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凉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你不欢
董鹤芬没有说话,陈德明依然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焦躁,他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而,董鹤芬一句话都没说,咔嚓挂了电话哦。
现在,陈德明又要面对女儿安安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奈和心绪不宁,比处理日常工作要棘手许多安安的性情太象鹤芬了,同样是倔到骨子里,同时又骄傲得可以。
每次和女儿通话,她极少发言,甚至她吝啬叫他一声爸爸。
他努力平和着说话的语气,闲话家常似的说“安安,过来陪爸爸吃顿午饭吧”
之后,又是难堪的沉默。
陈安的手指几乎捏碎手中两英寸的物体,原本粉红的唇瓣咬得青青紫紫的。
昨晚在粥店里,那一家三口的笑声又响在耳畔,完满的、幸福的一家三口,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啊而她从来只是局外人
她的父亲,到底有多少个家
之前,他和妈妈的家,奶奶的家,现在他的家。
只是,哪一个家也不属于她。
见女儿半天不回话,陈德明颇为放松地说“爸爸知道你工作忙,如果约了人,没空陪爸爸吃顿饭,那就改天吧,好吗我们父女俩好长时间没聊聊天了,爸爸想知道你工作忙不忙,累不累,有时间跟爸爸谈谈,好不好”
陈安闭上了眼,张了张嘴“您为什么不问问我快不快乐这些年,您一直没问过,是因为心虚不敢问吗您明知道我不快乐的,爸爸,我不快乐”
可是喉咙口象堵了一团棉花,她一个字都发不出,只是做了做唇形。
陈德明有些气闷,安安给他出了一道最难解的题目,他说轻了不是,说重了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对于安安,他不是不内疚,不是不心疼,他太少关心这个女儿,他欠这个女儿太多。
如果安安也象然然那样乖巧、开朗就好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至于这么两难全。
他轻轻叹了口气,明知道症结所在,解铃还须系铃,可是那样的难堪,是他们讳莫如深,永远不敢提到的。
“安安啊,爸爸希望你能理解爸爸的心情,以后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会体谅父母的心情了”
她咬了咬唇,下了决心似的,轻轻说道“您在哪,我过去找您”
陈德明一时怔住了,那轻柔的声音,优美得有如天籁,他恍惚以为是年轻时的前妻在跟他说话。
他定了定神,笑了“明轩苑八号,爸爸点了你最喜欢吃的东坡肘子。”
陈安直接挂断电话,她和那个家,还是牵不清,扯不断。
尽管不想去,她还是去了,不得不去。
明轩苑地方很大,门前广场上一大溜儿清一色乌黑油亮的官方用车,虽不豪华却也尊贵,唯有她小小的白色飞度,停在那里不伦不类,扎眼极了。
明轩苑的大堂也很宽敞,景观布局颇为简洁舒服,但细看之下,大到天棚吊灯的选择,小到脚下地毯的纹饰,无不独具匠心,显出缔造者精心打造的低调奢华、气派脱俗的格调。
她一路往八号包厢走,一边简单看了看。
那边大堂的茶座上,有几张电视上经常见到的熟悉面孔,也只是无名小卒而己,董非的脸模糊地闪了一下,又隐在阴影里。
她心下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脚下忽地一绊,她一惊,赶紧低头一看。
脚下横生出一条人腿,准确说是男人的腿,修长笔直,裹着黑色的西裤,脚上套着锃亮的皮鞋,号码很大,足有码,象只黑色的小艇。
陈安脸一红,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动静,那条人腿也没收直。
下一秒,一股清淡的烟雾钻入鼻孔,陈安听到一声女子的浅笑,仿佛清脆的铃铛叮咚相碰的声音,好听极了。
她一抬头,顿时张大了眼。
“钟立维”
从她这个角度,她只看到他一段白晳的脖颈,和颈间随着烟雾的吞吐,他粗大的喉结一上一下;他青白的下巴很整洁,却有一道明显的红色伤痕,好象刮胡子时不小心划伤了。
他身子懒洋洋地靠着身后的明柱,一手擎烟,头向上仰起,一条腿大剌剌地向前伸着,一派散漫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而他左臂的臂弯里,靠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小美人儿,圆圆的苹果脸,圆圆的眼睛,甜甜的小酒窝,黑黑直直的长发,清汤挂面一般,略施了脂粉,清纯得仿佛邻家小妹。
