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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夫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静江
小二见我们进来,忙过来,正要向我行礼,我轻声道:“我们坐一坐就走,你忙你的吧。”
此时虽已夜深,倚桐馆的二楼,却仍有几桌人在喝酒笑闹,从他们的笑闹声来看,应已喝得醺醺然了。
小二为我倒了一杯清茶,我刚喝一口,二楼便传来一阵哄然大笑,还夹杂着女子嗔骂的尖叫声。
“苏校尉也真是,你们男人争来争去,关我们女人什么事?干嘛要掐我?”女子的声音似嗔似娇。
我眉头微皱,早听说军中有将士喜欢在夜间到酒馆召妓作乐,没想到大战在即,他们仍不知收敛。
年轻人在大笑,“月娥妹妹,你这就不知道了。咱们今天争论的,还真关你们女人的事。”
他笑得狎亵起来,“上将军和青瑶夫人,你说,这一对妙不妙?是不是关你们女人的事呢?”
燕红面色一变,便欲拍桌而起,我忙将她按住,摇了摇头。
女子在尖叫着拍开年轻人的手,旁边又有人哄笑,“就是,名份上虽然是少将军为主,可现在的江山,全是上将军带着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凭什么要让给一个毛孩子。依我说,上将军干脆娶了青瑶夫人,就什么纷争都没有了。”
“对!大家争来争去,反倒伤了和气。青瑶夫人若是肯下嫁上将军,上将军和少将军变成一家人,双方都不用再争,多好。”
“是啊,虽说是叔嫂,可自古以来,叔嫂成婚的多了去了,陈国的太祖皇帝,不也纳了自己的弟媳吗?史书上还得称他一声‘千古明君’。”
一阵附和声后,有人在吃吃地笑:“还别说,咱们上将军和夫人还挺配的,那天你们是没见到,桃花宴上,郎才女貌,不知羡煞多少人。他们又有这么多年同生共死的情分,若能成为一家人,上将军顺理成章地封王,少将军为王子,那些老家伙也没什么屁可放,这不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吗?”
“就是!依我看,这二人只是暂时拉不下面子,若是咱们去推一把,这好事嘛,想来就快了!”
有人更兴奋起来,“上将军封了王,咱们是不是都可以连升几级啊?”
雨小了一些,我也不想再听下去,与燕红匆匆出了倚桐馆。
刚进府门,我解下被雨淋湿了的披风,肩头一暖,一件干净的披风笼上我的双肩。
抬头,狐狸在望着我,微微地笑:“听说你去了军营,见下了大雨,正要去接你。”
我默默地系好披风,他又柔声道:“让他们煮了姜汤,你喝点再睡,别着了凉。”
“早早呢?”我问道。
“在我房里睡着了,就让他和我一起睡吧,你和云绣也轻松一下。”
把我送回房,他才微笑着离去。
喝完姜汤,我坐在窗下,默默不语。
燕红欲言又止,我命云绣等人退下,拉过燕红的手,轻声问:“他们说的那些话,你早就知道了?”
“是。”燕红叹了声,道:“夫人,军中议论的人越来越多。看上将军对您这般好,您若真的和他成了一家人,倒是皆大欢喜。不过——”
我安静地等她说下去。
“夫人,我总有点替您担心,怕——”
“怕什么?”
