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华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彩田
沈沅钰眉头微皱,看了谢纯一眼道:“表哥有何见教?”
谢纯眉毛微微上扬,嘴角的笑容更盛:“三表妹怕了吗?”
沈沅钰知道他说的是毒蛇事件,“真的是你做的?”
谢纯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是我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找不到半点儿证据!在我看来,沈家的东府处处破绽,我要想收拾哪个,简直易如反掌!”一派洋洋自得的神气。
本来以为沈沅钰定然被毒蛇吓得不轻,现在看来,她却依然是气定神闲,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谢纯的心里不由有了几分挫败之感。
沈沅钰有些气结,他想发招,她却并不愿接招。她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没空和谢纯这个熊孩子玩儿花样!
“表哥还知道将毒蛇口中的毒牙拔掉,想来也不是丧心病狂之人!我被你放的毒蛇吓了一跳,栽个大跟头,甚至在东府所有人面前丢了脸,其实这都没什么。如果从前我有哪里得罪了表哥的地方,如今也算连本带利都还了你了!表哥目的已达,还请你放过小妹,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不相干吧!”
沈沅钰总觉得这小子还有后招,真是烦不胜烦,这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没想到谢纯听了她的这番话,脸色却沉了下来。
“原本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是个有趣的人,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叫人失望!”他深吸了一口气,明亮的双眼紧紧盯着沈沅钰的眼睛:“这个游戏既然已经开始了,能够叫停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沈沅钰就没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就算自己曾经小小地得罪了他,可自己差点遭遇蛇吻,不应该是什么仇怨都报了吗?
沈沅钰压着一口气,语气淡淡却又带着几分冰冷地道:“如果表哥觉得你对我所做的那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无伤大雅的话,那么表哥你错了!”
谢纯哼了一声:“你不是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吗?”
沈沅钰道:“表哥你知不知道,我全须全尾的代价,是宝蟾一家人被卖到了江州,如果不是我求情,他们会被卖到遍布瘴气疫病的岭南!长乐堂有三个嬷嬷五个丫头被打了板子,有十几个人被降了等,一家子从此衣食无着……”
谢纯嗤笑道:“不过是几个下人贱民而已!”
“下人?贱民?”沈沅钰不由得火大,“我知道表哥出身顶级门阀,一向以陈郡谢氏的嫡支身份自傲。可是表哥你想过没有,没有辛苦耕作的老农,你每日吃的山珍海味要从哪里得来?没有那些日夜苦熬的织女,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又能取自于哪里?没有那些在前线边陲守御的士兵,哪来的清平盛世,你又怎能优哉游哉地出没于名士们的酒会,谈玄论道?你所有的一切全部取之于这些在你看来下贱的贱民!”
见谢纯被她抢白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再接再厉道:“而你,只不过因为运气好,投了一个好胎,就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一切,可以大言不惭地骂他们为贱民!如果当初你运气不好,生下来不是陈郡谢氏的嫡子,而是一个家生子的奴才,你能不能也心安理得地被别人叫一声贱民!都是人生父母养,下人也会痛会饿会羞耻,咱们这样过家家一样的相互打击报复,最后倒霉却全是这些下人们,你让他们情何以堪?”
谢纯怒气勃然,眼底却到底闪过一丝动容。
沈沅钰接着说道:“表哥,我知道你聪明绝顶,智略无双。你将这一切用在戏弄打击我这样一个闺阁女子身上,只会让人笑话你掺合内宅事务,没有大胸襟大气魄。你有地位、有学识、有才干,何不利用你的能力,多做些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事情,长江以北,大片领土尚未光复,数以千万计的人民正等着被解救,不比在这里与我斗气有意义得多!”
此刻立于远处的沈沅芷眼中那嫉妒的火苗几乎要喷射出来了,她有些愤愤地对沈沅依道:“五姐姐,你说表哥在和三姐姐说什么呢?表哥有话要和大伯说,何不直接去外书房见大伯一面,非得要三姐姐代为转达,这不是有些奇怪吗?若论起亲疏,自然是咱们姐妹和表哥更为亲近,有什么话也该是咱们代为转达才对!”
沈沅依对这个庶妹本就淡淡的,见她张口表哥闭口表哥的,一副花痴相掩盖都掩盖不了,早就有些不满,觉得她丢了小四房的脸。
这时听她言语间对沈沅钰十分不满,不由得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一个是堂姐,一个是表哥,哪里轮得到你来说嘴!”
