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
作者:典心
苍白的小手,软弱无力的垂下,再也握不住那枚戒指。金凛紧绷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他抱着逐渐冰冷、毫无反应的幽兰,一次又一次的摇晃她。「醒过来快醒过来,妳还没有解释清楚。」他摇晃着她。「说话啊,我还没有相信妳。」他怒叫着,声音嘶哑。「妳胆敢就这样放弃妳敢」滚烫的热泪,滑下深刻的五宫,落在他的手上、她的肩上,他却浑然不觉,执意要唤醒她。在死生之前,爱恨就模糊了。或者,更清晰。金凛的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其它,只一心一意的,抱着毫无反应的幽兰,对着她一再的怒吼、咆哮、威胁、咒骂,甚至哀求。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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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
正文 楔子
那是一个战乱已久,却始终未见和平降临的乱世。
北国与南国,之间隔著沈星江,两国以此为界。东方是汪洋一片,西方则有高山二十三峰,高峰入云,峰顶积雪终年不化。
北国立都龙城,女王专政,土地贫瘠、天候严酷,以放牧为业,全国不论男女老少,皆是骁勇善战的勇士。
南国立都凤城,皇帝昏庸,文官专断,武官蛮横,政治腐败。然而,南方气候和煦,土地肥沃,适於耕种,粮食充沛,虽是在战乱之中,各业依旧繁荣鼎盛。
这场征战,从最初的零星战乱,逐渐演变成全面性大战,双方投入无数财力、人力,以及人命。
战久停、停久战,战战停停,这场战至今已逾百年之久。
国仇家恨,成了一个死结,根深柢固,永难开解
正文 第一章
南国边境
气味。
某种她不熟悉的气味,混杂在花香之中。
精致的白丝缕鞋上,沾著温暖的泥、芬芳的花瓣,悄悄踏进岩洞之中。洞外夏季的阳光,在柔软无瑕的白绸衫边缘,镶了一层金色的边,也照映出那纤细娇小的剪影。
幽兰走进黑暗中,微侧著头,长辫低垂在柔软的胸前,有如一只小动物般谨慎,每一步都提高警觉,走得小心翼翼。
气味愈来愈浓了。
岩洞外是一片山坡,种满鲜艳的紫棠花,四季都芬芳馥郁,起风的时候,花瓣漫天飞舞。山坡下是湛蓝的海,气候温暖时,幽兰偶尔赤足在沙滩上行走,细软的沙总搔得她脚底发酸。这片山坡属於她,四周守卫森严,那些人保护著她,却从来不敢打扰她,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几年前,她发现山坡下一处隐密的地方,有个深深的岩洞。
洞内阴暗凉爽,石地平整光滑,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人居住过。她逐次逐次的,带来毛毯、烛火等等东西,还每天换上芬芳的鲜花,将洞内布置成专属於她的小天地。
如今,她却清楚的察觉,有某种东西,闯了进来。
洞内幽暗,她不敢点灯,适应黑暗的双眼,看清最暗的角落,躺著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什麽
她不敢再上前。
是野兽吗
黑影趴伏著,一动也不动,像是连呼吸都停了。
是受伤的野兽
那气味愈来愈浓,几乎掩盖了紫棠花的花香。直到现在,她才赫然醒觉,那阵陌生的气味,是浓重的血腥味,大量暖黏的血液,沾湿了岩洞的石地。
满地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白丝缕鞋,逐渐的晕开。她倒抽一口气,小脸微白,冲动的转身,就想要逃出岩洞。
一阵细微的呻吟声响起。沙哑的、痛极的男人呻吟。
她讶异的转过身来。
那不是野兽的声音,而是人类的呻吟躺在那里,流著鲜血,濒临死亡的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几度迟疑後,善良的天性,让她抛却了谨慎,非但没有逃出岩洞,反倒主动靠上前去,直走到那重伤的男人身边,才忐忑的蹲下。
男人背上的伤,惨不忍睹。
她掩著粉唇,咽下一声惊呼。
