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暮江清
可如今……
她一定是为昨日的事生气了,怨他责备她,怨他不识好心,但……
思及此,他只觉郁闷至极,仿佛有块巨石压在胸口般。
其实,他清楚她答应这门亲事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并非对他个人有多深的感情。但他想和她在一起,想留住她,只是不知……
突然,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心弦不由猛地绷紧。
转眼,他坐直身子,朝外喊道,“小狗子,去,去把徐净叫来。”
昨夜,徐净因担心徐童的病情并未离开杜府。
“是,少爷。”小狗子应声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徐净匆匆而来。
徐净恭敬地施礼,“三少,有何吩咐”
“徐童如何了”杜清城明白,若徐童没有脱离危险,徐净只怕哪也不会去。
“早上醒过一回了。”徐净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快。
杜清城悬在胸口的石头也悄然落了地。“你赶紧回趟宮,把这好消息传给莲笙。”
“是。”徐净顿了顿,又道,“徐童就有劳三少了。”
杜清城摆了摆手,“别客气,我把你们都当兄弟。”
“谢谢三少。”徐净再次施礼叩谢后,急步离开了。
韩俊飞一夜未归,韩广庆夫妇整宿未合眼。虽然从家丁处知悉,韩俊飞最后是和徐童一起离开的,但正因为此,韩广庆才更为担心。
“老爷,”韩氏捏着手帕,一面拭泪,一面啜泣道,“你可要救救俊飞啊!”
韩广庆鼓瞪着双眼,粗声粗气地嚷道,“救怎么救!他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韩氏一听,脸色变得惨白。她怔望着韩广庆,双唇不住地哆嗦。
韩广庆黑着脸,一面大步来回踱着,一面不满地叱道,“徐童是谁那是皇上的隐卫!他如今虽然已经被给了明辉公主,可也是皇家侍卫!臭小子既然遣走家将,与徐童单独出行,必为了隐蔽行事。如今,他彻夜未归,定是闯了大祸!”
就徐童这身份,还是他腆着老脸,跑去杜家问到的。
韩氏被吓得怔住了,一双黑瞳紧缩,惊恐之状仿佛见鬼了般。那张握在手中的帕子不期然飘落于地。
韩广庆狠狠地瞪她一眼,“昨儿,我怎么交待你的让你看住那臭小子,你可好!不仅放他出去,还让他去逛勾栏瓦舍!”
韩氏敛了神,微微低头,“他……他难得回趟青京,怎么忍心……”
韩广庆冷哼一声,恨恨地嚷道,“怎么忍心怎么就不忍心!如今青京情势微妙,这回的调防已经初见端倪!你……”说着,他气咻咻地指着韩氏,骂道,“你个无知妇人!”
韩氏愣了愣,问道,“那……那俊飞这么久未归,咱们不能报官吗”
韩广庆立刻瞪圆了双眼,“报官”他的声音陡然增高了八度。
韩氏不敢吭声,只是神色紧张地望着韩广庆。
“报什么官”韩广庆倏地停住脚步,指着韩氏的鼻子,骂道,“你儿子是和皇家侍卫一起离开的。你还想报官!这事儿摆明了,皇上是知道的!”
