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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她低下头,唯感凄凉。他怎么能知道她感受!她是个极其恋家人,到如今走投无路了另起炉灶,太多东西要适应。她嘴上说得简单,前途未卜也有她自己担忧。只有摆脱,长痛不如短痛,横下心来斩断退路才能重开始。
她站起来,去隔壁拿了离婚协议,拧开钢笔摆他面前,“把字签了吧!我什么都不要,家里存款除了日常开销和支付佣人工资,剩下全我房间抽屉里。还有结婚时你母亲和亲友送首饰,也柜子里锁着。我只拿走我从南家带来东西,因为要生活,这点请你谅解。”
她这么有骨气!人找到了有什么用,旧伤之上又添伤。女人绝情起来比男人还要狠,这话他到现才算真正理解。他去拿那张纸,实是太简单了,不涉及财产分割,也没有孩子抚养问题要纠结,似乎简单一句话就能把这段婚姻做个了断。然而他下不去笔,他摇头,重放了回去,“对不起,我不同意离婚。”
她看他眼神充满疑惑,“为什么不同意?我什么都不要,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他嘲讽地一笑,“什么都不要?不要什么?钱吗?你我夫妻一场,到后能谈论就只剩钱?这三年来我你身上消耗感情和精力怎么算?我对你爱怎么算?”
南钦嘴角微沉了下,坐下来,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违背了初衷人不是我,我没有任何道理去赔偿你所谓爱。你爱含金量有多少,你自己知道。既然要离,再打苦情牌不单是强加给我负担,也是对我侮辱。”她把纸笔往前推了推,“请你签字,《民报》上公告贴出去了,就算你把报社查封,两天也足够楘州各界广而告之了。既然已成定局,何苦再纠缠着不放?”
他气忿不已,把纸揉成一团狠狠抛出去,“我管他什么狗屁公告!说了不离就是不离!”
她冷冷望着他,“我不爱你,你这么做,只会让我瞧不起你。耽误你自己不打紧,但是请你不要妨碍我追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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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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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女人心到底是什么做?为什么会这么狠?
“你果然要追求幸福了,那我呢?你再也不管了?”他站起来,满脸萧索,“你一点都不留恋从前吗?真从来没有爱过我吗?我知道这次犯了大错,触犯了你底线,可是我会量弥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后一次机会……我保证……”
“你不用保证。”她把茶几上杯子都收起来,很明显下逐客令了,“我想离婚,并不单是为了司马及人。我已经忍耐了很久,从婚后两个月到现,你无时无刻不折磨我。我同你说过很多次,我和寅初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便我曾经对他心生好感,那也是年少时荒唐。他是我姐夫,不管是人伦还是情理,注定不会有结果,可是你一再苦苦相逼……这样是损耗之前情分,让我们之间隔阂越来越大。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没有看到。”她略哽咽了下,“我只看到你不信任和背叛,教堂里誓言你做不到,做不到便罢了,我也不想奢求什么,只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今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也反省,确有很多地方不如人意。那么真要签字么?现能为她做似乎只剩这个了,爱她,让她自由,可是他怎么办得到?他像站西北风里,从里到外都是冷,冷透了心肠。他说:“你喜欢这里生活,我不强求你立刻回陏园。离婚事你再好好想想,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挽回。”
她端着杯子要往厨房去,他一着急伸手拉她,杯子里水泼了满身也顾不上。她就面前,但是这种冷淡态度让他痛心。他不能忍受距离,他想抱她,天真以为抱一下她就会软化,她也会舍不得他。他把她压胸口,低头吻她发,喃喃着:“我不想离婚,不想分开……”
南钦到底还是哭了,实是忍不住。她想拿出强硬姿态来,可是经不住他这样夹缠。婚是一定要离,短暂他怀里停留,她也眷恋,不想松开他。可惜终非良人,他们两个人一起就是一出冗长悲剧。她还是咬紧牙关推开了他,“我自小父亲庇佑下长大,后来父亲亡故,我转而投奔姐姐,南葭对我不闻不问,幸亏还有姐夫待我好。后来我被南葭送出国,又遇见了你,我做你囡囡,和你结婚,受你照顾……我人生一团糟,仿佛没有依靠就活不下去。我不喜欢这样自己,很无用,像个废物。所以现下定决心,要靠自己能力养活我自己。你一定不肯签字,我也没有办法,那就这么僵持着,顶多限制了婚姻状况,让你没法光明正大娶太太,我没法昂首挺胸嫁进别家。我是无所谓,只怕你要后悔。”
“你无所谓?因为可以做别人外室么?”他白着脸苦笑,“这是对我报复?”