触目所及的范围,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有著深浅不一的伤痕,血不断的渗出,浸湿了他身上那几块残破不堪的布块。
这个人是遭遇了什麽事是遇上海难还是被盗匪袭击或是无意中间过国境,被北国人逮箸,刑求到只剩半条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又是一声痛极的呻吟。
她连忙敛裙,蹲到他的身旁。
你你还好吗她关怀的问,精致的脸儿满是担忧。你别担心,千万撑著点,我马上去叫人来。你不会有事的
话才刚说完,一只染血的大掌,已猛地抓住她,牢牢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印下狰狞的血印。她惊呼一声,骇然的抬起头来,看进一双亮得不寻常的黑眸里。
他的脸上满布血污,教人看不清他的五官,鲜血让他看来狰狞,潮湿的黑发里,有著血腥,以及海水的气息。
不。他抬头注视著她,微眯起眼,即使在黑暗中,那双黑眸仍旧明亮逼人。不用大夫他语音虚弱,手劲却刚强又坚决。
可是,你在流血。她低语著,忍著不呻吟,娇嫩的手腕,已经被他握得痛了。
他又垂下头去,没有回答,大手却始终未曾松开,只是紧紧的箝著她细瘦的皓腕。
她依然能听见他断续、粗重的喘息,幽兰轻轻挣扎著,想摆脱那铁般的箝制,他却不肯松手,甚至因为她的挣扎,再度睁开眼睛。
我不需要大夫。他一字一句,深幽的双瞳注视著她,重复强调。别找大夫。别找任何人来。
像是被猛兽盯住的小白兔,她喉咙紧缩著,完全无法动弹。
不要找人来他更加握紧了她纤弱的手腕,黑瞳冷绝。
她猛然回神,不得不点头答应。
好。她压抑著不安,甚至不敢面对那双黑眸,只柔声的要求那麽,至少让我把灯点亮,好吗
扣住她的铁腕,还是没有松开。
灯在里头。她再次抬首,鼓起勇气道。
他注视著她,额角的伤渗出泗泗的血水。
幽兰咬著唇,对他保证。我不会逃走的。
纵然失血过多,男人的判断却仍旧快速而准确。他打量著四周,确定眼前这小女人,就算是要逃走,也必须经过他眼前,才能奔向洞口。
他虽然受了重伤,却还是足以制住这个纤细柔弱的女人。
缓缓的,紧扣的血掌先是放松了力道,接著终於松开。重获自由的幽尔,匆匆收回小手,轻揉著那儿的疼。
她不敢逗留,转身走到洞内。因为紧张,她花了比平常较多的时间,才找著火信子,点亮灯火,让洞内变得明亮。
灯光照亮岩洞、石地,以及强撑著身子、坐在那里的男人。
那画面让人怵目惊心。
他的伤不只在背上,就连他的肩上、颈上,甚至是胸前,也满布著可怕的伤痕。他能够强撑到现在,没有丧命,就够让人讶异了。
看得出来,他的意志强韧。但是,再强韧的意志,也无法阻止因为严重失血而产生的虚弱。
他的眼神愈来愈涣散,肤色愈来愈苍白,连声音也比先前微弱。
过来。他紧盯著她,对她伸出手,鲜血从指尖滴落。
幽兰迟疑著,望著他的神情有些胆怯,但眼里的关怀与担忧,却始终不曾褪去。
过来。他重复,这次声音里多了丝不耐。
她还没有任何动作,他却突然开始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咳洒了一地,他的脸色更惨白了,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该死,他撑不下去了
咳、咳咳咳他在心里诅咒著,却咳出更多的血,他的意识更模糊了。
朦胧之中,他仍知觉到,那小女人急急的离开,经过他的身边,脚步声朝著洞口逐渐远去。她经过他时,海风吹起细致的绸衫,在剧痛与虚弱中,他竟还能分辨出,她的衣衫滑过那些伤口的感觉,以及那抹让人迷醉的清香。
意识逐渐朦胧。
黑暗缓缓笼罩了一切,他知道那个小女人会去找来其他人。而那些人一旦发现他,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在昏迷之前,他苦笑的确定。
他死定了。
水。
冰凉的、甘甜的水,滴落到乾裂的唇边。
昏迷中的男人,发出一声介於饥渴与痛楚间的呻吟,他无意识的张开嘴,吞咽著甘美的清水。
冰凉的水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滋润了他火烧般的喉咙。
他贪婪的喝著、吞咽著,直到水滴不再落下,火焚似的高温,再度席卷了他。他紧闭双眼,辗转呻吟,染血的结实胸膛起伏著。
跪在石地上的幽兰,从壶里倒出水来,将手绢浸得湿透,才又倾身,耐心的将清水一滴滴的喂入男人口中。
一旁还有著剩余的草药、染满血污的棉布,以及一盆己被染红的水。
