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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渐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何昊远
“那少爷你不要让秋分姐进书房好了。”
“可少爷我只有书房和卧房,那让她进哪个房?呃,小颜啊,秋分姐多大了?漂亮吗?”
今天狄青没上门,许清估计他应该是在忙着催讨粮饷,或者正趴在将作槛看工匠们制作神臂弓呢。闲来无事,下午许清例行公事地背着画板,揣着棋盘又出门了,大钱赚不上,小钱不能断。这是许大少爷给自己定下的最低要求。
许大少爷优哉游哉地到了洪家桥,嚯!今天人比往日多了许多,一打听,原来是朝廷规定的休沐日,所谓的休沐日也就跟现代的礼拜双休日一个意思。许清不是官员,这些当然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他的地盘让别人占了去,往日他坐的那块清石条上,现在正坐着一个瘦小的道士,道士四十来岁,一身道袍上粘着不少灰土,衣袖上还有几个补丁,手里拿着一块摇旗,旗上写着:天地神算。
口气不小,而且口号也够新奇,但是,少爷的地盘少爷作主,口号再新奇,也先得把本少爷的位置给让出来再说,许大少爷在心里想道。
“啊!是你啊,这位老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许清上前一脸惊讶地问道。
“你认识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老道士反问道。
“不是,我不认识老道长您,但是我认识道长你这面旗子。”
“这就奇怪了,你不认识我,那你怎么认识我这面旗子呢?”
“因为你这面旗子上写着‘天地神算“啊,事情是这样,刚才我路过汴南街黄员外家,正好遇到黄员外,他在四处让人打听一个旗子上写着‘天地神算”的老道长。据说他七十岁的老母亲这几天睡觉老做恶梦,梦中尽是些离奇古怪的事儿,惊得老太太都出病来了,这不,不知道黄员外从哪儿听来有个旗子上写着‘天地神算’的老道长,说是道长算卦特别准,于是黄员外说了,谁若能把道长请去给他七十岁的老母亲算一卦的话,就分一半酬金给谁呢,可不,让我碰上老道长您了,我这半下可以分一半酬金了,哈,那可是整整十两银子啊。道长,别耽搁了,您现在就跟我走怎么样?”
“没空,你以为想让道爷我算我就算啊,道爷我忙着哩。”那老道士说着起身匆忙地走了。
“哎,哎,老道长您别走啊,唉,可惜我的十两酬金哟。”许大少爷在后面故意急声叫喊着,完了还有心里补一句:让你独吞去吧。
许大少爷一脸惬意地在青石条上坐了下来,一边支画板、摆棋盘一边想着;自己忽悠的功力见涨了,是不是该考虑开辟第三职业,咱也弄身道袍,再弄一块‘铁嘴神算的’的旗子往旁边一插,忽悠一下东京城的三姑六婆?还是算了吧,咱怎么也算是斯文一脉,顶着个小秀才的头衔,若是转行做道士传出去,别的不说,这两世处男身还夜夜做着三妻四妾的美梦呢,不妥不妥;还不如让小颜那丫头往街边那么跪,来个卖身葬父呢,以小丫头那双眼睛,忽闪两下便宣布东京有雨的本事,嗨,想什么呢,咦!想起来了,怎么每出戏里说的都是卖身葬父,就没见说过卖身葬母的呢?这戏演得果然是够假的,每次连台词都一字不改……
许清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许清抬头一看,竟是那天在秦香楼下见过一面的欧阳先生,只见他笑呵地上来说道:“没想到许小兄弟嘴巴这么利害,人家那道长专吃这一行饭的,反而让你给算计了进去,呵,佩服佩服。”
许清见他笑得爽朗,自己跟着少了拘束感,也开心地说道:“不瞒欧阳先生,我原先也正想着,要不要弄块‘铁嘴神算’的牌子,也给人算算呢;只是后来再一想,只怕如此一来我这小秀才就成了斯文一脉败类,道门的公敌,这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这才没敢乱来。”
“猪八戒?这可有什么典故?”欧阳先生再次哈大笑后问道。
这倒把许清给问住了,一时说漏了嘴,把猪八戒都给提前弄出来了,这大宋朝离《西游记》出来还远着呢,哪里知道猪八戒是什么意思。
无奈之下许清只好把一本《西游记》缩减到两百字内解说一翻:“这是小子我从民间听来的一个关于唐朝高僧唐三藏的故事,话说唐三藏前往西天取经,如来佛祖为了考验他的诚意,在唐三藏往西天的路上降下九九八一难;观音大士悯其艰苦,派三个法力高强的徒弟一路护送唐三藏,其中的二徒弟原是天庭中的天蓬元帅,因醉酒非礼了嫦娥,被玉皇大帝罚下人间做了一头猪,但法力犹在,成为唐三藏的二徒弟后取名猪八戒。欧阳先生你想,猪八戒长得一付猪头样,拿镜子一照岂不正是镜里镜外两面皆不是人嘛。”
欧阳先生听了禁住再次发笑,指着许清道:“许小兄弟你还真有意思,这故事你从哪儿听来,我怎么没听过?”
