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皆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碧霄2466
康熙提笔的手顿在半空,慢慢地,他抬起头来,眼神迟疑着,“朕原以为朕把她留在身边,让你们母女尽情团聚,可以弥补早些年失去的天伦之乐,你能高兴些,却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
容妃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深思了片刻,又坚定地道:“臣妾也是为了她好,臣妾不想让宫里的流言蜚语伤害到她?她早些嫁人,是一个女儿家的本分,也是她以后必须要走的路,臣妾不能用亲情束缚她一辈子。”
“流言蜚语?”康熙皱眉,似是不明所以:“宫里有什么流言蜚语?蓝齐儿怎么了?”
容妃咬了咬嘴唇,有些难为情,康熙紧紧地盯着她,容妃避无可避,直言道:“有人说皇太子胤礽和蓝齐儿有私情,两人私相授受,不清不楚,秽乱后宫。”
康熙不由得瞪大眼睛,容妃又道:“比这更难听的还有呢?臣妾简直难以启齿!”
康熙闻言,勃然大怒,将朱笔摔在桌上,怒叱:“胡说八道,是何人在宫里乱嚼舌根,污蔑朕的孩子,朕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容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恳请皇上,为蓝齐儿赐婚。”说完,重重地磕头。
康熙怔怔地喘着气,一只手扶住御案,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
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雍亲王府门外。
蓝齐儿踩着马凳跳下车,不等通报,就往府里冲去。
青鸾穿过花厅,来到院子里,在看到蓝齐儿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呆在府里多闷啊,我们出去走走吧!”
蓝齐儿拉着她的手,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了杨柳依依的河畔。
青鸾将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蓝齐儿。
蓝齐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她低下头,自责地道:“我一直呆在宫里,师门被灭,师傅被抓,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对不起师傅的养育之恩,我真是一个罪人。”
“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青鸾喃喃地问。
“我可以求皇阿玛放过他们,我不相信师傅是反贼,我绝不相信。”蓝齐儿眼神绝决,“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现在就去找皇阿玛说清楚?”
“你回来!”青鸾连忙拉住她,“师傅已经逃脱了,你切不可再节外生枝。”
“你说什么?”蓝齐儿回头望住她,“那师傅她人在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大师姐救走了师傅,她现在应该很安全。”青鸾坚定地回答。
“你能带我去见师傅吗?”蓝齐儿抓住她双臂,眼神迫切而焦急,“我真的很想师傅,很想见她。”
青鸾摇了摇头,坦白道:“我也不知道师傅在哪里。”
蓝齐儿眼神晃荡,默默倒退了两步,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她失了神,喃喃自语着:“师傅,师傅,师傅你到底在哪儿?我是蓝齐儿啊!”
青鸾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两个人背对背站着,一时间没有言语,只有低低的哭泣声淹没了彼此。
河畔一阵风来,杨柳轻轻拂过水面,这时,有一个小孩子突然跑了过来,硬塞给青鸾一个纸团。
青鸾呆了呆,定睛望去,那孩子已经跑远,只有手心里那个纸团微微发着烫。
青鸾将纸团默默展开,仔细地瞧着信上写的内容,蓝齐儿也凑了过来,问:“写的什么?”
青鸾深吸口气,笑了起来,“是大师姐写给我们的,我们可以去见师傅了。”
——
夜幕降临的时候。
按照信上所写的内容。
两人来到了城郊一处破败的旧祠堂。
吕四娘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蓝齐儿跑上前,紧紧抱住大师姐,对方却是冷冷淡淡的样子,默默推开了她。
吕四娘看了青鸾一眼,目光回落在蓝齐儿脸上。
“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想要见你们一面却是这样难,你们一个是康熙的女儿,一个是四王爷的福晋,身份尊贵,出门都有人跟着,我若不是早有防御,只怕现在又被你们的人给抓了。”
“师姐?”青鸾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我们的人?”
蓝齐儿却回想起来:“皇阿玛是说过要派两个人暗中保护我的。”她急忙回头,望向祠堂外。
“不用看了,曾静师兄已经帮忙把人引开了,现在这里很安全。”
“师姐,师傅在哪里?我们能见师傅吗?”蓝齐儿很是着急的样子。
“不行,我现在信不过你们,我不会冒然的带你们去见师傅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吕四娘目光沉沉,语气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们去见师傅?难道你以为我们会伤害师傅吗?”蓝齐儿很不理解的望着大师姐,生气地道:“既然不想让我们见师父,又为何要引我们前来这里。”
“我叫你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吕四娘凛然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得已而为之的坚硬。
蓝齐儿瞪大眼睛,她在等对方把话说完。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白衣女子默默地走到香案前,点燃了案上的白烛。
“我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是康熙的女儿。”蓝齐儿静静地说:“起初我也不敢相信,可是有身上的胎记和玉佩为证,错不了,皇阿玛如今待我很好,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吕四娘听得笑起来:“你真以为你是康熙的女儿,是尊贵无比的公主?”