燕红似是鼓起勇气,才说了出来,“夫人,我总觉得,眼下的局势,又加上这样的话,似是有人在故意为之。上将军他对您的心意,只怕不单纯。他是不是为了封王夺权,才对您——”
我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大雨,黑沉沉的雨幕,将我的思绪拉回了初上鸡公山的时候,一幕幕的往事,在雨丝中隐约闪现。
还有,那一夜,他的眼神,他话语中那令人窒息的温柔。
不知沉默了多久,我轻声道:“我相信他,他还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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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夫人 青瑶夫人_分节阅读_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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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是。
望断来时路
狐狸的眼神越温柔,象春风里轻舞的柳枝。每日黄昏,他到青瑶军军营来接我,玉树临风的他,就那么看着我,唇角的微笑,不知融化了多少青瑶军少女的心。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我也在平静地等待,等着四月二十日的到来。
终于等到这日,我很早便起来,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抱上仍在熟睡中的早早,带着燕红等人,也不遮掩行踪,上马直奔鸡公山。
鸡公山仍是昔日的模样,只是寨子已残破了许多。我带着早早在豹子头的坟前久久叩头。
豹子头,你当日救我一命,且为我们母子拼出一条生路,今天是你的祭日,我们来祭奠你,真诚地谢过你。
沈青瑶更不会忘记,你当日慷慨赴死,为的是让全寨弟兄能活下去。
不管时局和人心如何变化,沈青瑶定要成全你的这片心意,保着弟兄们平平安安。
这日,山间飘浮着薄薄的雾,氤氲飘缈。我的心头,似乎也笼罩着一层迷雾,仿佛挥手间就可以将它拨开,但又似乎已将我紧紧缠住,无法挣脱。
早早问我:“娘,咱们给谁磕头?”
“一个让你能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他躺在这里面吗?为什么不出来见早早?”
“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
“他去的那个地方,很好很好吗?”
“是,那个地方,春常在、花常开,月长圆、人长好,还有他最亲最爱的人,和他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我看向豹子头墓边的另一座墓。
美娘被烧死后,残骨也无亲人收埋,最后只得由永嘉府看守义庄的一位老者捡了,用瓦罐装了埋在乱葬岗。去年,我命人打探到遗骨埋葬的地方,再让人悄悄移至此处。
生不能相守,死当相依,方不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意。
早早扯了扯我的衣袖,“他和那个人,有早早和娘这么亲吗?象早早和娘一样永远都不分开吗?”
我张开双臂,将早早抱入怀中,泪盈于睫。
“青瑶夫人!”
“少将军!”
低呼声在不远处响起。
十余位文人雅士自山顶翩翩而来,一一向我见礼。他们均是洛郡知名的文士,这日,应费德公所邀,来鸡公山踏青寻芳,吟诗作对。
费德公看向墓前的祭品香烛,我低低道:“今天是先夫的祭日。”
一众文人恍然大悟,继而露出同情之色,再纷纷走到豹子头的墓前,行礼致祭。
洛郡第一才子徐彦若当场赋下一曲《点绛唇》。
“自君去后,鸿雁数回悲寒暑。千里梦回,秋风又几度。旌旗铁马,英雄皆尘土。稚子泪,晓风残月,望断来时路。”
未几,这曲吟颂青瑶夫人携子祭奠亡夫的词,传遍洛郡。
孀妇稚子,被形势所逼、抛上风口浪尖时,只得到亡夫墓前洒泪致祭。而她的丈夫,正是为救所有弟兄,惨烈赴死。
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多了几分敬意,还有些许不忍之色。
燕红悄悄回禀我,军中要求青瑶夫人下嫁上将军的言论,也淡了许多。
我依然保持着沉默。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五叔,却于某日主动来看望我。
我与他浅谈了小半个时辰,说的都是在鸡公山时的点点滴滴。他告辞而去时,不再称我为“夫人”,而是唤了一声久违的“大嫂”。
这日清晨,窗纸透进来薄淡的晨熙,我忽于睡梦中惊醒,在听到一缕笛音后,犹豫了片刻,披衣起床,轻轻推开院门,走到了漪荷亭中。
晨雾中,亭中之人背脊挺直,衣袖如飞。
他放下笛子,看了我片刻,侧了下头。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亭中的石几上,摆着两个竹篮。我将篮子上的红布掀开,却是两篮果子,果子青而小,显然并未成熟。
我微笑道:“这是什么?”
“老七命人送来的,说是在沙州找到的一种果子,叫平安果,极难得,让人快马加鞭送来,说是请大嫂和老弟兄们都尝一尝北地果子的味道。”
我“啊”了声,继而心中一动。
狐狸横扫漫天王之后,便命老七率领一部分将士留在了沙州,驻守北境。此时此刻,老七命人快马送来这两篮“平安果”,本来置身事外的他,最终也被卷了进来,但他也很巧妙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和我一样的立场。
惟愿旧日情分,不要被权势之争冲得干干净净;惟愿所有的弟兄,都能平平安安。
那个总是被我看成弟弟的纯朴少年,也在慢慢地成熟,却也还保持着最初的质朴之心。
我低头看着这两篮果子,眼角余光却瞥见,狐狸的衣袍下摆有些微的潮湿,象是被露水打湿了一般。
他在这里,站了一整夜吗?