陈安有些鄙视,难道昨天说错了吗,他的不专情从骨子里浸到血液里,几岁呀,他就会调戏班里的小女生,这性子,想改变、想根除都难
钟立维仿佛不知道有第二个女人存在似的,他脖子扭都没扭,旁若无人吸了一口烟,然后向上直直喷出,雾气缭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却惹得旁边的小美人咯咯娇笑起来,踮起脚尖,小嘴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声音虽不大,却足够让陈安听得清清楚楚。
“哎,钟少别这样啊,谁不知道您一向怜香惜玉呀,丑陋不是罪过,是爹妈的错,更关键的是,人家眼巴巴地仰慕着您呐,您倒是赏个面儿,好歹瞧上一眼啊。如果不是因为几道疤,人家小脸蛋儿基本长得不赖”
钟立维眼皮都没抬,鼻腔里哼了一声,嘴角若有若无牵起几分讥诮,然后又熟视无睹吸起了烟。
他臂弯里的女孩儿笑得更娇更俏了,陈安觉得自己象个大傻瓜,无端被人嘲弄一番,她迅速往旁边绕了一步,逃一样跑开了,地毯太软了,软到她小脚趾有些抽搐。
鞋子磨擦地毯的声响远去,钟立维手一滞,烟头掼出去很远,眼里闪着怕人的光阄。
小美女不由松开他的臂,撇了撇嘴咕哢道“谁看不出来呀,你故意绊她的,我这不是帮你收拾她嘛”
他嚯地站直身体,眸中寒光一闪“她即使真的丑陋不堪,你也没资格议论她”说完抬步就走。
女子跺了跺脚,气哼哼的“你这样维护一个外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见”
他脚步仿佛顿了顿,外人
他笑着一转身“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自称内人,你,尤其不能”
陈安敲了敲八号包厢的门,听到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进来哦”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里面陈设虽很简单,但每一样都十分考究精致。
紫檀木的桌椅,八仙桌后面、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坐了她的父亲。
陈德明温和的笑容刚浮上方方正正极其威严的脸上,在看到女儿秀气脸蛋的刹那,显然吃了一惊,却也不动声色,然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陈安略一低头,规规矩矩叫了声“爸爸”
陈德明有些感慨,两个女儿性情太不一样了,若是小女儿,早一边欢快地叫着一边撒娇地扑过来了,象一头还在吃奶的小羊羔。而安安,和他隔心隔肺的,总也亲近不起来。明明,小时候的安安也是活泼调皮、招人喜爱的宝贝心肝
心里蓦地有些沉重,他点了点头,用手一指对面“坐吧”
陈安坐下,在桌下摆弄着小手指,仍旧不看父亲,多少年了总是这种状况,父女俩相对无言。
陈德明摆了摆手,站在旁边的服务生给陈安倒了一杯茶,端在眼前后,马上出去了。
茉莉花的香片很纯很正,浅褐色的茶汤盛在碧绿的荷叶杯里,丝丝缕缕的热气慢慢腾起,飘来一股沁人心肺的醇香,钻入鼻孔里,陈安不由吸了吸鼻子,好茶叶。
陈德明笑了,解释道“这是立维前几天亲自送来的,专门存在店里让我招待客人的,他知道爸爸就好这一口,正宗的茉莉香片,虽不名贵却也稀罕难寻,难得我们爷儿俩有相同的嗜好,立维心细,是个有心人啊”他慢吞吞说着,端量着女儿,鼓励道“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好喝”
陈安有些吃惊,头一回听到从父亲嘴里提及钟立维,原来他们两人已经走得这样近了。
爷儿俩相同的嗜好心里不是滋味。
她默默地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小口,茶水很烫,压在舌尖,有点甘苦,她舌尖一卷,立即吞咽下去,茶汤经过食道的过滤滑进胃里,香味尽失。
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钟立维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爱茶也懂茶。”他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是的,很会享受人生,他阅女人无数。
陈德明仿佛比较满意,随口应了句“在你们这一辈里,立维算是比较出挑儿的一个,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将来前途更是无量”