蓝齐儿回头,有些惊诧:“你这话什么意思?”
吕四娘跪在蒲团上,双手默默合十,坦白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蓝齐儿,真正的蓝齐儿早死了,你不过是借用着她的名字和她死前的遗物,才有了现在这个身份。”
蓝齐儿惊得死掉了,几乎愣在当场,青鸾也颇感意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四娘闭下眼睛,默默地叙道:“当年,师傅从山崖下救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师傅虽尽了全力,却还是没能挽留住她的性命,她身上仅有的是一把刻着蓝齐儿名字的匕首,还有一块皇室的青龙玉佩,后来不知怎的,师傅便将这些东西留给了你,给你取名叫蓝齐儿,你当时年纪小,日子一久什么都忘了,还以为这些都是你爹娘留给你的遗物。其实,这根本不是你的东西,你不是蓝齐儿,你乳名叫莲儿,我年长你几岁,自幼照看你,对以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你不可能是康熙的女儿。”
蓝齐儿眼里有窒息的光芒升了起来,她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几乎站不稳,一旁的青鸾急忙上前扶住她。
“师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青鸾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可是,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她不是蓝齐儿,那她的父母又是谁?”
白衣女子默默地垂下了头,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道出了实情:“她不是别人,她就是师傅的女儿,师傅当年为情所伤,遁入了空门,可她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才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出家人,俗世缘分早已殆尽,所以只能以师徒相称,不敢相认。”
蓝齐儿抬起手,哆嗦着捂住耳朵:“我不相信,你骗我,如果我是她的女儿,这么多年,她怎么狠得下心来不认我。”
“信不信由你,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吕四娘从蒲团上起身,亭亭玉立着,“以前我不明白师傅为何要让你冒充蓝齐儿,但现在师门被灭我才想明白,这是一个契机,你顶着这个身份,若有一日能认祖归宗回到宫里,能回到康熙身边,定可以助师傅完成她毕生的心愿!”
“什么心愿?”蓝齐儿的声音低不可闻,心口一起一伏着,她害怕知道这个答案,尽管真相已经摆在眼前。
“杀了康熙,替逝去的师祖报仇,替全天下的汉人出一口恶气,我们汉人的江山不能让蛮鞑子做主!”吕四娘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蓝齐儿的身躯急剧发抖,忽然捂住脸,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青鸾也吓坏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吕四娘看着她们软弱无能的样子,目光里的怜悯渐渐被仇恨所覆盖,淡淡地说:“生下来就背负着仇恨,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蓝齐儿,希望你不要辜负师傅的一片苦心。”
“你不要再说了。”蓝齐儿泪盈盈的打断了她,怒喊:“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我要回去,我要马上回去。”说完,挺身往外冲去,青鸾伸出手,却没能拉住她。
看着那缕蓝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门外,吕四娘的眼神平静而残忍,慢声道:“这是她本该承受的,避无可避。”
青鸾却不这样认为。
“她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为什么要让她来承担这一切,师姐,你这样对她太残忍了!”
“残忍?”白衣女子嗤笑一声,戚戚然:“清廷的人对我们汉人就不残忍吗?”
“如今天下大局已定,百姓安居乐业,无不歌颂当朝天子的英明神武,为什么你们还要执迷于过去?杀了康熙,天下大乱,于你我又有何益处?”青鸾流着眼泪,怔怔地道:“我不喜欢看到流血,看到牺牲,大家都好好地活着,不好吗?”
吕四娘怅然地看向四周,有些郝然:“你没有经历过灭门之痛,所以你体会不到我心里的恨,我活着便是为了报仇,此生此世,我可以放弃一切,唯独不能放弃报仇。”
“师姐。”青鸾知道自己劝不住她,阖了阖眼沉默了下来。
痛苦和压抑横亘在她们中间。
吕四娘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走吧,你的人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师姐?”
