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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卫来睡眼惺忪,打着呵欠接起。
“喂?”
“卫!你通过了!他们选了你!”
“什么?”
他坐起身,伸手去捏眉心,人在刚醒的时候,现实和梦境一样虚无,埃琳倒腾咖啡机去了,机器嗡嗡的转旋声传来。
“我说的是沙特人,他们打电话通知我了,最终定的是你。”
卫来想起来了,眼前掠过岑今被海风掀起的裙角:她在船头画什么?
“沙特人不可能选我。”
“是的,我听说沙特人不同意,但岑小姐不理会。卫,我想这就像结婚,父母再怎么反对,和你睡一张床的是那个女人,她决定一切。”
特么的这是什么狗屁比喻?
麋鹿报了一个他很难拒绝的价格,然后试探的:“卫,你会接单吗?如果你不想接,我会回绝的。”
其实他喉底压着一万句:求你了,答应下来,说你愿意!
卫来顿了一会。
她不是说,保镖顶个屁用吗?
但是在那之后,她喊住他,说了一些话,说话的时候,她站在那里,像一幅黑白分明的画。
埃琳走过来,放下一杯打好的咖啡,他端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
说:“我有条件。”
麋鹿几乎是屏住呼吸听他讲。
“我只尽保镖的职责,不是她听差,她对我客气,我也客气。她要是无礼,也别怪我给她难看。”
麋鹿说:“那是当然的,又不是奴隶社会。她出了钱,你出了力,等价交换,她要尊重你的付出,你要尊重她的钱,这是规矩。”
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但麋鹿不挂,清了清嗓子之后斟酌词句:“岑小姐还提了个要求……”
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说,这段日子里,希望你每天……都写一些……对她的看法……”
卫来花了好一会儿去消化这句话。
他不生气,但觉得滑稽:“岑小姐觉得去跟索马里海-盗谈判特别有历史意义的话,可以找个纪录片团队跟拍,或者找个传记作家一路陪同。我想,这应该不是保镖的份内事吧?”
“没那么复杂!卫,我确认过了,一句话都可以,比如:她很烦,她的妆不好看,我和她合不来。”
这也行?
麋鹿絮絮叨叨:“一句话嘛,很容易。想不想写长都随便你,卫,事实上,保镖跟超模一样,都是青春饭,你也应该考虑以后的转型,说不定你经由这次,发现自己其实很有写作天赋……”
代理人麋鹿,永远这么激情蓬勃,随时随地给人点燃梦想。
挂了电话,埃琳过来收咖啡杯,好奇地问:“这次的客户是什么人?”
卫来说:“好像是只瓢虫。”
“哈?”
“要写瓢虫生活观察日记。”
埃琳居然一下子就接受了,还反过来劝他。
“有钱人是这样的,如果我有钱,我也会雇你保护我的水母,能写日记最好,我也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它们都干了些什么。”
能干些什么呢?那么小的水母缸,一成不变的摆放位置。
卫来看向缸中浮游的那两只呈半透明状的海月水母。
不过也说不定,也许它俩正在讨论:出去之后,怎么去亚丁湾劫艘船来玩。
***
当天稍晚一点,麋鹿带卫来去跟白袍签约。
白袍住市内的坎拉普豪华酒店,那是幢19世纪的东欧风格建筑,设施、配备、安保均属一流,但偏偏就在这里出了差错。
两位白袍外出用餐归来,惊讶的发现房门半开,推门进去,满室狼藉。
失窃了。
卫来他们到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白袍赛德正大声向客房负责人呵斥着什么,警察还在来的路上,老成些的那个白袍叫亚努斯,皱着眉头站在房间中央,似乎想收拾,又怕破坏了现场。
麋鹿展现对合作方的关心:“亚努斯先生,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吗?”