许清道:“欧阳先生一看就知道是位难得一遇的饱学之士,想是平时不太关心这些民间俚语,所以没听过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如此吧,你不是来给人画像吗?来,你也给老夫画一张,老夫对你的画还是挺感兴趣的。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画的。”
“那欧阳先生身上有两百文铜钱吗?”
“为何问这个?”
许清指着小颜肖像边改成了两百文字样的地方道:“我看欧阳先生您定是个大人物,等下你若拿块金砖砸下来,我可找不开,您也瞧见了,我这刚开张,还没进帐呢。”
欧阳先生指着许清直翻白眼,笑骂道:“你啊你,瞧你也是个读书人,学问也不错,怎么作一付市井无赖的样子,再说了上次不是一百文吗?怎么见了老夫就起价了?该打!”
许清连忙笑道:“跟先生开个玩笑,权当让先生在百忙之余放松一下身心;其实钱不钱不重要,欧阳先生能坐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希望先生等一下能多多指教。”
许清说完便让欧阳先生坐好,自己也严肃地拿起画板认真地画了起来,那位欧阳先生在他低头作画时,也忍不住时不时靠上来看一下,然后又坐回去思索一翻,中国古代的水墨画一般都是写意的多,讲究的是画中的意韵,以人物作为主体的很少,一般只有一些宫廷画师才会侧重于人物画,中国文人讲究的是寄情于山水,所以山水画居多,其间就算有人物,也多是寥寥几笔画出意韵即可,而许清的肖像画无论是从线条、光影效果都大有不同,人物也是以逼真为要。欧阳先生亲自看着许清作画,不时点头表示认可。
看了一下后,欧阳先生又随意地和许清聊起天来:“许小兄弟,上次我听你说,这些笔法都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可见你天资不凡,没有参加今年的春帷吗?”
“先生说笑了,我只是小小的秀才,连四书五经还没读通透呢,哪有资格参加春帷。”许清随口答着。
“我见你每日来这里替人作画,不怕影响了读书科考吗?”
“这也是没办法,小子父母早亡,现在家境不宽裕,只好上午读书,下午出来给人作画,再者说,小子我性子疏懒,若真让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就是看书的话,我受不了,出来作画也算是给自我调节一下,一举两得。”
欧阳先生听了许清这么说,倒时有些同情起来,感触良多地说道:“倒没想到许小兄弟是这般身世,着实不容易,老夫也是自幼丧父,那时家中一贫如洗,连笔墨也买不起,家母便以荻画字,教我认字读书,靠着家母一个人苦苦拉扯,才有老夫的今天。往事不堪回首啊!”
许清听了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先生,没想这么一位风姿雅致、让人如沐春风的人物,竟也有这么艰苦的过去。同病相连倒谈不上,虽然不能相见,但许清相信自己的父母还在原来的世界活得好好的呢,一直以来他就没把自己当孤儿过,最多只当自己是个离家万里的孩子。但听了欧阳先生这翻话,心里的感触自然也不少,两人相对都不禁有些唏嘘。这般情形也不觉间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两人说话也更随意了,许清让这位欧阳先生直接叫自己名字就好,欧阳先生不时问起许清的学问来,许清知道人家这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但应付起来着实有些困难,时常要剑走偏锋才算免强应付过去。诗词方面许清倒不怕,家里就抄录了不少名作,但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拿出来卖弄,至少现在不能在欧阳先生这种学者型的人面前卖弄,不然多数会穿帮。欧阳先生问了几个问题,就知道他对四书五经方面比较生疏,也就不再为难他,只是叮嘱他多用功;许清只得应着,只是真要他多用功那是不可能的,他可没想过去考状元,能应付日常交往就好了,到时大不了弄一两首名作赚点名声,根本大计还是要赚钱,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多美的事啊,何苦为了做官把一辈子花在四书五经里呢?
