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使用手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荷游月
朱耿咳嗽了一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头道:“王爷,那常嬷嬷已经带来了。”
赵玠放下书册,起身时已恢复清冷矜贵的模样,道:“将她的情况一一告诉本王。”
朱耿道是,一边领着赵玠走向前厅,一边娓娓道来。
那常嬷嬷以前曾是宁贵妃的贴身宫女,是宁贵妃入宫以前便在身边儿伺候的,深得宁贵妃的重用。只是十五年前忽然被外放出了宫,彼时常嬷嬷才二十二岁,不到离宫的年纪,但此事安排得很是蹊跷,仿佛一夜之间便没了这个人一般。除了常嬷嬷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宫女也被放出了宫,只不过家乡太偏僻,至今仍未找到。如今常嬷嬷已经嫁人生子,膝下有两个孩子,丈夫是个亭长,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到了前厅,中间跪着一个穿蓝灰绣花比甲的妇人,年近四十,却已满头华发,眼纹横生,俨然是五六十岁老妪的形象。
赵玠和魏箩坐在剔红描金蟠螭纹玫瑰椅上,看向下方的妇人。赵玠道:“抬头。”
常嬷嬷瑟缩了下,慢吞吞地抬头看上方二人。
她来时已经知道是为何事了,这些年活得心惊胆战,早已料到这一天会到来。她底气不足道:“民妇拜见靖王殿下,拜见靖王妃娘娘。”
赵玠道:“你可知本王为何请你过来?”
常氏倒也没有装傻,毕竟自己一家人的性命拿捏在赵玠手里,其中还有她刚出生不足月的孙儿,忙表态道:“殿下饶命,您想知道什么,民妇一定知无不言。”
*
太液池畔,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岸边的杨柳抽出新枝,郁郁葱葱,随风招展,看得人心旷神怡。一旁花圃里的月季和玫瑰都开了花,争相绽放,姹紫嫣红,一阵清风,带来千丝万缕的香味。
宁贵妃和几位妃嫔坐在八角亭内,言笑晏晏,远处看去,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倒也不奇怪,早先宁贵妃受宠,底下的人都可劲儿地巴结她,如今虽不如从前,毕竟“贵妃”的身份摆在那儿,再加上她会做人,是以跟后宫妃嫔相处得还不错。
正聊得高兴时,有人出声道:“皇后娘娘来了。”
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的杏花树下走来两个身影。陈皇后穿着缠枝菊花补子短袄,下配红织金云龙海水纹襕裙,神态从容,貌美大气。陈皇后身边儿是靖王妃,靖王妃年纪小,自有一股青妍娇嫩的气息,穿着杏黄色百蝶穿花的小衫儿,串珠璎珞八宝纹裙襕随着她的步伐轻摇,露出底下一双精美的红缎绣花鞋,鞋头缀着一颗明晃晃的珍珠,将她整个人衬得愈发明润动人,就像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娇滴滴的美人儿。
这两人站在一块儿,全然不同的两种风韵,倒不显得突兀,反而很是养眼。
陈皇后走到跟前,亭子里的妃嫔纷纷屈膝行礼,陈皇后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
“怎么都凑到这里来了?”陈皇后问道。
其中一人答道:“是宁姐姐瞧着今儿天气不错,这才将我们邀请来的。”
陈皇后“哦”一声,看了宁贵妃一眼,眼里没什么波澜。
宁贵妃抿抿唇,堆起笑容问道:“怎么不见琉璃?最近似乎见她出来得少了,姐姐应该让她多出来走走才是,太医不是说了,多晒晒太阳对身子也有好处吗?”
陈皇后看着宁贵妃,淡淡道:“琉璃最近身子不大好,本宫让她在屋里好好休息。”
宁贵妃笑了笑,不再多言。
倒是方才那个穿墨绿织金大袖衫的贵人道:“六公主的身子还是不见好转吗?前阵儿妾身瞧见了,瞧着还是健健康康的。”
陈皇后面色不改道:“只怪琉璃命苦,小小年纪便被人下了毒,如今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跟着附和,那贵人叹息道:“淑妃心肠真个歹毒,好在陛下已经处死了她,否则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宁贵妃立在一旁不说话。
“说来也巧。”陈皇后打断几人的话,目光直直地落在宁贵妃身上,徐徐道:“琉璃当初中的毒名叫奎宁,是从金鸡纳树上提取的,这种树只生长于云南大理。听说宁妃的家乡正是云南,不知可否听过这种毒?”
