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童童
主意既定,人愈沉静。我还有与文泽相处的三日时光,一定好好渡过。我想,同样是深爱文泽,至少我比萼儿姐妹幸福。
文泽全不知情,又开始唤我为胭脂;时而也会问我书中故事。我一一道来,无限满足……只是,我去后,更有谁为他讲经论典?谁心疼他政务繁重?谁在他挑灯夜读时,半夜为他披衣?谁… …
胭脂,文泽叫我。他皱眉问道:你为何看着朕流泪?
我这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伸手一摸,果然泪流满面。奴婢该死。我跪下说。
宫规第十七条,宫人不得随意流泪。主子们说,宫人眼泪太多会对皇家不吉。
只是,后宫女子谁不暗地流泪?太液池水,原是咱们眼泪蓄成。
文泽放下笔,起身蹲至我身边。砂子迷了眼么?他问。我点头,不敢开口。
我怕一开口便会泪水长流。
起来罢。文泽说。他重回案前,一任阳光投上他脸。可能他今日心情尚可,因此并不怪罪。
他处理政务时特别迷人,侧脸线条刀刻一般。沉着、冷静。有时微笑,有时皱眉。有时会放声一笑……我心喜忧随他。我微笑因他微笑,我皱眉因他皱眉。他大笑,我于其身后偷偷莞尔—— 及至想起既将与之永别,心如钝剑捅入。
屋漏偏逢连夜雨。
同嫔趁文泽不在时,偷偷跑来找我。妹妹,她说:适才我在凤至宫,听见一奴才与皇后娘娘耳语。听见说你父名讳,因此背人偷问。你,一定不要着急。
同嫔道:昨日下午,令堂与你幼弟外出。街头遇见一群恶人,将他二位打伤。令堂还好,但你幼弟……听说现浑身青紫,双腿已骨折。恐怕……她眼圈一红,说道:那伙人出手很重,恐怕… …妹妹,他恐会终生残疾。
我又惊又急,一颗心猛往下沉。啊?!我惊道:家母与幼弟素安分随时,性情再好不过。且幼弟年方十二,怎会无故与人起冲突?莫非姐姐听错?
同嫔忙拉我手安慰道:就怕你急。皇后娘娘本让我不与你说。我私下托人去成王府打听,才知所言非虚。原来那群人见令堂貌美,言语轻薄调戏。令弟自是气愤,双方争执。对方年壮人多, 他们哪是对手?
这是怎么说的?我急道:那起子人不知他母子是成王府里的人么?同嫔连声冷笑着说:一般人谁不知道?!可惜我父兄去了边关,我又身在宫中不得出去。否则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我听她话中有话,忙道:莫非姐姐知道这群人来历?同嫔面色一变,说:还在打探之中。不过很快便有分晓。她又劝慰我几句,转身回去。
我又急又气又担心,偏于文泽面前不能表露。好容易挨至晚间,哪还有心情抄书?忙去同春坞打探。
同嫔办事神速。已探清。她说:有路人认得那群人原是良妃父亲李寺卿府上奴才。
正此时,门外有宫人通传浩王爷求见。
快请王爷进来。同嫔忙道。她一面说,一面迎至门口。我看见门上杏黄丝绒门帘被掀起一角,帘后露出文浩一张英朗俊秀的脸。看我立在当场,他也是一愣。
荷烟,文浩劝我道:你不要担心,我刚从四皇叔府上来。江南名医“金针大士”叶隐叶老前辈正好在京,已替令弟接好断骨。叶老前辈妙手回春,令弟想必很快便会康复。
幸好!我想。我又惊又喜,长嘘口气。
这叶隐与我祖父柳哲夫一南一北,医仙之名并驾齐驱。只是一个隐于民间,一个朝野为官。尤其祖父去后,叶隐一枝独秀,门人无数,渡人无数。只是叶隐自己可遇不可求,医与不医,全凭 当时心情。此人从不为权贵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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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 媚行深宫_分节阅读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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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也不放一般人在眼中。看对眼时,不与一文,倒贴药他肯医;若看不对眼,又或那时不乐,或者毫无其他原由——便与他金山银海,对着他叩头叩破也不会 出手。
他肯与我弟行医,真是万幸!
