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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夏仲
“好!你没什么想要的,对吧?”宋嘉露出奸诈的微笑,“但是我们高三了,要买很多资料的你不能否认的,对吧?”
这一点陈川确实做不到视而不见,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道理和办法:“我爸说他今年要去我们县城里打工,工地上的木工还是很挣钱的,而且,”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不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练习册的话,其实学校发的也很够用了。”
“其实我还想过去打工的,但是高三肯定没时间,所以就放弃了。”陈川看看宋嘉瞪大的眼睛立刻补救说:“我就想想!但是高三哪里有时间嘛!”
“你最好只是想想。”宋嘉悻悻地开口,“总算你没有笨到家。”然后他突然回过神:“哎我们说到不是这个啊!”又赶紧回到原先的话题上来:“你别给我扯,一桩归一桩,你爸是你爸,我们是我们。”
陈川有些无奈:“我这怎么又是扯了?其实就是跟你说我真的不缺钱,这钱反正我不拿。”
“我都说了这钱算我借你的!”宋嘉有点儿着急了。
“那我也说了我借这钱没用!”陈川再了一遍,他其实有点烦了——他很不想和宋嘉继续这个话题。
宋嘉被噎住了。他能够明白陈川的选择,但是他觉得这个选择是相当不明智的——我这也不是同情你啊,我们还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没什么不对啊!
很多年之后,宋嘉才懂得,他觉得的不是他觉得的。
陈川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这钱我真的不能要。”他再一次强调:“就因为我上个月给你们做了一个月的饭?但是我也在你家白吃白住了一个月吧?赵默和方平他们两家还给了叔叔阿姨生活费呢——我知道你想说叔叔没要,但是起码那个床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买的吧?”
陈川的觉得面对宋嘉他的耐心值简直要突破天际:“我知道你们一片好意,但是宋嘉,这钱我拿了算什么呢?”
“现在我还能挺直腰板说我到你家去白吃白住是因为我和宋嘉是同学,是朋友,但是拿了这钱算什么呢?我是你家请的厨子?所以这是我一个月的工钱?”陈川脸上渐渐渗出血红来,他拼命压制住胸膛剧烈的起伏,直视着已经懵了的宋嘉一字一句地说:“凭什么?”
凭什么——这是陈川对宋嘉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他不是一个容易情绪激烈的人,年少贫困而复杂的家庭让陈川很早就学会控制情绪。他珍惜每一滴善意,但是却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同情和怜悯——即使对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所以陈川掷地有声地说:“凭什么?!”





陈川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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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之后宋嘉和陈川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别扭。
陈川仍然该干嘛干嘛。他每天六点起床背单词,七点洗漱吃早饭,然后去教室自习,中午去食堂吃午饭回宿舍睡半小时再去教室,晚上随便吃点什么自习到十点回宿舍,有条有理规律得不得了。
别扭的是宋嘉。
他足足有三天没和陈川说话,上课吃饭也是尽量和对方错开,晚上一定抢在陈川之前回寝室,三天之后他就有点受不了了。宋嘉是个性特别热情的那种人,你让他一直憋着不说话,还是和自己的朋友不说话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憋到第三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所以第三天晚上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早早上床“烙煎饼”,而是专门等到陈川回来。
“我想了三天。”宋嘉先声夺人地开口——陈川还没有把书包从背上放下来——“我觉得你前几天说的那些话不对。”
陈川茫然了片刻——几天前的争执对他来说已经遥远得像好几年前的事一样,但立刻他就明白了宋嘉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陈川把书包放下来,自己拉了椅子坐,“你又怎么说不对了?”陈川耐着性子说:“我觉得我当时把话说得很清楚吧?我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如果我拿了钱就太奇怪了。”
“我不是说这个!”宋嘉差点蹦起来了,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下脚一次比一次重,最终在楼下开始抗议之前他停住脚,深吸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正对着陈川说:“我是觉得,你对待别人的好意,有点太敏感了!”既然话已出口,那剩下的话就好说多了,宋嘉干脆一口气说完:“凭什么——我觉得这个词真的太难听也太伤人了!”
