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欣欣向荣
若瑶道:“这事儿你哥前几日就跟我商量好了,你哥的意思把他们两人的事儿办了以后,就让陈皮留下来跟着你,虽说王府里不缺人使,到底不是从小跟着你的,那心肠拿不准向着谁呢,倒是该有一个自己的心腹才是,你身边统共就一个甘草一个银翘,若是甘草走了,哪还有人,倒不如把陈皮也留下,外头也有个自己人,你说呢。”
怀清道:“如此虽好,只不过哥跟前少了陈皮,恐有些折手。”
若瑶笑了一声:“少了陈皮还有牛蒡门冬几个呢,再说,我不是没把刘成给你吗,刘成我是真舍不得的,办事周到底细,有他管着上下,我可省大心了,这次去江南,你哥说给长安寻个博学鸿儒的先生,好好指拨指拨他的学问,比入太学强,太学里都是些王孙子弟,长安去了,你哥怕他受欺负,故此要带着他走。”
怀清点点头,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太学虽说是大燕最好的学府,学生却一个比着一个来头大,都是小霸王,什么祸都敢惹,虽说长安性子稳,到底是个孩子,真要是有个什么差池,也对不住他爹,倒是哥这个法子最好。
若瑶见她应了,又不禁问:“你那天去宫里,皇后可难为你了不曾?你可不知道,你哥这两天觉都没睡好,就怕你受委屈呢。”
怀清摇摇头:“那天我们去的时候,皇上也在坤德殿,磕了头就让我们回了。”
若瑶松了口气:“这就好,说起来也让人想不到,之前皇上那么对你,还巴巴的赐了个木如意,不想后来却对你如此青眼,想来是怕皇后娘娘因余家两位老爷的事儿迁怒你,帮你撑腰去了,不然,皇后指定不会轻易就放过你的,不过,怎么说她也是你正经婆婆,不能总这么着,你寻个机会跟她好好说开此事吧,余家老爷囚禁根本不干你的事啊。”
怀清道:“嫂子就别操心我了,你这身子越来越重,这一路南下可要做十几天船,你能成吗?”
若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放心吧,这孩子结实着呢,也不怎么皮,是个疼娘的,我琢磨着是个小子,前儿我做梦,梦见老大一颗树,倒是忘了是什么树了,就记那树帽子大的遮云蔽日,一阵风过哗啦啦的响,就长在咱们张家桑园村的老宅里头,跟老太君提起这个梦,老太君说正是应着生贵子的好兆头呢。”
怀清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若瑶忍不住笑了起来:“认识你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你拜佛,只不过,你这临时抱佛脚能有用吗?”
怀清笑道:“有用没用的都是我这当姑姑的心意,望着他能一生安乐才好。”
若瑶心里不由一暖:“怀济那天也是这么说,你们兄妹俩倒是一个心思。”
怀清想起什么,叫银翘把带来的包袱拿过来放到炕桌上,若瑶道:“这是什么?”
银翘道:“账本子,姑娘让奴婢给大奶奶带了过来。”
若瑶愣了一下:“哪里的账本?”
银翘噗嗤笑了一声道:“可见大奶奶是个甩手掌柜,这可不是咱家的账本子吗。”
怀清打开包袱,拿出最上面一本递给若瑶:“这是庆福堂分红的账本,余家的规矩,小年汇总结账,分红银子过了小年定会送来的,一笔一笔记得清楚,都在这上头呢。”
说着,把底下一本也递了过去:“这是南阳那三十倾冬菇田的分红账,这个银子跟庆福堂是分着的,不过结账却在一天,故此也会一并送过来,到时候,嫂子叫刘成瞧着帐收银子,也别不好意思,亲兄弟明算账,这都是咱们应该得的银子,前头嫂子刚进门,后来又怀了身子,怕嫂子累了,这些帐我就帮着管了几日,如今可该交给嫂子了。”
若瑶一愣,急忙道:“这如何使得,庆福堂的分红是你用药方入得干股,这分红银子就是你的,还有那冬菇田,也是你跟少东家一起弄的,这银子自然也该是你的,我跟你哥不贴着你本就不该了,哪还能拿这些银子,不成。”
怀清拉着她的手道:“嫂子说这个就外道了,那是我哥,你是我嫂子,咱们谁跟谁啊,做什么算的这么清楚,而且,我以后也用不着银子使,比不得你们,江南什么样儿,嫂子去了就知道了,那些官儿一个比一个眼皮子浅,这次更不比上回,上回不过一个扬州知府,这次哥放的是盐运副使,免不了要跟盐商打交道,那些盐商可最是奸猾,一不留神就着了他们的道儿,手里头没银子可不成,再说,以后的日子长了,真指望我哥那几个俸禄过日子哪成,这当官的若是没有外头的进项,就只能贪墨了,却让哥当个贪官儿,还不如杀了他呢。”