浩王爷,我问他:您怎会找到叶老前辈?而他怎么又肯……
文浩闻言看我一眼,犹疑不答。同嫔立在一旁笑。她直呼其名道:文浩,你打什么哑谜?!你若不说我与妹妹说——因为文浩是叶老前辈忘年生死之交。
我更惊奇,诧道:王爷您……
文浩却不让道谢。他挥手打断我话,说:我适才已与成亲王爷一道带令堂去过李府。李大人说,他府中并无这几个奴才,想是误会。让我们进去搜查,又果然没有……
同嫔忙道:你不是说有人认得他们是李府之人么?是。文浩说。他皱眉道:话虽如此,可只怕是让他们跑了!这也不打紧,明日我让人画出他几人画像全国海捕,还怕他们跑上天去?至于李 府,不管是不是他们所为,我已与成王府的文泊兄弟带人在他家后院放了一把火——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小小教训。
啊?!我微微怔住。
我想,当朝皇子伙同小王爷们共同作案,火烧重臣府真可谓是今古奇观罢。
见我脸色苍白,同嫔笑道:妹妹怕什么?俗话说,胆大的降龙伏虎,胆小的喂猫养兔!烧就烧了,难道李大人敢叫浩王爷赔他府邸不成?她转过头,又对文浩说道:想当年我、你、赵风三人 ,“恒王之乱”时一起混于定远侯及我父军中,何事不敢想?何事不敢为?前怕狼后怕虎,又能做成什么?
呵,文浩拍手笑道:你还当年模样!
同嫔闻言神色一暗。怎么是当年模样?她叹道:早已是物是人非。
哪里!文浩笑道:火烧李府好玩么?
当然。同嫔笑着说。她眼神又明亮起来,笑道:快意恩仇,我所愿也!关键是让那些人不敢再轻易惹我这妹妹!
我早于一旁感动不已。我对着文浩与同嫔跪下,说:王爷与娘娘大恩,荷烟莫齿难忘。只求他日若荷烟不在世上之时,能代我照顾家人。荷烟……
话没说完,我早被他俩一左一右捉起。
文浩皱眉道: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动不动喜欢对着人行大礼的毛病,老也改不掉。同嫔笑道:你以为人家跟你王爷似的?宫中莫说是她,便是我,行动言语有一点闪失,怕不被人踩在脚 下?丢掉性命……我虽不怕送命,但总要念及父兄,只怕连累他们。
她说至此处有些惆怅,复又拍我手笑道:不要对姐姐我说“谢”字。且不说我们上辈交情,只现在,妹妹也曾帮过救我……最重要的人。道谢反而见外。日后宫中,相互扶持时日还长。有这 份心意,你知我知便可,也不挂在嘴上。
时日长么?我心中一冷,仿佛有寒流流过。继而心念一动。我想,如能托放心朋友照顾家人——自己死后,当可含笑九泉罢。
我特意与文浩一同出来。当我们走至人烟稀少处,我仍对着文浩跪下。月色下,我开口向他求道:奴婢斗胆求王爷相助。王爷若不答应,荷烟便不起来。
文浩一怔。他见状长叹一声,半蹲于我身边。什么事这样严重?他问,他看着我柔声道:你长话短说,说完快起。
我抬起眼睛看他。我说:求王爷答应奴婢,无论奴婢在世与否,请代为照顾奴婢家人。来世奴婢结草衔环……
罢了。文浩说。他打断我话,伸手拉我起来。我当什么大事?!他含笑道:答应你就是。日后你父母便是我父母,令弟便是我兄弟。可放心了么?
