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怪不得!
大红蟒衣飞鱼服、厚背薄刃,狭长略弯的绣春刀,人称大都督,他便是传说中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个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和处决人犯的军事特务机关首脑了?
“你啊,还是这么愚蠢!”
他低低的声音意味不明,懒懒的,带着少许讥讽,那一柄象征着身份的绣春刀,就贴着她的脖子。而且,这妖孽男长得如花似玉,力气却恁大,一只手臂将她重重压在大树上,便让她动弹不得。
心里一紧,夏初七弯起唇来,似笑非笑。
“换了一身马甲,差点儿就认不出你来了。”
他眉梢一挑,“难为你还记得本座。”
“当然,你这求爱的方式,一直这么诗意。对了,你娘知道吗?”
他微愣,“嗯?”
夏初七歪了下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特无辜地看着他。
“你晓得的,我长得这么俊俏,一向招人惦记。好吧,事到如今,我便不再抵抗了。妖精,你说说,你现在是在卖艺,还是在卖身?”
眼尾一挑,那妖孽颀长的身子前倾一寸,猛地低下头,盯住她的眼睛。
“装疯卖傻?!还是转了性子?”
“嘁,你这搭讪的台词儿还这么逊,想揩油你就明说,何必呢?”
夏初七对身世的好奇心一直在膨胀,可才刚那血淋淋的一幕着实让她没法儿去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意思,只能绕着弯与他插科打诨。因为,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逃命。
“七小姐……”
他三个字刚轻吐出口,‘嗖’的一声,一支寒光闪闪的小羽箭,便从密林中射了过来。他果断偏头,手上便是一松。夏初七不知道谁在帮她,趁那羽箭飞来的一刹,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来,小手往他胸前一捏,顺势推开了他。
“美人儿,下回再玩耍喽。”
一片白色的粉状烟雾便散了开来,有人尖呼。
“大都督,小心有毒——”
夏初七疾步往快飞奔,得意的大笑,“傻儿子,有毒的在这儿呢,尝尝老子的火霹雳。”
“啪!”一声,烟雾里蹿出一串火光,炸响开来。
一群锦衣卫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往林子外掠去,可等烟雾散尽,哪里还有人在?那大红蟒衣的美人儿望着清岗县城的方向,缓缓一笑,回头走到大树下,取出那支没入树干的小羽箭来,眯眼轻轻一吹,笑容妖气到了极点。
“原来夏家七小姐跟了他?这下有乐子可瞧了。”
夏初七几乎是飞奔到回春堂的,药堂里诊病抓药的人不多,顾阿娇父女俩都在忙活,她多的话没有一句,只道了谢,拿了自家那包袱,便径直往驿站赶。
出了这档子事儿,她这会儿想见的人就一个——赵樽。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23章 做坏事谁更专业?(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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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还是那个驿站,可兴许她昨儿半夜出现在赵樽床上的事儿传开了,她往里头一走,每个人瞧她的目光都怪怪的,有几个小丫头还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那眼神儿冷刀子似的,恨不得剜了她的肉。
放好包袱,她向梅子打听了一下,便往驿馆院去了。可人还没有走近华堂的台基,就被门口的月毓给挡了下来。
“楚七,你有事?”
夏初七着急的偏着头,往里看了一眼,“爷在里头吗?我有紧要的事找他。”
“这……”月毓露出为难的神色,“今儿个从锦城府过来了几位大人,爷正在里头与他们议事呢,怕是不太方便见你。”
这规矩夏初七懂。她想,早晚都能见上,不急这一会儿。
她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行,那我回头再来。”
月毓也笑了,“一会儿爷唤我了,我会告诉他的。”
她是那种经典贤淑的美女,不仅身材有料,说话也斯斯文文,速度缓慢,咬字清楚,显得特别有教养。可她今儿平和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太真切的凉意,瞧得夏初七有点儿发毛。
看来昨晚上的事儿,让这位大丫头生了嫌隙,以为她想要勾搭赵樽来着。
偷偷翻了下眼珠,夏初七别扭地冲她做了一个新学来的规矩,福了福身,调头回了西配院的仆役房。今儿梅子也不当值,正一个人在屋子里研究她带回来的那些瓶瓶罐罐。
“喂,别乱动啊。”夏初七制止了她,抢步过去,“瞎摸摸,一会见了阎王爷,不屈死你啊?”
