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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匪满
我摇头。
“魔的意志”
我还是摇头。
“人的意志”
我继续摇头,回道“我说不清楚天理是什么,但一定不是一人一族的意志。你说这么多,其实我明白,你只是想告诉我神做的事情不一定是对的,魔做的事不一定是错的。”我顿了顿,侧身看着他认真道,“两次神界大战,牵连六道众生,以致于生灵涂炭,大违天理,是错的。玠梧爱青鸳,是对的,可玠梧为了能和青鸳在一起,不惜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不惜剥夺那么多人的幸福来换取他自己的快乐,这是错的。”
他迅速反问“那远古时代,烛龙率领诸神阻止尊主灭世,你觉得他是顺天理还是逆天理,是荼害苍生,还是挽救苍生”
我回道“顺应天理,挽救苍生。”
鬼车笑了笑“他镇压魔族,杀害无数魔众妖兵,那所谓天理,又是谁的天理,所谓苍生,什么才是苍生”
39永恒乐园
鬼车笑着反问我“烛龙镇压魔族,杀害无数魔众妖兵,那所谓天理,又是谁的天理,所谓苍生,什么才是苍生”
我思索了一盏茶时间,复虚心请教“那按您的意思,只要是战争,只要是杀戮,就无所谓善恶。”
他苍然一息,举目笑叹“岂止战争,天下事善恶正邪,又怎能一概而论此一说,烛龙览冥与本座所见略同,自天地初开,他便以此为法则,身体力行。”
我愣了愣,鬼车口中所指,竟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主人维持天地秩序世间法度,公正不阿,广受正道推崇敬赞,堪称天底下最完美无缺的神祗烛龙览冥
“你很意外”
我冲他点了点头。
他低笑两声“无怪乎如此,神亦好,人亦好,总是想当然地赋予自己崇拜对象莫须有的光环。不过,对本座而言,若览冥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卫道夫,那他亦不过如此。”
我愈发迷惑不解,终于端正态度,虚心请教。
“你可知晓两次上古战争的始末”
“不过道听途说,愿闻其详。”
鬼车五指一挥“说来话长,你既知一二,本座且问,直至敦玄天女自尽于尊主面前,引得尊主狂性大发,毁天灭地,览冥这才号令诸神伐我主公,再之前,你可曾听说他有何作为”
我仔细回想了很久,慎重地摇了摇头。是呀,若早在第一次大战前览冥就出面阻止,又怎会发生后面那么多惨剧
“他做什么去了”我心底莫名沉甸,小心询问。
“呵。”鬼车淡然一笑,“他不过在钟山清静无为,不问世事罢了。”
“可是”
鬼车接过我的话“神界之中,我主之下,第二尊位即烛龙览冥,如此惨绝人寰的神族混战,你也奇怪他为何不闻不问”
我盯着鬼车脸上的狰狞面具一转不转。
他浅酌一口茶,笑道“因为于他而言,尊若神族,贱如草芥,于天地轮回而言,皆不过沧海一粟,无足轻重罢了。”
我心中震撼。
就好比绝对信仰毕方鸟的南桑人,坚信毕方鸟会给他们带来丰收和幸福的南桑人,突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对毕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一样,所认知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
“当年祖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万物皆异,览冥见此,便认为存异即为世之本,诸异平衡,此消彼长,生死轮回,此即天理,根本不需要神来主宰什么。”
我觉得这话没错啊。
“你觉得没错”鬼车一针见血,点破我的心思,见我点头,他却颇有深意笑道“有异即有争,若他没错,那杀戮与战争,岂非就是亘古不变的天理若他没错,大战之后,他为何又需被迫出手来收拾残局若他没错,那我主屠戮人间,岂非顺乎天理,何罪之有”
我辩无可辨。
鬼车继道“你知道么,圆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生死轮回,始末相连,周而复始。祖神开天辟地之前,天地混沌如鸡子”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郑重道,“天下一统。”
“天下一统。”我重复。