“一些钱,两千多欧,零用的。房间里没放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头,客房负责人额上渗出细汗,一直向赛德道歉:“我们也很惊讶,有人破译了客房门禁系统,避开了报警器和监控……万幸没有大的损失,酒店会尽一切努力配合警方……”
麋鹿在边上压低声音:“这些白袍,你懂的,恨不得把‘我有钱’写在额头上,太容易被贼盯上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
卫来走进房间,柜门抽屉都大开,行李箱歪倒一旁,衣物被翻的乱七八糟,有不少文件纸散落地上,有一张背面还有个鞋印。
欧码43到44,男人的鞋,最常见的鞋纹,没什么追查价值。
卫来半蹲下,伸手去捡文件,亚努斯提醒他:“别动!警察到之前最好维持原样。”
但卫来还是捡起来,是待签的保镖合约中的一页。
“你们这趟来,随身带很多贵重物品吗?”
亚努斯摇头,他们为船东工作,是来办事的。
又捡起几张,除了合约外,还有行程计划,是给他和岑今拟定的,赫尔辛基飞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直入东非。
卫来站起身:“能借一步说话吗?”
***
借的地方是洗手间,卫来关好门,四下快速查看了一回,还好,这里全大理石装修,电源都内置,没地方藏窃听器。
这架势……亚努斯有点紧张。
卫来说:“我的推断不一定对,但对不对不是关键。”
“坎拉普酒店曾被评为世界前100,入住的有商界大鳄、政-界要人、明星、名流,沙特人在其中还真不显眼。如果是那种只为钱的贼,偷他们比偷你们合算。”
“酒店安保不差,楼上楼下要过几重关,能破译门禁系统避开报警器的人,会是只为了两千多欧?这点钱,还不值得费这个事。”
卫来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那么小心,监控都没拍到什么,非留个脚印,以示对这些文件踩来踩去不在意,是不是有点装的过了?”
亚努斯咂摸出点意思来了:“你是说……”
“岑小姐收到过死亡威胁,如果我是对方,会很关心她接下来去哪,哪里下手最方便。”
他笑起来:“也许我猜的完全不对,不过保镖应该怀疑一切。职责所在,现在开始,每一件异常,我都会当成对岑小姐的威胁去排查。”
亚努斯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岑今好像比自己更会看人。
“所以?”
“所以这份路线,不能用了。至少……真正的计划里,不能用了。”





四月间事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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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商议之后,白袍带同卫来他们去见岑今。
到的时候是傍晚,钟点女工给开的门,客厅里,有个男人正拎包要走。
那是个黄种人,矮胖,圆脸,脸上带迎来送往客气的笑,白袍那么显眼,他却一直看卫来,卫来也看他:都觉得对方是中国人。
走近了,卫来闻到特别的味道,那是热油烟、洗碗水、青葱、生姜糅合在一起的杂味。
“中国人?厨师?”
那人喜出望外:“老乡啊,我就说看你也像中国人。”
边说边赶紧递上名片:“有空来啊,说是我朋友,有优惠的。”
果然是厨师,林永福,华夏天府的主厨。
华人在海外开的中餐馆,名字都起的大气磅礴,比如中国楼、龙馆、大上海,麋鹿凑上来看名片,字正腔圆:“你们那有饺子吗?”
厨师瞪大眼睛看他,像是不相信这黑-人说的是中国话。
卫来问:“你认识岑小姐?”
“岑小姐去店里吃过几次饭,很合胃口。跟我约单,我上门来做。”
说着晃了晃包,里头瓶罐乱磕,大概是油盐酱醋。
“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最近吧。”
餐馆里有人给他代着班,林永福着急回去,不便多聊,出门之后想到什么,大老远冲麋鹿挥手:“有饺子,还有包子!”
