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医妃之庶女凰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泠
“快,你们先喝点水,我这里还有些干粮。”
也拉赶紧亲自给普申他们递水囊,又分了一些干粮给他们,想着等他们缓口气再细说。
然而,意外突临。
“嗖嗖嗖!”
一阵阵破空声夹杂着风声以及枝叶的摇曳声骤然响起,无数乱箭密密麻麻地从小道另一边的树林中激射而来,箭如雨下,杀气凛然地撕破夜风。
“小心,有埋伏!”也拉面色大变地喊道。
话音未落,也拉身后的一个昊人被一箭射中了头颅,箭尖从他耳中射入,一举贯穿头颅,鲜血和脑浆飞溅出来。
那个昊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这么僵直着身体徐徐从马上倒了下去,双目圆睁,眼白上布满了血丝,死不瞑目。
脸色惨白、虚弱的普申紧接着道:“锦衣卫,是锦衣卫追来了,他们一路在追杀我们!”
“嗖嗖嗖!”
更多的羽箭射来,漫天的箭矢将他们笼罩其中。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开来,伴着人的哀嚎声、闷哼声、坠马声,凄厉绝望。
“呼呼呼!”
寒风更猛烈了,大雪亦然,把那些凄厉的声音吞没在风雪之中。
大雪下了一夜,就又停了。
次日,雪霁天晴,梅香四溢,已是冬猎的第五天了。
一早,一封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书送到了顾玦手中。
想着楚千尘一直盼着这件事的进展,顾玦看完了这封飞鸽穿书,就绕到殿后去找楚千尘。
经过一夜的大雪,外面已经是一片雪白的世界,瓦楞上、树枝上、墙墩上、地面上厚厚的积雪被阳光反射,晶莹明亮,银装素裹。
顾玦径直地朝庭院西北边的一小片红梅林走去。
一簇簇红梅堆砌在苍遒的树枝上,花朵小巧,如雕似琢,在寒风中幽幽绽放,愈是风欺雪压,梅花就开得愈是娇艳,那馥郁清冽的梅香随风而来……
林中,身披一件大红色镶白色貂毛斗篷的少女正在专心致志地拿着一支羊毫笔扫梅花上的白雪,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地把雪扫入她手上的一个小瓮中。
微风徐徐拂过,满树红梅在簌簌摇曳,偶尔落下几片零落的花瓣。
顾玦缓步朝她走去,纵然他特意放轻了脚步,但是短靴踩在松软的雪地上还是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
楚千尘听到了声响,立刻停下手,转身朝他看来,嫣然一笑。
“王爷,”楚千尘捧着小瓮,对他挥了挥手,“我快扫好雪了,待会我用雪水煮茶给你吃。”
雪后金灿灿的阳光温柔地轻抚上她的脸庞,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少女肤如凝脂,唇若点樱,乌黑的瞳孔中似有星光流转,巧笑倩兮,连后方娇艳的红梅也黯然失色。
花下看美人,动人心弦。
顾玦微微地笑,耳边响起楚千尘一早说的话:“雪停了,我得赶紧去梅林扫雪,新雪融的水带有梅花的清香,不仅可以煎茶,还可以煮粥,解热止渴。”
这小丫头很好养,但讲究起来又很讲究。
吃穿住行上,皆是如此。
比如他们戴的鹿皮手套,前两天摘野蕈回来后,她说这鹿皮手套皮质不够柔软,套口稍长,戴着活动不便,打算把鹿皮手套改良一下,这两天不仅量了他手的尺寸,还画了好几张新手套的图纸,说是要给他先做一副手套看看。
“不冷吗?”顾玦很快走到了楚千尘的身边,见她十根纤长玉手指冻得有些发红,不禁微微蹙眉。
楚千尘:“冷!”
琥珀十分会看眼色地接过了楚千尘手里的小瓮和羊毫笔,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顾玦把楚千尘冰冷的手指握在他的双掌之中,给她捂手。
楚千尘觉得自己的手太冷,怕冻着顾玦,正要挣扎,就听顾玦道:“我刚刚收到京城的飞鸽传书了……”
“怎么说?”楚千尘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所以,她终于可以听到“下回分解”了吗?!