“是的,天下一统。”他重复,“所以,览冥看到诸异并存,并非世界最终该有的模样,始末相连,天地之终,必如天地之初,万物一统,诛异并同。”
“同而无异,天地一统”我啧啧惊叹,几乎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世界。
鬼车慷慨一叹,慎然解疑“本座赞同览冥之见,世间万事万物并无绝对正邪对错之分,然,他以为这是结果,所以放而纵之,无为而治;我却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过程,破而后立,六道同风,九州共贯”
六道同风,九州共贯,三界六道大一统
鬼车点头,郑而重之,掷地有声“放眼世间,唯有我主堪当此重任,人间区区生灵涂炭与天地万物相比,算得了什么只要一日我主魂魄归位,持轩辕,驾六龙,覆灭旧世,重铸一统,世间再无数异,信仰一,种族一,无贫富,无丑美,无异,即无争。无争,即无杀,一个真正美好幸福的永恒乐园。”
我目瞪口呆,说不清是醍醐灌顶,还是难以苟同。
在鬼车的描绘中,这条白骨累累,血流成河的杀伐岔途,竟是嫣然盛开的火照之路,指引迷途众生通往永恒的天堂
我实在难以形容他,到底是有理想,还是狂热的疯子
他却轻拂衣袖,下襟一张,站起身子,手侧于腰间,俯视我道“譬如凤凰,涅磐而生,灭世或是创世,不过殊途同归。本座今日之言,愿你三思,须知良禽择木而栖。天机镜存于世间,本即逆天,你携如此天命,与其默默沉寂于钟山忘渊心湖,不若追随我主共创山河。”
鬼车言毕离去,独留我一人静坐沉思,意难平复。
晚上一个人回到厢房,老远就看到房中淡淡烛火明灭,推门而入,果然是青鸳。
见我进去,她站起身来,仔细打量我面容,我朝她笑了笑,摊开手臂转个圈“看,彻底康复。”
青鸳没有应声,兀自沉默盯着我。我任她打量,走到桌前拿起篮子里的杨梅扔进嘴里,嗯,汁多肉紧,很甜。
她突然开口“槿儿,我只有你了。”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抬眼,她神色十分沉郁严肃,眼眶倔强地睁大,不让内里泛动的水珠滑出。
“不是说我没事了”
“槿儿。”她打断我的话,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槿儿,我讨厌他,不,我恨他。”
我默然垂首。
“我跟他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她蹲到我面前,拽着我的手道,“槿儿,你不要喜欢他,不要被他收买,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别丢下我。”
“血海深仇”我微微吃惊,“战争无情,此乃两国之争,何必执于”
“我父王母后和皇兄都是被他杀死的”她激动地打断我。
我无话可说,伸手拍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跟着你来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是呀,我怎么会把自己置于今天这样的处境中呢
剑炉
真是自不量力。以为可以借他们离开章莪山,结果却是自投罗网;以为跟在青鸳身边可以保护她,实际却是自身难保。
我当时中了什么邪啊。
听完鬼车一席话,我似乎不仅中邪,还有些走火入魔了
晚上青鸳又不肯回房,非要跟我一块儿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中,她越来越抑郁,越来越沉默寡言,不肯跟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交往接触。
我毫无睡意,睁眼望着帐顶,低声道“你睡着了么”
青鸳翻个身面对我“嗯”
“你想做什么”我问。不管分别三年她身上发生了多大的变故,我所认识的野丫头青鸳,不会这样沉默忍耐。她性子那么倔强刚烈,可以为了南桑国慷慨赴死,这些日子却如此逆来顺受地接受仇人的豢养。她跟我不一样,我什么都看得轻,这样的事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可若发生在她身上,她会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压制着她
她没有回答。