我缓缓抬头,正对上狐狸的目光,他安静地看着我,轻声说:“早早封洛王,好不好?”
我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在等待着什么。我斟酌了片刻,缓缓道:“早早年幼,不能理政,我又有诸多不便,尚需六叔主持大局。明天,我想以早早和我的名义拟一份诏书,上将军杜凤功勋卓著,于国有功,且对洛王有养育之恩,封辅大将军,摄理军国大事,可好?”
他点头,轻声道:“好。”
然后,他慢慢地微笑,温柔地说:“我吹一曲给你听,就当我们还在鸡公山,可好?”
笛音起,正是当初在鸡公寨时,他改过的那曲《春莺儿》。
“骤雨泼柳,乌云蔽日,惊破春莺梦。伤心独唱,恐是孤残身。劝莺儿、却凄惶,待风止雨歇,绿柳蒙翠,独向长虹,一笑览乾坤。”
独向长虹,一笑览乾坤。
曲罢,他握着竹笛,展颜微笑,“青瑶,和我一起上战场吧。我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
我也看着他微笑,点头道:“好,我也应与卫家军共存亡。”
“现在不叫卫家军了。”他轻扬唇角,“现在,是洛王军。”
用早餐时,瑶瑶却闷闷不乐,用筷子不停戳着碗中的点心,嘴里在嘟囔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将装平安果的篮子递给她,做了个手势。她看到篮子底部竹条上刻着的“瑶”字,一下子便高兴起来,点心也不吃,抱着竹篮跑了出去。
狐狸摇了摇头,将早早抱在膝上,向一边的侍女道:“去,请江公子,一起用早餐。”
我心头一跳,抬眸望向狐狸。他浅浅地笑,“江兄昨晚就到了。因为此次联手,是由永王军和益王军负责拖住陈和尚的左右军,咱们则主攻陈和尚的中军,他们自然要派出一部分人马来驰援我们。这一仗,江兄又要和我们并肩作战了。”
我默然片刻,道:“支援是名,人质是实吧。”
心底某个地方,有雨丝轻洒。
“援军”或“人质”的大旗下,有一双静静守护的眸子。
不管岁月如何磨砺,这双眼眸仍如最初般轻柔。
“也是没办法的事。”狐狸的声音很缥缈,“江家老大油滑得很,打漫天王他不出力,抢地盘时跑得比谁都快,和咱们的人干了数架,若不是看在江兄的面子,弟兄们只怕早就掀桌子了。此番战陈和尚,江兄若不再次居间调和,只怕外敌未平、先起内讧。”
“蔺不屈那边呢?由谁来当人质?”我不经意地问。
“他女儿,蔺子湘。”他也不经意地答,却没有看我。
遥见回廊下那个玄色的身影越行越近,而狐狸正含着笑,拈了点心喂早早。我忙伸手去抱,早早却赖在狐狸身上,死活不肯下来。
我心中莫名一急,用力将他抱起,早早嘴一扁,放声大哭。
江文略的脚步在门槛处停顿了一下才迈进来,狐狸看了我一眼,从容起身,优雅抱拳:“江兄。”
早早仍在哭,狐狸很自然地转身,张开双臂,早早便扑向他,也一下止了哭声。
我与江文略对望着,良久,我才轻轻地施礼:“江公子。”
他低咳了一声,回礼,轻声道:“夫人。”
早早的笑声遮住了他的声音。
他的双眸,在瞬间的黯淡后又重新熠熠生辉,落座笑道:“与杜兄和夫人并肩作战,乃生平快事。这回,咱们就再下一局,让他陈和尚有来无回。”
早早正式封王的前一日,我带着燕红去了青瑶军军营。
巡营完毕,我进了燕红处理营务的房间,燕红在我身后,将门紧紧关上。
里间,十余人在我面前单膝跪下,纷纷压低声音唤道:“大嫂。”
“大嫂,人都齐了。”黎朔低声道。
