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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酥油饼
陶墨干笑着回头看顾射,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顾公子平时来山上都做什么”每次被那双清冷眸子盯住,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忍不住地想要说话。
顾射道“赏景。”
陶墨颔首道“啊,山上景色确很迷人。不知顾公子去过山顶没有登高远眺,风景定然更加壮丽。”
顾射道“并无不同。景色只会因人而异,不会因高低而异。”
陶墨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细细品味许久,才赞叹道“顾公子是真高人。”
顾射淡然道“闲话罢了。”
“并不是闲话。”陶墨激动道,“其实官场就如赏景。真正好官无论当是大官还是小官,都是为民请命好官。而那些因为官大而嚣张跋扈,为官小而畏首畏尾,只因为他们本身并不是好官而已。”
顾射道“你想得远了。”
陶墨忐忑。
顾射道“不过倒也有理。”
陶墨眉开眼笑。
两人默默地站了会儿。
顾射看向那壶水道“会烧开吗”
陶墨也没什么把握,“应该能吧。不是有句话叫做愚公移山吗”
顾射道“水滴石穿。”
“啊我又说错了”陶墨羞赧地问。
“不,没错。”顾射笑笑。
陶墨诚挚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射睨着他,“你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笑起来好看”
“不不,你不笑时候也好看得很。”陶墨想起初次相见,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我头次见到你,便觉得你很好看。”
顾射道“所以你接近我只因为我好看”
陶墨慌得额头冒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不全是。你很聪明,人又好,又总之,我是真觉得你是个好人。”
“其实,即便只是因为你说好看,也无妨。”顾射施施然道。
陶墨愣住。
顾射道“天下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权爱势,有人爱江山,自然也会有人好色。只不过是喜好不同,谈不上谁比谁境界高深。”
陶墨头回听到这样说法。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宠他,但也希望他能成龙成凤,出人头地。所以他从来都以为考取功名、继承家业才是正道,如今听顾射这样说,倒好像人间处处是正道,只看每个人喜好。
“你不生气别人称赞你容颜”他以为大多数男子都不愿意被人称赞容貌,甚至有人还特地蓄胡遮美,就是怕让人因容貌而看轻了自己才学。
顾射道“容貌是父母所给,才智又何尝不是何必厚此薄彼”
陶墨道“才学不是自己学吗”
顾射道“过目不忘、目十行之人与呆头呆脑、其蠢如猪之人用同样努力做同样学问,谁更能出人头地”
“自然是过目不忘之人。”
“这是天资,也是父母所赐。”
陶墨茅塞顿开,“顾公子天分定极高。”
顾射看了他眼,“你本该也是。”
陶墨面色涩赤,“我幼时顽皮,如今悔时迟矣。”
顾射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陶墨低头琢磨了会儿这句话意思,才道“我已经请木师爷帮我去寻位夫子,这次我定会好好学。”
顾射道“你若想找夫子”
“公”
来路上隐隐飘来顾小甲大呼小叫声。
陶墨虽然想知顾射未尽之言,却也不得不先迎上来路。
只见顾小甲路跑得甚为匆忙,膝盖处还有新泥印,看到了他,立刻停下脚步,手指着山下,气喘吁吁地大喊道“马车,马车被偷了”
陶墨“”这算是意料之中吗
顾射双眉微蹙,起身顺着小径往下走去。
陶墨更想跟上去,转念想起茶壶还在火上烤着,茶杯还在亭子里搁着,连忙反身弄熄火,倒掉水,抱着茶具朝山下走去。只这么会儿工夫,顾射和顾小甲背影都模糊不可见了。
他是头回来笼山,手里拿着东西,心里头急,路跌跌碰碰,屁股不知道摔了多少下,从头到尾只知道别摔着怀里东西,到了山下时,整个人像是从土里头种出来。