我想劝她别干傻事,脑海中却忽然浮现玠梧所绘的少女午睡图,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同时又夹杂着侥幸,我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低低叹了口气。
槿儿,你不要喜欢他。
青鸳的话如在耳畔,连她这个鲜少与玠梧接触的人都察觉出来了么
玠梧是一片浩瀚难测的大海,像个巨大的漩涡把身边的人紧紧吸纳沉溺进去,然后膜拜、跟随,誓死追从。心思莫测如鬼车,狂妄倨傲如兀屠,或许,还有随遇而安的我,都逃不开这个漩涡。
鬼车说“共创山河”的刹那,不知为何我眼前澎湃起伏沧海孤舟中,出现了兀屠的身影。我似乎就看着狂妄倨傲的兀屠心甘情愿跟在玠梧身后,又似乎是我自己跟在他身后,乘风破浪向着一个未知的国度,未知的世界
拥有至高力量和权威的魔龙在一个女子面前一败涂地;狰狞可怕的鬼车竟然怀揣令人惊绝的宏图大志;那残暴嗜血的兀屠又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和秘密
胡思乱想中,我逐渐坠入梦乡。
40初杀嗜血
早上起来,我没有按例去书房,闲在自己屋子里教青鸳炤国官言。她在外人面前对炤国的厌恶是溢于言表,但只有我俩在时,她学得很认真很努力,有时候刻苦得让我莫名担忧。
昨天桌上的杨梅是青鸳带过来的,她喜欢吃,我也喜欢吃,很快销光了一盘,我原打算让丫环再端点儿来,后来被青鸳打岔就忘了,没想到一大清早,丫环就非常自觉送来新鲜的杨梅。
“嗯,槿儿,今天的樱桃比昨天的还好吃。”青鸳一手捧着书,一手抓了两个塞进我嘴里。
叼果子的时候我抿了抿唇,认真道“这是杨梅。”
五谷不分指鹿为马一向是青鸳的独门绝技。
“怎么可能,昨天丫环送来的时候说是樱桃。”她强词狡辩,我光看她那飘忽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扯谎。
“你又犯毛病了不是,虽然都是红的,可一个长毛一个圆润,个头也差不少,这都能睁眼说鬼话”
“你才睁眼说瞎话,这绝对是樱桃。”青鸳泛着长睫毛,脸有些憋红,却还死鸭子嘴硬不肯认输。要知道,自打我出现以后,她屡屡被我纠正指责,早“怀恨在心”,以前说说就听了,现在说她,丫还故意顶着乱来,欠收拾。
我简直不敢想象以往她的父王母后皇兄皇姐们怎能纵容这一点的,莫非全宠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故意看她笑话玩
我们俩争执不下,闹了近一炷香时间,我急不过,让丫环上来认果子,孰料一帮丫环皆战战兢兢,唯唯喏喏,异口同声道





六夜侍寝 分节阅读_29
“不知道。”
“这么热闹”伴随一道轻松愉悦的天籁之音,玠梧身着宝蓝色锦衣,绝胜风流,翩翩而至。
“公子,你来得真好,这东西到底叫什么”我指着桌上精致玉盘中所剩无几的杨梅。
青鸳闻言立刻抬眼盯着他。
若非怒视敌视,青鸳鲜少拿正眼瞧玠梧,玠梧被她这么一看,龙颜大悦,接口道“杨梅啊,怎么了”
“听见没”我一时被胜利冲昏头,忘记玠梧是她的宿敌,她无论什么都喜欢跟他对着干,拉玠梧作我同盟军,无疑是火上浇油,还趁胜冲她挑眉得意,更是雪上加霜再加冰雹。
青鸳恼羞成怒,挥手把整盆杨梅打翻在地,咬牙切齿“这就是樱桃”
“你不可理喻,我不跟你争。”我也来了气,别过去头去。
没想到玠梧竟然说了句令我大跌眼睛的话。
“鸳儿说它是樱桃它就是樱桃,乖,莫气了。”
莫名其妙的两人玠梧跟青鸳那帮皇亲国戚真是一丘之貉。我正欲愤然离去,却被青鸳吓了一跳。
她听闻玠梧之言,浑身巨颤,神色变化,伫在原地,泪水突然就倾涌而出。她自己不曾察觉,只待泪水流了一会儿,只待我与玠梧都怔怔盯着她,她才回过神来,胡乱往脸上抹了两把,扭头,镇定着步子走进内室,紧掩门扉。
我喉头一紧,尝到腥甜。
我天生天养,无父无母,自然不懂人间亲情之重,但我能从她的言谈中,感觉到这对她的重要性。
我想,上个跟她说这样纵容宠溺话语的人,已经惨死于玠梧手中了罢。
以往我总是很欣羡玠梧对她的温柔和宠溺,而这是我第一次明白,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玠梧的宠爱于她而言,到底是多么残忍的事。
玠梧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下去,然而与往日不同地是,这一次,我从里面读到了阴沉与狠绝。
暴风雨之前的阴云笼罩。
“不要。”先于思考,我移到他身边,牵着他袖角摇头。