沈沅芷在小谢氏跟前混日子,小谢氏对她始终不冷不热的,从来不苛待她,对她也算不上多好,只教生她的姨娘教养她,因此沈沅芷对小谢氏一向十分惧怕,连带着对沈沅依这个嫡姐也怕了几分。
见沈沅依发怒,沈沅芷立刻噤若寒蝉,闭上了嘴巴。
这时沈沅钰撂下一句“请表哥好好想想我的话”,就施礼走了过来。谢纯气得一甩袖子,也不再送沈沅钰,一个人回了小谢氏的上房。
沈沅芷不明所以,很想问一句“表哥怎么又回去了?”因为沈沅依在旁边,终于没敢问出口。
沈沅依和沈沅芷把姐妹二人送到了门口,说好以后常来常往,就返回了正房。
沈沅钰默默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沈沅舒对自己说话。“三,三姐姐,六姐姐,好像,好像不高兴了!”刚才她虽然没有听见沈沅芷的抱怨,可是她的表情却是看得很清楚的。
沈沅钰脚步一顿,愕然地看着胞妹,“你这是在提醒我吗?知道心疼姐姐了,真好!”沈沅钰十分高兴,一时连遇见谢纯的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伸手去摸妹妹的脑袋,沈沅舒已经躲到了玉簪的身后。
沈沅钰心情愉悦地哈哈大笑!
谢纯回到小谢氏的房中,小谢氏见他一个人回来有些奇怪,也没有多问。不大会儿,沈沅依和沈沅芷姐妹也回来了。没有了沈沅钰,谢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打起精神应付了小谢氏几句,就告辞离去。
谢纯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沈沅钰说话时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她滔滔不绝地数落自己数典忘祖,不把下人当人看时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强大自信是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过的。一时间他连沈沅钰说了什么内容都有些忘记了,只有她那傲然独立的风采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他却不知道前世身为律师的沈沅钰没少在法庭上与别人激辩,刚才那一瞬只是职业病发作了而已。
谢纯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贴身小厮黑荆看见谢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珠子都有些直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五少爷这副模样。谢纯衣服也不换就坐在床头发起呆来。
黑荆忍不住提醒道:“爷,要不要换件衣裳?累了您就躺一会儿!”
“唔!”谢纯这才回过魂来,想了想对黑荆道:“咱们的那些计划,全停了吧!”
“啊?哦!”黑荆大大地吃了一惊,五少爷的脾气他最了解,他想要整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不整得他自己爽了,也绝不会放手。上回自从在沈沐的房间碰见了沈家三小姐,五少爷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他那么聪明的人,眼珠子一转就有十七八条计策,因此很快就想到了一系列的计划,环环相扣,非得让沈三小姐吃个大亏不可。
谢纯只负责筹划,黑荆和其他的小厮才是计划的具体执行者。哪知道连环计才用了第一环,少爷就突然叫停了!这可真不像少爷的风格啊!
沈沅芷从小谢氏的正房回到她和姨娘共同居住的清凌阁,贴身丫鬟容儿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跟在后面。
回到自己的房间,到了这里终于是自己的天下了,沈沅芷身心完全放松了下来。想到沈沅钰和谢纯在穿堂说了一会子话,心里觉得嫉恨难平,又想起沈沅钰送给她的那套别致的珍珠头面,忍不住叫容儿拿了来细细鉴赏。
小谢氏虽然从不曾亏待她,公中的东西嫡女庶女都是一样的份例,可是沈沅依的好东西都是小谢氏私下给的,都是她的陪嫁,任何人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所以真要比起衣裳首饰,她哪里能和沈沅依这个嫡女相比。
正不知所谓着,七小姐沈沅璧来了。沈沅芷和沈沅璧都是庶女,沈沅璧又一惯愿意在人前做好人,刻意笼络之下,两位庶女之间的关系倒是不错。
沈沅芷连忙叫容儿收起匣子迎了出来。到了内室分宾主坐了,丫鬟们上了茶。沈沅芷随意道:“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今儿怎么有空来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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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华第 第36章 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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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璧就哀叹道:“咱们都是庶出的,这庶出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三姐姐自打从庄子上回来,人也变了,人前变得礼数周全,人后就处处挑我和姨娘的麻烦,给我们气受!我是半步不敢行差踏错,应付得非常吃力,哪里得空来看你呢?”
