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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童童
我本想说找皇亲国戚借些,但这语一出,势必成为众矢之的,隐忍不言。
文泽目中光芒闪动。他低头看向我,说道:说完。我道:奴婢的意思,是与太后娘娘商量。看有无其他办法。
本朝懿孝皇后家族势力最大。皇后之父谢叔玉当朝左相,两朝重臣,门生无数。其两位兄长分任户礼两部侍郎,其长姊嫁两江总督为妻,其叔父官拜湖广大司马——家族财力富可敌国;琴贵 妃之父薛于期当朝右相,一兄湖州盐道府尹;良妃、安嫔……家中父兄均为官多年,早已过“三年清知府”阶段。还有成礼王、礼亲王等王公显贵……只是此事当然得太后出面,柳荷烟怎能 开口?
我看见文泽眼睛一亮,我想已明白。他问道:这些话,谁人教你?我忙道:回皇上,无人教奴婢。既食君禄,应担君忧。奴婢虽不是朝中大臣,但也不愿皇上为目布尔宁之事烦心,故大胆进 言。奴婢前几日得罪皇上,今日特来负荆请罪,请皇上责罚。
说完我以首触地,作诚惶诚恐状。
罢了。文泽叹气道:朕自己心情不好,也没真生你气。只是,你怎么……
回皇上,我道:太后娘娘怕因奴婢原是娘娘宫女,皇上不好责罚。因此命奴婢御书房当差,听侯皇上发落。奴婢已写好《请罪赋》,请皇上过目。
我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交由李福呈上。
你亲笔写成?文泽问。他果然哭笑不得地说:这嬉笑怒骂,怎么象浩王口气?我故作惊慌状,低头道:回皇上,奴婢死罪。奴婢才疏学浅,只会写成这样,奴婢死不足惜……
罢了。文泽说。他心情一好,眼中已有隐隐笑意透出。他说:宫人中能有你这样,也算不错。你,就留下当差罢。
我暗自窃喜,忙轻声道:谢皇上。
第十六章 救赵
我刚被文泽留下,正一心服侍他批阅奏章时,遇见良妃送甜品进来。她看见我,微微一怔。我知道她想什么——这御书房,全后宫只有她一名嫔妃能随意进出,是她平日夸口谈资,现在看见 我这个曾被文泽宠幸过的女子,她心中岂会安心?
我这样想着,忙对她行礼道:奴婢柳荷烟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脸色微变。及至转向文泽,马上又笑意吟吟。她娇滴滴坐上文泽大腿,笑道:皇上,您这里又有新添的宫女?文泽笑道:柳荷烟是母后新赐与朕。爱妃今日为朕做的什么?
良妃一面娇笑道:皇上您猜?一面偷使眼色。素金端过一个紫檀木的托盘走近我。我正伸手接时,她突丢开手。碗盘顿时摔落于地,一碗甜汤连汤带水四处飞溅。
素金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皇上,娘娘恕罪。奴婢好好地将汤交与柳荷烟,是她没接住。
我暗暗长叹,慢慢跪于热汤之中。不关她事。我说:确是奴婢不小心。请皇上、娘娘责罚奴婢一人。
良妃声音快哭出来。皇上!她撒娇道:臣妾为炖这碗燕窝,一宿没睡。您一定得好好责罚这奴婢!文泽闻言,果然皱眉道:大胆柳荷烟!竟敢打翻娘娘亲手为朕所做的甜汤。你这奴婢自己说 说,朕该如何罚你?
我心冰冷。我说:回皇上,请皇上处死奴婢。我想,他既爱屋及乌,我自无话可说。成心中爱人之美,于我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我看见文泽一脸无情。他冷冷道:本来你罪不至死,你得罪朕,朕还可饶你。现在得罪朕的爱妃,朕只有处你一死。
皇上圣明。良妃娇笑道。
我听见这个以冷著称的嫔妃,她声音娇媚竟似可以拧出水来。
皇上圣明。我说。我也笑。人死如烟灭,文泽成全我不再受相思煎熬。
李福,文泽吩咐道:去拿鹤顶红。黄胜,你去禀奏太后娘娘。就说娘娘赐给朕的宫女柳荷烟,因触犯朕的爱妃,已为朕赐死身亡。良妃闻言脸色大变。等等!她说。她问道:处死一个奴婢, 还须得禀奏太后娘娘么?
