知不觉也老了。
龙渊从公子寒的小院冲出来,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攀登,一直走到山间溪流的源头,视野豁然开朗,耳畔渐渐出现轰鸣的水声,两屏青山之间,一道白练般的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流水飞珠溅玉,在瀑底冲出一个深水寒潭,积满了便从山石豁口溢成溪水,潭边长满桃树,树底遍生绿草青苔,被潭水浇灌的极为茂盛。
此时已是秋季,桃花却毫无颓败之势,甚至比山腰开得更加旖旎而冶艳,千万棵碧桃只花不叶,一朵朵一蓬蓬纯粹的红,层层叠叠的花海涨满了眼帘。一名粉衣少年如花瓣儿般轻盈,足尖点地,临风立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上,居高临下看着龙渊。
仿佛已经等待多时,目光毫无畏惧。
少年的声音也如外貌一般清爽,干净而冷冽:“帝君,你违约了。”
龙渊的眼底闪过恶意的寒凉,铮的一声抽出长剑,几乎脚不沾地的飞身至那桃妖身前,凌厉剑气直朝他眉间刺去,厉声道:“一切我都按你说的做,你说惜他护他,便是如今这副样子?这几年你又履的什么约?”
少年的黑发被劲风激的向后一扬,一挥袖子,轻盈的闪身避开,答道:“我怎会亏待了他,若不是我,在这山里饿也饿死了他!只是他总放不下你,忧思伤身,我有什么办法。”
说罢身形快如疾风,寻了另外一块石头站着,眼中添了怨毒:“你不要再来,你来,他总要惦记你,你若一直不来,他就不再想了。”
“妖孽不知悔改,我怎能容你!”龙渊几乎气结,再不跟这不开化的妖讲理,手腕一抖,万千杀意化作剑气,以破云之势朝那少年直扑而去。鱼肠为春秋五大名剑之一,打造的极为合手,剑随身动,杀招变幻莫测,变化外又生变化,绵绵密密的织就成一张天罗地网,凛冽剑锋快如闪电,招招要人性命。
少年右手结印,用术法不断腾挪闪避,身形过处尽飘桃花,恰好一阵秋风拂过,瀑布改变方向,斜风卷着细细的水雾朝人扑来,兜头兜脸的白雾把人裹在里头,一时风动花舞,剑气势如疾雨,两人斗得衿带飞扬。
不过十招,那桃妖已经明显处于下风,动作越来越慢,几次险些被刺中心窝,不得不曳水逃跑,狼狈的找了一块向水潭里伸展的石头稳住身形,隔水朝龙渊喊道:“你若杀了我,凭公子寒现在的身体,不出三日定命丧于此!”
见龙渊没有追来的意思,重又曳水返回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用术法修复被划破的衣裳,倨傲道:“每回都来找我来撒气,打赢了又怎样,你赢一万遍也没本事保得他平安,性命对于凡人意味着什么,你做过人,应该比我清楚。”
接着一眯眼睛,笑容如往常一般甜蜜而纯真:“就算他死了,骸骨埋进土里,养的也是我的枝枝叶叶!如今,你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龙渊的长剑泠然落地。
“我真的喜欢,你让给我吧。”桃妖低头道。
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极其率真,仿佛索要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件瓷碗,一本字帖,或者一条新打来的鲜鱼。
龙渊的怒火随着那逐渐停歇的花瓣冷了下去,心中生出无尽悲凉,忽然忆起,许多年前,自己面对年少的公子寒,也是这般不懂相思为何物,糊里糊涂答应了一句话,简简单单要了他的人,本以为只当手中添了一件玩物,却不想赔上一生。
熟视无睹过,新鲜甜蜜过,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的占有过,如今满盘皆输,只剩下一个念想。最好笑的是,想当初那老仙儿提醒其中利害,还自负的以为这世间的风流故事,尽是笑谈。
“好好待他。”
龙渊将长剑收回鞘中,疲倦的拢了拢鬓发,随手一拨竟寻到几根白发,不由一怔,心道老的何止公子寒,自己也已是不惑之年了。
再一抬头,只见公子寒正拎着一只空木桶上山来,拐过最后一道弯,看见龙渊握着剑站在潭水边,身上那件纹采辉煌的华贵鹤氅落满了花瓣,潭边的平地上,到处是削断的桃枝和翻起的烂泥,像刚遭了灾。
公子寒站着看了一会儿,唇边浮出一丝讥讽的笑,道:“我当是去了哪里,原来在这儿练剑,午膳快好了,山里没什么好东西,要是不嫌弃就吃了饭再走。”
他看不见站在旁边的桃妖,径自绕过龙渊,慢悠悠的把木桶丢进潭中汲水,一桶满了,放在地上试了试,竟拎不起来,蹲身倾了半桶,感觉差不多了,擦了擦额角的汗,双手握着木桶的提手,弓着腰踉踉跄跄的往回走。他瘦的脊柱都突出来,每走几步就停下歇一歇,山风吹着那一头半白的长发,佝偻的背影如同一位花甲老人。
龙渊被这骇人的场面惊的失了魂魄,半天才回过神,追上去要抢他手中的桶,公子寒不肯,推搡间掉了木桶,刚汲的潭水哗啦一声尽数洒了,空桶骨碌碌滚出去老远。龙渊去捡,公子寒拦住他,淡淡道:“陛□子金贵,粗活我干就行,习惯了。”
“你别动,我来。”龙渊推开公子寒,不想劲使大了,公子寒瘦弱,被他一推,险些跌进山路旁的灌木丛里。
龙渊无措的站着,手中捧着空桶,不敢动了。
见水打不成,公子寒叹了口子,接过木桶,磕了磕边缘的泥就要下山,刚走了两步,龙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迫他转头,颤声道:“你生我的气?”
公子寒想了想,忽然笑了,依旧是很和顺的模样,道:“你看这水。”
“水?”
公子寒点点头:“我这一辈子,就像刚才打水一样,到头是一场空,若真要生气,大概能活生生把自己给气死,这么多年糊糊涂涂的都过完了,如今还计较什么。”
“倒是陛下你,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差,还是收敛些吧,再诚心待你的人也有厌倦的时候,不知你现在的枕边人如何,我已是懒得再哄着你了。”
公子寒拨开龙渊的手,回头望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山间的台阶上,龙渊站的高,公子寒抬头看他,只觉得他衣上一重重繁复的章纹和佩饰华贵的刺人眼睛,模样还是好看,这几年添了年纪,下颌不似从前尖了,眼睛也不再上挑,曾经的冷艳尽数化作帝王的端正和威严,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感,仿佛一棵老松,饱经风霜而知苍劲。
公子寒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眼前一片模糊,抬手想摸他的脸,举到一半,又放下了,摇头道:“仿佛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是这么仰视你,仰视了半辈子,等来这样一个结局,有时候我真想问你,你这颗高高在上的心里,有过我么,有过任何人么?”
“龙渊,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他说着转过身,扶着身边的石壁,慢慢沿着石阶往下走,龙渊愣在原地,桃妖从后面赶上来,握住公子寒干瘦的手,回头忐忑的望了龙渊一眼,终究没有停下。
龙渊一个人站着,只觉得这个秋天格外冷,即便穿着最厚重的大氅,仍止不住全身颤抖,他听到鸟儿在树间抖动翅膀,随后归于一片寂静,整片山林只剩公子寒下山的脚步声。
半旧的一双草鞋,嚓,嚓,慢而吃力地挪动着步子,沿着蜿蜒的山路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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