我目光扫过众人,也暗自佩服黎朔识人的眼光,若说鸡公寨的老弟兄中,倒真的再也找不出比这十余人更忠心耿直的人。
我一一将他们扶起,低声道:“此行艰难,且需秘密行事,一切有劳诸位弟兄。”
“大嫂放心。”他们齐声低应。
一人语带哽咽,“大哥为了救我们而死,大嫂现在又——若我们没法完成大嫂交待的事情,那就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这夜,我坐在漪荷亭中,月光正好,似清幽的河水,洒在我的脚前。
一如那年,我与爷爷坐在雀儿渡前,看着那淼淼江波。
爷爷,但愿青瑶没有做错。
-------------------【这一夜】-------------------
早早封王的次日,大军便集结出。
按三军约定,蔺不屈的益王军将迎战陈和尚的左骠骑大将军,江太公的永王军,负责拖住其右路的八万人马。
洛王军则位于中路,迎战陈和尚主力中军十五万。
益王之女蔺子湘,率两万人马并入洛王军,以作支援。永王之二子江文略,率其一万亲信,也与洛王军并肩作战。
一应军事指挥及粮草调度,皆由洛王军辅大将军杜凤主持。
再三考虑,我没有将早早留在洛郡,而是将他负在身后,让他与我一起驰过青葱原野,一起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狐狸调度有方,大军行得极快,五月初二便到了距熹河约一百多里路的墨州。
自收到陈和尚诏书之后,狐狸早有安排,于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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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沿岸屯了数万人马,与郑军隔河对峙。
此时,正是大战前最后的宁静。
到墨州时已是黄昏,听罢前方哨兵禀报,狐狸看了看天色,道:“今晚咱们在墨州扎营,顺便补给一下粮草,明天再一鼓作气赶到熹河。”
江文略在马上欠身,“一切由杜兄作主。”
狐狸望向一边的蔺子湘,她微笑道:“来之前,父王叮嘱,一切都由杜将军指挥。”
与蔺子湘相处久了,我对她颇有几分欣赏,她处事利落大方,待人从容有度。但欣赏是有了,却也无法和她亲近起来。
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倒喜欢这种有些距离的相处。
早早在我背上睡了个多时辰,这刻精神正好,一下马便到处跑。这段急行军对大人来说是沉重而肃穆的,对他而言,却充满了新鲜感。
吃的东西极简单,是干饼,早早却吃了很多。吃完了,他将满是饼渣的手在狐狸战袍上一抹,狐狸正和将领们说话,一把将他揽在半空,他便笑着扭动。
云绣走过来,将水囊递给我,忽道:“这里就是墨州啊,蓝医正是不是住在这里?”
我惊喜地“啊”了声,道:“可不是。”
“夫人腿虽好了,可腰还一直有点疼,不如趁着到了墨州,再请蓝医正看一看,开个药方?”
“可我也不知道蓝医正住在哪里。”我为难道。
“我去过他家,是在一个叫小度山的地方,距这里不远,五六里路的样子。”江文略的声音在身边温润地响起。
我看着粘在狐狸身边的早早,再看看江文略,轻声道:“我想去拜访一下蓝医正,一来致谢,二来请他开个药方,不知江公子可否引路?”
“我也正好想去看看他老人家,父王吃了他开的药之后,风湿之症也好了很多。”他微笑答,并扬声道:“杜兄去不去?”