陈安嘴角挑了挑,没有说话,父亲还有那些个长辈,说话一套一套的,尽是些官面话,她不喜欢,她习惯了自己的方式,一锥子扎下去一针见血。
陈父爽朗一笑“好啦,不说旁人啦,说说你自己,最近可好安安,你脸上怎么了,怎么不小心弄伤了”
陈安抬起头,对上父亲慈祥的眼神,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怎么,被一只小猫不小心抓伤的。”
陈德明审视了她半晌,她的气色很不好,明知她没说实话,但他不再深究,毕竟这难得的好气氛,他和女儿能心平气和好好说上几句话。
“安安。”他看着女儿,十分严肃,语重心长道,“别那样对你妈妈,她在国外一会儿非洲一会儿美洲的飞来飞去,枪淋弹雨,危险处处在,工作多不容易,她是国家的好干部,可她也是你亲生的妈妈,这些年她一直牵挂着你”
她咬着唇,桌下十指交握,死死地扣住。
“有时间,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或者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她这次回来,大概要长驻了。”
她沉默着,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敢给妈妈打电话,而是她无法面对那份比面对父亲时还要尴尬的氛围,简直比陌生人还不幸,灾难一般。
她对母亲的记忆,在八岁那年就一刀咔嚓一声,拦腰斩断了。尽管后来在电视或纸媒上时时看到过她的报道,陈安只当作,那个干练优雅的女人,叫董鹤芬,是一名优秀的驻外外交官。
仅此而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德明犀利的眼神象伽马刀一样精准,他知道,安安还是迈不过这道槛儿,至少目前是,母女俩之间存了深深的隔模,那么他接下来的话,如果说出来势必又是一番风浪。
他的女儿他心疼,这样一个好女儿眼里什么都有,嘴上什么都不说,可行动已证明一切。
安安是个实干家,是优秀的律师,有一张和董鹤芬一样得理不饶人的利嘴,他欣赏她这一点,同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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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怕她这一点。
没错,作为父亲也有害怕女儿的时候安安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时,就毅然躲开了他的庇护。
他心里不是不痛楚的,大概全天下所有的继母和继子,没有几个关系是融洽的。
父女俩正沉思着,心怀各异,服务生将饭菜端上来,一一摆上,极普通的家常菜式,只不过经过一等大厨的手,味道自然小馆子望尘莫及。
陈德明夹了一块卖相好的肘块放进陈安面前的瓷碟里,陈安抬头看了看父亲,他老了,两鬓皆已斑白,记忆中的父亲腰板挺直,魁梧得象一座山,他坚硬厚实的背,是她童年最靓丽的风景,她无数次趴在父亲背上玩耍、浅眠,她生病咳得睡不着时,父亲整夜整夜驮着她不停踱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变得很少回家了,一个礼拜难得见上一次又是什么时候,父亲老了,象现在这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和蔼老人。
眼框有些,鼻子直泛酸,她轻轻摸了一下鼻尖阄。
陈德明笑了笑,殷切地说“尝尝,你爱吃的肘子,小时候你最爱吃两样菜,一样是东坡肘子,再一样就是谭师傅的佛跳墙了,来,趁热吃”他热情招呼着女儿,这个许久不曾见上一面的女儿,一直是他心头的牵挂。
她一低头,酱色半透明的肘皮,象涂沫了一层蜜一样诱人,喷香喷香的,可是她却没了胃口。
“吃呀,傻愣着干什么”陈德明催促。
她这才拿起乌木筷,小心翼翼夹起来,臂肘一弯,才送至半空,这时,父亲的手机响了,她的胳臂也僵在半空中
陈德明看了她一眼,又说了句“只管吃自己的”然后这才拿起电话,眼神略略一扫来电显示。
陈安清晰看到父亲平日紧绷的嘴角立时弯了弯,笑微微的,亲切而慈祥,就象不由自主挂上去似的,她心里也跟着一翻腾,仿佛心底突然长了一口泉眼,泉水汩汩涌出来,全是苦涩的哦。
陈德明再度看了她一眼,当着面接通了。
陈安闭紧了耳朵,极力过滤着通话内容,不要听不要听可她还是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然然爸爸和你姐姐在一起你要过来”
她腕子一松,细长筷子夹着的肉块吧嗒一下跌在盘子上。
光是那个名字,就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面对面用餐,那还不如一刀捅了她。