顾玦眸底含笑,把楚千尘的手藏在他宽大的袖中,漫不经心地接着道:“昨天一早,关押在五城兵马司的五个昊人就被陆思骥奉皇命带走了,可在押回北镇抚司的路上,被另一伙昊人劫走了。”
楚千尘乐不可支地轻笑出声。
她可以想象陆思骥现在肯定是焦头烂额,这一次锦衣卫的面子可丢光了!
陆思骥怎么也不会想到出手劫囚的是乌诃迦楼的人。
南昊先帝虽死,但是乌诃迦楼作为南昊的大皇子,手上本就有些人脉和暗线。
这些人只听命于乌诃迦楼,且藏于暗处,不为人知。
他们手持阿达曼的令牌,伪装成乌诃度罗潜伏在京中的暗桩,在那种混乱紧迫的情况下,足以获取那五个昊人的信任。
而等到适当的时候,再由宸王府的人把锦衣卫引到了西城门,再恰好让躲在酒桶中的那五个昊人听到锦衣卫的声音,他们自然会对之后被“锦衣卫追杀”的事深信不疑。
一切进行的顺理成章。
顾玦见她笑得愉快,不动声色地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继续说道:“昨晚,他们就和也拉在路上会和了,又遭到了伏击,只有一个叫普申的昊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侥幸逃脱。”
昨夜追杀那五个昊人的追兵是顾玦派出去的,他们是故意引导那五个昊人去和也拉会和,也是故意在伏击后放走了普申这一个活口,就是要让对方认定是锦衣卫在追杀他们昊人,并且赶尽杀绝。
顾玦如往常般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算说完了,说得只是明面上发生的事。
至于明面下的那些门道,就算他不说,楚千尘也能领会,本来顾玦在安排这个局时就没有瞒着她。
“然后呢?”楚千尘问,瞳孔亮晶晶的。
“等。”顾玦干巴巴地说道,“普申正在来猎宫的路上……”普申在滚落山坡时摔伤了腿,恐怕没那么快到猎宫。
楚千尘眨了眨眼,继续看着他,似在说,然后呢?
顾玦已经无话可说,轻轻地干咳了一声,只能道:“我再让人去看看。”
楚千尘抿唇笑,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和尚那边没出岔子。
她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真麻烦!”
倘若乌诃迦楼出了“岔子”,那王爷就可以不管他了。
楚千尘的这三个字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顾玦也隐约能够猜出几分,失笑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来煮茶好不好?”他哄着小丫头问道。
楚千尘立刻就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连点头:“好!”
她最喜欢喝王爷煮的茶了。
这下,变成了楚千尘拉着顾玦的手往回走,生怕他反悔似的。
顾玦随口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明天带小丫头去哪里玩呢。
三天后,他们就得回京了,大齐祖制宗室无故不得离京,到那时候也只能带她在近郊踏青泛舟而已。
顾玦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从前来过这西苑猎宫很多次,对周边一带也很熟悉,立刻就想起距离猎宫最近的西平镇虽然不算繁华,但也有点意思。
“明天,我带你去西平镇玩好不好?”
“好!”
楚千尘怎么会和自己的好运作对,应得爽快。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甩掉了小厮、丫鬟,去西平镇以及附近的村子好好玩了一遍。
十一月十七日下午,当他们从西平镇回来时,守在紫宸宫门口的惊风就跑了过来,禀说:“安达曼郡王带着两个随从刚出了猎宫。”
顾玦的人每天都盯着安达曼,这几天,安达曼就没离开过猎宫,就去重明宫拜会过皇帝几次。
“人到了?来得还真快。”楚千尘眨了眨眼,轻声嘀咕着,一时也记不起那个活口叫什么名字了。
她本来还以为那个活口受了伤,不方便赶路,恐怕他们要在回京的路上才能遇上人呢。
惊风点了下头,回道:“安达曼郡王刚收到了一封秘信。”
的确,安达曼郡王是收到了来自普申的秘信,才匆匆地出了猎宫。
安达曼一路匆匆地来到了西平镇,根据留在镇子口的暗号,一路寻到了一条幽静无人的巷子里,留了他的两个随从在巷子口守着。
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男子从一间废弃的猪棚里走了出来,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伤口也只是草草包扎,浑身散发着一股臭不可闻的异味,还夹着些许的血腥味。
“普申……”安达曼脱口喊道。
他当然认得普申,普申是被他留在京里,负责乌诃迦楼的事。
普申直接跪了下去,一双略显阴鸷的三角眼霎时通红,以昊语道:“郡王,属下办事不利。”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似的。
安达曼的心沉了下去,浑身发凉。
从收到秘信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现在看普申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安达曼意识到事情恐怕比他预想得更糟糕。
普申双拳紧握,艰难地颤声道:“郡王,碧查玟……也拉他们……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锦衣卫手里。”
说到“锦衣卫”这三个字时,普申咬得牙根咯咯作响,恨意翻涌。
什么?!安达曼的眼睛瞠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瞪着普申。
也拉死了,连碧查玟都死了!