少年时代的友谊可以非常坚固,但是也可以非常脆弱。
就像宋嘉觉得陈川异常敏感一样,陈川也觉得宋嘉有时候固执得无法理解不可想象。他们俩生长的世界差得实在太多,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和立场也差出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陈川不理解为什么宋嘉可以口口声声说这只是朋友的帮助而看不到对于他的自尊心来说是多么大的刺激;而宋嘉也不明白为什么陈川一定要把朋友的援手和馈赠与廉价的怜悯和同情混成一团。
这样的不理解和不明白在两个少年的心底就像不断被注入气体的气球,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爆炸。
“你们可以对我说这是帮助什么的,我就不可以对你说那是帮助吗?”陈川不想和宋嘉吵架,做了一天卷子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无限疲惫,现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但是看宋嘉气得通红的脸,陈川觉得他的如意算盘大概是行不通的——宋嘉此人,固执起来,比什么都要可怕。
“我没那么说!我们也没那个意思!”宋嘉踢了一下床脚,烦躁地开口:“让自己过得轻松点不好吗?干嘛这么辛苦自己啊!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对。他们只是为陈川感到不公平而已。两千年初,资本已经成为主宰人生的最重要的要素。钱也好,地位也好,甚至阶级也好,出生时已经决定了一切。宋嘉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陈川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望其项背。
陈川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通过这样的行为能够将隐藏在心里的阴郁和愤怒疏散开,不再困扰自己。他看着宋嘉——对方脸色沉重,他们都知道谈话已经触及了某些不仅是他们,连他们的父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渐渐露出一个真正的,没有任何虚假和勉强的微笑。
“我很感谢你们——不论是你还是叔叔阿姨,或者是赵默和方平他们,我真的很高兴能遇到你们,成为朋友。”
“但是,有些事,只能我自己面对,也只有我自己能解决。如果我现在依靠你们的力量,甚至变成习惯,我觉得这件事就一定不对。”
“我承认之前说的话太过分——”陈川歉意的看了宋嘉一眼,“当时我真的有点儿生气了,哎,其实也不能说生气,”他悠悠地说道:“就是我特别不好意思了。说真的,我挺自卑的。”
宋嘉愣愣地看着他。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陈川走到宋嘉的面前诚恳地看着他说:“马上就是高三开学了,我觉得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好好学习,好好读书,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去上自习吧?”
宋嘉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小声嘟囔:“这是有原因的嘛……”
陈川权当没听见,继续往下说:“明天我们早点去教室吧,这几天太热了寝室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宋嘉急急忙忙地接上他的话说:“就是啊!我每天晚上都得被热醒好几次。”
他们又抱怨了几次宿舍里闷得像个蒸笼,两个人假装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前一后地躺到床上,宋嘉拉灭了灯,时间太晚,连外面的路灯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高挂天宇的月亮为他们洒下一地清辉。
那个晚上陈川一夜没睡。他听着上面的床板嘎吱作响,也知道宋嘉在不断翻身——他也没有睡着。
繁忙的补习课程在之后不久开始了。他们很快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别的乱七八糟。老师们告诉他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学习高三的新课程,剩下的时间他们必须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无穷无尽的复习当中。
班主任双手撑着讲台,俯视着台下一脸菜色的学生们:“这只是刚开始!”他强调道:“在这一年里,你们不要考虑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换句话说,你们的工作除了学习学习再学习之外没有其他的!不要找理由,也不要找借口!你们必须明白,付出和回报不是对等的,但是如果没有付出,那么就一定没有回报!”
对啊——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学生们为了一年后的回报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努力。课程的进度拉得很快,没人敢掉以轻心地走神——哪怕上课时开个十分钟的小差,等你回过神之后也会完全不知道老师讲到了哪里。
教室里的气氛开始微妙起来,每个人都开始在意自己的分数和排名。这种气氛下,如果有意外之喜,那对宋嘉和陈川来说,大概就是方平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班级——他在开学前的测验里小小地给了大家一个惊喜,终于又把分数和排名赶了上来。
搬桌子那天,宋嘉帮方平拿了椅子,陈川则抱了一大堆和试卷,方平自己搬课桌,哪怕这样,三个人也很花了不少时间才把一切都安置好。
方平整理好最后一垛书,充满感慨地环顾教室一圈,心情复杂地说:“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回不来了。”
时值中午休息时间,宋嘉倒骑着椅子,两条腿就这么叉开在椅子的两侧,他双手交叠放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你放心好了,哪怕在你爸的威胁之下,你也不可能回不来的。”
方平闻言立刻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他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太对了!我爸放话说如果这次排名考试我还是考不好,那我就自己住大街去吧!不用回家了!”