所以许清尽量地把话题引到时政见闻上去。从时政见解上,倒让欧阳先生高看了许清几眼,先不管许清说得切不切实际,有没有操作性,便见解的切入点都是比较新颖的,总能给人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如果能跟据情况调整一下的话,也未必不能施行。
许清对辽国的使团来要求割地的事比较感兴趣,于是问道:“先生,听说辽国来使要求我朝割地,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您在这方面不知有没有听到些新的情况?”
欧阳先生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说道:“目前还在谈,割地是不可能的,想必契丹使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关键还是在岁币上,朝廷现在正要派使臣前往辽国,总要等到使臣到了辽国才能得出最后的结果。”





山渐青 第十四章 文曲星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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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文曲星的诗()
听了欧阳先生的话后,许清觉得有些无语,从他话里可以看出,大宋朝廷又准备拿钱买平安了,只是这次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填饱契丹人的胃口,宋人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后,仿佛也就失去了民族脊梁一般,变得软弱无力,被人威胁一下,便只能乖乖地拿钱出来买平安,这和后世向黑社会交保护费没多大差别,契丹人就象是黑社会老大,而宋朝就象在黑社会老大脚下颤抖的小学生。宋朝的皇帝除了宋太祖外都偏于软弱,后世有人说宋朝的皇帝更适合做艺术家,而不是做皇帝,明朝的皇帝呢,则更象是能工巧匠,这些话虽然有些偏颇,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让一个艺术家去打仗,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许清本来有许多话想说,辽国虽然占据地里优势,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别的不说,如果拼国力的话,辽国就肯定会输;加上辽国后面还有诸多比日渐汉化的契丹人,更加凶狠的部落。但这些说了都没用,根本的问题是,如果大宋朝廷自己不振作起来,把国内的问题解决掉,然后最终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的话,说什么都是假的。历史上宋朝就曾联金伐辽过,这个策略其实没有错,远交近攻,这也是收回燕云十六州最好的一次机会。只是宋朝本身太无能,出动几十万军队,竟然被辽国的残兵败将打败,一溃不成军。不但没能收回燕云十六州,反而被女真人看清北宋虚弱的真面目。灭掉了辽国后,搂草打兔子顺势把北宋这个原本的同盟也给灭了。
所以说宋朝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在自身,老是防贼一样防样武将的话,最终只会便宜了人家女真人和蒙古人。
许清还是本着少说多听原则,和欧阳先生聊着天,许清知道就算自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也要先了解清楚这些社会精英们的心态,然后有针对性的说出来的话,才有些说服力。目前,不是时候。许清倒没有想过凭自己就去改天换地,但想到后世那句似乎是从日本人那传出来的:崖山之后无中国。心里就实在堵得慌。就算把自己当作最普通的一个宋朝人,那也是能为这个民族多添一块砖也好。
两个人聊了近两个时辰,欧阳先生才告别而去,虽然话很投机,但许清始终没问这位老先生的名字,别人不提,显然是不想说,作为晚辈还没眼色地去打听,反而不礼貌。许清能猜出欧阳先生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对于许清来说,这样也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聊起天来更没有拘束。
欧阳先生走后,也差不多到了收摊的时候了,许清才记起今天还不开张呢,准确的说,开张了,但没收到钱。许大少爷又开始自我反省起来,这样可不行,幸好这是无本生意,不然自己非要倒贴不可。唉,小颜的糖人啊,这下回去怎生是好?一想到回去后小颜那失望的眼神,许大少爷心里就直抽抽。不行!怎么也得把糖人钱赚出来再说,许大少爷游目四顾,就看到不远处一位胖乎乎少年,十四五岁,头戴金簪,脚踏云鞋,腰缠玉带,手拿画扇;正在河边摇头晃脑的吟诗作赋,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个人,那小胖子那站那憋了半天,突然大声吟道:“汴河如同吾腰带,谁家姑娘能解开……”
啧!一只标准的肥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许大少爷忍着喷薄欲出的笑意,连忙走到小胖子面前,深情地凝视着对方的脸说道:“这位公子,我看你骨骼精奇,印堂发亮,实乃文曲星下凡是也,难怪能作出这等必将流传万世的千古佳作来。”
小胖子一听,顿时脸上百花齐放,娇艳欲滴,频频顿首道:“这位仁兄既能理解我诗中深藏的韵味,想必文采也不错。”
许清脸上带着万分景仰的神情说道:“在下岂敢与文曲星相提并论,我看公子来年考个状元必如探囊取物。而且公子这般英俊潇洒的人物,想来定是红颜知己无数,公子何不将自己的勃勃英姿画下来,送给那些红颜知己,以慰解她们日日思君不见君的相思之苦呢?在下正好善长画人物肖像,可为公子效劳。”
“这个提议不错,深得我心。马上画,多画几张!”小胖子连忙说道。
许大少爷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从那句‘谁家姑娘能解开’不难看出,这是个自命风流的二世祖,冲着这一点拿下这只肥羊还不是手到擒来?