狐狸淡淡看了我们一眼,道:“你们去吧,我得安排粮草和战船的事,走不开。你们别太晚回来,说不定半夜就得出,多带点人,这里不怎么太平。”
到了小度山脚,我让燕红等人都留下,只让刘明和云绣跟着,随我和江文略向山上走去。
待随从的人都看不见了,云绣将早早交给江文略,轻声道:“我们在这里等公子和夫人。”说完,和刘明一起隐入树林之中。
早早却挣脱江文略的手,转身要我抱。我柔声哄道:“早早乖,娘要举着火把,才能看得清路,不然就会摔跤的,你让干爹抱。”
他看了看江文略,一扭头,抱紧我的脖子,“不要,他又不是六叔。我要娘抱。”
江文略接过我手中的火把,轻声道:“你抱他吧,我来照着路。”
浸过松油的火把照亮了上山的路,夏夜如此寂静,只听得到我与他沙沙的脚步声。
他一直在我身边,一直在为我和早早举着火把。
可我们,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他,抱一抱早早,也成了奢求。
早早忽然指向空中,叫道:“星星!星星飞!”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山野中的小溪边,流萤在翩然飞舞,宛如星光点点。
我正想教他那不是星星,而是萤火虫,却听衣袂声响,江文略将火把插在泥土中,纵身跃向小溪。
不过片刻,他跃回我身边,唇边含着无比温柔的笑,望着早早,慢慢将右拳递到他面前。
然后,又慢慢地松开,几只萤火虫便一闪一闪地在早早面前飞舞,舞向无垠的夜空。
早早显然觉得无比新鲜好玩,眼睛睁得很大,挥舞着双手想去捉那萤火虫,口中叫着:“星星!星星!”
江文略将衣袍下摆往腰间一掖,忽然纵身而起,右足再在旁边的竹子上轻轻一蹬,身形便拔高了数尺,右手轻轻一挥,便又飘然落下。
他将左手覆上右手,再送至早早面前。萤火虫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指缝间透着朦胧的光。早早乌溜溜的眼睛眨都不眨,轻声问:“是星星吗?”
江文略将食指竖在唇前。早早吐了吐舌头,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会把它吓跑吗?”
“你张开手。”江文略柔声道。
早早便将两只手都张开,江文略将右拳慢慢放在他的右手上,再慢慢地展开,一大一小两个手掌却仍紧贴着。
小小的萤火虫,在他与他的掌心中,闪着淡淡的光芒。
早早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小手却一滑,萤火虫飞了出来,他急得伸手去抓,萤火虫已慢悠悠地飞入竹林之中。
眼见早早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江文略再跃到溪边,早早从我怀中跳下,跑向他,两人的手掌又贴在了一起。
我呆呆地看着,仿佛回到那一年的夏天。我们捉了半晚的萤火虫,然后并肩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繁星,絮絮地说着话,我在他的臂弯中,渐渐睡去。
直到将溪边的萤火虫都捉尽放尽了,早早仍不知疲倦。
江文略蹲在他面前,轻声哄着:“星星都回家去了,要明晚才会再来。”
“回家吃饭吗?”
“是。”
“家里,有娘在等他们吗?”
“是。”
“还有六叔和瑶瑶姐姐吗?”
江文略沉默了一会,再抬头看向我。我无言地望着他,他移开目光,望着早早,轻声道:“当然有。”
早早好象很高兴,江文略微笑着将他轻轻地抱入怀中。
这回,早早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伏在他肩头,过了一阵忽然又问了一句:“他们也有干爹吗?”
我正弯腰去拿插在地上的火把,听到早早这句话,再也抑制不住,低头间,泪水湿了衣袖。
“别哭,青瑶。”身后,江文略在低声说。
“今天,是三年来我最幸福的一个晚上,再也没有别人,只有我的妻子和儿子在我身边,所以你别哭。”
风大了,竹林如流水般轻响。
天边有一颗流星在无声地划过,我一路走、一路无声地流泪。
他抱着早早走在我身后,早早问了他很多问题,他每一个都耐心地回答,直到早早趴在他肩头,安静地熟睡。
而我们也终于攀到了半山腰。
狗吠声遥遥响起,江文略轻声道:“到了。”
我侧身抹了抹脸,已有火光在前方亮起,熟悉的声音响起:“何方故人到访?”
“蓝叔叔,是我!文略!”
蓝医正大笑着迎过来:“文略啊!真是稀客!”走近来,他看清了我,愣了顷刻,笑道:“今天早上就有喜鹊在叫,我正纳闷应在谁身上,原来是青瑶夫人!夫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把我们让进屋,蓝夫人也出来见客,虽是荆钗布衣,却掩不住她浑身的书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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