沈沅芷吃了一惊:“怎会?我今天还见了三姐姐,瞧着她温柔知礼、大方通达,不像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她假装的,她惯会在人前装腔作势,你可不要被骗了!”
沈沅芷想起谢纯,不知怎么就信了。
沈沅璧道:“我听说今天三姐姐送了你一套珍珠头面,可是真的?”
“你消息倒灵通。是有这么一回事。”
沈沅璧道:“三姐姐是房中长女,又惯会哄着父亲,父亲待她最是偏爱,不知给了她多少好东西。”说到这里语气发酸。“你倒是也拿来给我瞧瞧!”
沈沅芷一面叫容儿拿了匣子出来,递给沈沅璧道:“可不是,三姐姐说这套珍珠头面还没上过头呢!”
“真的吗?”沈沅璧打开匣子,看了片晌,故意“哎呦”一声,道:“六姐姐,你可叫她给骗了啊!”
“什么?”沈沅芷不知所以!
“说什么没有上过头,这套头面我瞧见三姐姐戴过呢。这都是一年前的东西了,那时候三姐姐刚好犯了事,被老太太罚到庄子上去,我听她的丫鬟说,她因为这个嫌弃那头面不吉利,从此就不肯再戴了,没想到她自己嫌不吉利的东西,却转头送给了六姐姐做人情,她也太不把六姐姐放在眼里了!”
沈沅芷听得怒火中烧。“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沈沅璧信誓旦旦地说:“咱们是什么交情,我怎么会骗你呢!”
“可是看着还是挺新的!”
“她的首饰那么多,这套头面总共也就戴过一回两回,再加上有得力的丫头帮她保养,自然看起来就像是新的一样了!”
沈沅钰从前看不起她们这些庶出的,从来不和她们走动,也只有在韶和院请安的时候能看见一次两次,一年前沈沅钰是否戴过这一套首饰,沈沅芷哪里还记得清楚。
加之她一直把沈沅璧当成要好的姐妹,下意识地也就信了。
沈沅芷怒火中烧,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她竟如此欺我、辱我,这样瞧不起我!”新仇旧恨涌上胸膛,本来对沈沅钰的那点儿好感顿时荡然无存。“此仇此恨,我沈沅芷一定双倍奉还!”
长乐堂东厢房。
宝珠正在向沈沅钰报告打探来的消息。“您刚从小四房回来,七小姐就带着丫鬟去了清凌阁,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听说她一走六小姐就砸了茶杯,还把身边服侍的丫鬟容儿姐姐给狠狠罚了一顿,生了好大的气。话里话外,好像对小姐您颇为不满!”
彩凤是个心直口快的泼辣性子,跟着周氏的时候没少吃白姨娘和七小姐的暗亏,忍不住嚷道:“咱们离开的时候六小姐还好好的,怎么七小姐一去,六小姐就恨上咱们了,定是她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六小姐才变得如此!咱们小姐一向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摆姐姐的架子压她,她怎么就这样拆咱们的台……”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沈沅钰笑道:“好了好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有数就成了!这样的话以后你也不要说了,丫鬟非议主子,叫人知道了还少得了你一顿板子?”
彩凤不服气道:“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兴风作浪?”
“那你还想怎么样,总不能仅凭猜测就定人家的罪吧!”沈沅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过了两天,一切风平浪静,谢纯果然没了动静,沈沅钰也就松了一口气。她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席话,黑荆这两天焦头烂额,每天跑前跑后帮着谢纯找地图、兵书、战例,谢纯捧着一本兵书喃喃自语,“统一中原,光复汉室衣冠,虽然说难度有点儿大,可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哼,你这么瞧不起我,我就做给你看看!”
他本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是随着研究的深入,谢纯却越来越觉得,似乎这个目标……真的有点儿太大了。好像沈沅钰的话说得很对,除了和表妹斗气之外,还有很多正经事需要自己去做!