她唬完了梅子,见她一脸后怕的紧张,又笑哼了下,把为她拣的中药包拎了出来,让她回头熬了喝着,末了再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指了指床铺。
“躺下吧,姐今儿就服务你一回。”
因了在柴房里打昏梅子还扒了她衣裳的事儿,夏初七在替她净脸、敷面、上药,还有讲解酒刺的饮食防治时也就格外上心。而梅子也是一个话多的主儿,说着说着,竟然把话题扯到了童谣的事来,反倒把夏初七给骇了一下。
“咋地,这事儿爷已经晓得了?”
“嗯。”梅子舒服地眯着眼儿,直点头。
“他啥反应?”夏初七毫不怀疑赵樽能在第一时间懂得那童谣里下的软刀子。
“没啥反应。”梅子说完,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咦,也是哦,按说,人人都在夸咱爷好,咱爷应该欢喜的啊?”
对于单细胞生物,夏初七不能向她解释,稍稍一想,便转了话题。
“梅子,你可听过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
“大都督?”梅子眼睛一亮,便兴奋了起来,“那可是出了名的俊美男儿,只是我没福分瞧见就是了。”
梅子说,锦衣卫只听命于当今老皇帝,指挥使东方青玄更是位高权重,左军都督掌锦衣卫事,授太子太保,如今是老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他还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妹妹,前几年被指给了太子爷做继太子妃。那太子赵柘快四十了,可他那妹子却比皇长孙赵绵泽还小两岁来着。不过等太子爷继了位,那继太子妃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也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了。
说到这儿,梅子突然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楚七,还有个事儿,我说与你,你可不许说出去……”
八卦女一般都喜欢这么吩咐人。
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我保证。”
梅子声音更低,“我也是听府里几个嘴碎的婆子私下里传的,不晓得真假,听说东方家那个美人儿妹妹,原是要指给咱爷做王妃的。可后头也不知怎的,那太子妃刚过世不久,万岁爷就又抬举了他家……”
啊?赵樽还有这样的八卦?
夏初七笑眯眯的听着,想着赵十九被他大哥给抢了老婆,觉得痛快了不少。接下来,听着那京里的八卦,好笑的,她便哈哈大笑,伤感的,她便假装苦着脸,把个梅子给糊弄得差点儿把祖宗十八代都交底给她了。然而,却没有听来关于那“七小姐”的事情。
一整天,她都在驿站里做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心里头装着事儿,她一直心绪不宁,迫切的想要见到赵樽。可偏生就这么奇怪。她不想见他的时候,总能见到。她现在特想见他了,却怎么都见不到。
驿站来的几位大人,听说是川陕布政使司的藩台大人,还有锦城府的府台等几位,赵樽在驿站里设宴招待了他们,几个人吃了酒申时才乘了车马离开驿站。可这些事,夏初七都插不上手,她连赵樽的面也见不着。
落晚时,她在院里扫着落叶,正寻思要不要去玉皇阁堵他,外头就有人在喊。
“楚七,有人找。”
放下扫帚跑到驿站西城门,她一眼便见到了坐在门外石墩上的兰大傻子。一张黑脸上好几道明显的抓痕,身上新制的袄子也破了洞,棉花从那洞里钻出来,在冷风里直晃悠。
“草儿……”傻子红着一双眼睛望她。
“你怎的来了?”夏初七与几个守卫打了招呼,冲出去扯住他的胳膊四处查看,“咋的了?谁欺负你了?”
傻子扁了下嘴,没敢看她的眼睛,只摇了摇头,“我就是想你了。草儿,我去求殿下,求他别撵我走。你在哪,我便要在哪。”
查看着他脸颈上的伤痕,夏初七语气重了几分,“别扯偏的!说,谁打你了?”
傻子不惯撒谎,在她的威逼下,很快就老实的交代了。
原来夏初七没有回鎏年村,村子里的谣言更多了。有人说她和野男人跑了,有人说她被人睡大了肚子,偷偷落胎搞得翘辫子了,傻子听不下去,便与人打了起来,村子里那些个长舌的小媳妇儿不经他打,结果把汉子引了来,几个围着他好一顿胖揍。
看着他狼狈又可怜的样儿,夏初七与人玩儿命的心都有了。
“就这样,没了?”