韩氏难以置信地望着韩广庆,“那……那咱们儿子……”说至最后,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哭、哭、哭,”韩广庆怒道,“哭有何用”说完,他横了眼韩氏,大步走出了房间。
徐净将新挑选的五位隐卫领至曾经的明王府安顿下来后,匆匆回到了杜清城的小院。他甫一跨入院门,便见杜清城坐在外厅,满目期盼地望着他。只是转瞬,那眸中的深深期盼变成了无尽的失落和晦暗的忧伤。
徐净脚步顿了顿,方重新拾步前行。
“三少,……”原本已经到了唇边的话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杜清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出了何事”
徐净深吸一气,鼓起勇气道,“公主一早就出门了。”
杜清城身形一震,惊愕的眸光自莹黑如宝石般的眸子里如水长泄。
第八十九章 世情冷难脱干系
“属下来迟,请殿下恕罪。”方胜单膝跪在床前。
赵方舟靠坐在床头,平冷的目光紧锁着方胜。“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此事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身边有对方的探子,要么就是项楚江传的话。不管是二者中哪一个,于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方胜迟疑一瞬,终究还是说道,“即便如此,以明辉公主的身手,殿下何至……”
不待其说完,赵方舟已经倏地冷下脸,厉声道“你忘了我的禁令”
秦莲笙的身手的确了得,但如果他不抢先为她挡住那一剑,岂非间接地昭告她,他早已深知她的底细何况,即便她用不着他施以援手,但他为了救她而受伤已是既成事实。如此一来,她不仅在道义上欠了他一层,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而拉近了不少。
方胜忙低下头,“属下知错。”
赵方舟冷冷地瞪眼方胜,“去查一下昨日驿馆里的随从哪些出了门去见了谁”
“是,属下这就去。”说完,方胜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记住我的话。”赵方舟再次叮嘱方胜。
方胜低头应道,“属下明白。”说完,他便大步朝房门处走去。
门被打开,穿着一袭酱红色深衣的秦莲笙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袱缓步走了进来。平素简洁的衣着,却将她细腻白皙的肌肤称映得如千山白雪,乌黑的云鬓仿似浓墨般。整个人看来像极了一株高洁出尘的雪莲,世俗间一切赞美之词都难以形容她的圣洁。
“你怎样”秦莲笙反手关了门。
赵方舟敛了思绪,轻轻点点头,“还好。”
“这里并非久留之处,”秦莲笙走到屋中央的圆桌旁坐下后,又道,“待你好些了,还是回驿馆吧。”
赵方舟心下不喜她的建议,却也不好推辞,只好另起话头,问道,“你以为昨夜之事到底如何”
秦莲笙一面解开随身带来的小包袱,一面道,“我以为你那探子早已暴露,昨儿让他来刺杀你,不过是个试探。”
赵方舟思量一晌,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昨儿的根本目的是斩杀徐童,以对你进行威吓,而得意酒楼不过是为了铲除内奸”
“不然呢”秦莲笙取了一只小木盒出来,握在手中。旋即,她徐徐起身,走向赵方舟,“刺杀不会选择白日里闹市中。而袭击徐童之所以选择那时,不过是因为那送菜人是案情的关键。”说着,她冷着一张俏脸,狠声道,“不管是谁,胆敢威胁我,必将付出代价!”
“你知道是谁了”赵方舟微眯眼睛,审视着秦莲笙。
秦莲笙走到床畔,虚坐下后,将木盒放到床边的案几上。“既然目标是我,那么必定是与我有仇怨之人。而项楚江就算想除掉我,那也得有内应不是”
赵方舟微微颔首,“不错,看来你们青国的几位皇子对于皇位都跃跃欲试啊!”
秦莲笙不以为意地嗤笑道,“身在皇家,有几人能看得透世间名利追逐那把椅子,恐怕是身为皇子的必修之课。”
赵方舟被她这袭通透的话给震惊了。他愣了愣,问道,“那你呢”
秦莲笙表情一僵。旋即,她低下头,一面打开那只赭红色的檀木盒子,一面道,“我也是个俗人,不过对名利没什么兴趣。”
“那你为何出手救杜家”赵方舟追问道,“为了你弟”
秦莲笙勾唇轻笑,“他不过一个奶娃,谈何皇权”
“那是因良善之心”赵方舟心下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秦莲笙默不作声,取出一只白色瓷瓶,“躺下吧。我给你上药。”
赵方舟似笑非笑地瞅着秦莲笙,“自从你第一回救我,我俩便有了肌肤之亲。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秦莲笙倏地变了脸色,冷厉的眸光仿似刀剑般射向赵方舟。“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姓赵的,再说这些浑话,我让你死在这儿!”
赵方舟心里没来由地有些难过。“莲笙,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秦莲笙阴沉着脸,“霍”地站起身,“那你在这儿等死吧!”说完,她已经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我若死在这儿了,你也休想脱身!”赵方舟心里有些火大。“青国更不可能保全!”