陈川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听见这话立刻想起暑假里看见方平父亲教训他的场景,顿时画面感不要太清晰,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我觉得这是你爸真做得出来的事。”他意有所指:“搞不好你爸还会说你要什么铺盖卷啊自己捡两张报纸就是床了。”
曾经听过父亲真的如此说过的倒霉儿子哀怨地瞪了陈川一眼。
三个人闹了一阵,心情格外舒爽地一起去食堂吃饭——他们决定要为方平庆祝一次,还顺便叫上了赵默,后者本次考试发挥稳定,再加上暑假的地狱补习,用超高的文综分数挽救了超低的数学分,总分和排名居然有了一个小幅度的上升。
学生就是如此单纯,一次考试的结果就能让他们欢呼雀跃。在严酷的高三生涯中,哪怕是这样微小的胜利都能让他们感到巨大的幸福。人生数十年,但也只有这一年,心无旁骛与全力拼搏才是生活的主旋律,而在这一年之后,不论获得多么巨大的成功,胜利的滋味似乎永远比不上高三那一年。
陈川尤其承认这一点。很多年之后他已经彻底成为了成年人,也经历了不少世事,其中不乏喜悦快乐,但只有高三,苦累交织,悲喜交加的高三让他永远难以忘怀。在那之前,少年人的傲气支撑着他,哪怕在朋友面前也不愿意低头,但很快他就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之前所谓的懂事和明理不过是有人为他遮风挡雨而已,他很快就不得不独面生活最为残酷和哀伤的一面,那之后,他再也不敢自傲自己的懂事——因为,真正的懂事,都伴随着无尽的痛苦。




陈川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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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那个电话之前,陈川正在教室里和宋嘉还有方平讨论一道数学题的解法。
三个人有三种解法,每个人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正在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班主任脸色难看地出现在教室入口,并且把陈川叫了出去,欲言又止地在门口踟躇半天,最后还是跟他说:“陈川,你家里人打电话找你。”
这句话并没让陈川多想,他临走前还警告宋嘉和方平不许私下讨论,等他回来之后三个人再一起好好把题目分析一遍,班主任难看的脸色——紧张和同情都在其中——并没有让他有丝毫警觉,在这之前,陈爱国也像这样打过许多次电话找他,区别在于有时候他会打宿舍电话,有时候会打老师办公室的电话而已。
他大部分注意力还留在那道尚无解法的数学题中,剩下的则是漫无边际地想父亲到底打电话找他什么事——也许只是像上次那样问他学习怎么样,钱还够花吗,身体怎么样;也许喜气洋洋地跟他说又拿到了多少工资,给他存了多少学费……因此,他完全没有预想过电话那端不是陈爱国的情况。
直到三叔陈向前紧张惊惶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川娃儿!你爸不好咯!”
一抹隐约的笑意瞬间凝固在了嘴角。陈川甚至有些迟钝地发现电话居然不是父亲而是自己不甚亲近的三叔打来的,他慢了一拍才彻底反应过来陈向前话里的意思,然后陈川立刻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近似失速,他不得不咬着后槽牙才能勉强压制住过快的心跳,将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呆着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嘶哑和恐惧:“三爸爸!我老汉啷个咯!?”
“你老汉在工地遭摔咯!从楼上摔下来咯!”陈向前的声音里是无穷无尽的恐慌,他语速极快地说:“现在我们送你老汉去医院咯!你赶紧过来!在人民医院!”
然后砰地一下,电话挂掉了,从听筒里传出阵阵忙音。
陈川机械地把话筒放到电话上。他一时间浑浑噩噩,根本反应不过来刚才三叔话里的意思。他爸在工地从楼上摔下来了!?骗谁呢!?他爸明明前几天刚给他打了电话!