傻子耷拉着脑袋,只会摇头,可他闪躲的目光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说!不然我可不要你了。乖乖说了,我便想法子留你在身边儿。”
“我说我说,是,是刘家嫂子,她……”傻子支支吾吾,黑脸有些发红。
夏初七狐疑的看着他。
他嘴里的刘家嫂子是与范氏玩耍得极好的一个妇人,家里男人因了范氏的关系去了县衙里做捕快,常年都不落家,那妇人平素在村子里行为就不太检点。可她会怎么着傻子?见他说不出来,夏初七牙根一咬,恨得去拧他耳朵。
“你个闷墩儿,说啊,她到底怎么着你了?”
傻子可劲儿歪着脑袋闪躲,被拧了龇着嘴也不喊疼,好久才懊恼的嘟囔出声儿。
“她捏我屁股,还,还捏我……捏我的……”
不用说了,夏初七懂了。她家傻子相貌不错,体格又壮实,敢情是被那骚蹄子给猥亵了?他妈的!一股子恼意冲上了头,她却没了发火的念头。
人吧,越是生气,越是气不得。
几桩事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她浅眯着眼,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来,傻子,我们找殿下去。”
心里有了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夏初七脚步快了几分,就盼着能快点见到赵樽。可正当她拽着傻子的胳膊,步入驿站西城门不远,就听得一声儿略带酒气的呵斥。
“那谁,给小爷站住。”
她侧眸一望。那男人长得很俊,一双丹凤眼儿含着笑,没有束冠的乌黑长发散在肩上,一袭佛头青的鹤氅也穿得个松松垮垮,整一个不着调儿的纨绔样儿。
夏初七放开傻子,礼貌地问安,“小公爷好。”
“小爷我不好。”元祐捏着下巴端端走过来,一双眼儿浅弯着盯她,“小表妹,两三日不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亏得小公爷眼神儿不好。”
“呵……”
元祐笑得越发风情了。
“小表妹,那日不是说长大了便要许给我吗?怎的今儿又与别人勾勾搭搭?”
夏初七笑眯眯的望着他,“小公爷说笑了,楚七如今也是个男人了呢。”
元祐低歪着头,瞧了一眼她那袭青衣直身,摸着鼻子笑了起来,“小嘴儿可真会说话。行,既然你也是男人,那……”说到此,他手臂一搭便揽住了夏初七的肩膀,一句话说得好不风骚,“小爷我最喜欢清秀的小倌儿了。来,亲个嘴,我便放你进去。”
“亲个嘴?”夏初七问得眉眼儿俏俏,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将一只小手回勾上他的脖子,抬头,咬唇,喃喃笑道,“小公爷,您看这地方也不对,不如改日?”
元祐笑着望她,“改日?也好。”
“呵呵……”夏初七奸诡一笑,放了手。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24章 做坏事谁更专业?(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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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闲极无聊,正准备再调戏她两句,背上突然有些刺挠得痒了起来。那痒来得忒不是时候,顾及到自个儿一向风流倜傥的英姿,他还是决定先撤为妙,“小表妹说得极对,咱俩改明儿再约,表哥我……嘶,先走了。”
缩抖了下肩膀,他飞抛了个大媚眼,转身便要走。
“站住!”
一道低沉嗓音,凉意入耳,叫停了元祐的腿,也叫冷了夏初七的心。
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踏着冷风从玉兰树下慢慢踱了过来,腰直、腿长、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冷隽的目光里含了浓浓威严,藏着岑寂的眸子,英气逼人。
除了赵樽,谁又能有这一喝断人魂的气质?