“你走吧!”她冷冷地催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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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皆殇 第154章 夜沉浮
——
月朗星稀的夜晚,清风徐徐吹来,时不时有激烈的犬吠声从巷子深处隐约传出。
青鸾孤身一人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浅绿色的身影在如雾的月光下翩跹而行,单薄如翠竹,她双目沉静,若有所思着,走得很慢很慢。身后不远处,有一名暗卫悄悄地跟着她。
以蓝齐儿的性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怕会大闹一场,她这个样子呆在皇宫里会更加危险。青鸾心里觉得很不安,她很想知道蓝齐儿此刻回宫了没有,她担心她会出事。
如果这个时候,胤禛在就好了,有他在,起码还可以进宫一探究竟。
青鸾叹息一声,脑海里忽然又闪现出胤禛冷热交织的眼眸,她摇摇头,用力驱走自己的胡思乱想。
到了雍亲王府门外,有人挑着灯笼,站在那里等着。
青鸾一惊,连忙加快了脚步。
不是别人,确是伊兰。
看到她平安归来,伊兰如释重负,总算放下心来。
“马上要宵禁了,妹妹可算是回来了,你这一走,我还真怕你狠下心一走了之了。”伊兰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莫名感到惴惴不安。
“怎么会呢?姐姐说笑了!”青鸾拉住了对方的手,两个人并肩往府里走去。
“小寇子回来了,他说王爷三天后就要回府了,我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伊兰边走边说,白皙的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
青鸾的心却慢慢地一沉。
他终于要回来了吗?
——
夜幕下的紫禁城诡谲而安静,煞白的月光照耀在绵延起伏的琉璃瓦上。
乾清宫大殿外,数十盏宫灯在夜风中飘摇不定。
蓝齐儿伫立良久,却没有勇气去向康熙坦白一切,这一刻她感到无比脆弱和无助。她只是一个冒牌货,如果康熙知道了一切,会怎么对她?她想都不敢想。
蓝衣女子撑了口气,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奔向另一个方向。
亥时已至,天空中的半轮明月忽然被一层乌云遮盖,夜幕下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
蓝齐儿浑身冰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慢吞吞的走进了毓庆宫的前星门。
双腿如灌铅了一般沉重无力,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前方的虚空。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师姐的话字字诛心,她不敢忘也忘不了。她觉得自己现在身处在可怕的漩涡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前后都是绝路,终究难逃一死,而把自己推上这条死路的不是别人,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师傅,是她万分敬重爱戴的师傅,是师姐口中那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娘亲。
蓝齐儿怔怔地苦笑起来,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师傅是假的,皇阿玛是假的,额娘也是假的,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虚妄。
“蓝齐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耳畔忽然有清亮的语声飘了过来。
她似笑非笑,迟缓地转过身来,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似的。
胤礽看到她这个样子,暗暗有些吃惊,急忙屏退了身后的侍从。
“你怎么了?”他不远不近地站着,关切地打量着她。
她不说话,古怪地笑着,摇摇晃晃着乱走了几步,几欲栽倒在地。
他慌了神,急忙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腰身,将她萎顿下坠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
她慢慢直起身来,清秀的下巴仰在他的肩头上,他紧紧抱住她的腰,良久良久不肯松开,她贴着他的耳际,轻不可闻地问:“你喜欢我吗?”
他几乎是本能地点头,不假任何思索。
她笑了,笑容里透出淡淡的悲凉:“我也喜欢你。”
他身躯一震,愈发将她抱得更紧,耳鬓厮磨着,嘴里喃喃地喊着:“蓝齐儿,你是属于我的,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
她闭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脸上轻轻颤抖着,嘴角的梨涡越发显得温柔可爱,她也抱紧了他,很轻很轻地笑着: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蓝齐儿,对不对?”
他瞪大眼睛,蓦地松开了她,紧盯着她脸上古怪的表情。
她依旧在笑,眼底却满是悲伤和绝望。
他握住她双肩摇晃了一下,窒息地问:“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人?为什么你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蓝齐儿,我根本不是皇阿玛的女儿!”她歪着脑袋,眼里含着泪,脸上却强撑着一抹纯真的微笑,那般凄艳地凝望着他。
他心里一阵阵慌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喉咙里阵阵紧窒,似乎想解释却无从开口。
“现在想想,当初你把我抓进宫里,我刺伤了你被皇上打入死牢,醒来后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皇上的女儿,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她的神情恍惚不定,语气也晦涩异常,片刻后,忽然抓紧了他,怔怔地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如果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知道如果我是皇上的女儿,我们就是兄妹,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痴痴地摇头,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执拗地道:“不会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蓝齐儿,我不会让皇阿玛把你嫁给任何人,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你这是痴人说梦,你我身处皇室,不可能随心所欲,皇阿玛若知道真相,不会原谅我们。”她仰视着他,上前两步,盯着他隐含希冀的目光,低柔地道:“你不是说我想要的一切,你都会给我吗?”
他呆呆地点头。
她笑了笑,那般清甜可人,“我想要你的命。”
他怔住,这才看清了她眼底深处蕴藏的恨意。
“蓝齐儿,我那时也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你不是皇阿玛的女儿,那你的身份就是反贼,我不想看到你死。”他满目痛楚,急切地解释道:“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就算你不是真正的蓝齐儿,可我对你的心还不够清楚吗?”