他就这么呆傻地站在办公室里,已经听出端倪的老师们不无同情地看着他。
陈川班主任姓秦,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刚接到陈向前电话时他也吓了一跳,但毕竟是个成年人,和事故当事人也没关系,很快反应过来。陈川接完电话一脸茫然,他小心翼翼地问:“陈川,你父亲出什么事了?”
陈川的眼神终于聚焦起来,他将视线落在一脸担心的秦老师身上,原本麻木的身体有点儿缓过来了——双脚立刻发软站不住,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秦老师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到椅子上坐好。
“我爸,我爸从楼上摔下来了……”陈川六神无主地看着班主任,仿佛现在才彻底明白这个事实一般,他嘴唇不停哆嗦,脸色苍白,自言自语好像说给自己听一样:“我爸……我爸出事了。”
秦老师倒吸一口冷气,他来不及多想,赶紧问:“你爸现在哪儿呢?”又劝陈川:“你要冷静,冷静,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万一你父亲没什么事儿呢?你毕竟不在现场,现在就开始慌了,自己吓自己啊。”
班主任的态度给了陈川一个定心丸,他反反复复地深呼吸,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冷静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他必须马上去父亲身边。
“我要去医院。”陈川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他慢慢地开口,他的手指神经质地绞弄着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眼神发亮,“秦老师,我请几天假,我要马上去医院看我爸爸。”
秦老师匆匆忙忙地扯过假条笔迹潦草地为他批假,想了想又从钱夹里胡乱扯出几百块钱不由分说地塞到陈川手里,态度坚决地说:“你先拿上钱,有什么事等你到了医院之后再说。”
陈川现在无心也无力,来不及推拒,他只能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朝外跑。
秦老师一把拉住他:“假条!假条!”
住校生没有假条是不能出校门的。
之后陈川实在记不清楚他都干了些什么。印象里他出了办公室就直接往校门跑,差点被门卫拦住,好在他还没有彻底糊涂,交了假条冲出去,生平第一次主动打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长途客运站,所有这些他在一个小时之内全部完成,等到他坐上前往县城的客运大巴时,才发现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全部打湿,而他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他在裤边上蹭了蹭汗湿的掌心,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无助。陈川不敢想象如果父亲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不,应该是他和他妈妈李秋萍该怎么办。往日里陈川并不相信寺庙中泥雕木塑的佛祖菩萨,但今天他却忍不住在心底为父亲向诸天神佛虔诚祈祷。
在那个炎热的午后,少年陈川呆呆地坐在汽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炽热的阳光将一切照得发白,高热让车窗玻璃即使有空调降温仍然显得温热。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设想着种种最为糟糕和悲观的结局,一方面不断告诉自己凡事要往乐观的方向想,一方面,陈川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姐姐发青僵硬的脸色,死不瞑目的样子,哭嚎的母亲和愤怒嘶吼的父亲。
他忽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的分隔到底在哪里。原本他以为死亡能为他分辨过去与现在,但这个午后陈川突然开始质疑这个原本自己深信不疑的守则:一个全新的死亡很有可能再度降临到家庭当中,到了那时,他又要怎么告诉自己,过去和现在毫无关联。
高速公路通车之后市里和县城的行车距离就大幅剪短。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他就顶着大太阳往医院赶。那些与时不符的多愁善感,恐惧和担忧被他暂时遗忘,现在陈川********往三叔所说的那个病房赶去。
三叔陈向前在手术室前焦虑地团团转,陈川大踏步向他走来都没发现,还是另一个陈爱国的堂兄弟看见陈川,叫了陈向前一声他才醒觉过来,愁眉苦脸地同侄儿打了个招呼:“川娃子,你来得好快啊。”
陈川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匆匆和几个长辈打了个招呼,来不及说更多,就单刀直入地问陈向前:“三叔,我爸爸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向前叹了口气,扯了扯陈川,叔侄俩一前一后走到僻静的楼道里。陈向前找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有点了根烟,狠狠地嘬了两口,伸手耙了耙头发,神色疲惫地开始述说始末:“我和你老汉都在一个工地上,”他扭头看陈川一眼:“你晓得吧?”