轻咳了一声,元祐差点儿呛着。
在营区里调戏小姑娘被阎王爷给撞见了,他恨不得借个天梯飞身走人,不过嘴上却乖顺了不少,就连多少年没用过的称呼都出来了,“十九叔,您也出来散酒气啊?呵呵,今儿我多吃了几口酒,告辞了,先行一步啊……”
“急什么?”赵樽冷绷着脸,看不清情绪。只走近时,身上似乎也带了一股子秋露白轻幽的酒香味儿,“刚好我对神机营火器改进之事,有了新的想法,正准备找你再议上一议。”
“现在?明儿再议吧,今儿天都晚了……”元小公爷堆出一脸的笑容。
“不是要散酒气?本王那里刚好有京师来的雨前龙井,解酒正好。”
“我这,身子不太爽利……先回去洗洗再来,可好?”悄悄用胳膊肘子挠了下,元祐只觉得身上那痒处,就像长了腿儿似的,越是忍住不去挠挠,那想挠它的欲望便越是疯长。
“不好。是你右将军的身子爽利重要,还是军机大事重要?”
赵樽拂下衣袍,转身便往议事的华堂走。那尊荣华贵的姿态给夏初七惊艳得不行,差点儿忘了自己的正经大事。待回过神儿来,刚想喊住他,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吩咐跟在后头的郑二宝带了傻子先下去安置,又冷眼瞄向她,神色复杂地蹙起眉头。
“过来,随侍。”
这句话,正中下怀。夏初七小声安抚了傻子几句,等他不情不愿的跟着二宝公公往西配院去了,这才小跑着跟在赵樽的后头,不时瞄一眼元小公爷别扭的走姿,还有那一张几乎快要端不住的俊脸儿,偷偷发乐。
华堂里。
灯影中的赵樽轻靠在垫了倚枕的罗汉椅上,让月毓冲了茶水,懒洋洋的唤了夏初七过去替他捏着肩,似乎并没有看出来那元小公爷急得抓耳挠腮,只请他坐了,便开始一板一眼的谈论起神机营的火器改进。
“少鸿,你怎么看?”
一面奇痒无比,一面又怕失了形象,元小公爷憋得一张俊脸扭曲着,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儿才好,“我的十九叔,您老就别再折磨我了,最多下回我不动你的人,也不再营里撒欢了,还不成吗?”
赵樽冷冷看过去,抛给他一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眼神儿,才偏头望向夏初七。
“解药给他。”
夏初七故作吃惊,装傻,“什,什么解药?”
“还装?”
在他冷飕飕的声音里,元祐这才恍然大悟,指着夏初七,风流的丹凤眼瞪大了。
“哦,原来是你个小没良心的,小爷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你这也太毒了点儿吧?”
夏初七冲他挤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望向赵樽时,又老实了,“回爷的话,没有解药,那是荨麻茎叶上的蜇毛磨成的粉儿,让他回去烧了艾叶水洗洗兴许管用。要实在不行,等皮肤痒透了也就不痒了。”
“嘶……痒死小爷了……”元祐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使劲儿抓挠起身子,“天禄啊,你这个小婢子,可得小心着点儿。啧啧,连她表哥都要害,我……”
“砰”的一声,赵樽手里滚烫的热茶突然飞了出去,打断了他的话。
“再犯军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明儿去营里领十个军棍。”
这发狠来得突然,夏初七张着小嘴,捏肩膀的手僵住了。
等她回过神儿来,那元小公爷连人影儿都没有了。
低下头,她继续捏着男人的肩膀,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会晓得我给他下了药?”
赵樽轻吹下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你这小奴儿,蜂蜜嘴,苦瓜心。下一句怎么说的?”
夏初七随口应了,“蜂蜜嘴,苦瓜心,大白骡子黑良心。”
“聪明。”
赵樽夸完了,夏初七一愣,这才发现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给骂了。恼恨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她有点儿不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要不然,凭她聪明伶俐智慧无双的大脑,为毛总在他面前吃瘪?来不及细想这个,她理清了思路,话题拐到了正经事上。
“爷,树林里放羽箭的,是你的人吧?”
这纯粹是她猜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会帮她的,除了他,她也想不出来其他人。可他没有否认,只淡淡唔了声儿,染了一丝酒意的嗓子越发低沉。
“重一点。”
咬牙瞪他一眼,夏初七加重了手劲儿,“你帮了我,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晓得你现在的难处,所以替你想了一个绝妙的好计,可以帮你……”
“小奴儿。”赵樽打断了她的话,拍开她的手,起身大步往外,“爷乏了,回房。”
“咦!”夏初七急了,“我还没有说完呢?”