宠妃使用手册 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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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宁贵妃脸色微微一变,迎着众人的视线,欠了欠身,道:“姐姐怕是忘记了,妹妹十五岁便入了宫,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年,对于家乡的印象早就不如从前了。”
陈皇后似笑非笑,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慢慢凝了一层霜寒,“是么。本宫竟不知道,妹妹的记性这样差。”
这话颇有深意。
其余三位妃嫔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自觉地站到一边儿,看陈皇后和宁贵妃你来我往。陈皇后到底还存有三分理智,没有在这里揭穿宁贵妃的真面目,淡淡看了宁贵妃一眼道:“本宫走了,几位妹妹慢坐。”
“恭送皇后娘娘。”
宁贵妃望着陈皇后远去的背影,面色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指甲却深深嵌进掌心里,咬紧了牙关。直至旁人唤她,她才回过神来,勉强扬起一抹笑道:“哦,我身体不大舒服,恐怕不能陪几位妹妹赏花儿了。我先回去休息,你们再坐会儿。”
三位妃嫔只当她被陈皇后刺了几句,心情不大舒服,这才要回去的,便没放在心上,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便作罢。毕竟皇后娘娘和宁贵妃不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陈皇后跟魏箩在太液池畔转了半圈,之后渐渐起风了,才重新回到庆熹宫的。虽说天气入了春,但春寒料峭,也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倒春寒这几天,一不留神,便染了风寒。
赵琉璃正是如此,兴许是过年那几日吹了太多风,之后又过于疲劳,一病就病了七八日,卧床不起。陈皇后让太医署的太医挨个儿给赵琉璃看过了,都说公主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按理说早该好了,只是心气郁结,神气昏昧,这才拖到如今。
陈皇后没法子,只好让魏箩过来开解开解她,不知究竟是什么心病,竟将她难为至此。
魏箩奉命来到辰华殿,听宫婢说公主在暖阁,便朝暖阁里走去。只见赵琉璃半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紫金青鸟纹毯子,头发半披散在肩头,小脸儿白白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自从赵琉璃的身子有好转后,已许久不曾得过病了,更别说露出这么落寞的表情,瞧得人心里一阵儿疼。
“琉璃,你在看什么?”魏箩坐在一旁的花梨木五开光绣墩上。
赵琉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来,她的脸颊瘦了不少,显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愈发的大。她见是魏箩,松了一口气道:“阿箩,怎么是你?”
魏箩笑笑,“不然还能是谁?皇后娘娘担心你的身体,便让我过来看看。”说着视线一垂,落在她手里的兔子木雕上,“你感觉好些了吗?这是什么,让我瞧瞧?”
赵琉璃没有松手,唇角翘了翘,“这是杨缜哥哥给我刻的木雕。”
魏箩收回手。难怪赵琉璃方才看得那般入迷,原来是又在想杨缜了。这傻姑娘,当真是一根筋儿,认定了谁便再也不会改变。魏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托赵玠打探了杨缜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赵琉璃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魏箩道:“他随军迎战了两次外敌,两次立下功劳,如今已经被荣升为参将,想来再过不久便要回京了。”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赵琉璃,道:“这是杨缜写的信,外头的东西送不进宫里来,他的胆子倒大,竟然托靖王哥哥帮你送信。”
赵琉璃接过信,顾不得回应魏箩话里的调侃,忙打开读了一遍。
信不长,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杨缜认识的字不多,全部是赵琉璃教他的。小时候赵琉璃从上书房回来,便把他叫进屋里,偷偷地教他写字。如今看着信上的内容,赵琉璃眨了眨眼,泪珠子一颗一颗落下来,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信纸。
魏箩吃了一惊,“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
赵琉璃拿手指抹抹眼泪,瓮声瓮气地说:“杨缜哥哥受伤了。”
魏箩问道:“严重么?”
赵琉璃摇摇头,“他没说。”信上寥寥一语带过,杨缜只说被叛军射中了胸膛,却没说伤势如何。但是赵琉璃知道,这个人总喜欢藏着掖着,什么事都不告诉她,这次指不定伤得多严重呢,否则也不会说出如果他回不来,便让她另嫁他人的话。
这阵儿陈皇后逼得愈发紧了,赵琉璃想找借口推辞,全都被陈皇后挡了回来。
如果杨缜真的回不来,她该怎么办?