玠梧眸中阴霾翻滚,苍白的手背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你走吧”我使劲扯了扯他袖角,焦急道,“再给她点儿时间。”
他竭尽全力压抑着森郁戾气,缓缓阖目,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去。
房间里,青鸳侧身对着墙壁,纤弱的身影在阳光也洒不进来的昏暗闭室里那样凄凉无依。
我坐到床头,她没有动静。我知道她还醒着,清了清嗓子,缓缓唱起一首雍雅庄和的曲子。这是她和夭舍以前时常对和的曲子,南桑国祭祀时的颂赞,大意是“天命青鸟,降而生桑”,歌颂南桑国祖先功德之外,向神鸟毕方酬谢过往丰年并祈祷来年多收多福。
我反复唱着这首曲子,直到她幽幽开口打断。
“夭舍神尊会保佑我们的。”
我胸口一闷,背着青鸳,抑制不住嘴角尖锐的冷讽。
青鸳,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神,曾用你的性命来换天下苍生
晚上兀屠突然到访,依旧言简意赅,冷酷无比“走。”
他拽着我风驰电掣,落于炤宋边境的村庄,尚未按落云头,已耳闻阵阵声嘶力竭的哀唤。
夜色漆黑,底下火炬光芒闪烁,兵荒马乱,惨声一片。我尚不及细看发生何事,已被兀屠推了个趔趄,摔落地上,正正恰恰落到一群人身边。
一群穿着盔甲士兵打扮的男人统统脱了裤子,围着当央两个赤裸的女子,极尽发指之事。
我趴在地上,从一群腿中间看过去,两名女子头挨头反叠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龄,另一个不过青鸳那般年纪,面上皆是污泥,小的那个哭得声嘶力竭,在男人的冲撞中如狂涛骇浪里无助的一叶木舟,直冲着身旁妇人喊娘亲,而妇人双眼翻白,有出气无入气,即将毙命。
纵使我这个见识过无数禽兽乱交场景的小神仙,亦忍不住阵阵犯呕。
突然之间,我的腿腕被一个男人捏住,盔甲下看不清面容,只听他扭头笑喝“这里还有个水嫩水嫩的娃儿”
“啊啊啊啊啊”
我再克制不住,拼尽全力一声尖叫中,无数血罡剑气若漫天细雨迸射而出,片片利刃穿过凡人。
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要冲洗掉人间所有罪恶与血腥。
然而,血与水,却渐渐汇聚成河,把我层层包围,湮灭。
妖冶的红,如彼岸花般艳丽夺目,载着灵魂,送往天堂,抑或地狱。
弥漫于鼻息中的血气,汹涌澎湃灌入我每寸肌肤,抚平心脏的翻涌与撕裂,抚平四肢的痉挛与僵麻,我迷迷糊糊,如痴似狂。
沉重脚步声伴随铠甲铮铮传来,漆黑坚硬带着锋利边刃的腿甲出现在我雾茫茫的视野中。
兀屠带着讥讽的冷笑仿佛自天边传来
“不都是杀戮么愚蠢而自以为是的神。”
我在东院躲了一整天,抱腿缩坐在参天大树上,让繁盛的树叶遮掩住自己,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也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青鸳。
连我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血腥气,遑论她。
最先找到我或者说最先来找我的是玠梧。
“槿儿。”他仰着头,阳光洒在他漆黑细发上,晕染一片光辉。
原本呆愣的我听到那声呼唤,眼前骤然弥漫水雾,我嗡声嗡气,带着哭腔泣道
“我真的不喜欢杀人。”
玠梧看着我,在阳光下,一身黑衣的魔尊却如青天白云般不染尘埃。
“孤不勉强你。”他语调平和,如话家常,“可你体内的剑气,孤终有一天会拿回来。”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许久,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他翩然纵飞,黑袍飘舞,落在我身侧,支腿坐下“天下欲置孤于死地者,不计其数,剑气孤志在必得。然,若有一日,孤收回剑气,并不想见你元神散尽,打回原形。”
他顿了顿,继道“孤要活下去,就必须以鲜血交换你要活下去,亦是如此。”
我把头埋在腿间,不肯看他。
他却低笑起来,问“孤是不是很自私”
我无法评价,闷声不响。
“孤有一同胞兄弟。”他突然道,“远古时代,祖神开天辟地,左眼化金龙,右眼化赤龙。”
赤龙天底下唯一一头通体赤红的神龙,是
“呵,虽为同胞,他与孤截然相反。他天性持重,主阴阳轮回之序,公正无私,他视天下为重,可在孤眼中,不尽如是。”