她摇摇头,“我不想报复任何人,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正常人生活。”
他很想质问她,她之所以这么果决,是不是因为白寅初背后撑腰?他做了好几次准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敢,怕触了逆鳞,逼她破罐子破摔。她不够爱他,至少爱得不及他多。他可以被她打倒再爬起来,她不行。她会跑,会躲避,会永远让他失去她。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没有找到她,他觉得只要有下落,就一定有办法把她带回去。现她就他面前,他依然束手无策,这种绝望胜未见时。
她绕过他去了隔壁,隔着一堵墙说:“我过会儿要出门,就不虚留你了。空军署近有很多事要处理吧?你忙你,别我这里耽搁时间。”
他双手捧住脸,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顽强地昂起头,即便眼泪要流出来,也可以让它流进心里去。他勉力打扫了下喉咙,“那我晚上再过来。”
南钦站水斗前,两眼定定看着杯子里漂浮茶叶。他话叫她心里颤抖,不是害怕,是难过。她默默地哭,眼泪打桌面上,他听不见。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再回头,他过不了多久又会故态复萌。还有寘台人,闹得这么大,她还能奢望融入他们么?回不去了,她紧紧握住拳,“你不要再来了,如果不是谈离婚,就不要再来。”
他木雕一样僵立着,很久没有说话。然后她听见他脚步声,一步一步迈向门口,走过短短一截穿堂,扬长而去。
他走了,她绷了半天弦松懈下来,只觉得痛苦难当。每一片骨骼都像被碾碎了一样,重组不起来了。顺势瘫坐地上,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她难处他也不能理解,始终不能一起走下去,两个人性格不合是大问题。她也想和他长长久久,他一定不知道她曾经有多仰慕他……她把脸靠臂弯,眼泪没完没了,很染湿了衣袖。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以后有无孤独等着她品尝。所以要找到工作,不管干什么,哪怕是给人看店,分了心,不再盯着她倒霉婚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拿只铁皮提桶到外面接水。刚才随口搭讪女人们看见她却噤住了,嗫嚅一下,交换了眼色吐吐舌头。
还是那个唐姐胆子大,南钦小小个子提水只能提半桶,唐姐生得高壮,过去接了她桶把水装满,轻轻松巧巧帮她拎回去,一面小心打探着,“报纸上告示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刚才那位是冯少帅吧?哎呀,没想到你居然是少帅夫人,小庙里来了大菩萨,咱们里弄面子大来!”
她噎了一下,他是公众人物,找过来难免被人认出来。她感到难堪,她离婚决心表得有点大,真成了楘州无人不知了。
唐姐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嘟囔着:“按理说人家私事我不该多嘴,可是我这个人就是话痨忍不住……冯少帅和别女人不清不楚是不应该,不过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发发嗲,吓唬吓唬他就可以了。搞得太绝,到后便宜了别人怎么办?现位高权重男人不好找嘞!”
南钦不习惯和陌生人谈论私事,人家好心给她提水,她也不好意思把人蹶到姥姥家去,便敷衍着,“我和他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嗳,放这里就好了,真谢谢你了唐姐。”
唐姐豪爽道:“不要紧,我们粗活做惯了,不像你,一定没有拎过这么多水吧?看看这个身板哟,瘦唧唧,怪难为。”知道她忌讳说起伤心事,便极力东拉西扯,“我们这条弄堂里女人都不出去做工,帮附近工厂做做零头工,领点珠子回来穿。有时候断档了,下午经常摸两圈。你会打牌伐?下次给你介绍几个牌搭子,打不大,几个角子输赢,全当打发时间。”
南钦笑道:“我不大会打牌,好多牌连认都不认识。”
唐姐啧啧摇头,“不是说富家太太闲着没事就做做头发打打牌吗?你怎么不学呀?”
