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孙儿不敢有负皇爷爷。”
洪泰帝抬了抬手,让他起来,“自古为君之道,重贤重能,这些朕都不必再教你。为了朝堂的平衡,朕已然狠心替你除去了一些绊脚石。但还有一件事,朕要你务必答应。”
“皇爷爷您说。”
“自古江山权力,最是容易骨肉相残。你要答应,待你即帝位,不得与你的叔叔们为难,不得以君权残骨肉。他们都是朕的儿子,朕不想在百年之后,发生骨肉相残的事情。若是你父王还在,朕自是不必担心这许多。可绵泽你到底是孙辈,往后如何与皇叔们相处,必须懂得分寸。”
“孙儿知道。”
洪泰帝长长一叹,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朕老了,奉天殿上的宝座,总归是要交出来的。”
说罢,他从案几拿过一道圣旨,交予了赵绵泽。上面的笔墨犹新,显然是刚写好不久的,俨然是立储诏书。
“皇次孙绵泽为益德太子嫡出,天资聪慧,心怀仁厚,乃储君之不二人选。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为固国本,为诏宗室,即日起,立皇次孙绵泽为皇太孙,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晓谕臣民,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后面还有一行字,更是至关重要,“朕顽疾已久,身负沉疴,钦命皇太孙持玺印升文华殿,署理政务,监国摄政,抚军安民。凡百官所奏之事,皆由皇太孙决之。”
手指微微颤了一下,赵绵泽抬头望向洪泰帝,“皇爷爷……”
洪泰帝半阖着眼,灯光下脸上的皱纹似是更深了一些,“明日早朝朕便会颁旨。绵泽,仁君当宽厚贤德,望你勿负皇恩,勿违朕意,安我大晏国祚。”
内殿里灯火摇曳,许久没有声音。
好一会,赵绵泽才慢慢地接了旨,跪地磕一个头,然后抬起。
“皇爷爷,孙儿也有一事。”
“嗯?”
“魏国公之女……孙儿找到了。”
黄昏的天际,残阳如血。
饱受战火的官道上,一片空旷冷寂。
一行二十来个锦衣卫,一辆黑漆的马车,几辆关押着囚犯的囚车正从顺天府出发前往开平的路上。这正是夏初七与锦衣卫东方青玄一行人。从客栈出来的那天,夏初七完全没有想到,东方青玄这一次不是空手去开平的,他还从青州府的大牢里押解出“棍叽”,放入囚车,一路北上。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夏初七才知道原来“棍叽”是北狄公主,她的哥哥正是北狄军的统帅哈萨尔。夏初七不知道东方青玄带“棍叽”去开平做什么,不过他做事不会没有目的性,多半都是“丧心病狂”的事儿。
一连几天下来,她没有与“棍叽”说话,也不怎么与东方青玄多聊。为了避免被陈景逮到送回京师,每次留宿客栈,她都住在东方青玄的隔壁房间。可与那天晚上的孟浪不同,其后的日子,东方青玄再没有对她有过亲昵的举动,这让夏初七悬了许久的心,又落了下去。
不过几日下来,她对东方青玄也有些刮目相看。以前她只觉得他狠、毒、无情、心机叵测,拿着绣春刀擦拭时那含着笑的眼神儿,看一次,她都觉得会少十年寿命,会掉一地的鸡皮疙瘩。可相处多了,她却发现他身上有不少的优点。他脾气是真好,也细心体贴,很懂得照顾女人。
假以时日,能与他做朋友,应是很舒心的一件事。
可这样的格局,她与他能成朋友吗?
微叹了一口气,她漫不经心的问他,“还有多久才到开平?”
