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荣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缓归矣
对这女子崔氏还有印象,邓氏素来谨小慎微,对李德千依百顺,出了这事,崔氏还惊讶了下,实在想不到老实人也会发飙。本来她从不过问小辈房里事,为这事特意打听了下,得知李德确有偏宠之实,为此还敲打了李德几句,就连倪氏都吃了刮落,又安抚了邓氏一顿,可以说给足了邓氏颜面。
主母卖个把丫鬟压根不是个事,哪怕这丫鬟是男主子疼爱的,就是生了子嗣的姨娘,提脚卖了又怎样。
可是这卖了怀着孕的丫鬟委实太过,那到底是夫家血脉,她就是一碗药下去打掉了,也没卖为奴让别人作践的道理。
邓氏的担心崔氏知道,不就是怕庶长子威胁到她的地位,她也太小看了李氏,纵使李德体弱,他们家也不会弄出庶长子这种丑闻来,更不可能让庶压嫡。邓氏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由此可见她小人心性,可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卖到哪儿了?”
“说是西突厥那边,我已经让他们去问当年经手的人。”
崔氏心头一跳,一个怀孕的美貌女子被卖到那种蛮夷之地,那个孩子便是侥幸活着还能有什么好?如果三娘不是李氏子,那么她就是含辛茹苦养大了仇人的骨血,而自己的骨血却被仇人往死里作践。这一刻,崔氏只觉得讽刺无比,生吞活剥了邓氏的心都有。
“尽力去找,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结论。”崔氏的态度却并不十分热络,片刻后喟叹一声,“都是命啊!”
那孩子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世上的,若是当年知道了,也逃不过腹死胎中,嫡子未生,岂能允旁人产子,何况是一舞姬。
如今知道可能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没有任其流落在外任人践踏的理。找回来了,认祖归宗不可能,保他一生衣食无忧不难,好歹身上流着李氏的血。
“阿湛明白,曾大母放心。”李湛看了看憔悴的崔氏,劝道,“您还是回去歇着吧,我会把事情办妥当的。”
崔氏挂念着三娘身世一直在这干熬了半宿,可最终也没个确切的说法,心中放不下,可身子骨不中用实在撑不住,遂道,“也罢,我这就回去了,你明日也要注意安全,查到什么莫要瞒着我。”
“您放心。”说着李湛搀扶着崔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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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往日看他们施药布粥还道是神仙下凡,哪里想到竟然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可怜了那些小娘子,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这么被毁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
“你还不知道啊,这半年咱们县里不是丢了不少小娘子,今儿李郞君将她们都救回来了,原来被这些道士藏在了地道里当药引子呢。眼下军队已经包围了玄真观,道士也都被下大狱了,这些人就该下地狱。”
“我堂弟家的小舅子就是李郞君麾下,说是从后山还挖出不少尸骨,那都是被放干了血的小娘子,少说有个二十来具。”
“嘶~”
“……他们家的药难道是用人血做出来的。”
“……”
“……”
“呕~”
“呕~”
一人开头之后,此起披伏的呕吐声,去玄真观求过药的人可不少。
一人弱弱道,“人血做的药不可能白给咱们这些穷老百姓吧,应该是给那些贵人安排的吧。”
那些贵人,尤其是向清远讨过丹药的如今也捧着个痰盂在呕吐呢,越吐越觉得嘴里弥漫着血腥味。
“早跟你说过这些游方道士也就招摇撞骗的本事,就你鬼迷了心窍要信,现在后悔了吧。真有本事的还会为了那么点虚名金银周旋在权贵之中,早寻了个风水宝地准备成仙了。”
抱着痰盂的妇人沉默,之前丈夫说,自己只当耳边风,现在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可是自己当初怎么就深信不疑了,妇人大惊,“清远肯定是妖怪,否则怎么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这么多人都被他施了妖法,要不怎么可能都被骗了。”
杜集嗤笑,“因为你们蠢啊,你们贪啊!”
“啪。”妇人拍桌子大怒,左右一瞄,把案几上花瓶里的花枝抽出来,“你反了啊,我都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有本事你给我报仇去啊!”
杜集一蹦三尺高,飞快往门外撤,“我这就去审案子去了。”
杜集一路跑到衙门,见了李湛嘀嘀咕咕一通,李湛一颔首,没多久坊间就出了清远是妖道的流言,慢慢的流言转向另一个方向。
妖道可是觐见过皇帝,还被皇帝拜为上宾呢。皇帝不是真龙天子吗?真龙天子居然看不穿妖道吗?这真龙真不真啊???