许大少爷很快把小胖子带回自己的地盘,然后提笔刷地画了五张,画好后便递给小胖子说道:“公子,哦不!状元公您瞧瞧可满意!”
“嗯,还不错,算是把本状元,哦不!把本公子的英姿画出来了。”
还不算晕得太彻底,许大少爷忍着笑道:“那状元公您把画收好,共五贯钱。”
“咦,你这上面不是标着两百文一幅吗?”
“瞧状元公您说的,那是给凡夫俗子画的价钱,您可是文曲星下凡,我若也只收你两百文一幅,那不是掉了您的身份,给您脸上抹黑吗?”
“有道理,给钱!”小胖子点着头向身后的家丁挥挥手,很豪气地说道。
“状元公如果红颜知己太多不够分发的话,欢迎再来!”
黄昏的汴河边,宝马雕车香满路。秦香楼附近已是笙歌阵阵,琴声悠扬,文人士子,富绅大贾们如同大海里闻到了腥味的大白鲨,纷纷从各个角落游了过来。许大少爷现在还算不上大白鲨,最多只能算是小鱼小虾,尽管如此,许大少爷今天还是很高兴,五贯铜钱虽然不多,不够秦香楼里了的姑娘们看,但足够家里的小颜数三天了。
其实就算没钱,许大少爷觉得自己上秦香楼也不一定就不行,他可是听说了,那位写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柳永柳三变,比自己还要穷困潦倒,但光凭着为那些头牌姑娘们填几首词儿,一样能日日倚红偎翠、浅斟低唱,成为最受姑娘们欢迎的人物。许大少爷觉得只要自己想,随便抄几首,风头就不在柳三变之下,更何况那柳三变现在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一个了。当然,这样让姑娘们倒贴钱的事情,许大少爷是不肖去做的,人家姑娘们容易吗?赚的那可都是苦命钱。
吃饭的时候只有许清和小颜两个人,他们和许安一家用餐是分开的,许清前些天也提议过大家一起吃饭,但许安坚持守着自己身为仆人不能与主人同桌的本分,许清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许安的意识形态了,这个时代尊卑礼教早已深深地刻在这位老人的骨子里,所以平时用餐只有许清与小颜。小颜跟许清同桌而食,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许安倒没有说什么,要不然许清只好一个人吃独食了。
这个年代一般百姓的家中肉食是很少的,都是以素食为主。唐朝时百姓肉食类以牛羊肉为主,很少吃猪肉;到了宋朝由于没有了牧场,已经变成了以猪肉为主,而且普通百姓家庭还很少吃得上。前些日子许清看到每天桌上都有鸡有鸭,还以为家里的生活长年如此呢。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受伤,许安为了给他补身子才会那样,现在等许清身体好之后,又恢复了以素食为主,有时候甚至几天不见肉。
“小颜,多吃点,吃完了才有力气数钱。”许清一边给小颜挟菜一边说道,今天桌面多了一条鱼。
“这个是什么鱼,小颜没见过,很好吃呢,少爷也多吃点。”小颜干脆一次把半条鱼挟进了许清碗里。
“反正不是美人鱼。”




山渐青 第十五章 吕夷简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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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吕夷简的忧虑()
大宋皇城政事堂。
宋承唐制,政事堂乃宰相日常处理国事的地方,今天吕相国仍和往常一样,埋着头在各种奏章文牍中忙碌着。宋朝虽承唐制设立政事堂,但在政事堂之下又设三司使,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分割了宰相的财政权。尽管如此,吕夷简每天要处理的事务仍是堆积如山。吕夷简出身仕宦之家,伯父吕蒙正是宋太祖时的宰相;父亲吕蒙亨官至光禄寺丞、大理寺丞。吕夷简本人是真宗初年进士,历任通州通判、滨州知州、祠部员外郎、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乾兴元年真宗崩。年幼的仁宗即位,刘太后临朝称制。吕夷简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总的来说这么多年以来,吕相国虽然没有太大的建树,而且在刘太后临朝称制时,由于在许多国事上附和迎合了刘太后,在文人士子们的心中,吕相国的名声不太好,但这么年来他谨小慎微,至少保证了朝政的平稳。