他看顾射站在道边,不见顾小甲踪影,也不顾浑身酸痛,冲上去便问“顾小甲呢”
顾射道“去桑头村了。”
陶墨茫然道“桑头村”
顾射道“这条道只能通向桑头村,平时无外人往来。”
陶墨这才恍然为何顾小甲说绝不会有人偷马车。只是不想刚夸下海口,就自打了嘴巴。
47、居心叵测二
日上竿头。
陶墨站得累,索性挑了块平整大石头,用自己衣摆内侧拼命擦了擦,然后对顾射招手道“顾公子,这边坐。”
顾射回头看他,“你呢”
陶墨屁股坐在石头旁边地上,咧嘴笑道“反正我都在地上坐了好几回了。”
顾射看看他,在石头上撩衣坐下。“我下次会选个好点时候。”
陶墨愣了愣,欣喜道“下次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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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愿来”顾射淡淡问。
“自然不是,自然是要来。”陶墨喜得挠头,“只要顾公子开口,我定来。”不知是他眼花还是错觉,总觉得顾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
顾射突然转头。
陶墨吓了跳,还以为自己偷瞧他被他发现,顺着他目光看去却是顾小甲正带着几名村民急冲冲地走过来。他跟着顾射起身,用力地拍了拍屁股。
顾小甲已到近前。他指着行人中年纪最大位老人道“公子,他便是桑头村村长。”
村长忙不迭行礼,心里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试探着道“顾公子马车不见了”
顾小甲皱眉道“我还骗你不成”
村长忙摆手道“自然不是骗。我只是,只是再多嘴问问。”他说着,眼睛就往旁边两人看去。
那两个也是庄稼汉,就是平日里机灵点,在村里头算是比较得力两个人。但他们平日里与掌柜打交道有,但是与顾射这样看就出身大户人家,家底殷实有钱公子打交道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回,尤其这次涉及盗窃案件,心里也直打鼓。只会你看我我看你地干站着,也不知该说什么,看村长只着急。
陶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其实桑头村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本不该请你们问话,可是这条道只通桑头村,所以才找你们来问问,瞧见谁偷了马车没”
顾小甲听得直翻白眼。这样问,谁会承认
果然,村长与村民都是连连摇头。
顾小甲冷哼道“这里平日里没有旁人来,不是你们是谁”
村长听急了,大呼冤枉,“这道是通往桑头村没错,却也不只有我们桑头村人才走得。小公子发发善心,莫要冤枉了我们。”
顾小甲瞪眼道“那你说,除了桑头村人,还有谁经过这条道”
村长看其他人,其他人互相看来看去,愣是没有个出头说话。
陶墨道“其实也不定只有桑头村人,或许还有其他人野外踏青”
顾小甲瞪他眼睛几乎要冒火。
村长等人连忙点头。
顾小甲看顾射脸色。
顾射沉默。
他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
村长等人尴尬又忐忑地望着陶墨。他们看得出,这里只有陶墨是为他们说话。
陶墨犹豫着看向顾射。
顾小甲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公子,你看是不是”
“报官吧。”顾射道。
顾小甲愣。
顾射道“这种事本应该报官。”
顾小甲异常不信任地看着站在旁边身狼狈还有些愣头愣脑陶墨。
陶墨面上红,附和道“追缉失窃财物本就是官府应尽职责。”
村长身后有个村民迟疑着开口道“真要报官吗”他见其他人都看他,连忙道,“我是怕万报了官,会造成其他人对我们桑头村误解,以后就不好来这里做生意了。”
陶墨安抚道“放心,你们最多是上堂作证,只要盗马车与你们无关,那绝对不会损及桑头村名誉分毫。”
村长见他看上去不太起眼,但说话掷地有声,忍不住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顾小甲抢在陶墨之前道“村长竟不知他是谁他便是这谈阳县方圆百里最大官,陶墨陶大人。”
村民骇了跳,连连行礼。