家中藏书无数,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还记得书里提过能止血疗伤的草药。所幸,那种草药颇为常见,山坡的另一边,就茂密的生长了一大片。
她采集了草药,回到别院里,收集了些乾净的棉布,避开了丫鬟与奴仆们的注意,天黑之後几个时辰,才又设法回到岩洞里。
男人仍旧昏迷不醒,一动也不动。
她先用沾湿的棉布,擦净那些血污。乾涸的血迹,得先用棉布湿润後,才能擦拭乾净。她避开了伤口,小心的不弄痛他,逐一拭净血迹。
宽阔的双肩、结实的胸膛,强健修长的四肢,逐渐袒露在眼前。这是她有生以来,首度面对半裸的男人,粉颊上浮现娇红,她努力克服羞怯,耐心的擦拭著。
湿润的棉布,擦拭著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下巴。一张憔悴苍白,却好看得让她讶异的男性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忙了大半夜,他仍旧昏迷不醒,倒是那些敷在他伤口上的草药,终於发挥作用,血慢慢的都止住了。
幽尔不敢冒险搬动他,只能坐在一旁,默默望著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儿;她知道自己该去找人来才是。但她给了承诺,答应他不去找人,却又无法扔下他,留他在这里等死。所以,她回来了,带著草药替他清洁包扎,她从不曾做过这种事,只能冒险孤注一掷,照著书上所说依样画葫芦,处理那些多得吓人的伤。
夜渐渐深了,忙了大半夜,她也倦累得撑不住,几乎就要睡去。但是,一阵沙哑的呢喃,却蓦地响起。
别别任何
幽兰惊醒,睁开眼睛。
别别
是他
他醒了
她错愕的靠近,却发现他虽然睁开了眼,但眼神涣散。
别找人。他说道,声音沙哑。别找大夫,别找任何人来。他重复,涣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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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线,逐渐凝聚,视线锁住她的眼,彷佛这个世上,除了她之外,他的眼里什麽也容不下。
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她低声保证,嗓音柔柔。
他注视著她,黑眸灼亮,神智半昏半醒,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能够勾人魂魄。你走了。他表情困惑。
我又回来了。
为什麽
她咬著唇。你受伤了,我
没等她回答,他突兀的又开口,神情如醉。
你好香。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她讶异极了,还未及反应,他又再道你像花一样美。
粉嫩的双颊,因为羞怯,蓦然浮现淡淡的红晕。
我我她揉著手绢,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又问。
我死了吗
没有。她镇定心绪,伸出有些微颤的手,试图安抚这个因高烧而意识紊乱的男人。你在发烧。
他抬手,握住那软嫩的小手。
你的手好舒服。他满足的叹息著,用唇摩擦著她的掌心。好冰,好舒服。凉润的肤触,稍稍降低了火烧似的焦热。倘若还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是多麽想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拥著。
幽兰羞窘得不知所措,想要收回手,却怎麽也抽不回。
男人炙热的气息,吐在她敏感的掌心,让那儿的肌肤,灼热得像是染了火。他的唇好烫,就像只动物般,本能的、掠夺的吮尝著她的柔软,让她不由自主的战栗。
你是阎王给我的奖赏吗他又问,不肯松手,热烫如烙铁的唇,在她掌心印得更深。
她红著脸摇头,尝试著再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你她鼓起勇气,羞极的开口。请放开我。
他没有回答。
请你
没有回应。