有泪自胸中涌入眼眶。我一时哽咽,只轻轻唤声:王爷……便再无法再言语。彼时心中了无牵挂,感激之潮已是惊涛拍岸。我再次跪在文浩身前,以首触地,对他深深行礼。奴婢叩谢浩王爷 。我说。我听见自己声音,已略带嘶哑。
不想我听见的,却是文浩在我头顶轻喝。你给我起来!他说:我当你是朋友才会帮你。怎么老动不动就滥行大礼?你若喜欢当奴作婢,只管去求那些喜欢端着架子,做你主子的人去。本王这 里,原是帮不得你这奴婢的。
第一次听他对我正儿八经地自称“本王”,我便知他在生气。自己也觉委屈,因此双目含泪抬头央求道:王爷,您别生气。是荷烟不对,荷烟下次再也不敢……
罢了,罢了。他说。他叹着气扶我起身,说道:再任你说下去,可又不知说出什么来。
荷烟你听着。他目光直视我双眼:令祖柳太傅曾是受我尊敬的老师,你与令祖一样,都是受我尊重的人。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奴才。你刚才提的要求,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我也对 你有条件。第一,日后不得再跪我;第二、在我面前不许再自称奴婢——当然,有外人时另当别论。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应你。
是。我轻叹。心中对文浩更加感激。
第二十一章 谁在幕后
隔日清晨。文泽尚在朝中,皇后派人来命我去凤至宫。
凤至宫一向是历代皇后们的寝宫。宫中装饰布局,家具摆设无不彰显皇家气派。其朱红雕花门梁,金粉绿漆画栋,细节处亦完美精致,毫无瑕疵。因懿孝皇后不喜阳光,如今凤至宫中周遭黄 色帘幕紧垂,宫灯长明。镶了和阗玉紫檀木的一应家具桌椅,浸润在灯光里泛着柔和而温润的光芒。
立在青石地上的金玉花薰飘出白色袅袅轻烟,桂子淡香怡人。
当我进门,我看见一室淡淡烟香之中,嫔妃们正用看贼般的神情看我。
她们果然就当我是贼。
良妃告诉皇后,那夜自我离开锦绣宫后,便发现她宫中有大量财物失窃。
就有人从我床下搜出一大包金银,“哗”地一声,呈在皇后脚下。
皇后娘娘明鉴,我辩道:这么多财物,奴婢如何从良主子宫中偷出?
皇后娘娘。素金越众而出。她再战江湖,向皇后禀道:柳荷烟当日不慎打翻水杯,打湿自己衣服。我家主子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好心让她独处厢房更衣——此事皇上也知。这些财物便是放于 荷烟更衣的厢房之中。她走时,手中团着自己的湿衣服。因而拿走这包财务,并非难事。且当日锦绣宫中确有人亲眼所见她走时缓慢,有些吃力,似乎负了重物一般。
我看向素金。她忙回避,不去与我眼光对视。
娘娘休要听她胡言。我道:既当时疑心,为何当时不查?时过境迁,怎知不是栽赃陷害?
良妃冷笑。她说:本宫堂堂一介皇妃,害你一个奴婢?!岂非天大笑话?
同嫔当然帮我。她对着皇后说:请皇后娘娘明察,荷烟绝非那种爱财之人。她平日里得了主子们的赏,还经常分给其他宫人,又何必去偷?与理不通啊。
安嫔为良妃推波助澜道。笑话!她说:柳荷烟一个奴婢哪有不爱财的?皇后娘娘,现人赃俱获,柳荷烟偷窃主子财物,已是铁般事实。按宫中规矩,该立时处死。
皇后娘娘……荣萼儿也想开口。但她刚刚张嘴,良妃安嫔已抢先咳嗽拿眼瞪她。萼儿见状脸色一白,后话怯怯咽回。
众嫔妃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喧嚣一片。
好了,好了。皇后说。皇后皱眉道:各位妹妹都住嘴罢。吵得本宫头都要晕了。她微一沉吟,说道:本宫虽不愿相信柳荷烟会做出这偷窃之事,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柳荷烟,你还有何话 可说?我忙道:回娘娘,人做每件事情均有动机与目的。荷烟自己不缺吃短穿,亦无须接济家人——试问偷这许多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哼!良妃冷笑道:以前你或者不要,现在却要。正好拿钱为你家人买药。
安嫔及几个嫔妃闻言均笑。
多谢娘娘关心。我说。我眼看良妃笑道:娘娘府上家人现需要财物,只怕更甚奴婢多倍。良妃大怒道:你!牙尖嘴利,竟敢以下犯上!皇后娘娘,您还不快下旨杖毙这奴婢?!她现在便目无 主上,一旦羽翼丰满只怕连娘娘您也不会放在眼中。
皇后轻喝道:大胆奴婢!谁教你与主子顶嘴?依宫规本该立时处死。但本宫念在你是皇上爱婢,暂饶你不死。先关起来,等皇上下朝回来,再行发落。
良妃不满道:皇后娘娘!此贱婢能言善道,只怕几句话便使皇上心软不再追究。如果今日饶过她,日后宫中还有谁听主子们的话?既皇后心慈,又念皇上情面,不愿立时处罚,不如关进“如 意屋”。等其招供之后,再与皇上说不迟。
如意屋?众嫔妃闻言脸色微变。皇后亦迟疑。
我也是大惊。
如意屋被宫人们称作皇宫中的人间地狱。其屋由巨石建成,四面密不透风。潮湿,空旷,阴冷,黑暗,本为审宫中重犯而设。犯人入内后,外面守侯之人会放毒虫蛇鼠进内游走。再弄响尖锐 金属之声充斥刺耳,终日不绝。想那犯人被囚于不见天日的暗室,与毒物噪声为伴——任你钢铁意志也会崩溃。何况宫中之人大多为意志不坚者。受此刑罚,他们或疯或颠、或自尽、或最终 交待……不胜枚举。
我时听宫人们这样玩笑赌气。他们说:也不让你死,只让你“如意”一下。那闻者虽知是假,仍会不寒而栗。
“如意屋”,如的不过是强者之意。
良妃见皇后迟迟不语,步步逼紧。皇后,她逼问道:难道你想偏私维护一个人赃俱获的奴婢?!