“快了。最多两天。”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292章 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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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懒洋洋的回答,夏初七看一眼远处绵延的官道,不由又提起了一颗心来,“你说这都避好几天了,陈景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那可说不准。”东方青玄说着,在马车的摇晃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享受地叹一口气,“你这都是自己找罪受,让你回京师待着不肯,非得到北边来,怪不得谁。”
“我也没有怪你。”
看着夕阳的光线,想着距开平府越来越近,夏初七满心欢喜。好久没有见到赵樽了,她很想他。那种想不同,不是想战友的想,不是想傻子的想,是一种从来都没有想念过的“想”,想得只要脑子里浮现他的脸,心里的每一个脉络都在清晰的泛甜。
“大都督,我感觉咱这车队行进的速度太慢了。”
“不是车太慢,是你的心飞得快。”
“噗”一笑,她若有似无地笑,“是,慢的不是车,是人心。”
他看她一眼,没有再回答,她默默地想着,也没有再说话。可正在这时,官道上突地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终是停在了烟尘滚滚的官道中间。
“驭”了一声,一人一马横刀而立,“大都督留步——”
马上的男人二十几岁的年纪,年轻的面孔正直冷硬,背上的弓箭和箭囊,手里提着的钢刀,在阳光下诡异地泛着一层寒气。而他黑衣轻甲,嘴角紧紧抿起,显然对东方青玄几天的回避不耐烦了。
“陈侍卫长!”东方青玄撩开马车帘子,阻止了随从的惊喝,弯着唇角看着陈景,像是刚刚见到他似的,笑得特别无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陈侍卫长也是去开平,要不要一道儿走?”
陈景一手提刀,一手勒马,目光凉凉的。
“大都督,陈某得罪了,请把人交给我。”
“人,何人?”
“大都督心知肚明。”
轻笑一声,东方青玄慵懒的揉了揉鼻子,表情很欠揍,“本座与陈侍卫长不算熟识。又怎会与你‘心知’,更谈何‘肚明’?陈侍卫长说笑了。”
从这几日陈景的作为来看,东方青玄料准他不敢提“晋王妃”或者“景宜郡主”,更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他要人,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果然,陈景微微一愣,被他的话给噎住了。不过,陈景也是一个死忠的人,他一旦接了的任务,就一定要完成。
抿着嘴唇,他还刀入鞘,突然抽出背后的弯弓,搭上羽箭,二话不说,对准了东方青玄的方向就拉开了弓。利箭破空而来,锦衣卫大声惊呼,东方青玄却不避不闪,淡淡看着那射入马车轴上的箭支。
“陈侍卫长何意?要动武?还是警告?”
陈景蹙眉,弓箭转向,对准东方青玄的眼睛。
“大都督,人交是不交?”
东方青玄狭长的眼睛眯起,在炽烈的夕阳余光下,眸子那一抹邪邪的味道更浓了几分,“陈侍卫长武艺高强,本座一直敬仰。可本座也怀疑,就算人在本座手上,你有办法以一人之力抢走吗?”
“行与不行,总归得一试。”
陈景性子内向,不喜多言,却言出必行。夏初七把一切都看在眼睛里,暗自惊讶于他的箭术和他的胆量,却一直不动声色。她不是不想招呼陈景,而是太懂赵十九的固执和刻板了。只要她今儿跟陈景走,她就再也去不了开平,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赵樽了。她不想回京,所以,只能赌了。
在陈景面无表情的逼视里,东方青玄却是笑了,“陈侍卫长对晋王殿下的忠心,本座很欣赏。可本座实在不知陈侍卫长要找什么人。既然本座说了你不相信,不如亲自上来搜搜看?”说罢,他示意如风打开马车的门。
陈景看他一眼,收了弓,也不多话,径直勒马走近。可往马车里探了一眼,他的目光却定住了。马车很宽敞,陈设也很豪华,可里面一览无余,除了东方青玄自己,空无一人。陈景愣住,又审视一次车队里的其他人,没有瞧出异样,不由拽紧了缰绳。
“大都督,人呢?”
“本座不知道你指谁?”
陈景四周看了看,压低嗓子,“晋王妃。”
眼皮不着痕迹的跳了跳,东方青玄懒洋洋倚在车壁上,恍然大悟一般,低笑道,“本座先前告诉她,晋王派你来接她,准备把她送回京师,可她不想回京师,于是就带着丁字旗的人,抄小路去开平了。”
陈景面色一沉,“当真?”
东方青玄微微一笑,“陈侍卫长要是脚程快一点,兴许还来得及。”
“谢了!大都督,今日的事,陈某多有得罪。”
一声长长的马嘶远远离去,陈景奔驰在夕阳尘土中的一人一马,看上去很像武侠片中的大侠,夏初七目送着他呼啸而去,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
“真帅!可就是人太老实,就这样被你惨无人道的欺骗了。”
东方青玄眯了眯眼,看着她声音的方向——押解北狄人的囚车。
“是本座要骗他吗?”