陈川索性在叔叔下首的阶梯上也坐下来,闻言嗯了一声。
“你老汉的木工好,这几天工地上头忙得很,喊你老汉上楼弄夹板,结果有个遭瘟的哈麻批(傻瓜)浇了水泥板子把隔板拿开老,外头连个护栏都没得。”说到这里陈向前生气起来,骂得口水四溅:“****仙人板板,那哈麻批拿了板子,你老汉就正好去搞夹板,他还以为外面有板子,直接往边边一靠,哦豁。”
陈川难受得很,说不出话。
陈向前显然是气狠了,他神情激动地边骂边说:“那哈麻批,看到你爸爸掉下来了,这才骇住了,还好那个楼不高,就三层,下面是搭的工棚,你老汉摔到棚子顶上,挡了一下,当时还坐得起来,就说个人脚杆痛,胸口痛,老板赶快喊送医院。”
他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继续说:“二哥真的是命大啊,真的是命大!”
陈川的心终于从半空中放下来。他大喘两口气,闷闷地说:“我在学校听到了,差点遭骇死!”
陈向前点了根烟,狠抽了两口才开口说:“刚才我和老板谈了,他说你爸在工地出的事,起码现在的医药费工地肯定要拿,后续的费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侄子,弹掉香烟烧完的烟灰,他站起来,在往外走之前跟陈川说:“恐怕就不好说了。川娃子,你现在最好想一下,要啷个办。”
陈爱国的手术在几个小时之后终于结束了。肋骨骨折还是小事,腰椎粉碎性骨折才是最大的问题。而诸如擦伤割伤之类的完全不值一提。陈爱国工地的老板出现了一次,交了押金和第一次的医药费,和陈川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
因为麻醉的关系陈爱国还处在昏睡当中。医生为难地看着陈川,再一次问他:“你妈妈没来吗?”
陈川摇摇头:“我妈妈也是病人。”不想多说,他的神情疲惫沉重,对医生苦笑着说:“医生,我家就我一个。”
医生同情地看着他,摇摇头,低头看看手里的病历,抬头严肃认真地嘱咐他:“你真的得找个大人来,你一个人照顾不了你爸爸,或者是直接在医院找个护工。你爸爸是腰椎粉碎性骨折,侥幸没有瘫痪,但是后续的治疗和护理非常重要,这关系到病人的恢复问题,”他打量陈川两眼:“你还是学生吧?高中还是大学?”




陈川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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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着头嚅嗫着老老实实地说:“高中。”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高三。”
医生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他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委婉地开口,先问:“你叫什么?”
“陈川。”
“那个,陈川啊。”医生先自我介绍:“我姓刘,是你爸爸的主治医生。你爸爸这个伤,没得三四个月莫下床。你现在是高三,学习这么紧——对了,你学校是哪里?”
“市里的。”陈川回答,然后又赶紧解释:“我晓得,但是我家里是真的没人了。”
市里的。刘医生看这个男孩的眼光顿时有些复杂。农家出身的孩子能在市里上学,成绩和天分肯定是一等一的好,他家里也有正在念高中的孩子,不由有些爱屋及乌;不考虑这个因素,如果陈川来照顾他爸爸,肯定短时间是上不成学的,县里和市里,毕竟中间还有将近一百公里,哪怕是高速也是个把钟头。
刘医生语气更温和了:“陈川啊,你爸爸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是真离不开人,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起码头一个月是必须在医院里过的,你现在高三,学习也紧,怎么来得及回来?听叔叔一句话,还是请一个医院的护工,你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你爸爸,平时还是喊你家里的长辈过来帮忙吧。”
说完这些,又叮嘱了几句医嘱,刘医生说有事就直接去办公室找他,然后带着护士医生继续巡房去了。
陈川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他知道医生一片好心,但他之前也去打听了护工的价钱,论天计算,一天五十,每周一结,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五——在两千年初的时候,西南内陆城市的平均工资也就这么多了——陈爱国喜欢跟陈川显摆他又在红色小本本的存折里存了多少钱——五千六——陈家所有的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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