文泽笑道:别的奴婢当然不用。但她是母后的人,原该说与母后知道。良妃脸色速变几色,最终笑道:皇上息怒。臣妾也觉得柳荷烟罪不至死。看在臣妾面上,便免她死罪罢。
文泽叹道:朕的爱妃果然贤德,宽厚待人。他轻喝我道:柳荷烟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罚抄御书房全部书籍一遍,以敬效尤。
是。我以首触地,暗自悲叹。
御书房藏书数千部。全部抄完,工作量之巨,常人难以想象。之后,我白天要服待文泽,抄录一事只得晚间文泽睡后进行。好在并未规定完成时间,可边抄边读。我自恃从小阅书无数,但皇 家藏书,又岂是民间可轻易看见?才过十来日,便不再觉苦累,反而乐在其中,整日喜气洋洋。
同嫔荣萼儿两人本为我做回宫女而惋惜,见我自得其乐,也不再多说。均表示待我之心,同前一般无二。及至后来,萼儿反求我打探文泽之事。我只捡能说之事与她。同嫔不知从何处得知我 帮其父复官,千万感谢。赠我财物,我全散于其他宫人。
自那日献计后,文泽处理政务,有时竟会问我意见。有人便以“宫婢干预朝政”之名暗告太后。我回说:奴婢怎敢?只皇上罚奴婢抄书,奴婢略记得些内容。恰有相似之事,皇上问起,奴婢 讲与他听。
事实如此。我从未直接说过任何建议,有想法只借书中故事道出。他听后自会引经据典,分析考虑再颁旨意。
躲过一劫。但我还是惊出冷汗。
这日,文泽刚上朝,赵嬷嬷便过来找我。她假借太后之名,将我带至一僻静处。
荷烟,她说:此次你无论如何得帮我儿一把。
啊!我诧道:赵将军?!
我第一反应是他与同嫔事发。我的脸立时变白。
正是。赵嬷嬷急道:昨晚他被秦都统拉去烟花之地吃花酒,不巧让成王爷的兵捉住。上报皇上,说风儿嫖妓。皇上一向痛恨朝臣青楼宿娼,此次解释不清,只怕他有牢狱之灾。
啊,我放下心来,笑道:只吃花酒也没什么,说明便是。何必紧张至此?
唉,赵嬷嬷跺脚道:虽然我儿并未嫖妓,但皇上哪里肯信?还请姑娘与我老婆子想想法子。
她怎么来求我?我诧异地想,真是急病乱投医。
嬷嬷急糊涂了么?我奇道:您就算不去求太后娘娘,宫里还有多少主子在那里?怎么来求我这个小宫女?荷烟人微言轻,又能说上什么话?赵嬷嬷强笑道:我虽老,却并不糊涂。别的事自去 求太后。但此事若让太后知道,不但不会说情,只会罚得更重。皇后的话皇上向来听不进去,良妃娘娘也不肯帮我。所以只有来求姑娘。虽说姑娘现在只是个宫女,可老身知道你聪明机智, 目前又常侍皇上身边,深得皇上信任。皇上连处理军国大事,都时会听取姑娘意见——若姑娘肯在皇上面前出言救我风儿,老身将终生感激不尽。
嬷嬷!我大急道:荷烟一介宫女,又怎敢协助皇上处理国事?请嬷嬷不要听人胡言。我急急说完,看她一脸焦虑,又禁不住心软。嬷嬷,我又劝道:皇上打小与赵将军一同长大,想来最是了 解将军的为人。当官的又有谁不去去青楼?又有什么打紧?
赵嬷嬷犹疑半响,才下决心道:这姑娘不知道,宫里原有个主子来自青楼,进宫后狐媚惑主,惹出一场惊天风波——因此太后娘娘与皇上视青楼女子为洪水猛兽,严禁朝中大臣宿娼,违者严 惩不怠。风儿不巧正撞上枪口……说至此处,她却不再继续。
又是狐媚惑主?我试探道:嬷嬷说的可是林媚儿?赵嬷嬷闻言脸色大变。左顾右盼,见并无他人,才道:姑娘怎么知道她?
我故作了然于胸,笑道:宫中哪有秘密可言?嬷嬷如要我想法子让皇上信赵将军清白也无不可。但荷烟想与嬷嬷做笔交易,请嬷嬷将媚儿姑娘之事与我细说。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赵嬷嬷十分为难。
您老可多考虑,我微微笑道。我说:荷烟不敢强求。唉,赵嬷嬷长叹口气。她叹道:就是再死上十个风儿,老身也不敢告诉姑娘那主子的事情。
姑娘不愿帮风儿也就罢了。她说。她再叹道:这原是风儿的命。只可怜我年过半白,现在倒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不再说话,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去。我见状心也是一酸,忙叫住她。嬷 嬷且慢,我道:不说就不说罢。荷烟愿意帮您救赵将军一命。
我想起一个故事,正可以帮赵风说服文泽。于是与她细细说了,她欢喜而去。
那日入夜,文泽在书房夜审赵风。
赵风,文泽一脸薄怒道:你在青楼让侍卫当场捉住。怎样让朕信你只去吃酒?