陶墨慌忙回礼。
顾小甲道“报官归报官,我们如何回去”
村长道“我们村里头自然是找不出像顾公子这样好马车,牛车倒是有,只是不知道顾公子愿不愿意屈就。”
陶墨道“无妨无妨。”
顾小甲皱着脸看顾射。
顾射垂眸道“请陶大人去顾府说声,让他们另派辆马车来。”
陶墨愕然道“你不与我道走”
顾小甲幸灾乐祸,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以免引起顾射反感,改变心意,便道“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坐牛车”
陶墨心头震动,侧头看着顾射,却见他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好似从村长他们出现之后,他便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感到阵说不出来压抑。
村长见他们几个又是光说不动,不禁主动道“陶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这就让他们把牛牵过来。还有顾公子是要去我们村里坐坐,还是在这里等。若是在这里等,我让他们顺便带两把椅子过来。”
顾小甲道“去带两把椅子过来吧。若是有点心,干净点心也并带来点。”
村长连声应是。
村长原本想留两个村民在这里陪着起等,但村民对县官这个头衔、顾射脸色和顾小甲利嘴都心有余悸,忸怩着不肯留下。正好顾小甲也不愿意他们伫在旁,便都跟着村长走了。笼山下只剩下他们三个面面相觑。
顾小甲揣摩顾射心思,想着大约是刚才陶墨直帮村民说话惹恼了他,便顺着这个思路对陶墨道“你准备如何找回公子马车”
陶墨道“派衙役去找。”
“若那人有心偷车,又怎么会让你找到”
陶墨心里也没底,只好道“循着蛛丝马迹,总是能查到。”
顾小甲道“说得到轻松。刚才若不是你多嘴,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
陶墨皱眉道“你怎么口咬定与桑头村人有关”
“我说过,这条路平时没人走。即使不是桑头村人做,也定然是与他们平日有往来之人才知道公子经常将马车停在此处踏青。”顾小甲道,“何况我又没有口咬定是他们,我只是想诈诈他们而已。人大多都是胆小怕事,你若不将事情牵扯到他们头上,他们秉着多事不如少事原则是绝对不开口。你若是吓唬他们,事关切身利益,他们就什么蛛丝马迹都会说出来了。”
陶墨道“许多冤案岂非正是因为事关切身利益,便言不由衷地互相栽赃陷害而造成。”
“你”顾小甲又生气又反驳不出,只好走到顾射身边,恨恨地瞪着他。
陶墨见顾射又站着,便指着原先石头道“顾公子,不如坐下歇歇吧。”
顾射慢慢地转过头,黑亮双眸定定地盯着他。
陶墨心头颤,不知怎被看得有些心虚。
顾小甲来回扫了两眼,觉察出事态诡异,小心翼翼地看向顾射。
顾射很快收回目光,径自看着路旁柏树。
陶墨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再也提不起勇气。这时他已经可以确定顾射生气了,但是为何生气几时开始生气他却点都没有。若说是因为他为村民说话他自认自己并无做错。他翻来覆去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无声叹气。
直到陶墨坐上村民驾来牛车,看着顾射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他们都没有再说过句话。
48、居心叵测三
牛车先到顾府,陶墨匆匆下车,简略地交代了下事情,让门房带上食盒派马车去笼山山下接顾射,想了想,又怕他们找不到地方让顾射空等,干脆打发赶牛车村民同去,自己则靠两条腿路跑回县衙。
县衙衙役起初没认出来,以为哪里跑来难民,通轰赶,好不容易弄清楚是自家县太爷,已经将坐在里头金师爷、郝果子都惊动了。
郝果子吃惊地看着陶墨脏兮兮样子,担忧道“少爷,你遇到山贼了”
金师爷慢悠悠道“谈阳县方圆百里太平得很,没有山贼。”
陶墨抹了把脸,急道“没山贼,但有偷车贼。”他怕耽误追贼时间,拉着金师爷就在门口顿解释。
金师爷皱眉道“顾府有钱得很,丢辆车也不是什么大事。东家何必揽上身”桑头村地处偏僻,平日根本无生人往来,从县里头进村,也应该认得顾府车,绝不敢下手。毕竟从那条路只通县城,旦进县城就是自投罗网,毫无侥幸可言。倒是桑头村另头是山坳,将马车赶进去藏个七天不是问题。