我侧首专注地聆听。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什么意思”我哑着嗓子啼问。
我曾从夭舍口中认识我的主人,似乎他肩负着挽救天下的重任,是所有人的希望和信仰;我也曾从鬼车口中认识我的主人,他冷眼旁观,铸就大错。
那玠梧口中的他,又是什么样子
玠梧低笑,风轻云淡“天下为重,不就万物为轻了么”
我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玠梧没有深入地给我解释,话锋一转,渊波郁沉“孤只要她一个,什么都不能阻碍孤。”
这句话我听明白了。
玠梧要跟青鸳在一起,其他什么都顾不得。
“槿儿,你想怎样活着”他突然问。
我迷惑地望着他。
“要你牺牲自己,换天下人性命,你愿意吗”
我思索了很久,低喃“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我”
玠梧侧首与我四目相对,星目清俊,艳华惭芳“既然如此爱惜性命,为何拼尽全力,替她抵御魔气,又为何只身犯险,追到孤身边”
因为青鸳是我的朋友。
玠梧睨着我很轻很轻地勾勒一丝浅笑,自树上掠下“别藏太久,她到处找你呢。”
我看着玠梧略显单薄瘦弱的背影,暗暗捏紧拳头。
玠梧,如果有一心重视的人,就能变得像你这样强大,这样无所畏惧么
41美人雨燕
在这个小院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数月,气候渐冷,北方的冬天,大雪纷飞。
元玺七年初,征伐南桑国的御驾亲征军凯旋而归。清晨,玠梧进军营露了个脸,便带着我们浩浩荡荡摆驾入宫。
是日朝殿之上,玠梧颁布第一道圣旨,杨梅改名为樱桃;而此举在后世被清流学者万般唾骂不齿,杨梅重新正名,那又是后话了。
第二道圣旨,年后发兵北伐宋国,御驾亲征;
第三道圣旨,赐封我为长胜公主,随驾出征。
那天傍晚,我悬空浮在御书房金光灿灿的龙椅上空,绕着玠梧飘了一圈又一圈,展着圣旨念给他听,末了合卷问道“公主是什么呀就像青鸳那样,是皇帝的女儿吗”
玠梧头也不抬“孤的皇妹。”
“皇妹”我眼珠子向上重复一遍,待回味过来其中的含义,兴奋落回龙椅,扯着他衣袖,硬迫他转头看我,认真愉快道“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兄长了”
玠梧一笑,百花惭芳。
“那,我也有亲人了”我凑得更近,语气也愈发热烈。
玠梧微微点头。
我欢快地拍着手掌,绕着玠梧上下飞舞,乐不可支“哈哈,我也有兄长了小石头也有兄长了,哈哈兄长,兄长”
玠梧并没有给青鸳任何正式的封号,让她住在我的公主殿里。
入宫当夜,我留在玠梧书房,她去了她大姐的寝宫。隔日,随御驾亲征军一同前来的南桑国使者膝行上殿,正式进献降书。青鸳的大姐,美人雨燕出席晚宴。
席间玠梧离开过一次,回来后龙颜大悦,时不时竟然带着微笑,就姿势有些奇怪,具体又说不上来。
和跟不认识的人周旋应酬相比,我更喜欢卧在玠梧的御书房里看书。玠梧返席不多久,我随便支了个借口退场,钻进御书房不知不觉看到深夜子时,我拿着看到一半的书卷,回公主殿打算继续挑灯夜读,没想到公主殿奴仆都围在宫外,就青鸳独自抱腿坐我床头。
“大半夜的,怎么过来”我放下书随口问上句,话音没落,已被她撞得趔趄好几步。
她眼泪像开闸洪水倾泻而出,一直不停哭,不停哭,比上次莫名其妙掉眼泪还汹涌激动。
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头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
我觉得不对劲,硬扯开她瞥眼一睨,见她双唇鲜艳欲滴,唇线外红肿一片,薄薄的下唇擦伤,结出一块糜烂诱人的痂疤。
我总算知道玠梧姿势哪里奇怪了他在龙椅上横来侧去,却始终用手掩着嘴和下巴。
我无可奈何叹气,安慰的话尚未出口,一人未经通报,出现在我寝宫门口。
他的气息我过于熟悉,方圆十里就能察觉出来。我回头看他,他朝我颔首,径走到身边,不由分说把青鸳打横抱起。
事情来得突然,青鸳失声惊呼,待定睛一看,发觉来者何人,面色陡如死灰,泪水却硬生生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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