她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做不成富家太太。”
唐姐说:“我看不是,冯少帅出去时候两只眼睛红红,像哭过似。他对你有感情,只要你愿意,照旧可以做你少奶奶。”
南钦只是笑着不说话,她也无趣,往外指了指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家炉子上还炖着腌笃笋,不说了,我得去看看火……回头给你送一碗过来啊!”也没等南钦说话,闷着头出去了。
她叹口气,打水洗了把脸。看看手表十点多了,这个时候不知道小菜场还有没有菜卖。她找了个网袋出来,从柜子里拿了挂锁准备锁门。一只脚刚迈出去,看见前面红砖沿上站着个人,带着不确定姿势往她这里看,看清了一挥手,难掩喜悦地叫了声南钦。
她眯着眼看他走过来,心里没有什么起伏,“姐夫怎么知道我这里?”
寅初托托眼睛道:“给你做房子中间人老徐往我洋行跑业务,今天无意间提起你和良宴事,说起前几天做一单生意,这里承租人和冯少帅夫人同名,我就猜到是你。”看看她手里网袋问,“你要出去买菜?”
她嗯了声,“不知道现菜场落市没有。”
他伸手把网袋接过去,三下两下绕了起来,“不要买了,我带你出去吃。”
她总有点顾忌,大庭广众让人看见他们一起,姐夫小姨子本来就瓜田李下,难免要惹嫌疑。
他倒不以为然,“你发了那则声明,以后就和冯良宴没有什么关系了,别怕,有什么我担着。”看她犹豫,扯了她胳膊一下道,“走吧!你压力太大,这样不好。咱们去吃饭,下去两点有场电影,我请你看。”
南钦摇头不迭,这太不像话,她知道寅初心思,莫说她没离婚,就是离了和他也不可能。
他却说:“做什么这样见外?那时南葭不管你,我觉得你是我责任,我虽是外人,你一切我却都要担负起来。现你和冯良宴分开,你是孤零零一个人,也不许我对你好么?你大概不晓得,我习惯性想照顾你。你是别人太太,我没有权利过问。现你从冯家脱离出来,我不能坐视不理。”他淡淡一笑,“你就把我当成哥哥,遇见坎坷投靠娘家,不是应当么?你前怕狼后怕虎,我倒要觉得奇怪了,你对我……”
她吓了一跳,他拐了个弯反问她,她不至于心虚,但是难堪终归有。他又含笑望着她,她连搪塞都不行,只得无奈道:“我把你当娘家哥哥,可唯恐旁人不这么想。我如今情况是这样,万一带累了你名声,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他扬起脸,云淡风轻模样,“你想得太多了,于我来说没有没有什么名声不名声。当初南葭和金鹤鸣闹得沸沸扬扬,我面子早就折了,又怎么样?一辈子活别人眼里,太不值得了!你不是要和良宴离婚么?他不同意吧?我觉得索性叫他误会也好,死了心,协议自然就签得下去了。”
那一双人缓缓朝巷口走去,石库门门洞里女人们探身一看,“册那,男人外面花天酒地,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姘头这么就找来了,难怪吵着要离婚。”
另几个只顾摇头,有钱人声色犬马,哪个说得清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过客、茶茶、yk、阿猫981、何其朵朵地雷!
感谢我高跟鞋手榴弹!
鞠躬!




透骨 27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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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钦一直闷闷不乐,东西吃得也不多,不爱说话,搁下筷子就朝窗外看,眼神没有焦点,散漫,左右游移。
寅初试着和她沟通,“现只是不小心跨进了低谷,慢慢会好起来。高兴点,人要往前看。把那些伤心事都忘了,后面有什么困难我会帮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她迟迟地回过眼来,“谢谢你,我没什么,只不过一时难以适应,过阵子就好了。”
她临窗坐着,外面变了天,脸看上去也有些模糊。他觉得心疼,她他记忆里一直是从容平和人,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眼下这样,或者这段婚姻令她刻骨铭心吧!痛且由他痛,痛过了早晚能够超脱出来,从绝望里重找到方向。
“我想,你现住共霞路,一个人难免诸多不便。我打算雇个苏州娘姨照应你起居,”他把筷子搁鲤鱼筷架上,又道,“哪怕是替你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也好。说实话,你那种地方住着,我不能放心。虽说不是贫民窟,可是三教九流汇集,左邻右舍是什么来路也不清楚。找个人做做伴,好歹有照应。”
她摇头道:“那倒不必,我现这样,还要人伺候么?横竖也没什么事,雇个人实多余。”