*
这厢,宁贵妃的寝殿内。
宁贵妃面色难看地坐在酸枝木玫瑰椅上,一言不发。
她身边儿伺候的杨嬷嬷见状,柔声宽慰道:“娘娘有何好生气的?皇后娘娘刺您,那是因为她得不到陛下的宠爱,可不正显得您在陛下眼里多么重要吗?依奴婢之见,您啊,还是先消消气儿。不是说陛下今晚会到您这儿来吗,您应该先把这些烦心事儿搁一边,伺候好陛下要紧。”笑了笑又道:“有了陛下的宠爱,您还害怕什么?”
宁贵妃捏了捏扶手,倒不是多么生气。只是今日陈皇后忽然提起当年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些不踏实,总觉得陈皇后知道了什么。
她摆摆手道:“罢了,去给我端一杯茶来,我有些渴。”
杨嬷嬷点点头退下了。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往八仙桌上放了一杯茶。宁贵妃以为是杨嬷嬷,便没有多想,端起淡黄地珐琅彩兰石纹茶杯喝了一口,蹙眉不满地道:“怎么是凉的?”
一个略显苍老的慢慢道:“娘娘息怒,奴婢再去给娘娘换一杯。”
宁贵妃察觉到不对劲儿,扭头往身后看去:“你的声音怎么了?听着与往常不太一样……”
话未说完,蓦地停住。
眼前这个眼纹深重、满头华发的粗鄙妇人,哪里是惯常伺候她的杨嬷嬷?
宁贵妃睁圆了眼睛,惊惶地问:“你是谁?为何在此?”
说完扬声便要唤人,那老妇却更快一步地跪到她面前,仰着脸问道:“娘娘忘了吗?奴婢是十五年前曾经伺候过您的青翡。”
青翡,青翡是曾经陪她入宫的丫鬟……宁贵妃猛然一震,眼神已经不能用惊愕形容了,紧紧地握着玫瑰椅的扶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出宫了么?”
当年青翡知道一些真相,宁贵妃觉得把她留在身边是个危险,又不忍心杀了她,才将她放出宫外,嫁得远远儿的。
却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青翡低着头道:“娘娘有所不知,奴婢这些年虽然不在宫中,但却始终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没有一日不对皇后娘娘和天玑公主心存愧疚。”
宁贵妃赫然从玫瑰椅上站起来,紧紧盯着她到:“你说这些话做什么?你说,谁把你带进宫里的?”她始终揪着这点不放,仔细想了想,联想今儿陈皇后的话,厉声问道:“是不是皇后收买了你?让你来跟我说这番话?”
青翡摇摇头,“与皇后娘娘无关,是奴婢一心想见娘娘……奴婢当初害了小公主,如今自己的孙儿受了难,想来一定是上天惩罚奴婢的过错。奴婢恳求娘娘,替奴婢在佛祖跟前说一声好话,说是您指使奴婢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求佛祖饶了奴婢的小孙儿吧。”
宁贵妃被气得不轻,头脑也有些混乱,“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滚出宫去,否则被怪我不顾昔日情面。”
青翡一家子性命都拿捏在赵玠手里,就算她死了,只要家里其他人活着就行,是以也不怕宁贵妃的威胁,又道:“娘娘也是有过孩子的人,应当懂得为人母亲的难处,难道这么多年,您心里就没有丁点儿愧疚吗?”
宁贵妃踢了她一脚,愤怒地道:“来人,把这个疯妇给我带下去。”
青翡死死拽住宁贵妃的裙子,泪流满面道:“求求娘娘帮奴婢一把,奴婢真个走投无路了……奴婢每日都活在后悔中,当初为何要害那一岁的小公主,娘娘,您难道不怕佛祖惩罚吗?”
外头毫无动静,也没有人上来带走青翡,整个宫殿放佛只有宁贵妃和青翡两人。
只是目下宁贵妃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这异常,大抵是被青翡的话刺激了,捏着她的下巴道:“我为何要害怕?我告诉你,我从来不信佛祖,毒下了就下了,那赵琉璃能活到今日是她的福气。佛祖若要惩罚我,早就惩罚了,何苦拖到现在?”