若瑶知道怀清说的有理,当初自己出嫁的时候,她爹也是担心这个,故此,自己的陪嫁里除既定的那些,另外还有几处庄子铺子,叫她好生打理着,可那点儿进项跟怀清手里的分红一比,可就不算什么了:“我知你的意思,可你哥若是知道我收了这个,不定要恼我呢。”
怀清笑了起来:“我哥只管当他的官,哪里会管家里的事,恐家里有多少东西都是不知道的,嫂子只管收着,若是哥恼你,有我呢,还有一样儿,嫂子需记着,咱们的银子赚来就是花的,到了江南也别省着,哥如今好歹是三品官儿,若是寒酸了叫人瞧着笑话,那些江南的官儿势力着呢,瞧的就是这个。”
好说歹说的劝着若瑶收下,又说了会儿话儿,赶着日头落下去之前回去了。
怀济跟若瑶送到仪门外,瞧着两人上了车,方回屋来,若瑶接了茶递到怀济手里问:“四皇子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怀济点点头:“四皇子跟我说盐税的事儿。”
“什么盐税?难道江南的盐税又亏空了不成?”
怀济摇摇头:“还是上回的盐税,有五百万两银子至今无着落,皇上那天跟我提了一句,叫我到了扬州严查此事,我当时还纳闷呢,这都过去一年多了,皇上怎么又想起这桩旧案来了,今儿我跟四皇子说起此事,才知道事情牵连云贵总督韩章呢。”
若瑶不禁皱了皱眉:“韩章可是六皇子的舅舅,皇上之前不提此事,如今提起来,莫不是冲着韩章去的。”
怀济点点头:“想是前头六皇子妃捅破怀清身世的事儿,惹恼了皇上。”
若瑶哼一声道:“这才是活该呢,这韩章可真坏呢,前头撺掇六皇子娶赫连清,后来又撺掇赫连清进宫告怀清的刁状,要不是怀清福大命大,这会儿早让他害的没命了,不过,他终究是淑妃的亲哥,听老太君说,皇上当年最宠的就是淑妃娘娘,后来淑妃娘娘一死,皇上还辍朝了呢,就瞧如今皇上对六皇子的偏爱,也能瞧出来,四皇子是什么意思?”
怀济道:“四皇子叫我秉公处理此事,若韩章与此案无关便罢,若有干系,即便他是云贵总督封疆大吏,我也要参他一本,对了,你可问了怀清,皇后娘娘为难她了吗?”
若瑶笑道:“说起这个,咱们皇上还真是偏心眼儿呢,这么多皇子妃哪个不进宫谢恩,唯独怀清去的时候,皇上巴巴的过去给怀清撑腰,一早就去坤德殿了,就怕皇后为难怀清,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上这么喜欢怀清了。”
怀济这才放心,又说起陈皮跟甘草的事儿,若瑶把跟怀清商量的说了,怀济点头:“陈皮跟着我倒不如留在怀清跟前,我还能放心些。”
若瑶不禁叹息:“可见你们是亲兄妹,怀清句句都惦着你,你呢,也是处处想着她。”
怀济道:“这才是一家子呢。”
两口子说了会儿闲话不提,再说怀清,一上车就靠在慕容是怀里,闭上了眼,慕容是低头看了看她,怕她冷了,扯过自己的斗篷裹住她,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道:“困了?”
怀清摇摇头:“不困,就是想这么靠着你。”
慕容是轻笑一声,知道她嘴硬,昨儿晚上根本没容她怎么睡,折腾了大半宿,一早起来去了国公府,又在张家耽搁了大半天,不累才怪。
不过,慕容是也不戳破她,反而把她揽的更紧些,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她说话儿儿,开始她还应着,后来越来越含糊,最后悄无声息。
慕容是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禁失笑果然睡着了,到了王府,慕容是脱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她小心翼翼的抱了进去,那个小心的样儿,不知道的,还当他怀里抱了个玻璃人呢。守门的如今也都见怪不怪了,基本两位主子一出去,回来差不多都这样。
只不过,这次怀清没睡多一会儿,可福就急匆匆跑来说皇后娘娘病了,慕容是一愣:“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可福就算向天借胆儿,也不敢把那天的事儿说出来啊,海寿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那天皇上跟皇后在里头说话的事儿,不许对人说,其实,当时可福离得老远呢,根本不知道皇上跟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可从皇上一走,皇后娘娘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过了一夜,转过天就病了,这才几天都病的起不来炕了。
慕容是:“可宣了太医?”