嘘~~~~
妖道在京城里待过一阵子,你说他有没有给皇帝炼过丹啊!听说这妖道的丹有助于房事,咱们这皇帝陛下,咳咳,好美色也不是啥秘密。
这杜集倒也是个人才!
皇帝躺枪不冤,清远来陇西的目的可不就是奉命搅乱雍州的水。
皇帝步步紧逼,杀气腾腾,李氏也不会坐以待毙。
雍州百姓只敬畏李氏足矣。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李昭不可能不知道,在别人都只当这是一件绑架少女案的时候,李昭已经联想到邓氏身上。
前几天她就在猜测邓氏出墙的对象很有可能是清远,今天清远就被抓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李昭更有一桩无法言之于口的心事,清远和邓父是十几年的交情,那么邓氏和清远会不会也有十几年的交情。那三娘的血统?戴了绿帽子还替别人养孩子的新闻,李昭看得不要太多。
昨日照镜子时李昭脑中灵光一闪,理论上,两个单眼皮是生不出双眼皮的,拜她好记忆所赐,她知道邓氏是单眼皮,清远和三娘都是双眼皮。她悄悄派人去打听了下,结果就是李昭一晚上没睡好,李德是单眼皮!
随着玄真观诸人下狱,在观中修炼的邓父以及其他人也被下了大牢,邓家人就来李府打探消息,或者说是求饶也说不定。李昭又仔细观察了下邓家人,都是单眼皮儿。
这是内双呢,还是基因突变呢,或者三娘非李氏子,后者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纵使李昭对三娘敬而远之,也不想她落到那般身份。李昭头疼欲裂,可她不能说不敢说。
“亲戚之间互帮互助是正理,可也不能罔顾是非伦理,帮亲不帮理啊,你们明白吗?”崔氏坐在上首问,“日后有人求你们办事,你们自己得掂量着,该不该帮,能不能帮,别为了点面子把自己给折进去,那才叫犯蠢。”
李昭等忙应是。
崔氏目光在三娘和邓氏的座位上滞了滞,‘邓氏’因食物过敏,满面疱疹,在屋中静养,碍于容颜有损,不见外人,就连三娘也只能远远在门口请安。三娘却是因为清远和邓父入狱之事大惊,跑到她跟前来求情,听着三娘一声声为清远求情,天知道崔氏当时是什么表情,忍不住冲三娘发了火,这是崔氏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回头她就吓病了。
这次,邓家人来访,话里话外又带出小邓氏救六娘的事情,帮了一个忙就真以为他们家得给他们邓家当牛做马任他们予取予求,想得太美!她还没让找他们算邓氏的帐呢。
崔氏意兴阑珊,“散了吧。”
众人告退。
回去的路上李曦凝眉沉思,直觉这几日家中气氛说不上来的古怪,不由叮嘱李昭这几日谨言慎行。
崔氏心头压着一把火迟迟不发,李昭自然知道避其锋芒。等她这把火发泄出来,说不得整个李府都得受到震荡。心头沉甸甸的李昭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开口,她解释不清。崔氏应该已经察觉,清远又被抓了,想来真相应该能大白。
邓钟氏垂头丧气的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不忿李氏凉薄又替自家前途揪心,愁眉不展。
“李郞君!”既惊且喜。
邓钟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抬眼就见大女儿已经在两丈外,捏着双手紧张又兴奋地仰头看着马上的少年,
那少年自然是刚回府的李湛无疑。
邓钟氏心神一动,拉住二女儿站在原地。
邓二娘不赞同地看着钟氏,可邓钟氏满心满眼只有那马上的少年和马下的女儿,目光中的光芒几乎能化为实质。
李湛垂眸望着来人,唇角微不可见下降了几度,他五官深刻,轮廓硬朗又兼身形高大,因为上午的行动玄铁色的轻铠还未脱下,越发显得威势迫人。
邓大娘呆呆地望着神情冷漠的李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满腹求情的话语在闻到李湛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唯剩下两股战战。
直等到李湛走远了,邓大娘还愣在哪儿,钟氏赶过去看着傻愣愣的女儿,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刚才她瞧着女儿傻站着不吭声,想过来,可被李湛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扫,愣是不敢抬步。这样的煞神他们惹不起还是躲远一点吧。
已经离开的李湛遇上李曦姐妹俩,远远的停住,对要凑过来的李昭道,“我身上脏,阿昭莫过来,熏着你。”哪里还有方才的冷漠。
李昭把抬起来的脚收回去,闻了闻就知道怎么回事,“那阿兄快回去沐浴吧。”
李湛点了点头,还特意往旁边绕了绕。
目送李湛离开,李昭心疼,“阿兄为什么要身先士卒呢,这样多危险!”