青翡半跪在地上,不再开口。
殿内许久没有声音,针落可闻。宁贵妃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若是搁在平时,殿内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有宫人和侍卫进来查看的。如今自己叫了好几声,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且杨嬷嬷说是去倒茶,为了倒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宁贵妃心下“咯噔”,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佛祖惩罚不了你,朕来惩罚你如何?”一道冰冷愤怒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宁贵妃扭头看去,只见崇贞皇帝穿着墨绿色双龙戏珠纹常服,站在门口,失望地盯着自己。
宠妃使用手册 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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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贵妃面色一白,膝头发软,脑海里“嗡”地一声,惊慌失措地看着崇贞皇帝。
皇帝走进殿内,身后跟着两个穿红色曳撒的宫人。
宁贵妃这才想起来今日皇帝说过会来她这儿,可是怎么会这样早?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她张了张口,唇瓣嗫嚅:“陛下……”
崇贞皇帝却不看她,低头看向匍匐在地的青翡,冷冰冰地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青翡低着头,诚惶诚恐地朝皇帝磕了个头,“回禀陛下,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假话,让民妇不得好死……”
“住口!”宁贵妃气急败坏地斥道,转头对皇帝道:“陛下,您切莫听信这个疯妇的话,我与她素不相识,怎知她为何会出现在宫中?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崇贞皇帝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容置喙道:“朕没问你。”
宁贵妃被这一眼看得发憷,眼眶顿时泛了红。
“说说当年的事。”崇贞皇帝负手而立,闭了闭眼,嗓音压抑,“琉璃是怎么中毒的。”
青翡道了声是,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彼时正是琉璃公主的周岁宴,奴婢受娘娘的吩咐……”
赵琉璃周岁宴那日,她被奶嬷嬷抱到暖阁里喝奶水去了,之后便慢慢地睡了。淑妃好奇心大起,想去暖阁里看看小公主,陈皇后便让嬷嬷陪着她进去看了会儿。淑妃离开后,青翡来到暖阁,另外两个丫鬟支开了暖阁的宫婢,她走入暖阁里头,撬开赵琉璃的小嘴,将□□涂在了赵琉璃的舌头上。刚满一岁的小孩子,当属哭得很厉害,声音又轻又软,跟生病的小猫儿似的,可怜得很。青翡当时狠着心肠,做完这一切,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
事后赵琉璃出了事,这罪名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淑妃的头上,盖因当时进出暖阁的只有她一个人。淑妃抵死不认,直呼冤枉,但是根本没人相信她的话,只当她是狡辩,崇贞皇帝亦如此,一杯毒酒将她赐死在宫殿中。
青翡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年奴婢一直活在自责中,奴婢有愧六公主。”
崇贞皇帝放在身后的拳头越捏越紧,手背泛起纵横的青筋,瞧着颇为可怖。他闭着眼睛,脸上覆了一层寒霜,逐字逐句地问:“宁妃,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宁贵妃跟着跪到皇帝面前,泪流满面道:“陛下不能听信这妇人的片面之词,妾身当真不认识她,却不知她为何口口声声污蔑妾身……”
崇贞皇帝睁开眼,看着她问:“你不认识她?”
宁贵妃摇头不迭,“不认识。”
崇贞皇帝冷笑了笑,宽袖一挥道:“那就把尚宫局的女官叫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这个人!”
不多时,尚宫局的女官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一本记载宫中所有宫婢的名册子。女官得知皇帝的授意,忙飞快地翻起册子来,很快便停在其中一页上,“回陛下,元嘉十年宁贵妃确实安排了三名宫婢出宫,青翡是其中之一。青翡手心有一颗痣,陛下可亲自检验。”
崇祯皇帝垂下眼睛,看向青翡,“把双手翻开。”
青翡依言摊开双手,只见她左手手心赫赫然有一颗黑痣,在烛光下格外显眼。
宁贵妃跌坐在地,仿佛浑身的力气被人抽空一般。
崇贞皇帝收回视线,再看向宁贵妃时,眼里只剩下阴冷失望。他忽然想起当时陈皇后跟他说过的话,彼时他们躺在一张床榻上,关系还没有现在这般的僵硬。陈皇后恳求他重新调查一遍琉璃中毒一事,她怀疑事情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因为宁贵妃的宫婢也在场。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示弱,如今想来,当时她的表情是那般无助,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呢,他非但没有调查,还怪她想得太多,说她“杯弓蛇影”。加之那时候陈皇后娘家的权势越做越大,他心生忌惮,表面上不好太宠着她,又有心提拔宁妃的母家,常常夜宿宁妃的宫殿,表面上看起来不正是盛宠宁妃么。
再后来,陈皇后就再也不提这事了。
崇贞皇帝张了张口,声音沙哑道:“来人。”
外头进来两个宫人,“参见陛下。”
“从今日起,褫夺宁氏贵妃封号,降为庶人,暂时关押进捻金殿中。”皇帝道。
宁氏哭着叫道:“陛下!”