碧查玟可是乌诃度罗在京城安了好多年的暗桩,安达曼进京后就联络上了碧查玟他们,本意是想让他们可以支援他的行动,没想到碧查玟他们竟然都死在了锦衣卫手里。
安达曼额头隐隐作痛,他可以想象等他回昊国后,昊帝乌诃度罗必然会雷霆震怒……除非他能拿下乌诃迦楼,才能抵消他的失误,将功折罪。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了些许,对普申道:“你跟我仔细说说来龙去脉。”
普申的声音还有些发紧,一边回忆,一边道:“那夜我们在宸王府的隔壁纵火,后来借着混乱,翻墙到了宸王府,我看到了大……乌诃迦楼!!”
顾玦竟然真敢这么做!安达曼又是一惊,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无论如何,牺牲了那么多人,也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收获,终于找到了乌诃迦楼。
安达曼的心情复杂了,震惊、欣喜、烦躁、恼恨、忧虑……各种情绪交杂,一道道地涌过心头。
普申接着道:“宸王府的守备太森严了,本来我们想探一探的,却被王府的侍卫发现了。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实在逃不掉,就被拿住了。”
普申有些羞愧地垂下了头,“当时,正好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夜,我们五个人就被转交给了他们,关押在了南城兵马司里。那几天也没人审讯我们,那时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们是昊人,他们打算等大齐皇帝回京再处置。”
“没想到十四日一早,我们突然就被南城兵马司的人移交给了锦衣卫……”
锦绣医妃之庶女凰途 283丹毒
“等等!”
安达曼郡王出声打断了普申,神色郑重,目光如刀刃般刺向普申,“你仔细说说,五城兵马司把你们几个人移交给锦衣卫时,他们彼此之间是什么态度?”
普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细节,以昊语道:“我记得南城兵马司负责移交的柳指挥使对待锦衣卫指挥使的态度很恭敬……”
“不过,大齐人人都忌惮锦衣卫三分,倒也正常。”
普申不太确定,神色间略显迟疑。
安达曼两颊的肌肉紧绷,没说话,视线牢牢地锁在普申的脸上,思绪翻涌,眉宇间闪过一抹冰冷的煞气。
早在来北齐之前,他就已经提前调查过北齐的朝局。
北齐皇帝的帝位其实并不稳固,北齐的大部分武将都是宸王党,比如现在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苏慕白就是宸王顾玦的人。
而锦衣卫自然是效忠北齐皇帝的。
照理说,以北齐皇帝与宸王彼此水火不容的关系,锦衣卫与五城兵马司这两者应该也是彼此对立的。
但这次的转交人犯的过程却十分顺利,没有半点的剑拔弩张,仿佛南城兵马司把普申几人留在牢中,就是为了亲手把他们转交给锦衣卫。
怦!怦!怦!