李曦笑,“只会躲在后方的将领,没有人会心悦诚服。阿兄自有主张,你少乱操心。”
“诶~果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军心和安全难两全。
李湛沐浴更衣毕便去见崔氏。
崔氏一见他便悬起了心,三娘身世搅得她这几日寝食难安,无论是好是歹,总归给她一个结果,也好叫她决断,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她,实在是令她心力交瘁。
“清远承认三娘是他血脉,他说邓氏便是如此告诉他的。
清远说服了邓父,原本这两日就要来和您说把邓氏接回家。
邓氏想改嫁,她看上了宋筠的丈夫秦峰,让清远给宋筠下了猛药,宋筠已经亏了身体恐时日无多。
进门之前,邓氏和秦峰便有私情,两人相约私奔,后来邓氏反悔了。”
崔氏晃了晃身体,李湛抢步上前扶住她,“毒妇!毒妇!我再没见过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看上了人家丈夫就要人性命。”
李湛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崔氏心头乱跳,喝了一口热茶稳稳心神道,“还有什么,你都说了吧。”
“清远道,二叔怀疑邓氏不忠,邓氏便向他要了毒/药掺在了二叔药里。”
崔氏愕然地看着李湛,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的话。李湛手心里捏了把汗,生怕将崔氏气出个好歹来,可早晚有一天要知道,一个接一个的打击还不如一次说完,他相信崔氏并不是那等容易被打垮的人,可到底心悬。
崔氏垂了垂眼皮,眼神平静的让人揪心,可掌心却被指甲掐白,“阿德自小就体弱多病,他爹去得早,说起来比起你爹和你三叔,我更心疼他一些。小心翼翼的养到二十岁,欢欢喜喜地娶了妻就等着他生子,可他居然被一个女人害死了。”
崔氏的双手忍不住开始颤抖,“我会让她后悔的!”蓦地崔氏眼神一厉,脸上浮起一层煞气,以至于看起来狰狞肃杀,“三娘不是阿德骨血,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居然是仇人的孽种。”
李湛安抚地拍着崔氏的背,“关于三娘身世两边口供对不上,容孙儿再细查,万一错杀追悔莫及。”
崔氏阖上眼,声音干涩,“务必弄清楚了!”
忽然,崔氏站起来,“我要亲自去问她。”
李氏荣华 第45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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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安抚地拍着崔氏的背,“关于三娘身世两边口供对不上,容孙儿再细查,万一错杀追悔莫及。”
崔氏阖上眼,声音干涩,“务必弄清楚了!”
忽然,崔氏站起来,“我要亲自去问她。”
邓氏已经忘记自己被关进来几天了,在这里没有太阳和月亮只有烛火以及神情漠然的人。
再一次看见头发花白,神情肃穆的崔氏,叫她生出一股恍如隔世之感来。
崔氏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邓氏,姣好的容颜在这四天光景中迅速老下去,再不复昔日的柔美娴雅,看上去竟然比倪氏都要老态几分。
“三娘不是李氏子,所以你伙同清远杀了阿德,清远把什么都说了,我会让你们一家子去底下给阿德赔罪的。”崔氏淡淡道。
邓氏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慢慢的跪直了上半身,“那些话都是我骗清远的。我受够了寡居的日子,我还这么年轻,我想拥有我自己的生活,所以我要改嫁,可我家里那情况,您还不知道吗?他们宁愿我死在李家也不可能松口,然后我就遇上了秦峰,他说他忘不了我,他也受够了他那个刁蛮任性不生蛋的妻子。所以我骗清远说三娘是他女儿,好利用三娘要求他帮我除掉宋筠,让他说服我父亲答应我改嫁,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要成功了。”
她要死了,秦峰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呢?要不是为了他,她怎么会对清远虚与委蛇,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崔氏双手紧握,喝问,“那你为什么要害阿德,他哪里对不起你,你分明是做贼心虚害怕三娘身世败露所以害了他。”
邓氏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开始怀疑我和清远,我怕他查出来,我怕死。于是我告诉了清远,他给了我一包药。”
崔氏仔仔细细地审视邓氏,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你这贱人,若三娘是阿德血脉,你就没想过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邓氏嘲讽一笑,“要是我和清远的事情败露,她还有机会出生吗?”