夏初七嘿嘿一乐,“是是是,大都督您是好人,是我要骗他,行了吧?”
东方青玄轻哼,“知道就好,上来吧,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囚车的锁打开了,夏初七身上反捆的绳子也解开了。没错儿,在陈景来之前,她就缺德地扒了“棍叽”的衣服,梳了她的头发,化了她的妆,变成了北狄公主,也成功地骗过了陈景。
在车轮“吱呀”声里,夏初七看着慢慢黑沉的天际,摸着头上的貂皮尖顶圆形帽子和帽子边上垂下的几串用珍珠做成的“额箍”,低低地笑,“别说,这北狄公主的衣裳还挺好看。”
东方青玄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唇角掀了掀。
“那得看谁穿。”
翻了个大白眼儿,夏初七对于他的鄙视毫不在意,摸着身上的衣裳,脑子里千万个念头转来转去,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面,目光定在了某一处。
“大都督,我准备给我家赵十九一个见面礼。”
“见面礼?”东方青玄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没错,太小的礼配不上我家赵十九,必须是大礼。”
迎着车窗透入的凉风,东方青玄逆着光的俊脸暗了暗,一双凤眸浅浅的眯了起来,像是受不住风,他侧开了眸子,只留那飞鱼服的袍角,被风斜斜吹开,带出一片迤逦美好的景致。
“不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行。”
“为什么?”夏初七瞪他。
“本座不会让你涉险。”
托在腮帮的手挪开了,夏初七坐直了身子,看着东方青玄一贯柔美却孤高的表情,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来,“别这样嘛,我无险可涉,有什么险?再说了,大都督你也管不着我。”
东方青玄轻笑一声,声线美若春风拂面。
“若是晋王因此宰了我呢?”
夏初七下意识望向北方越来越沉的天空,遥想着那里正在酝酿着的一场大战,也遥想着赵十九在战马嘶鸣中英姿勃发的身影,挑了挑眉,玩笑道:“要是他宰了你,我给你抵命?一命还一命,合不合理?”
神色微微一顿,东方青玄笑了。
“很合理,生不能在一起,死在一起也好。”
夏初七闭上嘴巴,眼神狠狠剜他一眼,接着低笑一声,“傻叉!”
京师来的圣旨,于五月十五传到北伐大营。
自从益德太子殁后,立储之事一拖再拖,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洪泰帝属意赵绵泽,可洪泰帝仍是没有动作。然而,一场与北狄的大战,却改变了时局,也改写了历史。
先前反对立赵绵泽为储的阻力,主要来自于军队将领。可在大战之前,大多数人都投入了战场。更何况,太子赵柘正位东宫十几年,人脉甚广,素有仁厚之名,但凡太子一党,无不支持赵绵泽。而且,在洪泰帝的儿子里面,自从宁王赵析被关入宗人府,其他皇子即便有心,也无力,至少在洪泰帝活着的当下,没有人敢违抗他的意愿。
这个圣旨来得突然,也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
如此一来,洪泰帝“龙体欠安”,但政务繁杂,朝廷确实需要有储君以正储位,以免党羽之争越演越烈,这本来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由此,赵绵泽升文华殿署理政务,凡朝中大小事情,都由他来决议。这是洪泰帝放手培养的信号,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开平大营里,得到消息的一群人,冷气森森。
赵樽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群高级将校集结在此接了旨,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可谈论了一会,见晋王没有吭声儿,也就三缄其口,不敢再多言了。
静默中,陈大牛清咳一声,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也岔开了众人的话题,“殿下,哈萨尔如今移师大宁,斥候来报,主力全部驻扎在滦河的隆化、平泉一带,末将请求带兵过滦河。”
赵樽没有说话,晏二鬼看了陈大牛一眼,也出列跪拜在地。
“大将军王,属下愿率先锋营五千人先行探路,与陈将军互为呼应。”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293章 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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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静默一下,总算有了反应,“不急。”
一道冷漠的声音,让营中众人都惊住了。
在没有接到京中圣旨之前,赵樽召见将校,原本就是在布置北渡滦河之事。可圣旨一来,他却莫名改了主意,不得不令人吃惊。刘参将与众人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道:“大将军王,末将以为哈萨尔在开平一战,损兵折将,正是穷寇末路,此时进攻大宁,正是极好的战机,机不可失啊。”
赵樽撩他一眼,语气仍是极淡,“我军虽士气高昂,但从大同蓟州打过来,军力疲乏,仍需修整,不宜长线作战。传令下去,即日起,让将士们加紧操练,筹备粮草,修城筑营,先行防守,等良机一到,再行出击。”
“防守?”陈大牛是个直性子的人,不解地拱手道,“殿下,如今哈萨尔就在对面,俺们守在这里有啥意义?为何不趁着现在打过去?”