奴才确未宿娼。赵风说。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说道:奴才确未宿娼,就象皇上确未犯弓虽.女干罪一般真实。
啊?众人惊呆。
李福抢先喝道:大胆赵风!赵风脸虽跪于地,却脸无惧色。他强着头劲道:我娘说,曹操说过,男人都可能罪犯弓虽.女干,但不是每个人都会真正去做。因此奴才就没宿娼。皇上您是明君,奴才 一说,您就明白。
朕明白什么?文泽问。他一头雾水地说:传赵嬷嬷。
赵嬷嬷过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古代战国三国时期……文泽想笑,又忍住。她却不觉仍说:有个叫曹操的老头。有日他手下捉了一个人,那人家中只有刀,却并未弓虽.女干别人。曹操不信,要杀 他。那人灵机一动,大叫说,您也犯了弓虽.女干罪。曹操不信,为他何故。那人说,您是男人,有刀,当然也犯了弓虽.女干罪。曹操一听,觉得有道理,有放了这人。皇上圣明天子,自会相信赵风不 会做出宿娼嫖妓之事。
老天!我心暗呼:一个赵嬷嬷,一个赵风!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好好一个故事,说成这样。文泽若能明白,才是天下奇闻。
文泽果然说:朕不明白,朕与母后如此信任你母子,赵风却做出此等事,要严罚。
赵风偷看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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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 媚行深宫_分节阅读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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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赵嬷嬷偷眼望我。
文泽看见,心下了然。他冷笑道:如果柳荷烟能解释清楚,朕或可改变主意。
荷烟,赵嬷嬷求我:你快讲那故事给皇上听罢。
我大窘,脸飞红。这故事原是三国时期,曹操有段时间不许国人宰杀猪羊。下令收缴各家私有铁器。一日,某人被发现家有菜刀,官兵捉至曹操面前。曹操定他私杀牲畜罪,那人叫冤。曹操 说,你家有菜刀,难道未杀牲畜?那人机灵一动:这么说丞相也罪犯弓虽.女干。曹操奇怪,问其故。那人说,丞相身带可弓虽.女干之物,难道未犯弓虽.女干之罪?曹操一笑,放过此人——这故事讲与赵嬷 嬷听尚可,当这么多人面,怎么说得出口?——赵风母子逼我上绝路。
快说。文泽催道:否则赵风将死于你手。
我缓缓跪下。我说:请皇上屏退左右,奴婢方才好说。
文泽依言屏退左右,御书房内只余我他二人。他道:讲罢。我以首触地道:奴婢死罪。我断不肯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听头顶传来文泽声音。我听见他冷笑道:朕让你抄书,是让你借书 中故事帮别人来对付朕的么?一个女儿家,也好意思说这种故事!
怎么,原来文泽知道这个故事?我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死罪。他再次冷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该如何处罚你?
我忙道:任凭皇上处罚,奴婢绝无怨言。只奴婢觉得赵将军非轻浮之辈,这才帮他。请皇上饶过赵将军。——事已至此,我只希望此举能救赵风。
哼!文泽还是冷笑。他道:自身已是泥菩萨,还管别人?你只任凭朕罚罢。说完,他突拉我起身,猛地拥入怀中。狠狠往我唇上吻去。我骤不及防,电触一般,浑身颤栗。皇上,我低低叹息 。我举言又止,他却霸道地望住我:怎么?敢有怨言?他再次对准我唇,深深吻下……久久不放。
我顿感天地旋转。身飞天外,如坠云端……
第十七章 寿宴
但那日,文泽吻过我后,却并未要我侍寝。
我柳荷烟仍是一界宫女。我白日服侍天子、晚上抄书。《媚行深宫》从听雨轩带出后,被我藏于御书房数千图书之中。我没有再看——虽然媚儿故事仍偷偷流传宫中,称为人间传奇,但她最 终未胜,自己化作飞灰——败者终为寇。
我想,没有人喜欢输,要学就学强者。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每夜每夜抄写,圣语、兵法、计策……不知不觉,谈吐心智,大胜从前。
赵风罚三月俸禄,小惩大戒。赵嬷嬷母子已是欢天喜地。我想其实文泽
与他一起长大,应很了解赵风为人,也不信他真会宿娼。只是事已至此,须得一台阶。
而我,正好为其搭建下阶之梯。
再见赵嬷嬷,她除向我致谢外,仍记得那日我对她提的交换条件。
老身不想欠人恩惠。她说:虽然老身不能多说,但或可回答姑娘三个感兴趣的问题。姑娘只管问,老身能回答便回答;不能回答,便闭口不言罢了。从此之后,姑娘与老身,两不相欠。
我左思右想,问出首个问题。我问:她……都说林媚儿美,她究竟是怎么一个美法?赵嬷嬷长叹道:她确实美。不过光一个美字并不足以描述她。她进宫前,有人曾形容她的容貌是人间一绝 。但比容貌更绝的是她的歌舞;比歌舞还绝的,是她万千风情。
啊?我也惊叹,忙抛出第二个问题:媚儿姑娘的确是来自青楼么?赵嬷嬷道:是。她进宫前,原是江南第一名妓。
我心提到嗓子眼,问道:那么,她又因何自尽?赵嬷嬷摇头,闭口不言。我也不再多问,对她一笑道:嬷嬷,从此咱们两不相欠。
我日日与文泽见面。仍常讲书中“故事”,助其处理政务。
文泽某次笑言:可惜你是名女子。若生作男儿身,朕岂非多一得力谋士?我见他心情好,也笑:若荷烟身作男子,那奴婢岂非被称作小烟子公公?