可福点点头:“宣了,王太医跟太医院的几位一天三次请脉,药也吃了却不见效,王太医叫奴才出宫来回四爷,说让皇子妃给娘娘瞧瞧,上回娘娘的病就是皇子妃给瞧好的。”
怀清是让慕容是叫醒的,醒了才知道皇后娘娘病了,不敢耽搁,提着药箱跟慕容是进了宫,到坤德殿的时候,正碰上王泰丰来请脉,怀清跟他说了两句话儿,就知皇后娘娘这病有蹊跷,从日子算,是她跟慕容是进宫之后病的,莫非是因为自己,不能啊,虽说那天皇后娘娘对自己颇冷淡,可也没见说别的。
怀清跟着嬷嬷进了寝殿,一见床榻上躺着的人,不禁一惊,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就病的起不来炕了,闭着眼躺在那儿,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
嬷嬷拢起帐子回道:“娘娘,四皇子妃来了。”
怀清跪下:“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睁开眼看着她,目光颇为复杂,低声道:“起来吧,我没事儿,怎么惊动皇子妃了。”
旁边的嬷嬷道:“是四皇子跟皇子妃来请安,正碰上王泰丰……”
皇后自然知道这是假话,好端端的四皇子两口子怎会进宫,又不是民间的婆媳,需晨昏定省,不定是他们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担待不起,这才去叫了他们来。
怀清上前给皇后号脉,越号眉头越紧,现代的爷爷跟她说过,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生病了不用怕,多重都无妨,世间万物都有它相生相克的规律,病也一样,只要瞧出病因,对症下药,必然能药到病除,却也有一种病最难治,就是心病,中医里也称郁症,因情志不遂或心中有事而起恙,恙由心生,抑郁而起,情志不遂,以至气阻血瘀,土受木克,胃乏生化,长此以往,便是大罗真仙也回天乏术。
后娘娘这症候正是发自心脾,她自己若想不开,便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也无济于事,怪不得王泰丰刚才跟自己直摇头呢。
怀清抬手,把皇后娘娘的手放回被子里,侧头问旁边的嬷嬷:“这两日茶饭如何?”
那嬷嬷摇摇头:“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什么,一摆上来,娘娘就说吃不下。”
怀清点点头又问:“葵水可至?”
那嬷嬷道:“正是说呢,从上个月就没见了。”说着不禁道:“皇子妃您瞧着主子是什么症候,莫非是上回的旧疾又发了不成。”
怀清摇摇头:“并非旧疾,母后这是郁症。”
郁症?嬷嬷一愣:“什么是郁症?”
怀清道:“郁症由心而起,说白了,就是心病。”
皇后不觉一震,看向她,嬷嬷忙问:“哪这郁症可要紧?”
怀清点点头:“有道是心病难医。”
皇后挥挥手:“你们都下去,让我跟皇子妃说两句话。”
嬷嬷忙把人遣了出去,寝殿里一时只剩下了怀清跟皇后娘娘,皇后看了怀清良久方道:“我不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怀清没说话,皇后娘娘继续道:“你太聪明,聪明的让人害怕,你仿佛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皇上说你有大医胸怀,我不管什么大医,我就是不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不喜欢,你让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无所遁形,你让我觉得自己蠢不可及。”
怀清道:“儿臣不敢。”
不敢?皇后娘娘笑了一声,笑的颇讽刺:“你比谁都敢,你说的不错,我是心病,我就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是为了什么,算计来算计去,到最后才知道是一场空,世上还有比我更可悲的人吗。”
怀清目光闪了闪,仿佛明白了皇后的病因,开口道:“母后何必自苦,您这么想等于给自己画地为牢,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得与失谁又说得准呢?您觉得是一场空,儿臣却不这么认为,有时候失就是得,得也是失,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绝与生都在母后的一念之间……”
医家女 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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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马车上,慕容是低声道:“清儿,母后的病可要紧?”
怀清点点头:“母后是心病,若自己想不通,吃多少药也没用。”
慕容是眉头皱的越发紧起来,怀清见他如此,有些心疼,开口道:“不过,我有个法子,倒可一试,却不一定有用。”
慕容是忙道:“什么法子?”