赵樽皱了皱眉头,“大牛,如今开平与永平的实际兵力只有三十万,哈萨尔在大宁及兴州五卫的驻军也将近三十万。他还有北狄后方的援军,其中大部分是北狄骑兵,擅长骑射。兵力对比尚且不说,我们的将士大多来自南方,在北方水土不服者有之,需要一段时日适应,目前应避其锋芒,审时度势,不宜强攻。”
众将士纷纷抽气,就像不认识他似的。
这哪里像“冷面阎王”赵樽说的话?
“殿下,我等原本是来讨伐北狄的,龟缩在此像什么话?”
看他一眼,赵樽蹙了蹙眉,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一点,“诸位,本王不怕打硬战,只怕大战开启,我方后援不力,粮草不足……三十万大军,去喝风吗?”
这句话,他说得奇怪。洪泰帝是做足了准备要打这一场硬战的,可以说举全国之力也不为过,又怎会发生后援不力,粮草不足的危机?
每个人都觉得赵樽是多虑了。可当他们的视线挪到圣旨上时,又都明白了。飞鸟一尽,良弓遭殃,这是千百年来朝堂风云中不变的结果。如今在朝堂上,不再是洪泰帝做主,新储君要上位,偏偏选在赵樽北征之时颁旨,若他心里忌惮赵樽,难保不会“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这三十万人就陷入了囹圄之中。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纷纷望向主帅,单膝跪地。
“我等唯殿下马首是瞻!”
这时,帐外的守卫突然大喊一声。
“报!锦衣卫大都督奉旨监军,已达开平大营。”
东方青玄来了?赵樽紧紧攥住桌上那一份陈景几天前发来的奏报,黑眸微微一眯,盯着沙盘的目光冷了冷,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大步出了主帅大帐,迎向从营房门口过来的东方青玄。
“晋王殿下安好?”东方青玄缓缓一笑。
“你过来!”赵樽冷冷看他一眼,转了身。
东方青玄笑了笑,制止了想要跟随的锦衣卫,随着他一起走向营房后面的草地。烈日照在赵樽冷硬的盔甲上,光芒烁烁,肃然冷漠,照在东方青玄大红的飞鱼服上,妖艳似火。
二人对视,东方青玄唇上掠过一丝笑意。
“何事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
阳光炽烈如火,赵樽身上的铁甲,却片片生寒。他看着东方青玄,一步一步走近,黑眸里带着血一般的冷意,“她人呢?”
东方青玄眼波微微一动,也向前迎了两步,邪邪地瞥着他,笑容如花一般灿烂,“你说谁?楚七?哦,我想起来了,她说要给你准备一份大礼,自己扮成北狄公主乌仁潇潇,领了丁字旗的几个人,去了滦河对岸。”
“你说什么?”一字一顿从喉间迸出来,赵樽几乎把牙齿咬碎。一双染血般的黑眸冷冷地盯着东方青玄,像在看一个宿世的仇敌,突然扑过去揪住东方青玄的前襟,一拳砸在他的右脸上,重重将他往地上一摔。
“操你娘的……”
“嘶!你来真的?”东方青玄愣住了。
从小到大,他见过各种各样的赵樽,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严肃、刻板、淡然,虽然他不怎么与人亲近,却也很少动怒,更不要说这样骂娘了。
盯着额头上青筋暴露的赵樽,东方青玄一身光鲜的红色衣袍着地,脊背撞得生痛,膝盖处在一块石头上磕了一下,钻心一般疼痛,如玉的手背当即就冒了血珠子。他脸色也难看了,抹一下嘴上的鲜血,也不客气地扑了上去。
“你个疯子!要打架是吧?”