陶墨道“此事既然发生在谈阳县,当然与我有关。”
金师爷早就习惯了他脾气,随口道“既然如此,东家就派衙役去县城里打听打听,再去桑头村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这么大辆车,上哪里都引人注目。
陶墨颔首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金师爷见他说归说,脚还牢牢地站在原地,摇着头去找崔炯。
陶墨见说了半天也不见木春出来,疑惑道“木师爷呢”
郝果子道“啊,木师爷今天大早走了,说是东家有急事。要赶回去。他原本想跟少爷当面道个别,不想少爷与顾射踏青去了,他实在等不了,只好托我捎个口信。哦,他还说老陶不日就会回来,让少爷不用担心。”
陶墨心中恋恋不舍,“那他有没有说还回不回来”
郝果子道“这倒没说。不过他是有东家,多半以后要替东家跑腿办事,只怕难以得闲。”
陶墨点点头,叹了口气,随即笑道“老陶要回来了,我们得快些把屋顶补好才是,总不能让他也跟着去顾府住。”说到顾府,不免想起顾射,他又无声叹息。
郝果子道“少爷不问旖雨”
他不提,陶墨几乎要忘了这档子事,忙问道“他安顿下了”
“木师爷临走前原本要将他安顿到客栈里,不过旖雨公子自己说已经选好了屋子,今天就准备搬过去。嘿,哪里就这么巧。我看房子是他早就买好,只不过就想赖在县衙不走而已。”
陶墨听到他有了去处,也懒得理会他之前究竟是另有目地赖在县衙,还是真无处可去,便道“我先进去洗个澡,金师爷那头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郝果子边答应边进去帮他张罗。
陶墨回房,屋顶洞大小与原来般无二,风从敞开洞上呼呼地灌下来,冷飕飕得让人打颤。
正对面铜镜倒映着狼狈自己。头发乱七八糟得像个鸟窝,脸上身上黑乎乎地好像刚掏过鸟巢,怪不得连县衙门口衙役都认不得他。难道顾射之所以对自己不理不睬就是因为嫌他太脏但若是嫌他脏,之前在山腰莫道亭前就应该嫌弃才是,为何还对他说了那么多话
他看着镜中自己挠着头皮,却左右没有个头绪。
正想着,下人已经送上热水。
他躺进浴桶,失神地看着自己两条被水烫得发红大腿,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来划去。等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划出正是顾弦之三个。
顾弦之。
弦之。
他仰起头,靠着木桶边沿,无意识地低喃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顾射浅笑时模样,心情渐渐舒畅,随之感到睡意阵阵袭来。
明知不是瞌睡时候,但眼皮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沉重,连郝果子推门进来都没有注意。
“少爷。”郝果子轻声唤道。
陶墨眼皮动了动,没有立即睁开。
郝果子看他满面疲倦,犹豫着是否叫醒他。他心中不在乎顾射马车是否找到,却怕他在水中着凉。
过了会儿,陶墨自发地睁开眼睛,看到郝果子脸迟疑表情,忙振奋起精神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郝果子摇摇头道“衙役们正在城中寻找,时还没有消息。”
陶墨道“那顾府有消息吗”
郝果子道“这时候马车大约才从顾府出发,哪里这么快有消息或者少爷先回顾府等消息,也好歇息歇息。”他实在不忍看他脸憔悴。
陶墨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今夜回县衙住吧。”
郝果子敏锐地察觉到陶墨与顾射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因为丢了马车他试探道“顾公子丢了马车是不是很不高兴”
陶墨点了下头,又摇摇头道“也不像是为丢马车而生气。”
“那为何生气”郝果子惊奇道。
陶墨张了张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郝果子将手伸进木桶,摸了摸水温道“水凉了,我再去提桶来。”
“不必。”陶墨双手按着木桶边沿道,“我这就起来。”




识汝不识丁 分节阅读_34