那捻金殿名字虽好听,却与冷宫无异。宫里没有专门称做冷宫的地方,这样的宫殿常年没有人住,偏僻幽冷,便充作冷宫使用。历代犯了错、失了宠的妃子,无一例外都去了那里。
崇贞皇帝不为所动,宁氏上前抓住他的袖子,却被他无情地掸了开去。宁氏垂死挣扎,“妾身一心一意为了陛下,陛下当初说过,无论妾身犯了什么错,您都会饶恕妾身的……”
崇贞皇帝皱了皱眉,大抵自己都忘了曾经说过这句话,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朕可以饶恕你,也可以废了你。连朕的女儿都敢毒害,你以为朕会放过你么?”
宫人左右架住宁氏的肩膀,将宁氏往殿外带去。
或许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会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宁贵妃便贬为庶人。
崇贞皇帝看了看青翡,眼神阴翳,发落道:“将此人带去宗人府,活剐了!”
青翡一抖,面色惨白。
所有人都走后,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皇帝一人,殿内伺候的宫婢在外跪了一溜儿,生怕皇帝一个不顺心,将他们所有人都牵连进去。好在皇帝还存着理智,在殿里站了一会儿,缓慢地走了出来。
储公公迎上去问:“陛下,您去哪儿?”
崇贞皇帝脚步一顿,许久才道:“去昭阳殿。”
昭阳殿内早早地熄了灯,远远看去,只有廊下的八角宫灯还亮着。守门的两个宫婢摇摇欲睡,见皇帝过来,瞌睡一下子全醒了,剔剔然道:“参见陛下……”
崇贞皇帝摆了摆手,看向殿内,“皇后呢?”
宫婢垂着头,“回禀陛下,娘娘已经歇下了。”
另一个颇有点眼力劲儿,连忙道:“奴婢这就进去叫醒娘娘。”
崇贞皇帝叫住她,半响才缓缓道:“不必,朕进去站一会儿就走。”说罢往里走去。
两位宫婢面面相觑,既然陛下深夜来找皇后娘娘,为何不在这里睡下?
崇贞皇帝站在床边,拨开层层叠叠的销金幔帐,看见里面熟睡的陈皇后。殿内光线昏昧,只有窗户里洒进来的月光落了一地,竟是一盏灯也没有。他记得她以前睡觉喜欢留着灯,因为上半辈子的杀戮太重,没有灯便会觉得不安全。
什么时候她已经不需要点灯了?他究竟错过了她多少东西?
皇帝坐在床榻边沿,伸出手指碰了碰陈皇后的脸颊,声音在夜色里低沉暗哑:“晚晚,我来迟了。”
陈皇后皱了皱眉,皇帝身子一僵,以为她醒了,可是她只是翻了个身,痛苦艰难地说:“琉璃……”
皇帝手僵在半空。
琉璃,他们的琉璃。
皇帝的手慢慢收拢,紧紧地握着床头的金丝楠木,生生将那木头掰下来一块。
*
今儿是上元节,靖王府的下人都洋溢着喜色,瞧着比过年还高兴。那是自然,上元节每人都放了半天假,他们能回家看望自己的家人,自然是高兴的。
魏箩对这样的日子已经没什么兴致了,恰好今日绣春居的人将她的衣服都送了过来,她便在屋子里看衣服。数了数,共有衣服十八套,鞋子十二双,还有娟帕十六块,团扇十八柄,且这些还只是春衫而已。魏箩一件一件地看过去,每一件款式都不重样,做工细致,花纹繁复,其精细程度,委实是其他铺子做不出的。
魏箩站在罗汉塌前,思考哪件衣服该配那双鞋子,又该配哪块帕子,太认真,竟将一旁的赵玠冷落了。
“选好了么?”赵玠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问。
魏箩扭头看他,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要出门么?”穿得这么端正,只不过方才并没有听说他要出去。
赵玠捏了捏她的手心,“今日是上元节,本王带你出去走走。这阵儿闷坏了吧?”
他们刚从通州回来便是过年,一忙好些天,前几日又赶上春雨,只能待在屋里,今儿天气好不容易才见晴。
魏箩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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