卫来向钟点女工打听了一下,给岑今做饭的不止林永福,岑今还偏爱西餐和日料,有个西餐的高级技师和日料厨师长也会应call上门。
不过,都是在最近。
钟点女工领他们去饭厅。
饭厅很大,偏暗的大理石装修,正中放一张简约设计的纯白色长条桌,四角没有腿,桌托是两个艺术化了的人形,头顶肩扛,托一面桌板,像扛了地球一样费劲。
只开正顶上一盏小灯,灯光像飘,罩着餐桌,也罩着岑今。
她穿一件海蓝亮缎的单肩晚礼服,不对称的倾斜美感,肩颈和锁骨处的线条精致地像画。
项链没有换,还是那条。
听见人声,她抬头,看见白袍的时候,很快将桌上一个细瓷白碗盖上。
不过卫来已经看见了,碗里色泽红亮,只小小一块,为防酥烂,还用细细白线打包一样捆缠,是东坡肉。
还有一盅蟹粉豆腐,一小瓦罐的佛跳墙,一小碟油焖笋,一碗白米饭。
量小而精,都是中华料理中的名菜,对食客来说不啻盛宴——那个林师傅是花了功夫的。
白袍把卫来的提议跟岑今讲了,她没什么意见,只说“好”、“没问题”,又顺便签了保镖合约的协议,一式三份。
三方各持一份,卫来翻到签字页,他和白袍的是在酒店已经签好的,岑今是刚签,墨迹未干,签的是中文名,但“今”字的最后一笔,习惯性顿笔,像个“令”字。
生效日是两天后,也是启程的日子。
白袍们文件在手,大概觉得事情告一段落,神色明显轻松,卫来却相反,问:“这两天岑小姐的住所,有安排保镖吗?”
亚努斯愣了一下,摇头。
“为了那条船,我建议你们安排两个。钟点女工每天干四个钟头,晚上这里只有岑小姐一个人,想出事很容易。”
亚努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顿觉后怕,吩咐赛德尽快安排。
卫来又转向岑今:“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卧室?”
岑今没有异议,起身领他去看。
卧房同样很大,卫来走到窗边观察外景,又回头看她的床。
远处有不少定点,是狙击的好选址,她的床位置不好,夜深人静时,只要选好角度,每一枪进来,床上的人都可能中招。
卫来拉上窗帘,给她几条建议。
——窗帘不要再开,晚上如常进房,但熄灯之后,去别的房间睡。
——别墅所有进出的口,只留前门,其它一率锁死。
——如果可以的话,这两天给钟点女工加价,请她住家作陪。
岑今只说“好”、“可以”,但看她脸色,又觉得只是敷衍。
离开时,卫来问了句:“岑小姐今天有约客吗?”
“没有,没想到你们会来。”
回去的路上,卫来问麋鹿:“觉不觉得这个岑小姐有点奇怪?”
“觉得啊。”麋鹿憋了好久,专等有人把这个话头的引子给点了,好噼里啪啦爆发,“我一进饭厅,她坐在那里,灯那么暗,专照她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那一刹那有错觉:她像安静的幽灵,虚的很,不真实,少了点“活气”。
车子停下等交通灯,麋鹿看道旁的行人,有个金色头发的小姑娘哭着在跟母亲吵闹,还有个刚从超市里出来的男人,抱着满装的纸袋子,脚下一个趔趄,东西撒了一地,懊恼地蹲在地上去捡。
对嘛,人就该活成这样,急急吼吼,毛毛躁躁,那个岑小姐,活得像跟这个世界无关。
卫来说:“两次见她,她都穿晚礼服,你不觉得奇怪吗?”
怪吗?麋鹿倒是觉得怪好看的。
“不止晚礼服,妆面也精致,但其实都不是重要的场合。第一次要面试,见很多外人,勉强说得过去。但今天,她自己也说了,根本没约客。”
“不是约了那个厨师吗?”
一个女人,可不会为了厨师精雕细琢,卫来觉得正常的是埃琳那样的,不出门就懒得化妆,听任头发乱蓬蓬晃来晃去。
麋鹿想了想:“会不会她其实有访客,只是不愿意跟你说?”
也有这个可能。
卫来挺好奇的:什么样的访客会让她盛装以待?