那双黑眸再度闭上了,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沈。
他再度因为高烧而陷入昏迷之中,而那只满布伤痕、仍有力的大掌,却还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幽兰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留在原处
留在这个男人身旁。
那一夜,让她终生难以忘怀。
寂静的深夜里,明亮的烛火下,他被高烧折磨著,有时会睁开眼睛,专注的看著她,对她微笑,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著她,颠颠倒倒的说著一些让她脸红不已的赞美。
昏迷的时候,他则是陷溺在恶梦里,受伤的唇发出激动而凶狠的咆哮,健壮的身躯拱起,像是一头受到攻击的狼,发出骇人的咆哮。
咆哮声回荡在岩洞内,震得她耳朵发疼。要不是洞外海浪的声音,掩盖了那巨大的吼叫声,这一阵阵咆哮,肯定会引来其他人。
他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半昏半醒时,他吻著她的掌心。
恶梦肆虐时,他几乎捏断了她的手腕。
羞怯与痛楚,轮流折磨著她,让那一夜漫长得不可思议。她几度想要挣脱,却还是不敌他的力量。
夜半之後,手腕的疼痛让她终於死了心,放弃徒劳无功的挣扎,只能坐在原处咬著唇、忍著疼,无助的望著石地上的男人。
烛火照亮那双浓黑剔锐的眉、紧闭的双眼,在挺直的鼻梁旁,形成一道阴影,黑发已经乾了,乌亮得像兽的毛皮。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
幽兰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她不知道他的来历、姓名,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受这麽重的伤;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这个岩洞;更不知道,他为什麽宁可冒著流血致死的危险,也不许她找其他人来。
视线所及的,只有他满身的伤,以及那一张好看得让她讶异的男性脸庞。
有生以来,她从未与爹爹或是哥哥以外的男人独处。
爹爹与哥哥,十八年来珍宠著她,将她当作易碎的宝物般,仔细呵护著。不论是在首都凤城的大宅里,或是在临海别院,她都被照料得无微不至,丫鬟奴仆们仔细伺候她,不论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珍品。宅邸与别院的外围,更有纪律严明的护卫,奉命保护著她的安全。
好在,她向来睡不安稳,容不得一丁点儿的吵,入夜之後,连贴身丫鬟都不敢打扰,直到天明才敢来唤她。
她从未有过,一夜未归的记录。而奴仆与丫鬟们,怕是作梦也想不到,今夜她会偷溜出来,还被困在这儿。
长睫低敛,望著眼前的陌生人。
要不是这个男人,无意中间进了岩洞,她绝对不可能与他有半点接触的机会。
幽兰望著那张脸,视线不由自主又被他吸引。
他很好看。
除了哥哥之外,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他的好看与哥哥不同,哥哥是俊秀优雅,是京城闺秀们梦想中的如意郎君,举手投足都有著如风一般的飘逸,对她千般呵护、万般疼爱,望著她的时候,眼里总有无限温柔。
而这个男人,双眼灼亮,像是点了火般,如刀凿般的深刻五官,有著某种她从未见过,强韧得难以打倒的力量,以及鲜活的吸引力。她猜想,当他微笑著,用那双眼注视任何女人,女人们肯定都会怦然心动
就像她一样。
嫣红的色泽,再度染红粉颊。羞怯的娇色,像是暖暖的春天,让她如一朵花般,变得嫣红了。
她低下头来,发梢拂过他的胸膛。
紧闭的双眸动了动。
她整个人僵住,完全静止,不敢再有动作。
那双黑眸徐徐睁开了,眼神不再因为高烧而涣散,深幽的瞳眸望著她。接著,他开口,沙哑的声音理带著笑意,以及满足。
你还在,没有消失。他轻声说道,笑起来就像是夏日阳光,那麽的温暖宜人。
她不知所措,看著他的笑容,一时之间心跳突然乱了谱,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叫什麽名字他问。
她轻咬著唇,迟疑了一会儿,半晌之後才回答。
幽兰。
幽兰。