崔氏神色变幻莫测,阴沉着脸,血统不明,尚在胎中自然是宁可错杀,可一手养到这么大,她下不了手。让她这么稀里糊涂的继续认下,又心有不甘。
崔氏心乱如麻,显得有些呆怔茫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到底该怎么办?
李湛扫一眼低垂着眉眼的邓氏,如此一来,和清远的口供是合上了,但是什么话都是邓氏在说。
逼供的方法用了很多种,口供都一致,要么这就是真相,要么邓氏是个硬骨头。李湛更偏向后者,他审讯过不少人也遇到过这种硬茬。直觉邓氏也是个狠角色,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能狠。只是他找不到破绽,而崔氏更相信前者,她希望三娘是李氏子却没有确凿证据,所以她纠结。
崔氏沮丧,喃喃自语,“该怎么办,你觉得呢?”
李湛轻描淡写看一眼邓氏,直接道,“孙儿觉得她有所隐瞒。”
崔氏神情一窒,邓氏若有所瞒,瞒的自然不会是三娘确是李氏血脉的证据。李湛的言下之意,他是不信三娘是李氏子的。崔氏深深地看着邓氏,那目光恨不得能看透邓氏心底。
邓氏唇角挑了挑,眉眼含着嘲弄讥诮,“杀了吧,杀了吧,反正她活着也是被人作践,死了一了百了,到了地下让李德去辨认阿春到底是不是他亲骨肉!”
崔氏身体颤了颤,心里乱糟糟地揪成一团,一半的机会?
见她如此,李湛明白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结论,遂挥手让人将邓氏带下去。
邓氏踉踉跄跄地被人拖走,没有人发现她眼底古怪的笑意。假话说上一百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得她自己都信了。
这就好,李德已经死了,谁敢拍着胸脯保证三娘不是李氏血脉?万一错杀她们怎么舍得,怎么向李德交代,邓氏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感谢李德,感谢他死的这么早,早的让崔氏对他满心遗憾和怜惜。
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三娘了,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做不到像别的母亲那样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她最先考虑的从来都是自己。临死之前,就让她补偿一次吧!她赌崔氏和倪氏会心软的。
看着面容挣扎的崔氏,李湛另起话题,问,“是否要让叔婆知道此事?”
崔氏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有点怕李湛继续说下去,李湛是李氏下任继承人,他的意见她不可能置之不理,“总归是要告诉她的。”
那李湛对如何处置邓家那一群人也有了底,要是倪氏不知情,替姻亲求到他跟前,到底是长辈,他也不好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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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氏直勾勾地盯着崔氏,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发冷,忽的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就瘫软在地。
慌得崔氏一叠声喊人,好容易人转醒。崔氏原以为倪氏会大哭大闹,可她只是那么愣眉愣眼的躺在那,眼神空洞失了魂般。崔氏便坐在边上看着她,深怕有个好歹。这事最苦的不是她,是倪氏,倪氏只有三娘。
好半天,倪氏忽地抹了一把脸坐起身来。
“你躺着莫起来。”崔氏心惊胆战。
倪氏径自跽坐好,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咬牙道,“我要将邓维、清远千刀万剐以告慰阿德在天之灵。”
“自然。”崔氏声音冰冷。
闻言,倪氏没有痛快之感,只觉得心头刺痛,猛地扑在案几上大哭,声嘶力竭,泪如雨下,口中喃喃,“阿德,阿德!”