两日后,大老太爷沈弘终于从会稽郡的东山回到了建康城乌衣巷。东西两府大开中门,全家老少一块儿到府门外头迎接这位兰陵沈氏宗主的归来。
沈弘保养得宜,六十岁的人了,看上去才也就四十多岁,可能是因为镇日游山玩水,吟诗作画,心情舒畅的缘故,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站在一起,看上去二老太爷像是哥哥,而大老太爷像是弟弟。
到乌衣巷沈府门前来迎接宗主的不光是东西两府的人,还有若干散处在建康和邻近州郡的沈姓旁支族人,沈沅钰才知道原来大老太爷有十二个儿子,二老太爷比大老太老爷差点儿,也有八个儿子,能留在乌衣巷东西两府的都是嫡子,其余的庶子成婚后,全都分了一份家产,搬出了乌衣巷。
至于两府嫁出去的姑奶奶,那就更多了。
一番叔叔婶婶姑姑姑丈,姐姐妹妹表哥表弟叫下来,沈沅钰只觉得头昏脑涨。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东西两府,单是嫡枝,沈沅钰这一辈就有六位少爷,十一位小姐,加上旁系子弟,单是沅字辈的小姐,就有小五十号人了。沈沅钰终于知道,兰陵沈氏为什么能成为大晋四大顶级阀门之一了,光是这人数,就够政敌们喝一壶了。
而沈氏庞大的人口基数,也可以保证涌现出足够的人才,保住家族的荣光不灭,嫡系地位远远高于旁支,旁系只有依附于嫡枝才能生存,也就确保了家族始终团结在嫡枝的周围,不至于出现旁支势力太大而分裂家族的情况出现。
沈沅钰就看见不少高官显爵的旁系子弟,对于嫡枝没有丝毫功名的年轻子弟礼敬有加,在这个一切以出身门第论英雄的时代,门阀大族重视家族更胜过国家,家族宗主的地位至高无上,由此可见一斑。
不少沅字辈的姐姐妹妹趁着这个机会上前来和沈沅钰攀交情套近乎,一个看起来比周氏还大好几岁的妇人,口口声声叫着沅钰姑妈!沈沅钰只觉得,这个世界好神奇!
沈沅珍更是焦点中的焦点,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像是一个骄傲的开屏孔雀一样接受别人的吹捧和赞扬。
沈弘先去寿鹤堂见过了老太君王氏,然后就回到了韶和院正房。沈氏宗族包括族长在内的九位执事一块儿跟着进了韶和院中老太爷的书房。
沈弘居首,沈重次之,众人按照次序高低一一落座,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够决定沈氏宗族发展方向的权势人物,能够轻易掌握家族中任何一个人的命运。九位执事中,也不光是嫡枝的人物,这一届中来自于旁系的执事就有三人。每一个都是在中央或者地方手握实权的沈氏子弟。
而九个人中,沈昀和沈晖赫然在列。
沈弘先是对沈重说道:“这些年朝中政局全靠二弟一人维系,实在是辛苦你了!”
沈重道:“大哥说得哪里话来,大哥之才胜我十倍,当年皇上对大哥百般疑嫉,您为了安抚皇帝之心,这才不得不退隐山林。这些年若非大哥运筹帷幄,布置得宜,又为沈氏培养出这么多年轻才俊,沈氏一族也不会平稳度过这段危机。”沈重言辞十分恳切,沈弘虽然离开官场已有二十载,可是他这个宗主之位仍然坐得稳稳当当的。退隐于幕后,却暗中操盘整个沈氏的发展方向。
沈弘点了点头,轻捋颔下的一把美髯,见众执事都是一脸恭敬的神色,这才点了点头,和声道:“这次老太君八十寿辰,我本该早早回来准备,为老人家贺寿。却因为一件事耽搁了到现在!”众人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各位执事不妨先看看这个!”沈弘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众人一一传看过一遍,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沈重先开口道:“大哥的意思是……”
沈弘慢条斯理地道:“北燕国旻文太子通过天机阁与三皇子取得了联系,想与我大晋通力合作,拿下北魏控制的司州,到时候十二郡县两国各得其六。”
“天机阁……旻文太子……”这些消息众人虽然也从信中看到了,可是沈弘这样说出来,还是禁不住一阵骚动。实在是天机阁和旻文太子的名头都太响亮了。
天机阁,一个横跨北燕、北魏和南晋三国的庞大秘密组织,专门收集情报和刺杀,据说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天机阁打听不来的消息,也没有天机阁的杀手做不掉的人。
五年之前,北燕和北魏爆发了莽原之战,数十万大军在雍州对峙,北燕的旻文太子花费了五十万两白银买到了北魏大军的军情,在莽原设下伏兵,是役,北燕歼敌六万,俘敌八万,一战扭转了北方的局势,不但占据了雍州、武州、灵州的广大领土,更使昌盛一时的北魏国力由胜转衰,从此在与北燕的对抗中从主动进攻变为被动防御。
此战之后,旻文太子和天机阁名动天下。后来天机阁又成功策划了刺杀北魏骁将陈留郡王拓跋虔的活动,更是震动了包括大晋皇室在内的所有人。
当然,天机阁也不是谁都用得起的,每一次任务那高得离谱的费用,就是四大顶级门阀这样的家族拿出来都会觉得肉痛。
旻文太子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北燕烈武帝的第五个儿子,此前一直庸碌无为,十三岁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大放异彩,不但变得聪明绝顶而且手腕高超,显示出了第一流的政务和军略的能力。莽原之战让他名声鹊起,此后他以一介庶子之身,在没有强力母族和妻族的帮助下,先后斗垮了太子和排在前面的几位哥哥,成功上位为北燕国的太子。
此后他改革兵制,首创府兵制,极大加强了北燕军队的战斗力,他仰慕汉文化,倡导学习汉学,完善职官制度,主动推进胡族的汉化和封建化,使国家更加制度化,因为礼贤下士,政策温和宽仁,得到了北方汉人豪门士族的一致推崇和支持,麾下也聚集了一大批汉族名臣和名士,甘心为他卖命。人格魅力也是首屈一指。
因为他的名声太大,如今提起北燕,天下人只知有旻文太子而不知有烈武皇帝,可见他的影响力之大。
就有一位年过四旬的执事不解:“这件事是旻文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勾当,与咱们沈家有什么关系?”