小胭脂?文泽问。
我看见他脸色微变。
回皇上,我忙笑着说:奴婢说的不是胭脂,是烟子。烟子公公。
文泽恍然失笑。他笑道:胭脂就胭脂罢。淡淡胭脂淡淡酒——以后只有朕与你二人之时,朕便称你胭脂罢。
我一直不解他心。显然,他并未忘记浣月山庄中,我与他所言;显然,他待我不错,常与我言笑晏晏;而且当日,深情一吻……但,他为何事后又只字不提?
果然圣意难测。
赌期越来越近。德仁太后一向言出如山,柳荷烟将永世不得见龙文泽。但又有何法?苦苦哀求?撒娇装痴?如此获胜,既非我风格,亦无光彩。输给太后,赢得一月与文泽朝夕相处,终究划 算——我痴心不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限幸福。
这日,良妃生辰。文泽早早离开御书房,为爱妃赴夜宴。
正我专心抄录《三十六计》之“上屋抽梯”时,有小太监过来,说良妃亲点我名,命前去锦绣宫为其祝寿。锦绣宫内有良妃喜爱的宽阔富丽与金碧辉煌。其院中种满花草,虽已是秋日,仍有 不败鲜花盛开。近一年,良妃命人多种石榴树其中,取其“多籽”之意,盼望早日为文泽育得龙子。我提羊角宫灯夜行于排排石榴树下,只觉香风阵阵,冷洌怡人。
突有异香入鼻中,似花非花,似木非木,平生从未闻过。我驻足停下,深吸口气。一旁引路的小太监见状面有得色,他说:这是良主子娘家从天竺国找来的名贵花种碧水朝霞。盛夏花开时, 朵朵大如小碗。有红白紫三色,灿若云霞……除此宫中,他处均无。
我点头一笑,继续前行。
我看见良妃堆金砌玉的屋中,早已济济坐满一堂。立在墙角的黄金花薰之中有异香索绕其间。那香味十分奇特,闻之通体舒泰。好香,我满心欢喜。若非是在良妃宫中,我真想多加停留,好 好闻一回这种人间奇香。
皇后与良妃两件红衣,正一左一右坐于文泽身侧。皇后身着大红宫装,头上云髻高耸,佩“百鸟朝凤”金花冠,右侧插大红牡丹宫花。银盘脸,柳叶眉,身材适中,神情不卑亦不亢……有月 夜静绽之睡莲的娴静,也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从容——正一幅端庄富贵母仪天下的模样。
良妃上身穿水红绣牡丹萝纱衣,下系浅银灰静面百折长裙。头上梳着高高“贵妃髻”,前佩“飞燕”金冠,脑后戴玫红牡丹宫花。
这一后一妃两人均作红妆打扮,华美无比。
但皇后就是皇后,只有她能穿正红。良妃再得宠,于着装上却也不敢造次。
文泽见我时,笑意满面。柳荷烟,他说:良妃娘娘喜欢你,特意派人叫一来这处游戏。我忙施礼道:多谢皇上皇后,多谢良妃娘娘。
参与游戏?我已千方百计躲她,她却定要穷追猛打。
她们叫我参加一种叫作击鼓传花的游戏。果不其然,那红色花朵一入我手便停下。她们说,要罚我饮酒三杯。素金用托盘端一壶酒并酒杯过来。
酒中必有文章。我想。
中秋夜有春菱计摔酒杯,此时……难道我能一壶酒全部摔掉?