赵樽回头,目光蕴上了凉意,“你的事,比爷的事更紧要?跟上!”
与他对视一眼,夏初七若有所悟。难不成是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可这儿除了她,便只有月毓了,他连月毓都不信吗?老狐狸。
一路跟着他回了玉皇阁,在门口遇上郑二宝,她躲在后头偷偷向他打听了一下傻子的情况,这才放心入得屋去。可等来等去,赵樽只懒洋洋往那儿一靠,气度雍容的拿了一本书看,似乎早忘了她要说的事。
心里不乐意,可老子说过,偶尔放低姿态处事,那便是低调中的华丽高调。夏初七想到这,嘴上又乖了,“爷,我有话说。”
“嗯?”他抬眼,冷冷看来,显然不想听,“去兑了洗脚水来,给爷捏脚。”
“我?给你洗脚,有没有搞错?”
夏初七差点儿咬到舌头。还给他捏脚呢,不捏断他脖子就不错了。
赵樽把书往掌心一合,冷冷瞄来,“屈了你?”
心知这厮和自己命里犯冲,夏初七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儿,应了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僵在那里。
“爷!”月毓上前,拉了夏初七一把,含着笑说,“楚七刚来还不懂规矩,我这两日定会好好教她,今儿还是我来洗吧,这些事我是做惯的,免得她行差了,伺候不来。”
夏初七感激的一瞥,赵樽却神情不定,“哦?你来?”
月毓轻轻一笑,冲屋子里的丫头们递了个眼神。
“时辰不早了,爷也该歇着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夏初七松一口气就想走人,一抬头却瞧见了一双略带薄醉的眼睛,“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字字刺骨的冷声一入耳,素来了解他脾性的丫头们,齐刷刷跪了一地。
“爷,息怒!”
赵樽缓缓站了起来,盯着微微埋头的月毓,那卷着的书在她头上轻敲了敲,低谩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森寒。
“滚!”
月毓猛地一抬头,脸色唰的惨白,耳根火辣辣的烫。羞的,臊的,还有屈的。
她伺候赵樽十余年,有着陪他长大的情分。虽说他性子冷漠古怪,却极少发脾气,做错了事很少得过重罚,更没有像今儿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呵斥过她。咬着唇,她随着一众人低着头退出了玉皇阁。甫一出门,便神色恍惚地踩了裙裾,叭嗒一下狠狠摔到在了地上。
梅子慌不迭扶她,“月毓姐姐,你……”
她半俯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泥地里。
“月毓姐姐……”梅子拽了袖子替她擦,“别难过了,爷今儿心情不好,你……”
“梅子。”月毓打断了她,吸下鼻子撑起身来,拭干脸上的眼泪,又换上了那一副四季不变的笑意,“去灶间帮楚七备水,她不熟悉爷的习性,怕是做不好,又惹得爷不痛快。”
“哦!”
梅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扁了扁嘴,往灶间走去。
端了兑好的洗脚水入屋,夏初七心里头还在敲鼓。她认识赵樽时间不长,可他的情绪大多数时候很冷静,就算收拾人似乎也乐意使那种让人哑巴吃黄连的法子,像这样耍大爷威风还是头一遭。想到刚才灶间梅子的叮嘱,她大冬天的,湿了一背的冷汗。
得了,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那阎王一般见识就好了。
不就是洗个脚嘛,多大点事儿?封建王爷的面子,她给他便是。
“爷,水来了。”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25章 做坏事谁更专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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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那张花梨木雕嵌的软榻上,赵樽还是一副冷漠倨傲的面瘫样儿,可神色明显没有刚才的暴躁了,“知错了?”
夏初七偷瞄了一眼,心里突地明白了,他还得用她,并不会真把她怎么样,只不过对于她触怒了他王爷的威严,需要一个台阶来下。
“爷,我这不是将功赎罪来了么?来,洗脚了啊。”
她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早没了半点惧怕。
“我可告诉你啊,我这辈子,连我爹都没有替他洗过脚,你啊,这是出福气了,开天辟地第一个,偷着乐吧啊。”轻轻脱开他黑色软皮的皁靴,褪下白色锦袜,夏初七憋屈着,修补着自个儿严重受损的自尊心,却没有说,她前世其实没有爹,没那福气替他老人家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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