沈弘的目光就在沈昀和沈晖二人身上略过,不出意外,这两人之中总有一个要成为下一任的宗主,兰陵沈氏这样的大宗族,没有一定的威望和能力,就是坐上了宗主的位置也未必能够压得下那些位高权重的执事。所以沈弘不遗余力地给两个儿子创造机会,让他们展现自己的眼光和办事能力,为他们其中之一成为未来宗主铺平道路。
沈晖立刻变得跃跃越试起来。沈弘对这个次子还是有些偏爱的,就对沈晖道:“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参详参详!”
沈晖侃侃而谈道:“司州富庶,旻文太子早就对司州垂涎三尺可以理解。三皇子之所以掺合到这件事里头,我猜是希望立下大功,在未来的皇位之争中占据先机。三皇子母族势力虽强,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皇子,没有值得称道的政绩为他装点门面,所以他需要作出一件大事,立下一件大功来证明自己。让满朝文武和各大门阀士族放心投靠在他的麾下。”
众人纷纷道:“言之有理!”
沈昀接口道:“旻文太子绝不止于此!”他分析道:“北燕势强,已经让皇上睡不安寝。司州位于中原腹地,盛产粮食。大晋并不缺粮食,得到半个司州对于大晋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可是北燕却因为粮食的问题一直无法大肆扩军,若是旻文太子直接与皇上联系,皇上不但不会答应他的要求,说不定还会派人通知北魏加强防备,可是通过天机阁与三皇子联系,三皇子明明知道旻文太子的打算,可为了储君之位,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大好的机会。可以说,旻文太子虽然远在北燕,却对我大晋权贵了如指掌,所有的计划安排的天衣无缝。此人年纪轻轻已经这般厉害,实在是可怕!”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由全都惊出一身冷汗来。在座的每一个都是精明人,养虎遗患的道理没有人不懂,旻文太子算无遗策,等北魏被他灭了,下一个岂不是就要轮到大晋了?在国和家中间,众人习惯性地以家族利益为优先考量的对象,可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要是国都没有了,又何谈家族?
立刻就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沈昀叹道:“这件事妥当不妥当,都已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影响的了,所以在这里也就没有讨论的必要。大家不要忘了,兖州都督是谁?”
兖州都督,是三皇子的外祖父大司马桓奇的妻弟,也就是三皇子的舅祖父,他是一定会帮助三皇子拿下司州的!所以,现在沈家需要考虑就只剩下是否介入夺取司州的行动,以及沈家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好处!
三皇子之所以找上沈家,是因为兖州刺史是沈氏族人,大军行动得不到地方的全力支持是万万行不通的。
沈弘连连点头,对于两个儿子的表现都很满意。他胸有成竹道:“桓家虽然勉强进入了四大顶级阀门之列,却是根基未稳,他们的发迹主要依靠桓奇这样一个顶尖的天才人物,桓家子弟不多,据有荆雍益梁宁等五州,已是勉力为之。就是再给桓家半个司州,他桓奇也吃不下。只要沈家在这次行动中占据一定的主导权,事成之后,半个司州至少四个郡就会成为我们沈家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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