她觉得浑身不可遏制地抖起来,自下而上,她手脚冰凉,赶紧将筷子搁在筷架上,双手撤在桌下,搓了搓,还是冷,还是在颤,上下牙齿几乎咬合在了一起。
陈德明通话的功夫,眼角就将对面的情况一览无余,他心里一沉,瞬间就做了决定,不能再拖着了,他不能再由着她这样了,这性子太象鹤芬了,固执而偏激,他半分不喜欢
挂了电话,他冷静地瞅着陈安,她总归要迈出这一步面对自己的亲人,面对自己的姐妹,他们是一家人。
陈安低着头,即使不用眼观,她也知道父亲在威严地注视着她,有那么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剧烈地蹦了三下,她真想落荒而逃
她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柔嫩的肌肤里去,她不要那样的难堪,不要
陈德明平静地说“然然留学回来了,昨天就想约你,全家一起吃个饭,我顾虑到你,所以没叫上你眼下,然然听说我们父女在一起用餐,她很高兴,嚷嚷着要过来”
“不,不要”陈安猛地站起来,打断父亲。
陈德明怔了怔,厉声喝道“坐下,象什么样子”
那军人一般的气魄,令下如山倒,那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的气势,再一次让陈安折服,虽然父亲不再是军人了,不过感受迥然不同。
之前,她骄傲自豪,这样伟大的父亲,她热爱;现在呢,他是严厉的老人,他历经风霜的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对她的失望。
她何尝没有对父亲失望过呢,她也不想这样。
她轻轻坐下,勇敢地望着父亲,诚恳地说“爸爸,别为难我,也别为难您自己”
陈德明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他亲生的一对女儿,竟然不睦,他费了多少心神想让她们化解。
他语重心长“安安,多少年过去了,忘了吧,然然有心和你重归于好,你们是姐妹,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什么化解不了的疙瘩”
她咂摸着父亲话里的意思,重归于好她真想笑,她和陆然什么时候好过上了高中,她转到八中上学并且住校,而陆然依旧四中,八竿子打不着的位置,自然是相安无事。
心里象撒了一把沙子,粗砾地磨擦着心瓣,她不舒服,膈应得很。
她缓缓而又正色地说“奶奶立下了规矩,我可以不必勉强和她们同桌吃饭,所以爸爸,请不要为难我”
陈德明眉心骤然一拧,那是他的痛处,心窝子里最疼的地方,当他冲破重重阻力结束了第一段婚姻,他失去的不仅仅是那身军装和挚爱的工作,也失去了老母亲的信任。
心里顿时蹿起了无名火焰,瞬间腾腾燃烧,骨子里还是改不掉雷厉风行的毛病,他啪得一拍桌子“混账,奶奶是说过可以不必同桌吃饭,但那是在家里”
八仙桌上的盘盘碗碗蹦了几下,筷子应声落地,她不慌不忙弯腰捡起来,放回原处,然后毫无惧色地看着父亲“我尊重您是长辈,但我不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德明只觉有什么东西扎进眼睛里,胸口一阵阵地翻江倒海,掌心滚烫,他用力往下按了按桌面。
这对大大的眼睛,虽长得酷似他,但那眼神多象前妻,狠戾的,厌恶的,绝决的。
“陈德明,我要离婚”
那一年,他被母亲一个电话急召,不远万里丢下实战演习的工作,急火火赶回北京的家,迈进门槛的第一句话,妻子就这样跟他说,“我要离婚”,仿佛当头朝他扔下一枚重型炸弹。
那刻,他瞠目结舌,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以为掩饰得很好。
他既是军队首长,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犯了很多男人犯的错误,他华丽丽地出轨了阄。
那刻面对妻子,他不是不愧疚;面对女儿纯真的眼神,他不是不无地自容
难堪的一幕,又彻底摆在眼前。
他最怕安安跟他说断绝父女关系,不再冠他的姓氏。
他得多愧疚
但此时,他又是多生气,他也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他是一个威严尽失、颜面扫地的父亲。
最最重要的,他觉得无能为力,安安为什么不能象然然那样豁达懂事呢哦
他强压着火气,有些专制地说道“我是你老子,陈家的规矩也该改改了,等过几天奶奶从玉峰山疗养回来,我们全家吃顿团圆饭,和和美美的,多好然后一起观看然然的钢琴演奏会,给她加油助威,你们是亲姐妹,多亲多近是正理儿,什么面子里子的事,统统丢开,一笔勾销。安安,听爸爸的,爸爸不希望你过得不开心”