皇上!我听见三个女声同时响起。扭着看去,原来是皇后、同嫔与荣萼儿。三人表情各不相同——皇后面色平静,同嫔满脸焦虑,荣萼儿笑意盈盈——显然大家均知良妃心怀不轨,都想帮我 。
良妃面色微变。
文泽微怔道:皇后、爱妃,你们都有何事?三人对视一眼,皇后先说:先前接宫人来报,臣妾娘家诸人已变卖全部田产,筹得二百万两白银,今日已送至宫中入库。现才想起,与皇上禀奏。 请皇上不必担心西托大汗财物之请。若仍不够,臣妾自当修书,看家中还有何物可卖。
文泽大喜,牵起皇后的手:皇后果然贤德。你为朕排忧解难,向来不遗余力。皇后微笑道:谢皇上夸奖。此乃臣妾份内之事。
荣萼儿轻笑道:皇后娘娘待皇上之心,可昭日月。臣妾先敬皇上皇后一杯,再为寿星献舞如何?同嫔也笑。她说:臣妾愿舞剑助兴。三人均想引开众人对我的注意,我自可不再吃酒,也避免 再那些玩游戏。
良妃却心系我身,早设好等我出糗之局,哪肯轻易放过?她敬过皇上皇后,笑面如花,定要罚我。文泽见状,亦有兴趣。柳荷烟,他笑道:今日爱妃生日,你多吃几杯,朕不会怪你。同嫔与 荣贵人两位爱妃的节目,等你吃完酒再表演不迟。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我。安嫔笑道:怎么,还不快吃?良妃娘娘看得起你,才让你加入游戏,不要不识抬举。况且皇上已开金口,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怎么办?我脑子飞快思考。酒,一定不能吃。良妃既不在酒中下毒,怕也会下催情散之类东西……到时,我又情何以堪?
但若拒不吃酒,便是抗旨。文泽毕竟身为天子,他金口一开,又岂能更改?
我抬头看见荣萼儿头上雪色芙蓉,心生一计。于是说道:请与奴婢一把折扇。又向萼儿借芙蓉戴于发侧。
我朝帝后上首微微行礼,笑道:承皇上皇后及各位主子看得起,奴婢自从命。只是有酒无曲,岂不遗憾?既良妃娘娘赐酒,奴婢愿献“贵妃醉酒”折戏,为主子们助兴。
你竟会唱戏?文泽问。他兴致更高,笑道:唱罢。朕与娘娘们可都听着呢。是。我微笑着说。
我打开折扇,拿起酒杯宛转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作醉酒状,将杯子倾斜,酒全部倒出。
我一路慢旋、弯腰、飞眼、微笑……拿起酒壶,逐一往每人面前倒酒:……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雁儿并飞腾,闻 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及至唱完,明确壶中已是空空如也。我这才拿壶假意向杯中倾酒,遥遥朝帝后上首处举起,作一饮而尽状。
我分明看见文泽眼中有星光闪动。柳荷烟,他又惊又喜地说:你居然唱得如此之好?!清唱更见功底——这花旦唱、念、做均是一绝——此段戏五皇弟唱得很好,而朕见你今日所演,竟与他 不分伯仲。好!
皇后笑道:皇上,您忘了么?荷烟叔父可是大名鼎鼎的柳三公子。
皇后怎么……?怕文泽不知我罪官之后的家世?
幸好文泽并未在意。
对,他笑道:朕竟忘了!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我一身冷汗,忙道:回皇上,奴婢已是黔驴。
声名累人,还是不要让文泽对我过多希望。这段戏我七岁那年便跟三叔学过。当时只是小孩心性,看三叔在家玩得着好看,非学不可。其它戏曲,一概不会。
皇后递文泽一杯酒。她向他举杯道:祝皇上得一佳婢。文泽微笑道:众爱妃一起吃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良妃面色更难看,对着文泽时却又微笑满脸。
众嫔妃哪敢喝我适才所敬之酒,早换的换,倒的倒。另用它酒吃了。
安嫔一双眼怒火中烧,恨不能马上吃我进肚。荣萼儿偷望我笑。同嫔趁人不备,朝做我鬼脸,又伸大拇指。
不多时,文泽醉倒。皇后知文泽今夜会歇于良妃处,令其他人等全部散去。良妃令我留下。
良妃微笑道:皇上既然如此看重你这奴婢,当然要你服侍,才能让皇上满意。皇后也笑:既是妹妹做寿,当然一切由妹妹作主。
我本想向皇后求情,不想她居然也同意良妃之举,只得留下。虽极不情愿,但毕竟她主我仆。她是大腿,我是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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