“你从小到大何尝离人伺候呢?如今样样靠自己,冯良宴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这里是万万不能不管。”他沉吟了下,“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可以考虑考虑。等离婚手续办好了,你还是搬回白公馆来吧!终归那里住了三四年,回来至少可以安逸些。”言罢又一笑,“你大约觉得我这个提议很疯狂,毕竟南葭和我离婚了,你住到我那里不成体统……现局势,说开战就要开战。乱世里还要墨守陈规,到时候炮火连天,你一个女人举目无亲,怎么办?我意思是,你和嘉树一起,万一打起来,我们三个好一道撤出楘州。去国外避过这一劫,愿意话再回来,如果不愿意,外面定居也可以。”
他用意再明显也没有,南钦却不想面对。先不说该不该跟他逃难,真打起来,良宴就要参战。她知道离了婚他和她再无瓜葛,可她还是不能离开,也许这辈子会钉死楘州,哪里也去不成了。
她对寅初笑了笑,“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是住进白公馆绝无可能。南葭尚且不方便,何况你们已经离婚了。我再靦着脸投靠你,人言可畏,非得被人戳弯脊梁骨不可。”
“你要是担心那些……”他切切看着她,“那我们……”
南钦站了起来,“外面好像要下雨了,我还晾着衣裳呢,就不多说了。”
他也站起来,脸上有些难堪。她这样抵触,后面话想谈也无从谈起了。他迟疑道:“你稍等,我结了帐送你。”
她说不必,“我正好有些东西要买,一路走回去就全置办妥当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寅初急忙招伙计来,也不知道点了多少钱菜,扔下五块钱匆匆追了出去。
南钦只想离开,再说下去就都是没意思话了。就算和良宴离婚,她也不能再接受别人,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她把双手插风衣口袋里,低着头往回走。街道上水泥方砖一棱接着一棱,重重叠叠没有头。她心里惘惘,脑子里也发空,盘算着经过报摊时应该买两份报纸,看看有哪家洋行或工厂招人。一抬眼,一位打扮摩登小姐站了她面前。
没有接触过,但是这张面孔她认得,正是冯少帅红颜知己司马及人。
“少夫人,你好呀!”司马及人笑弯了一双眼,“一直没有机会去拜会你,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南钦对她很反感,但是她有良好修养,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失风度事来。她保持微笑,微颔首,“司马小姐,你好。”
“相请不如偶遇,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
“不了,天气不好,我赶着要回去呢!”
“噢,那可惜。”司马及人蹙起了两条细细眉,“对了,前段时间出了那件事,真不好意思。唉,我也没想到哪个人这么无聊,跳跳舞说说话也要拍下来登报。少夫人你误会我们了,一定很生气吧?你看你马上登了脱离关系声明,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我和良宴说要来找你解释,他偏偏不让……你离开陏园了?现住哪里?过得好伐?如果过得好我还安慰一点,要是不好,哎呀,那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恶意破坏别人家庭人,永远这么面目可憎。南钦心里拱着火,却不好发泄出来。她不能乱了方寸,她面前失了颜面,岂不比死还难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那份天赋,居然笑得比她还灿烂。既客气又矜持地摆了摆手,“别这么说,我眼下过得很好,司马小姐千万不要自责。我和良宴脱离关系并不是因为你,我也知道你和他不过是普通朋友,仅仅为了几张照片就决意离婚,那实说不过去。我们之间问题太多了,也不足为外人道。我不知道你们现见不见面,要是能见到他,好帮我劝劝他。早点办完了手续对大家都有好处,总这么拖着我熬不起。司马小姐如此热心肠人,看见他这么粘缠,一定比我还着急,对吧?”
不知怎么回事,司马及人笑声是“嗬嗬”,同平常人不一样。都说相由心生,笑也应当由心生吧!她明明很挂不住,还要极力掩盖。涂着红蔻丹手划了个缠绵弧度,解嘲道:“少夫人真爱开玩笑……哦,现不好叫少夫人了,应该叫南小姐才对呵!”
南钦莞尔道:“叫什么不重要呀,我上次听雅言说起司马小姐和张先生爱情故事,实很钦佩司马小姐敢爱敢冲精神。怎么样?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一定要来讨杯酒喝。”
说起她那个穷未婚夫,司马及人立刻变了脸色。心道这个姓南哪里像人家口中传言那么温婉动可爱,分明就是个会戳人痛肋厉害角色。败军之将还敢言勇?她抖擞起精神正待反击,却看见白寅初从后面缓缓走来了。她一口气松懈下来,不得不换了个方向,冲他妖俏笑道:“咦,白先生也?这么巧!”