好罢。皇后说。她皱眉道:既然事主良妃妹妹坚持,本宫同意将柳荷烟暂押“如意屋”。
就有宫人过来拖我。
我抵死挣扎。
我不要去“如意屋”。我不要被蛇咬,不要被老鼠爬,不要被毒虫舔,不要听刺耳噪音……我不要,不要,不要……
我突然听见李福的声音。
等一等。他说。
他走至皇后面前,含笑躬身道:有人到老奴面前自首,供认锦绣宫所失财物均为他所窃。此事与柳荷烟无关。他说完,将手一招。立时从门口晨光之中,走进一着半旧蓝衣的小太监。
小柱子?!良妃惊道。她胸口起伏,冷笑道:什么?你说是你偷窃本
宫财物?你可是疯了么?她这样说着,一转身,对着皇后道:这奴才吃了迷药糊了心。他胡言乱语,不可取信。
皇后淡淡一笑,亲自审问那小柱子。小柱子跪在地上,毫无惧色。回皇后娘
娘,他说:良主子的珠宝确是奴才所偷。奴才偷后没处放,所以先藏于柳宫女处想等没人时拿走,不想被发现。奴才不想连累他人,因而自首。
天降神兵?我也是诧然。
可是皇后再审,良妃再骂——小柱子仍供认不讳。
狗奴才!良妃怒道:吃里扒外,拖出去与本宫乱棍打死!
小柱子立时被人拖出。
后宫各嫔妃们明争暗斗已是不争事实。其间伤亡最多,结局最惨的莫过于咱们这些宫人。宫人们扮演的总是那些阵前卒、炮前灰、盘中子。有能力的主子们,会培养一批对自己忠心的死士。 关键时刻由死士出面,来个李代桃僵。很明显,小柱子便是这样一个角色。
我自知有人暗中相助,惊愕不已。眼见李福出门,忙随之告退,尾随他而去。追至无人处,那李福被我纠缠不过,笑道:是琴贵妃让老奴帮你。
荷烟,李福又笑道:那主子一向眼高于顶,独来独往。不想她竟对你另眼相看。
是琴贵妃?我闻言更惊。还要问时,李福却不作答。他说:老奴要去太和殿服侍皇上,先走一步。
说完他一径而去。
左思右想,我仍不得其解。但想自己时日无多,便转去天籁宫面谢琴贵妃。
琴贵妃的天籁宫隐于一片绿色竹林之后。
此时清晨薄雾将尽未尽,有淡淡轻烟索绕其间。我踩着厚而柔软的落叶,悄无声息地向竹林深处走去。
一滴露珠落在颈中,凉凉的顿生幽情。
两只蝴蝶飞过。三两声鸟鸣。林中铺天盖地的青翠、冷幽。
有琴声自林后传出。琴声叮咚,或急或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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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 媚行深宫_分节阅读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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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小桥流水,时而大江东去;时而江南烟雨,时而大漠黄沙;时而星夜睡莲,时而暴雨梨花,时而高山流水,时而梅月楼台……
有风拂过。竹叶微响,和着琴声一如百鸟朝凤。
琴贵妃贴身宫女可人正立于门外。她转脸看见我,朝我微笑摇手,又拿纤纤细指指一指里面。我慢慢走过去,对着她福了一福。
可人姐姐好。我小声笑道:上次妹妹为良妃及安嫔两位主子责罚,承你相助,还未言谢。今日特意来面谢贵妃娘娘,请代为转达。
可人对着我一脸亲切,吞吞吐吐笑道:妹妹何须多礼?你我原是……是宫中姐妹,相互帮助才是正理。
我看她举言又止,不禁略感奇怪。于是也对着她微笑点头。
可人望我回笑。她不说话也并不进去,只至琴歇声罢,方才去回。没多会又出来,说:娘娘不愿见客。请妹妹早些回去。
这琴贵妃果然与传说中一样冷漠清高。我走至门口,对着挂有芙蓉银纱的门帘内深施一礼。奴婢回去了。我说:今日多谢贵妃娘娘鼎力相助。
你不必言谢。屋里有优美声音传出。她道:本宫本无救你之心。此次相助——原是经不起人家一个“求”字。要谢,你去谢人家去罢。
怎么,幕后另还有他人么?我更吃惊,忙问道:奴婢应该谢谁?还请娘娘明示。里面声音也颇吃惊,问道:什么,你竟不知是何人相助么?