安达曼的心跳骤然加快,右眼皮的肌肉跳了好几下。
跪在地上的普申见安达曼沉默,心里愈发忐忑,为自己的前景感到忧虑。
这几天他躲躲藏藏,既没好好休息过,也没好好用过膳,整个人既疲惫又虚弱,在此刻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浑身的力气更仿佛是被抽走似的,身子摇摇欲坠。
安达曼抬手抚了抚右眼皮,突然之间就浮现了一个念头,在脑中渐渐明晰:这一切就像是宸王顾玦任由他们在宸王府的隔壁纵火,就是为了把他们给引出来,然后拿下他们,交给北齐皇帝。
安达曼双拳紧握,眸色渐深,眸中迸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身负重任而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必须谨慎冷静,毕竟昊帝让他来北齐的任务之一就是借着两国联姻与北齐皇帝结盟。
如果说,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两国联姻的事……
安达曼立时压下了这个猜测,没有再细想,又道:“普申,你继续说。”
普申勉强振作起精神,接着往下说:“我们被锦衣卫押往北镇抚司的路上,被碧查玟他们救走了。”
说到为了救他们而牺牲的碧查玟几人,普申的神情更复杂了,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可惜了,我们逃出京城后不久,就被锦衣卫的人给追上了,那些锦衣卫盛气凌人,蛮不讲理,也不管我们是昊国人,就狠下杀手,赶尽杀绝。碧查玟他们、也拉他们全都难逃一死……只有我一个人侥幸逃了出来。”
普申说着头又低了下去,不敢直视安达曼的眼睛,眸色幽深。
他一个人从锦衣卫手里死里逃生后,在赶往猎宫的这一路上,也曾反复地回想、并仔细梳理过这一连串的事。
严格说来,也拉他们应该是被他们五人给连累的。碧查玟为了救他们牺牲后,锦衣卫一直在追杀他们,等于是他们把锦衣卫引到了也拉那里,才会害得也拉也被锦衣卫杀人灭口。
可事到如今,就算自己再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普申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表情控制得很稳,把其他人是怎么死在锦衣卫手下的这一段略微含糊了一些,寥寥数语就带过了。
安达曼的胸口憋着一口气,神情有些激动,心烦意乱地在原地转了了一圈,没注意普申的异状。
他一方面庆幸普申从锦衣卫手中逃脱了,带回了关于乌诃迦楼下落的消息,可另一方面他又暗叹碧查玟太冲动了,没有与他商量,就擅作主张地出手救人。
哎!
安达曼在心里幽幽叹气。
若非他身在猎宫,与在京城的碧查玟他们联系不上,碧查玟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完全可以等到也拉抵京,计划周全后,再动手。
可事到如今,人都死了,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也是于事无补。
安达曼又想了想,反复梳理着整件事,再三与普申确认:“你……确信伏击你们的人是锦衣卫吗?”
普申猛地抬起头来,那灰扑扑的面庞上,眼神异常的坚定,确定地说道:“是锦衣卫!”
他确信肯定是锦衣卫!!
普申恨恨地咬牙切齿,五官扭曲,一瞬间,双眸中迸射出异常浓烈的仇恨,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整个表情变得阴狠异常。
见普申的神情与语气都十分肯定,安达曼的脸色也变了变,心中又起了一片激荡,犹如一块巨石落入湖中,久久不能平息。
北齐的局势远比他与昊帝乌诃度罗事先预计得还要复杂。
他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会影响到昊帝的大事,他必须步步谨慎,小心翼翼。
安达曼凝住脚步,再问道:“你可曾告诉他们你是我大昊使臣团的人?”
“有。”普申肯定地点头。
他确信碧查玟告诉了锦衣卫他们是安达曼郡王的人,可即便如此,锦衣卫还是没放过他们,还是对他们所有人狠下杀手,分明就是要杀人灭口。
安达曼:“……”
安达曼的脸色更阴沉了,几乎要滴出墨来。
一股刺骨的寒风猛地刮进小小的巷子里,刮得后方的猪棚咯吱作响,一片腐朽破烂的木头从猪棚上到了下来,“咚”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犹如一击重锤重重地敲打在普申的心脏上,令他心脏猛然一缩。
巷子里的气氛近乎凝滞。
安达曼身体僵硬了一下,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逃跑时慌不择路,意外从山坡摔落了下去,当时我假死不动,他们用火把从上方看了我一眼,就走了……”现在说起当时的事,普申心里犹有一丝后怕,脸色十分难看。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也会像碧查玟、也拉还有其他人一样命丧黄泉,不能魂归故土。
普申咽了下口水,全身发寒,定了定神后,又小心翼翼地偷偷去看站在高墙边的安达曼。
巷子边年代久远的泥墙在经历多年的经风吹雨淋后,斑驳不堪,高高的泥墙在安达曼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衬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阴鸷的气息。
安达曼心情沉重,忍不住想到十一月十一日夜猎的那晚,因为素克偶然间听到宸王妃跟人说话间提到了“京城”和“皇帝”,他不放心,亲自去试探过北齐皇帝。
彼时,北齐皇帝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当晚就派出了锦衣卫指挥使回京,种种行为实在是可疑。
想着,安达曼的眼眸一点点地变得越来越幽暗,心头再一次浮现了之前的那个怀疑——
宸王顾玦和北齐皇帝恐怕是表面上的不和!