崔氏亦红了眼眶,不断拿帕子拭泪。
半响,倪氏才收了泪,挺直了腰杆,神情肃然的看着崔氏。
“稚子无辜,要怪就怪我当年有眼无珠挑了邓维这么个蛇蝎美人,罪魁祸首是邓维、是清远,与阿春无关。我知母亲怀疑她,可我养了她十年,把她从那么一点点养到如今,是不是至亲骨肉我难道还会分不清,她就是阿德亲骨肉。她鼻子像阿德,嘴巴像我,和阿德一样口味清淡,她也爱吃荔枝,喜欢春天不爱下雨天,喜好读书不喜武艺,她读书上的天赋随了阿德,比她阿爹还强一些……她怎么会不是我嫡嫡亲的孙女。”如数家珍的倪氏嘴角含笑,眼中是满满的疼爱。
说罢,倪氏突然以头触地,哽咽道,“儿媳在这恳求母亲一回,求您莫将此事再告知府中其他人,流言可畏,儿媳不忍阿春遭人非议,她已经够可怜了。”
所有知情人都在怀疑三娘血统,只有倪氏没有。崔氏能理解倪氏,三娘是她的命根子活下去的支柱,不要三娘,就是不要自己的命,没有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可崔氏不同,崔氏儿孙绕膝,少了一个曾孙女固然伤心但不至于活不下去,遂崔氏无法像她那样毫无芥蒂,所以她满腹怀疑,哪怕感情上更偏向三娘是李氏子,但是疼爱之情绝不会如从前。
看着眼角含泪的倪氏,崔氏叹一口气,除非有十足的证据,否则倪氏绝不会怀疑三娘,可一旦有了证据,恐倪氏也活不成了?罢了罢了,三娘只是个女孩,并不负责传宗接代,养着便养着吧!
崔氏撇过脸去,“除了阿廷父子,我不会再告诉其他人。”三娘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廷父子这两代当家人不能不知。
倪氏牙紧咬着下唇,果然不一样了。她最想瞒的就是李廷父子,他们知道就意味着以后李氏的资源在三娘身上会有所保留,她不信崔氏不明白她的用意,可她没答应,崔氏再也不会全心全意疼爱三娘了。
倪氏替三娘委屈,可她依旧冲着崔氏重重一叩首,毕竟崔氏还愿意护着三娘,不然她们处境更不堪。
“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要是还在人世,如今也有十一岁了。”
倪氏神情十分淡漠,垂了目光看着双手,“既然都被卖为奴了,找回来又能如何,传出去不过是授人以柄。李氏血脉成了别人的奴才,那是天大的笑话。”
崔氏静默了片刻才道,“你别忘了,那到底是阿德骨血,我也不是要给他什么名分,只是我们家的孩子万没有让人轻贱的。尽了人事听天命,百年之后我也能面对阿德。”有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倪氏,她对三娘能够如此温情,可另一个孩子却能这样无情。
倪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崔氏对那个孩子这么上心,未尝没有把他看做二房唯一传承的意思在里头。简直不可理喻,就算那是个男孩又如何,一个舞娘不经允许私自怀上的庶子!他的存在就是阿德的污点。
“我就是知会你一声,你不喜欢听忘了便是,寻着了也不会让他来烦你。”
倪氏听出崔氏语气中的不悦,不敢再说些什么,可叫她说些软和话承认那个孩子也是万万不能,遂不自然的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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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面上,邓氏和三娘的事便如此落下帷幕,有人不甘、有人庆幸,不管什么心态,都有志一同的把话压在心里。
李昭兄妹六人开始准备启程前往弘化,李昭去了趟古府和古灵告别,大半年处下来,李昭挺喜欢对她温和体贴的古夫人还有古灵精怪又仗义的古灵。
古灵拉着李昭恋恋不舍,就想把人留在陇西,李昭也被她弄得不好受,“我好久没见我阿爹了。”
古灵没话说了,她自己爹娘俱全,不能阻止人家去见爹啊,只能可怜兮兮道,“你要给我写信啊,有空我去看你啊。”
这年头交通落后,古灵又小,李昭觉得这有空有待可考,不过李昭能听出里面的真心,笑着点头,“好啊。”又拜托她多去看望崔氏。
古灵连连保证。
随着日子一日一日的滑过,崔氏越发拉着李昭不撒手,大房这几个孩子,打出生起就没在她跟前养过,好不容易相处了大半年,感情深了,马上又要走了。又想,过不了许久,连曹氏和五娘也要走,这家就更冷清了。哭得李昭差点就要说自己不走了,最终舍不得兄姐和李徽强忍住了。
“曾大母不若和我们一起去阿爹处吧?”李昭旧事重提,满脸希冀。
崔氏摇头,李廷也想把她接到京城去,可她习惯了这里的天这里的地,更重要的是陇西需要一个身份贵重的李家人镇守,哪怕诸事不理也让世人知道李氏是他们无法忽略更无法逾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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