奴婢不知。我说:奴婢只知是娘娘的救奴婢,其他确实不知。
莫非是同嫔娘娘?我猜问道:又或者,是荣贵人么?
哼!里面冷笑。她说:就凭她们?
我听见屋内琴弦声动。先急如乱珠落水,后缓如春风拂面。及至琴声停歇,袅袅余音之中,里面人缓缓吩咐:你便走至窗口,让本宫瞧瞧。
我依言走近印有青绿暗花的烟灰色茜纱窗前。
我静静立在窗下,一言不发。朝阳已出,将我全身笼罩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
屋中人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才听她幽幽发出一声长叹。
难怪他会喜欢!她叹道:你果然长得国色天香,楚楚动人。
继而琴声又起,不再理我。
第二十二章 赐死
明日,将是我与世长辞之时。我情绪纷乱如麻,也无心抄书,找出《媚行深宫》向黄色灯下细看。那书有整整一百页,首页上便是媚儿姑娘用娟秀字体写着的两行字——“深宫寒潭刀与冰,方 知此事要媚行”。我翻至第二页,看见纸上面写着一首百“花”小诗。
轻移莲花步,独上杏花楼。
融玉雪花脂,碎金桂花油。
顾影菱花镜,妆罢云花头。
眉峰青山聚,眼波秋水流。
欲语涧底莺,将行湖畔柳。
半曲音绕梁,一书香盈袖。
但歌但得道,且舞且忘忧。
得君常相见,无谓觅封侯。
这诗中描写的女子风流婉转仪态万方。我仿佛看见她莲步生花,云髻堆翠地迎面向我款款而来。她既媚眼生波,又能歌善舞……一心只想与心上男子朝朝暮朝,无所谓世间功名利禄。
我心神往,不禁再往下面翻去。想不到的后面形式急转直下——第二首诗却写着一首悲凉的数字诗。诗中写道:
与君一别后,两目双泪流。
三生不得见,四时轮换情未换,将休意难休。
五心不定倚门楼。六月风狂,吹折残花寿。
落花亦能随水去,相思何日是尽头?
七巧结成蛛丝网,八面寒风,却将网吹破。
九曲渠里鸳鸯游,几只人间到白头?
再往下看时,却又抄录着一首江南琵琶曲: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
减了清黄,越添黄。
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我满心狐疑,想起文浩的话。我想,果然林媚儿心中所爱另有他人。凄凄惨惨戚戚——想她不得与心上人相见,既使身处皇宫仙境天子旁,心中也只如人间地狱魔王边。
由人及己,想媚儿当年与我明日,一样是终不能再见心里的他。而她的生离相较我的死别,前者痛苦更甚。
我一页页翻过,看见书的前半部写有几十首诗,自第三页开始,她写的均是对一个男子苦苦思念。
我粗粗后翻,竟看见林媚儿写的后宫争宠心法。
并且,她为那心法取名叫做《狐媚惹主之三十六计》。
媚儿的三十六计又分《音容计》、《共趣计》、《奇香计》、《矛盾计》、《体态计》、《歌颂计》、《媚眼生波》、《风月共寝》……等等诸篇。每篇均有数百字。
她在《音容计》里写着,女子可否宠冠后宫,除过人容貌外,还须练就娇婉声音,以便侍寝君王之时,让其迷恋黑暗中自己的轻轻娇语莺音;又于《共趣计》中说,视君王爱好,务必使自己 更于精此道,随后与君王产生共鸣乃打败他人之不二法门;《奇香计》篇中提到,找出君王喜爱而他人没有之香味,且终生只用此一种味道;《矛盾计》篇中更说,喜爱与众不同是人之天性 ,男子们喜爱两种女人,一是外表正经高贵的烟花女子,二是外表放荡妩媚的正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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