寅初礼貌地点头,“是很巧,司马小姐这是往哪里去?”
司马及人眼风往南钦那里瞥了瞥,含笑道:“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看电影。”捋起网眼罩衣下钻石手表,大惊小怪地一叹,“啊呀晚了!好不容易缠了他来陪我,晚了只怕他要生气。不说了,下次有空再叙,我就先走一步了。再会噢白先生,再会了南小姐!”
她花摇柳颤地走了,南钦只觉无边苦,连舌根也一并苦起来。
“你不要管她说话,一个交际花,不值得你为她动气。”寅初看她脸色不好,忙过来搀她,“怎么了?不舒服么?”
她抽回手道:“没有,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还想争取,但是看她神情决绝不容反驳也无奈。垂着手目送她走远,只是怅惘着,爱越深受到打击越大,她到底爱着良宴,他们离婚协议一天不签,她就有动摇可能。
南钦走得很慢,倒希望来一阵大雨把她浇醒。她还是眷恋着良宴,可是司马及人那些话,让她加确定先前决定做得对。她是没有受够冤枉气,要来被这种人打击么?她朝远处看,天灰蒙蒙,路边上有个卖小竹椅人,满满一担椅子垒起来,堆得比人还高。他前面挑着走,扁担吱扭作响。看看别人,重压下尚可以前行,自己怎么就不能够?
她挺了挺胸,迎面有风吹来,撩起了她长发。
她进杂货店买了两个罐头,一管牙膏。特地绕到小菜场,发现了烘山芋和黄泥螺。她拎着那些东西,突然感到满足,有种大平民化乐。上流社会厨子,采购目录里绝没有这两样东西。烘山芋不说,单说黄泥螺。因为只吃舌头部分,余下壳和脏器得吐出来,那么吃相就难看了,所以难等大雅之堂。可是南钦却特别喜欢,她一般不吃腌渍东西,但这个醉泥螺却是例外。外面兜一圈,似乎品出了陏园锦衣玉食里没有松散,她果然还是适合这样生活。北京叫胡同味儿,楘州叫弄堂文化。不需要多高档,平平常常地活着,从头开始再活一遍。
回到家,把东西都归置好,前两天买回来米也要处理一下。马上黄梅季要来了,连绵阴雨,米缸里受了潮要生虫子。她知道花椒粒能防虫,从网袋里翻出纸包来,细细地把花椒拌进米里。都收拾好了关门,早早做好泡饭、洗好澡,担心过会儿要停电,黑灯瞎火不方便。
阴天,时间过得比平常似,一会儿就暗下来。锦和不,她擦黑就上了楼,坐灯下翻报纸,拿笔把招人信息一条一条记下来。现社会,招收女性地方有限,很大一部分都是聘业务,头一个要求就是男。她长吁短叹一番,要找个工作实不容易,或者等天放晴了再出门看看。有铺子招人,直接写张纸贴橱窗上,并不是所有雇主都舍得出钱登报。
共霞路万家灯火里寂静下来,她倚着床架子看闻,双妹牌雪花膏广告那么老大,边上还有一则男青年征婚启示。择偶标准有十来条,罗列着各项标准:不要自我太强、不要态度虚浮、要有缜密而周到心思、要有治家兴趣和能力……她笑起来,现娶妻也像招聘一样,条件一一谈好才能作配。
正看得入神,隐约听见一点响动。她心里跳了下,不确定是谁家门环响,总疑心会不会是良宴又来了。她挨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往下看,弄堂里一盏孤零零路灯亮着,勉强能照到她门前……果然是他,独自一人站砖阶上,一下一下笃笃地敲门。
她心里乱起来,退回床沿坐着,不想听,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囡囡,开门。”终于他对着窗户喊,“要下雨了,开门。”
南钦硬起心肠不应他,然而他制造出来动静叫她烦躁不安。忍耐再三,终于忍无可忍,这样下去要把里弄住户都吵出来了!她打开窗,隔着铁栅栏冲下说:“这么晚了,你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他却不接她话,只道:“你开开门。”
“我不会开,你走吧!”她放下窗帘上床,顺手拉灭了屋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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