郝果子听他如此说,正要转身往外走,就听外头连串脚步声,紧接着衙役在门口高声喊“马车找着了。”
刷。
郝果子回头,就见陶墨赤裸裸地站起来,惊喜道“当真在何处”
衙役道“就在城外,车丢着,不见贼人。”
郝果子忙找来衣服给陶墨披上,唠叨道“少爷,小心着凉。再急也要先把衣服穿上。”
听他这么说,陶墨才感到身上阵发冷,也不管身上还没擦干,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就往外跑。
马车果然是顾射。
陶墨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检查了番,竟样东西都未丢。
崔炯道“大人看是先将马车牵回衙门,还是直接送到顾府”
陶墨心想给顾射送去,好让他高兴,但又不知这样是否符合规矩,便道“依你看呢”
崔炯道“顾公子是失主,最好请他亲自来查看失物,若是样样不缺,便先将车领回去。至于贼人,我们继续追查。”这次失主是顾射,谈阳县举足轻重人物,若是他怪责起来,到时候锤先生门下所有讼师只怕会挤破县衙大门。因此他格外在意,刚收到消息,就亲自带队出城来搜。
陶墨心里也巴不得先将马车送回去,便道“顾公子是失主,哪里有让他亲自跑趟道理。不如由我送去吧。”
崔炯想,县太爷亲自带着赃物送上门才是真正毫无道理。他以为陶墨想巴结锤先生,心中更对他看低几分,口中敷衍道“如此更足以表达大人心意,顾公子想必高兴得很。”
陶墨听如此说,嘴角忍不住上扬,坐上马车,由郝果子驾着就往顾府去了。
顾小甲盯着紧闭房门,心头微微紧张。
顾射自从笼山回来,便言未发地进房间步未出。他隐约觉得事情与陶墨有关,却也想不出个究竟。事后冷静想想,今日陶墨虽说胳膊肘有点往外拐,但作为县令倒也无可厚非。或许公子是因为马车不知所踪而生气不知马车失而复得消息能否让他心情好转。
他这样想着,上前步,低声道“公子,陶墨找到马车了,正在府外头候着。”
里头半晌没动静。
顾小甲忍不住又重复了遍。
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他抬手准备敲门时,顾射终于缓缓开口道“知道了。
顾小甲道“那我是先打发他回去,还是,还是怎么着”他想起陶墨如今和他同住个屋檐下。
顾射又静默了会儿,才道“由着他吧。”
“是。”
49、居心叵测四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里屋外又恢复之前宁静与冷清。
顾射默默摘下腊梅花蕊,在食指与拇指之前慢慢地碾碎。
母亲最爱此花。不管春夏秋冬,总爱放在窗台边。她说此花傲雪凌寒,最有风骨。她出身将门,是真正将门虎女。不过自从嫁入顾家之门,便放下手中金戈,心操持家务。
父亲爱是苍松,认为稳健雍容,进度有度,心意坚定。他人如苍松。从不花天酒地,只与母亲风花雪月。
人人都以为他们是金玉良缘,伉俪情深。连他们自己都是这般认为。若非后来舅舅失手打死吏部侍郎之子,兴许这个认定就会持续到他们死亡为止。
桩英雄救美佳话却酿出英雄为恶霸陪葬惨剧。
还记得舅舅行刑那日清晨,风很冷,如刀。母亲被父亲拒绝进宫向皇上求情之后,穿着身单薄素衣牵着他出门回了娘家。
曾经门庭若市将府冷冷清清,显得格外凄凉。府里上上下下都换上了麻衣,装点好了灵堂。
母亲并没有进灵堂,只是默默地跪在堂外。
直到噩耗传来。
举室嚎啕。
他看着母亲眼睛,干得可怕。
早就请来和尚道士开始诵经念佛,进行超度。
母亲慢吞吞地站起来,步晃地带他回了府。这是他记忆中,母亲最后次踏进娘家门。
后来,父亲被擢升至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位。
后来,母亲病不起。
犹记得病榻前,母亲双眸黯淡如晨间星辰,曾经美丽面容如今形销骨立,再也不见赏梅时与腊梅交相辉映风华。她抓着他手,淡淡地问“觉得你舅舅该死吗”
“不该死。”他回答得毫不迟疑。救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母亲道“但他死了。”
他道“我会勤读诗书,金榜题名,当个能保舅舅不死大官。我绝不会像父亲那样袖手旁观。”
母亲沉默半晌,缓缓道“杀人偿命,你父亲并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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