怀清:“你可还记得苏爷爷留给我的医案?”
慕容是顿时就明白了:“你是说……”怀清点点头:“虽这不见得就是母后的病因,想来也有些干系。”
慕容是点点头,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声道:“谢谢你清儿。”
怀清摇摇头:“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慕容是知道苏毓敏虽然不是怀清的亲爷爷,在怀清心里恐怕比老公爷还要亲上许多,慕容是永远都不会忘记,苏毓敏去世的那一刻,怀清哭的多么伤心,那些医案是苏毓敏留给怀清最后的东西,她能这样,必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
怀清道:“你也不要太寄予希望,母后的心事太重,这些年日积月累,恐非一朝一夕能想通的。”
慕容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皇后正想着自己怎么跟怀清说了那么多话,忽嬷嬷进来道:“娘娘,四皇子来了。”
皇后一愣:“叫他进来吧。”
慕容是一进来就把寝殿的人都遣了下去,把手里医案放到皇后床榻边儿上,什么都没说就告退走了。
皇后拿起那医案,一看立刻就认出是苏毓敏的字迹,心里不禁一跳,挨张翻了下去,果然皇上说的不错,医案上详尽记载了淑妃起病之初到最后抑郁而亡的过程,淑妃所中铅毒,苏毓敏很早就看了出来,那么苏毓敏为什么不说。
皇后叫了嬷嬷进来把医案递给她:“把这个拿出去烧了。”嬷嬷虽觉奇怪,却仍应着出去了。
皇上一见海寿进来,放下笔问了一句:“皇后的病如何了?”
海寿忙道:“这两日瞧着好了些,刚奴才过去,见皇后扶着嬷嬷的手正在院里给那株秋海棠浇水呢。”
皇上挑挑眉:“那丫头可是来过了?”
海寿不禁道:“万岁爷真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四皇子妃前儿去坤德殿给皇后娘娘瞧了脉。”
皇上道:“朕不是神仙,只不过知道能医皇后病的或许只有这丫头了,她倒是以德报怨。”
海寿道:“四皇子妃是郎中,又是慈悲心肠,更何况,皇后娘娘是皇子妃的婆婆呢。”
皇上道:“倒是这个理儿,那么你猜猜,那丫头用什么法子治好了皇后的病?”
海寿忙道:“这个奴才无能,猜不出来。”
皇上:“我倒是知道,这丫头恐是舍了苏毓敏留下的那些医案,估摸皇后是烧了,烧了也好,省的再翻出此事来,让朕心烦。”
慕容是回来,怀清忙迎上前,接了他的衣裳问:“如何,母后可好些了吗?”
慕容是点点头:“今儿能下地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可福说晚上吃了半碗燕窝粥呢。”
怀清也松了口气:“能吃东西,母后这病就好了大半。”忽外头一个闪划过天际,接着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
怀清道:“要下雨了……”话音刚落就听窗外风雨大作,风抽开了明间的门,一阵湿漉漉的空气迎面扑了进来。
可喜忙叫人关门,慕容是拉着怀清道:“这秋雨可冷,进屋暖和些。”
怀清不禁看了外头一眼,槛窗外乌压压的夜空,瞧着甚有几分恐怖,尤其闪电伴着雷声,不时在夜空里撕开一个口子,看上去异常狰狞,怀清不迷信,可这会儿不知怎么总觉得要出事儿似的。
同样的雨夜,海寿撑着伞蹬蹬的往甘露殿里头跑,今儿皇上点了慧嫔侍寝,慧嫔这刚送进去,外头就来事了,海寿就琢磨,这慧嫔真该批批八字去了,够倒霉的,好容易才轮上一回,上回半截黄了,这会儿瞧意思又够呛,六皇子那个脸比外头的天还阴呢,弄的海寿刚都有些怕,就怕哪位爷不等自己通报,直接闯到甘露殿来,自己这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一阵疾风斜着吹进来,海寿的伞险些抓不住了,快步到了廊下,跟敬事房的人打了个招呼,到了窗户下头,低声道:“万岁爷,六皇子说有要事求见。”
半天方听见皇上道:“大半夜的不消停,跑朕这儿来做什么,叫他滚回去。”
海寿心说,要是六皇子能听劝就好了,自己也不用跑这儿来不招待见了,忙道:“六皇子说皇上若是不见,他,他就闯进来。”
皇上哼了一声:“真真越来越放肆,是朕纵的他连规矩都忘了,你跟他说,再不走就叫人打出去。”
海寿没辙了,只得出去回话儿,到了前头,一见站在廊下的六皇子,不禁愣了愣,刚还不觉得,这会儿远远看上去,倒像根儿木头桩子,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刚他就是这个姿势,这么半天竟连动都没动一下,而且,那脸上的表情在廊上宫灯的明灭下,颇有些僵冷,仿佛整个人都定在哪儿了似的。
因外头风雨过大,即使站在廊子里,半边身子也给雨水浸透了,海寿都替他冷,却不得不上前道:“六爷,您还是回去吧,皇上这会儿不见您,你就算在这儿站到天亮也没用,不如您先回去,等明儿雨停了再来,也省的给这秋雨淋病了,到时候老奴也不好交代。”
海寿说了半天,不见这位有反应,刚要再说,忽听慕容曦道:“父皇不见我是吗?他说了什么?”