“打的就是你!”
“来啊,谁怕谁?”
两个长相俊美的大男人打架是什么样子?那画面实在太美,平常的言语真是不好叙述。不是持械斗殴,不是刀光剑影,更不是飞来飞去,而是实打实的摔跤。就像积压了许久的火气终于找到了爆发点,两人你来我往,动静大得,让一路循声过来的将士们看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殿下……”
“大都督。”
没有人知道他俩为什么打架,更没有人懂得为什么向来冷静自恃的赵樽会在东方青玄入营的第一刻,就把他喊到这里,二话不说打起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赵樽没有抬头,对准东方青玄的脸孔又是一记勾拳,声音更为冷厉。
“私人恩怨,你们不必插手。”
众人不知他俩有什么私人恩怨,面面相觑着,只能默默围在边上,看他俩你一拳,我一拳,一个抓胳膊,一个扯肩膀,一个黑色盔甲,一个红色衣袍,一个面若冰霜,一个脸带微笑,打得难解难分,打得虎虎生风,却是谁也不服气,眉目间全是你死我亡的狠戾,哪里还有平素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和东方大都督应有的尊贵样子?这情形看来,反倒像两个抢糖吃的孩子,放开手脚,就为了夺取对方手中的“一颗糖”。
两个人都没有花哨的动作,可搏斗速度却极快。
一个男人的强大武力在生气的时候会爆发出什么状态?只能说,那力量实在惊人。就在东方青玄闪身侧开的当儿,赵樽出乎意料地攥紧他的肩膀,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毫不犹豫地抬膝顶向他的脐下。
这一招儿,实在很辣。
场边传来一阵惊呼声,还隐隐有压抑的笑声。
可很显然,赵樽的目的并不在此。东方青玄邪邪一笑,轻易闪身之后,才发现着了他的道儿。他护住下盘,可下盘却在回避时不再稳当,他动作尚未完成,赵樽突然揪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东方青玄始料未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在吃痛的“嘭”声里重重落地,大红的衣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动作行云流水,发生状况不过眨眼之间。
场上有人倒吸一凉气,“妈呀……”
有人呆呆的,低喃,“不要闹出了人命才好。”
有人大气也不敢出,“这到底怎么了?”
众人以为“战斗”结束,可赵樽却没有给东方青玄任何缓气的机会,脚尖一点,飞扑上去,手肘死死压着他的脖子,像一头厮杀入羊群的野狼,目光里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色。拽紧他,一压,一扯,目光冷寂如利刃。
“东方青玄,你实在该死。”
“殿下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东方青玄还笑得出来。
“不精进怎样揍你?”
“呵呵,咳!”肺腑里缓不过气来,东方青玄看着他冷厉的面孔,笑着咳嗽一声,呼吸极是不畅,却意有所指地说出一大通话来,“殿下武功精进了,那是好事,可正如你刚才的招数,唯快才能不破。如今你守在开平不进攻,那不仅是纵容北狄,更是犯了欺君之罪。青玄是监军,忠于陛下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不也是为了帮你?免得你落人口是……”
赵樽冷冷盯住他,并不表态。
东方青玄又是一笑,“如今你的女人过去了,你还不开战吗?”
赵樽瞪着他的眼,恨不得探出刀来。
“东方青玄,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没什么心,为了大晏社稷,牺牲一个女人算什么?”
“你他娘的混蛋,让一个女人涉险!”
“她死不死,与我何干?又不是我的女人。”东方青玄浅笑靥靥,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只是那眼波流光处,仿佛添了一圈复杂晦涩的光影,绵延到了眸子深处,只一转瞬,就又找不到痕迹。赵樽摁住东方青玄的脖子,控制住他的肩膀,一个拳头狠砸在他的鼻子上,鲜血顿时飞贱,染上了他的盔甲,也染上了他大红的飞鱼服。东方青玄咳嗽不已,赵樽却咬牙切齿。
“她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东方家全部人陪葬。”
东方青玄目光却仍是带着笑意,温柔的笑,复杂的笑,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也包括阿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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