最近他发现的这些细节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
安达曼微微垂下了眸子,混浊的瞳孔中,闪动着异常复杂、也异常纠结的光芒。
冬日高高悬挂在天空,洒下一大片金灿灿的光芒,地上、屋檐上那厚厚的积雪逐渐有了消融的迹象,天气变得更冷了。
寒风如刀,把树上的积雪一层层地削了下来。
楚千尘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乖乖地躲在屋里不出门。
她与顾玦足不出户,但消息依旧十分灵通,安达曼一回到行宫,消息就第一时间由惊风禀到了顾玦这里。
“王爷,安达曼郡王在酉初回了猎宫,去了重明宫见皇上,目前还没出来。”
惊风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看了前方的顾玦与楚千尘一眼。
一架四尺高、二十五弦的红檀木竖箜篌安置于羊毛地毯上,箜篌形如半边木梳,琴首雕着凤凰,底座和琴柱上绘着双龙戏珠、云纹等,华美精致。
它只是这么静静地摆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优雅空灵之气。
这架箜篌是顾玦与楚千尘从西平镇的一个乐器铺子上买的。
在前朝以及更久以前,箜篌是宫廷乐器,受尽了贵族和文人雅士们的追捧,到了本朝,箜篌就像分茶一样渐渐地没落了,会弹箜篌的人越来越少,这架箜篌也是几经转手才到了这家铺子的老板手里。
老板因为知道皇帝来夜猎,才把它摆出来,希望能找个伯乐。
楚千尘还是第一次看到箜篌,就多看了两眼,结果,顾玦就把它买了下来,让老板送到西苑行宫来。
箜篌送到紫宸宫还不足一炷香功夫,楚千尘正新鲜着,抬起右手,纤纤玉指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弦,漫不经心地随口道:“安达曼应该不会去和皇帝摊牌吧?”
弦一动,那清脆的乐声就如清泉流泻,远比琵琶的声响要大多了。
楚千尘弯了弯唇,笑得像是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似的。
如果说,楚千尘只是随意嬉戏的话,那么,顾玦显然要比她像模像样多了。
他就坐在箜篌的后方,左手抚着弦,神态悠然地调试着琴音,举手投足都是那么优雅。
这架箜篌与他的气质很契合,他的手指抚动弦时,犹如和风细雨,又像是身处在青山岚烟之间,画面优美和谐。
“不会。”顾玦又抚了下箜篌弦,淡声道,“人与人尚且互相猜疑,更别说国与国了。”
“乌诃迦楼说,安达曼此人一向小心谨慎,正因为此,乌诃度罗才会派他来京城。”
“可是,过犹不及。”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南昊与北齐这两个国家在过去这百年间彼此都是对立的,提防的。
古语说得好,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南昊与北齐都怕一步走错,就拱手给了对方机会打破南北分立的局面,一统中原。
两国也许可以求得一时的和平,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和平是有时限的,总有一天会被打破,也许是现在,也许是几十年,甚至于百年之后。
两国的对立关系就注定双方打交道时都不会太坦率,谁都想维护己方的利益,所以,昊人不会把自己的疑惑和思虑直接质问皇帝,他们只会拐弯抹角地去试探皇帝,再加以主观的判断。
这是他们之间天然的隔阂。
而顾玦与乌诃迦楼这个机会所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顾玦修长的手指又拨了两下箜篌弦,他指下的弦声远比楚千尘更流畅,更清透。
楚千尘盯着顾玦漂亮修长的手指。
他的手指抚动弦时,手背上隐有青筋浮现,他的指甲剪得干净整齐,左手的无名指第三节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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