应该是个男人吧。
***
接下来的两天,卫来不再过问岑今那边的任何消息,一切交给麋鹿代为沟通——这是他的习惯,合约生效日起,就要人衔枚马裹蹄箭搭弦上,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彻底放松。
他打扫了屋子。
去了岩石教堂,在炸碎的岩石堆砌成的墙下站了一会,觉得岩石会随时砸下来埋了他,然而并没有。
在南码头的露天自由市场里吃了盐津鱼肉、烟熏火腿片,买了油桃,还有苹果。
坐轮渡去了海防城堡,这个季节,海岛冷而荒凉。
还去了华夏天府吃饭。
餐馆用廉价的建材烘托出视觉上的富丽堂皇,灯箱牌上绕了只金漆的中国龙,里头供赤膛脸的关二爷,进门处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景观,山上两翁对弈,山脚下围尺许见方的池子,里头几尾锦鲤。
几个伙计正往假山边上排置刚到的绿植盆栽。
山、水、绿植,寓意根基、财气、不断生长,寄望生意一片红红火火。
卫来点了麻婆豆腐、凉拌三丝、油爆虾和水煎包,不是饭点,没什么客,林永福热情出来作陪。
菜合不合胃口?有空常来啊,吃好了欢迎你带朋友来;再过一阵子,很多新鲜的时蔬肉蛋到货,到时候,就可以做时令菜了,那口感鲜的,一定要来尝。
卫来遗憾:“最近都来不了了,要出趟远门。”
林永福更遗憾:太不巧了,浓油赤酱裹出来的菜一年到头都有,时鲜味的,可就那一阵子呢。
结账的时候,果然给打了折,还拿了盆白掌给他。
青花瓷的小花盆,土栽,叶片翠绿,高出叶丛的花茎上,两枚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观音菩萨披覆的天冠绸幔。
说:“多出来的,不值钱,但是吉利。你不是要出远门吗,看这白掌,跟帆似的,这叫一帆风顺,保旅途平安。”
卫来接过来,有点哭笑不得:“这带着不方便吧。”
“怎么能带着呢,放家里,让朋友帮你照看。花木很玄的,你平安,它就长的好。”
他压低声音:“人出远门哪,就像放风筝,家里得有什么东西,牵着那根线,牵着牵着,就把你盼回来了。”
卫来谢过他。
花盆很小,卫来把它托在掌中,先坐一程有轨电车,然后走回公寓。
因为林永福的话,脑子里掠过许多念头。
——当初也是出远门,一条偷-渡船漂洋过海,那根放出的风筝线,应该早就中道断了,所以他不想家,家也不想他。
——也许真是缘分,这一行两个人,这白掌又恰恰抽了两枚佛焰苞。
回到酒吧,埃琳接过那盆白掌,左看右看:“给我养?我不会养花,养死了怎么办?”
“养死了我就死了,你看着办。”
埃琳生气:“胡说八道。”
她把白掌放水母缸的旁边,托着腮仔细去看,苞片被水母缸的光打成微透的浅绿,海月水母浮游的身姿缓慢到老态龙钟。
卫来说:“养花又不难,怎么养水母,你就怎么养它。”




四月间事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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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发前几小时,卫来收拾了行李包,去附近的桑拿房洗芬兰浴。
入口处的矮墙下,很多裹毛巾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烟,喝啤酒,卫来把行李包塞进寄物柜,在淋浴房大略淋过,进了桑拿间。
空气热而湿潮,人意外的多,白花花肌肉松弛的赤-裸身体在浓重的带木头馨香气的水汽间若隐若现,
他选定了位置坐下,很快汗流浃背,陆续有人受不了炎热和炙烤退出,过了会,有个熟悉的身形进来,抱着浸软的桦树枝。
卫来抬高手臂,给他示意。
麋鹿在他身边坐下,分了一半的桦树枝给他,动作幅度夸张,很是咋呼地用树枝帮卫来拍打身体,也帮自己拍打——临近的人大概是烦他,或远远坐开,或去了别的桑拿间。
两个人,毫无公德,独占了大半间。
互相交换手腕上的寄物柜钥匙,吩咐的话,都是麋鹿在说。
——“都安排好了。我会把你的行李拎去车里,到时候,你带岑小姐从后门出,沿车道往下走一段,车子会停在路边的林子里。”