男人低沈、温暖的嗓音,回荡在岩洞中,他低声的重复她的名字,将那两个字,念得像是某种咒语。
她怯怯的抬起头来,不安的望著他。
他对著她微笑,低语著你果然是朵花。
正文 第二章
日出。
金色的光芒洒落在蓝色海面上,印出一道波光粼粼的痕迹,暖暖的海风吹拂著,带来阵阵花香,远处传来海鸟的叫声。
一切是那麽平静。
平静得像是什麽都不曾发生过。
只有金凛身上,那一阵接著一阵,强烈而不止息的痛楚,正在提醒著他,他才刚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
他暗暗诅咒了一声,眼中掠过阴霾。
南北两国征战不休,而他身为北国人,身分又非比寻常,这麽多年来,往来两国之间,始终小心谨慎、处处提防,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料想不到,上得山多终遇狼,百密总有一疏,这趟南下,才刚入凤城不久,他就意外泄漏了形迹。
他逃出凤城,一路往北,伴随这趟归程的,是数日数夜、彷佛永不止息的追杀。
杀手。
恶战。
刀光剑影。
海滨那一战,连月光也被鲜血染红,金凛仅凭一人一刀,让那些追杀他的人,全数都倒下,自己却也身受重伤。暗夜之中,有更多的脚步声追来,他当机立断,纵身跳下海崖
再度醒来时,他已身在岩洞里。
昏迷前的记忆,朦胧而残缺,他隐约记得,是强烈的求生意志,逼得倒卧在沙滩上的他,勉强爬进岩洞,寻到一处藏身之处,这才松懈昏迷。
那些深深浅浅的外伤,在女人的照料下,已级不再渗血,他相信是敷在伤口上的草药起了止血的作用。体内的热,还没有散去,高温仍在折磨他。但是他心里明白,这是伤後的高烧,只要再静养几日,就没有性命之虞。
他得救了。
一个有著凉润双手、纯挚眸子的美丽女人,不分昼夜的照料他,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救了回来。
纵然痛楚与高温毫不留情的折磨他,薄唇仍旧微微勾起,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几天以来,虽然昏迷的时间远比清醒来得多,但是对她的印象却格外深刻。他记得她的体温、她的清香、她静静看顾他时,眼里毫无保留、流露出的关怀与担忧。
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幽兰。
金凛深吸一口气,抗拒著高烧引起的晕眩感,强撑著无力的臂膀,试著坐起身来,肩头却传来一阵刺痛。稍稍愈合的伤口,瞬间又裂开,渗出些许鲜血。
比起先前的出血量,这些血迹可说是微不足道。他试著提气运功,五脏六腑却猛地一阵剧痛,一股腥甜的液体,涌入口中,逼得他只能大口喘息。
那些草药,治疗了他的外伤,却对他的内伤没有助益。这代表著,他需要更多的时间疗伤
一个纤细的身子,遮住了洞口的阳光,映入袅袅的影。金凛抬起头来,望见提著雕花漆盒跟一束芬芳的鲜花,踏著小小步伐走来的女子。
瞧见他半坐的姿势,以及肩上渗出的血迹时,那张清丽的脸儿,出现慌张的神情。
你怎麽起来了她诧异的问。
躺得闷了,起来坐坐。金凛轻声答道,语调温柔得像是诱哄,望著她的时候,眼里的阴霾也敛得一乾二净。
幽兰放下小篮子,在他身旁跪下,端详著他肩上的伤。
你伤得太重,再加上伤口末愈,这段时间都得躺著,好好静养才行。她说道,满脸忧虑。
请问大夫,你就不能稍微通融些吗他微笑问道,倒是没有抗议,在那双小手的扶持下,重新躺下。
这几个轻微的动作,却已经让金凛眼前发黑,感到一阵晕眩。
该死,他的身体比他想像中更虚弱
水声在耳畔响起,接著一方冰凉的手绢,被细心的摺妥,搁在他发烫的额上。凉意带来的舒适,让他忍不住叹息,原本紧绷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下来。
你还在发烧。柔软的嗓音,轻轻响起。
他喜欢她的声音。
娇嫩、清脆,纯净。b
《幽兰》 分节阅读_3
就像她的人。
金凛在心中暗暗想著。
我一直在发烧。他苦笑著,有些无可奈何。
岩洞里沈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後,那柔柔的语音里,渗入了更多关怀,以及些许的不知所措。
别担心,你会痊愈的。她说道,将他的自嘲误会为沮丧,还试图想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