她皱紧了眉心,哭笑不得:“皇太子,你对我的好我承受不起,我现在生不如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皇阿玛,面对额娘,我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如果皇阿玛知道了一切,他会以乱臣贼子的名义杀了我,而你,你又何苦毁掉自己的一切来保全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因为我从未想过要跟你在一起,你为我犯下欺君之罪,不值得。”
胤礽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情绪激动的模样,他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一叠声地说:“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你不用为我担心,只要你好好的,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值了。”
蓝齐儿低下了头,滚烫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砸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来不及了,我现在不想当蓝齐儿了,而你我之间有一个死结,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她两眼怔怔然,悲戚地道。
胤礽迟疑了一下,神情复杂着,猛地抱住了她。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低泣不止,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肩膀,不觉间也泪流满面,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殿檐下的红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宫门口一片斑驳的血色。
康熙在李德全的陪同下,步履款款的走进了毓庆宫的大门,方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而安静的一幕。
胤礽和蓝齐儿。他们。
康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容妃日间所说的话还历历在耳,此刻却变成了喧嚣的魔音,一遍又一遍地响彻在他的耳际。
李德全也大惊失色,回过神来的他连忙咳嗽了两声,想要提醒前方二人。
胤礽和蓝齐儿很快转过头来,在看到皇阿玛的瞬间,二人连忙松开彼此,失神的脸上布满了惊涛骇浪。
康熙紧咬着牙根,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
胤礽垂下脑袋,心虚地欲辩解些什么,话未能出口,迎面而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彻底打懵了。
他掉过头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皇,看着父皇脸上压倒一切的冷漠和残酷,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蓝齐儿哽咽着捂住嘴,却再也唤不出“皇阿玛”三个字,她浑身哆嗦,泪流满面着,也挨着胤礽跪了下来。
康熙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一双儿女,眼神急剧变幻,似乎在仔细地辨别着什么。
“你,你们二人?”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康熙的声音在发抖,紧握成拳的双手也在发抖。他指了指蓝齐儿,铁铸般坚硬冰冷的目光却重重地落在胤礽的身上。
“皇阿玛,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骗了你。”胤礽深深地埋下了头,肩膀不住地发抖,悲泣的语声却清晰地从唇齿间溢出,散入无边无际的夜里。
——
又过了一夜。
柏林寺的晨钟在寂静的白雾中敲响,远方的天际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胤禛盘着双腿,静静地打坐,初生的朝阳带着一丝熹微的暖意,压在他的眼底眉梢,他的身影在漫天的朝霞中越发显得萧索冷清。
他已经坐了三天三夜。迦陵和尚一直静立在胤禛的身侧。
胤禛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的却依旧是荒凉。
“大师,我想要放下痛苦,却怎么也做不到?难道我注定与佛门无缘!”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迦陵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平声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如何才能做到心不动?”胤禛抬起手,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的纹络,“人生在世,真的要放下一切无欲无求,才能放下痛苦吗?”
“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追求错误的东西。”迦陵和尚闭着眼睛,在旁道:“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你什么时候放下,什么时候就没有烦恼,没有了烦恼,自然也没有痛苦。”
胤禛微提口气,忽然感到头晕目眩,有些体力不支,他猛地伸出一手掌撑在地面上,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呼吸。
“施主,你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你的心也不在这里,既然如此,身处庙堂与佛殿,又有何异?。”迦陵和尚笑了笑,弯下腰,搀扶着胤禛站起身来。
胤禛呆呆地上前两步,伸出手探向前方的虚空,却什么也抓不住,他笑了笑,孤寂的眼睛里却漫出了一层晶莹的水雾。
“来日方长,施主,你该回去了。”迦陵和尚在他的身后静静地说。
——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
伊兰盛装打扮,一直在雍亲王府门外等着。
可是三个时辰过去了,胤禛依旧没有回来,她心下焦急,不停地走来走去,茶香有些不忍心,在身后道:“福晋,奴婢在这儿守着,您进屋歇歇吧!”
“不用了。”伊兰摇头,清莹的眼底布满了思念的狂潮,“我要在这里等王爷回来。”
茶香心疼自己的主子,却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只得退后了两步,陪她一起等着。
这时,前去迎接胤禛的小寇子忽然一个人跑了回来。
伊兰慌了慌,连忙问:“怎么就你一个人,王爷呢?”
“在回来的路上,王爷突然被万岁爷召进宫了,前来传旨的公公告诉我,宫里要发生大事了。”
“啊?”伊兰脸色一白,不由得心跳砰砰,“出什么事了?”
“小的也不知道啊,福晋,我看王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您还是进府里等着吧!”小寇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说,“您也别着急,小的再去打探打探消息,您快回府吧!”说完,又一溜烟地转身跑了。
伊兰滞留在原地,有些失落也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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