海寿不禁皱了皱眉,心说六皇子这是疯魔了不成,对皇上也敢称他,虽说皇上吩咐六皇子再不走就让人打出去,可海寿终归是个奴才,还是得给六皇子留些体面,又劝了一句:“六皇子,您就别为难老奴了,皇上今儿晚上不会见您的。”
慕容曦点点头:“是啊,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算,他心里只有四哥,只有皇后,我跟母妃什么都不算……”
哎呦喂……海寿暗叫不好,心说这些日子可是怎么了,皇后哪儿提了一回儿淑妃娘娘,惹的皇上大发雷霆,夫妻的情份差点儿都没了,皇后娘娘更是病的炕都起不来了,好容易过去了,怎么今儿六皇子又提了起来,还裹挟上皇后跟四皇子,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正琢磨这事儿怎么办呢,六皇子又开口了:“他不见我,我就在这儿等着,直到他见我为止。”
海寿一个头两个大:“我说六爷,您这是何苦呢,皇上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越硬越没用,倒不如先回去,什么事明儿再说。”
饶是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位爷愣是不搭理,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如今可都是深秋了,这时候的雨能把人的骨头都冻透了,真让这位爷在这儿站一宿,明天还有没有命都两说。
海寿没辙,只得又奔回了甘露殿来,心说,自己这两条老腿儿今儿算受罪了,这么一会儿都跑多少趟了。
皇上这回根本没搭理他,海寿还说没戏了呢,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忽听里头叫人,明白皇上这是要出来了,忙躬身候着,只等皇上一出来就把手里的伞撑了过去。
皇上看了他一眼:“老六呢?还在前头站着呢?”
海寿苦着一张老脸道:“奴才无能,劝不动六爷。”
皇上道:“老六这个性子扭起来比老四也不差,得了,朕去瞧瞧吧,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儿,大半夜的非要见朕不可。”说着迈步往前头御书房里去了。
进了书房,宣慕容曦进来,见他那个狼狈样儿,皇上不免有些心疼,脸色也略缓了缓问道:“大半夜你不睡觉,跑宫里来做什么?”
慕容曦忽的抬起头来:“儿臣想问父皇,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海寿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这档子事,暗里瞧了皇上一眼,就见皇上那脸色立马就阴了下来:“你就是来问朕这个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容曦道:“身为人子,难道不该知道母妃的死因吗?”
皇上道:“你母妃是产后抑郁而亡。”
抑郁而亡?慕容曦忽的笑了起来:“父皇真敢说母妃是抑郁而亡,那么这是什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摞纸来看向皇上:“父皇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医案,苏毓敏的医案,皇后娘娘急于烧了的医案,舅舅说我母妃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我原还不信,可是这医案上却记得清清楚楚,父皇,我母妃的抑郁而亡原来竟是中毒吗。”
皇上脸色更沉:“这个你从何处得来的?”
慕容曦冷笑了一声:“父皇,事到如今儿臣怎么拿到这个的并不重要,儿臣就是想问问父皇,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父皇任由下毒之人逍遥的活着,并且母仪天下。”
“你放肆……”皇上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蹦了个高儿,滚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海寿那颗心突突的跳,这件事可是禁忌啊,十七年了,谁敢提起来啊,更何况,像六皇子这般直接质问皇上,简直就是不要命了啊,这事儿不用想,海寿也能猜到定是韩章所为,因为淑妃的情份,皇上对韩章是一忍再忍,一放再放,盼着他识趣收敛,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混过去,可韩章非的上赶着找死,竟然在坤德宫里安排了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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