说到最后,他竟有些无力,明明知道,那些纠缠错乱的过往,早已丝丝入扣将他们缠得很紧,仿佛包裹在一只蚕茧里,怎么挣都有更多的束缚裹上来,一丝丝缠住,喘不过气,不然他不会等到今天。
陈安立时象只备战的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铠甲,钢琴,是她心里又一重伤口。
又是多少年了,她不敢碰那东西。
她慢腾腾站起来,慢腾腾看了看腕上的表“对不起,我下午班该迟到了,先走一步,您和您的小女儿慢用。”
陈德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脏急速地做自由落体运动,安安,他终将要失去这个女儿吗
他一拄桌子,也站起来“安安,就不能坐下来吃顿安生饭吗”
她盯着父亲,很坚定“不能”
“你还在恨爸爸,恨爸爸当年没有一碗水端平”
“我不恨您,也不怨您,您既没答应我,也没答应她,您很公正”
他微微喘了一口气,心里略略一宽“然然当时太小了,不懂得分寸,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她昨天提起你,也有些过意不去,我会让她向你道歉的”
她冷冷地打断他“我只接受真心诚意的道歉,对于她的,免了”
陈德明只觉又有新的怒气呛在心口,他用手一指,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安安”他怒气冲冲“你是姐姐,为什么不能大度点,然然比你小三岁,又是你亲生的妹妹,你应该多包容一些,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怎么越来越小肚鸡肠了呢,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人”
陈安的脸立时惨白惨白的,她不够大肚,她小肚鸡肠
她突然之间很佩服母亲,亏她走得绝决,走得远远的,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这是她的父亲,她怎么一时间不认识了似的。
她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她一颗心跳得起急,几乎要撞破腔子弹跳出来。
“陈部长”她声色俱厉,眼角已逼出了泪“您够大度,您够光明磊落,您那么爱陆丽萍,倒是早点娶了她过门啊,让世人见证一下你们伟大不渝的爱情,可您干嘛偷偷摸摸的,将陆丽萍母女一藏就是十几年。好嘛,可倒好,那些年您下放基层一走了之,奶奶也成天忙得不见人影,而年幼的我却象个傻瓜一样,在家里接待您的妻子女儿,看陆氏母女在我的地盘招摇,您您瞒我瞒得好苦呵,苦逼极了,合该董鹤芬和她女儿是傻瓜,天字一号的大蠢蛋那时,陈部长,您为什么不说我大度,我的小肚鸡肠完全遗传了您呐”
陈德明完全惊呆了,这些事,他不知道,完全不知,也没人跟他提过。
他手脚冰凉,扑嗵又跌坐回椅子上,象极了老态龙钟的病人。
良久,他才无力地叫了声“安安”,他想安抚女儿,一直想给她一份厚重如山的父爱,可是因为种种,一拖再拖,一直到现在。
“安安,是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妈妈”
她哑声打断他“您别,小女子承受不起,您是堂堂的陈部长,若要在清朝,您也算一品大元了,和绅那个官衔的都不及您,我哪里敢承受呢”
陈德明脸上充血,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全身的血液呼呼往上涌,直灌进脑海里,令他头晕目眩。
“安安”被女儿一通奚落,不是不羞恼被下属拥戴惯了的,不管在办公桌还是饭桌,他一向志得意满。
陈安看着父亲,有些悲哀,她这是在干什么,那么些年都忍过来了,为了逞一时口快,说这些做什么,又有什么用
今天她来赴宴的目的,说得堂皇点,她不想驳父亲的面子,另一层,她也想缓和父女间的关系。
只是这结局,完全出人意料,但也更加证明陆丽萍母女,仍是他们父女合好的障碍。
僵持中,门打开了,陆然如蝴蝶穿花拂柳一般
《天作凉缘》 分节阅读_49
,施施然走进来,优雅高贵,带来一室的暗香。
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象极了陆丽萍,衣服、头发一丝不苟,唯恐落人口实。
但那举止,象极了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翩跹般如一头小鹿奔向陈德明,身后的金色大波浪发卷跟着一起一伏,象稻田里随风波动的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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