许久之后吕夷简抬起头后,拿起茶杯轻轻吸了一口,然后扭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长长叹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前用半天就能处理的事务,现在有时一天都处理不完,许多事情上都力不从心,拖延了下来;这也许也是官家不满自己的原因之一吧,但入主政事堂这么多年,权力带来的快意早已深入骨髓,又岂是说放弃就能放弃。想到这,吕夷简轻轻舒了一口气,接着从桌上又拿起一份奏章来,打开细看了下,这是一份举荐知制诰富弼出使辽国契丹的奏折。看到这吕夷简不禁觉得头更加疼,契丹来使要求割地的事,已成了他前面最艰难的一道槛,契丹人来势凶凶,咄咄逼人,而现在朝廷军队粮饷都发不出来,战无可战。朝中就出使契丹的人选已讨论了多天,人人对出使契丹畏之若虎,竟无一人愿去,吕夷简明白,这事一但处理不好,真要走到割地那一步的话,自己作为宰相必将成为最好的替罪羊,被推出来作为平息众怒的牺牲品。就算岁币增加得太多的话,以官家现在本就对自己不满的情况看来,自己也必将相位不保。为了此事,吕夷简已经几天几夜没睡好觉,但这事确实没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契丹人是在趁火打劫,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吕夷简又把富弼这个人的履历在心里细细地想了一遍,总的来说富弼这个人也算是年轻有为,但却和范仲淹走得太近,这是吕夷简最为顾虑的地方,无论是范仲淹还是富弼都曾数次弹劾过他,吕夷简实在不能确定让富弼出使契丹的话,他会不会利用这件事对自己不利。吕夷简又拿着奏折出一下神,才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意思,在目前无人出使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只能呈送官家再说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吕夷简刚抬起头来,就看到将作少槛卢达走了进来,面带笑意地说道:“恩相,神臂弓试制出来了,目前最远及两百八十步,按工匠们说,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到时达到三百步以上应该不成问题。只是神臂弓制作所费比普通弓箭多出好几倍,您看这事……”
卢达是吕夷简的得意门生之一,三十来岁已迁至将作少槛的职位,和吕夷简的关系自不待言,所以关于神臂弓的事,他首先选择来报与吕夷简听。
神臂弓的价值吕夷简也非常清楚,所以乍听之下吕夷简也很高兴,只是转而脸色又冷淡了下来,神臂弓乃惠州团练使狄青所献,狄青颇受官家赏识,更重要的是狄青是范仲淹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唉,又是范党,难道自己真要被范仲淹取而代之?吕夷简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势力四面包围了起来,挤压着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自己难道真的撑不下去了吗,想到这,吕夷简只想一个人静静地靠一下,吕夷简挥挥手让卢达退了出去,弄得卢达一头雾气。
吕夷简提到的狄青现在正匍匐在皇宫的御书房里,御书房是赵祯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除了那些极受赵祯宠信的大臣,赵祯很少在这里招见外臣,赵祯今年只有三十二岁,相貌英俊儒雅,待人极为宽厚。赵祯坐在御案后,看着底下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相貌英武,身材挺拔的虎将,越看越喜欢,抬了抬手说道:“狄卿请起!范经略的奏折中多次向朕提到你,说你作战英勇,身先士卒,令党项人望之胆寒。在金汤城,宥州等地,更是烧毁西夏粮草数万。今日一见狄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朕心甚慰!”
狄青刚站现身,听官家这么夸奖,急忙躬身答道:“臣不敢当陛下夸奖,身为我大宋禁军一员,臣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赵祯说道:“狄卿不必自谦,狄卿的功劳朕心里甚为清楚,加上你这次献上的神辟弓若真如你所说,朕定然不吝赏赐。对了,今天招狄卿来,也是顺便问问你关于神臂弓的事情,朕可听说了,你没事就蹲在将作槛了,说吧,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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