——“沙特人分了明暗两条线,明的,在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有个谈判专家团,说是专门寻求跟海盗谈判的,接受采访、开记者会、时不时发个谴责呼吁;暗的就是岑小姐这条线,不敢对外,怕出差错,要秘密进行。”
——“他们装着一切正常,接受了你的建议,还按作废的那份行程订票。没人知道你们其实改了路线,今天就会走。”
——“寄物柜里有手机,新卡,号码只有我、可可树、沙特人和虎鲨那头知道。虎鲨做了这么大一票,据说心里也很慌,行踪比以前藏的更紧。见面地点迟迟没定,要等他通知。”
……
万事具备,卫来也在热蒸汽里熬到了极限,起身离开时拍了拍麋鹿的肩膀:“回见。”
上次说“回见”时,是去拉普兰,时长四个月。这次,时间应该会短一些。
他先去冷水房,站到喷头下把开关调到“全冷”,冷水兜头罩脸倾泻而下,张开的毛孔瞬间收紧,几近变态的爽意游走全身。
擦干身体,打开寄物柜。
先看到一张卡片,麋鹿的手笔,洋洋洒洒,祝他一路顺利,卡片上有浓重的香水味,伊芙的香水估计又被麋鹿偷喷了不少。
然后是一整套新衣,小到内裤、袜子,大到外套、皮带,无所不备,同之前一样,没有品牌,特别定制,对他的喜好和尺寸都掌握的更加精确。
卫来穿好衣服,擦干头发,最后从寄物柜里拎出一个礼品包来。
礼品包没封口,里头有路费,美元欧元克朗都有,手机,一张邀请券,一个薄皮的铁面人面具,屈指弹上去铿铿响。
***
第三次到岑今这里。
天已经全黑了,别墅内外灯火通明,有音乐声,像倒流香的流雾,向着倾斜的低处路道卷来。
卫来站在黑色的树影里,听了一会。
那是很老的歌,枪花乐队的名曲,《don’tcry》,枪花乐队的歌,歌如其名,愤怒激烈,总像要捶烂世界,但唯有这首,沧桑哀婉,缱绻伤情,据说唱哭过千万伤心人。
伤心人别有怀抱,怀抱里总有一首歌。
再走近些,音乐里搅拌了嬉笑、喧闹、大声的说话、乐器调音,混成一锅杂酱,再听不真切了。
门口处有人拦着,请他出示邀请券。
卫来递券的时候,才发现券面上印的是英国威尔第歌剧《假面舞会》的海报,边上一行字,标注是leonrussell写的同名歌曲的歌词。
——在这寂寞舞会里,我们真的感觉快乐吗?
沙特人做事倒是精心,一场用于遮盖的派对,居然连邀请券都做的这么精致。
他带上面具,推门进入大厅,里头灯光昏暗,阴影、声浪和自助酒水间出入各色人物:防护镜碎裂的二战飞行员,星战里的黑武士,还有带金色假发套的梦露。
抬头看,岑今伏在二楼的栏杆处,穿银灰色抹胸缎面拖尾晚礼服,戴水钻的肩链。身后一袭黑色的大幕从天花板垂下,将楼上房间全部遮挡,幕布上是蝙蝠侠,幅翼状的披风迎风展开。
她指间挟了支黑色纤细的女士烟,但跟之前一样,很少真的抽,偶尔在栏杆上轻磕,细的看不见的烟灰尽数落在底下长两撇小胡子的希特-勒头上。
卫来上楼,经过岑今身边时,她低垂眼眸,说了句:“从披风进去。”
原来蝙蝠侠的披风不是整幅,卫来掀开一道缝,闪身进去。
大幕厚重,幕后安静许多,不远处的房间开着门,有灯光透出。
卫来过去,看到白袍赛德坐在沙发上,边上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只穿贴身的短背心和短裤,曲线玲珑,翘臀细腰。
她正试戴一个银色的威尼斯公主半面面具,边沿有镂刻的花纹,饰以珍珠、水钻、缎带和羽毛。
看到卫来,她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卫来这才想起自己的铁面,伸手摘下,那女人也摘下面具。
是个年轻的东欧女人,很漂亮,棕褐色的眼眸,染黑发,齐肩,发梢打了卷。
卫来说:“很像。”
女人很聪明,一听就知道他是自己人:“也不是完全一样,东方人偏瘦,我饿了两天……”
她指自己略显圆润的肩膀:“还是没有变细。所以岑小姐挑了有肩链的礼服,灯光很暗,有面具,又有装饰,我想别人看不出来……”
说话间,岑今进来,示意那个女人跟她进里屋换衣服。
卫来坐到赛德身边,赛德递了张纸给他:“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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