虽然剑伤不重,但那锋刃处却淬了毒。之前,她已经为他封了心脉,阻止了毒药的散发,但也只是一时。
秦莲笙犹豫一瞬,停住脚,缓缓转身,“青国与我何干”说话间,她那冰冷的目光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和漠然。
赵方舟一时迷惑,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
秦莲笙不再理他,径自朝外走去。
赵方舟见她真要走,不由有些急了,忙道,“青国怎可能与你无关就算无关,那杜家几百口性命,你弟和你亲信的性命以及你亲祖母蔡氏一家的性命,你都打算不管了吗你难道就这么想看到青国这片土地上生灵涂炭,战火丛生的惨景”
秦莲笙猛地转过身,面容狰狞地盯着赵方舟,怒道,“他们与我何干我又不是……”话说了一半,她突然住了口,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赵方舟愕然地望着秦莲笙,暗暗琢磨她的话。她又不是……,不是什么难道她不是秦莲笙不,不可能!那么她到底想说什么
秦莲笙转回身,沉默半晌,徐徐回转身,默默地走回了床边。她坐下之后,拿起那只白色的小瓷瓶,“娶个赤国权臣的女儿,对你登临宝鼎,大有裨益。”
赵方舟阖上眼帘,长叹一息,心似刀割般痛。
他何尝不知道娶个权臣之女对他登上皇位大有好处他只是希望当他站在那高山之巅时不会“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只是希望心中至少还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清净之处,没有利用,没有算计,只有真情。
日子如水般流逝,转眼便到了秦莲笙及笄之日,而距成亲也不过只有数日了。杜家原以为阖家都会被邀请出席。孰料,前一日宫里却传来了消息——杜家唯有杜佑受邀。这对于历经起伏的杜家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偏偏这日也是杜清戎赴玉萧关的日子。全家上下都笼罩在沉沉阴云之中。待杜清戎启程,杜清渊忍不住来到了杜清城的小院。
第九十章 疏离失落远情缘
“你和明辉殿下到底怎么了她可有好几日没来了!”杜清渊跨进门,劈头盖脸地道出心中的疑惑。
杜清城默默地坐在窗边,任由刺骨的寒风拂过他的面庞,生疼的感觉如刀割般痛。
算上今日,她已经有四天没有来了。他比谁都记得清。
虽然直至今日,他依然不认为他有什么错,但她的疏离还是让他心痛如刀绞。以往,她的脾气似乎很平和,为何此番……还是他对她的了解终究太少了
“你这几日闷闷不乐便是为了此事”杜清渊的语气变得平和。
杜清城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说至此,杜清渊顿了顿,方道,“今儿是她及笄的日子。”
杜清城点了点头。
早在半个月前,他便开始筹划给她准备今儿的礼物。她贵为公主,什么也不缺。故而,礼物着实费了他好些心思。思来想去,他最终为她刻了一对木娃娃,用意不言而喻。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准备礼物的事。可如今这礼物似乎已经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小弟,”杜清渊走到杜清城身侧站定,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缓缓说道,“做驸马,并不容易。古往今来,驸马和公主能琴瑟和鸣的屈指可数。一些性情跋扈的公主惯常颐指气使,别说亲自为你疗伤,就是平日相处也是摆足了架子;更有些甚至豢养无数面首。”
杜清城何尝不知这些在与她相熟之前,他对这门亲事一直不抱有任何幻想。一切只是为了履行义务和责任。
“明辉殿下性情平和,待你一直都极好,和我们相处也没有一点架子。单论这些,像她这样的公主已是少见。何况,她还多才多艺,聪慧过人。”说至此,他默了默,又道,“赤国三皇子钟情于她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杜清城摇摇头,“莲笙不会接受他。”
杜清渊笑了笑,“你倒是蛮自信!”
“和我无关,”杜清城闷声道,“她不会把自己置于一个可有可无的地位。”
“可有可无”杜清渊微蹙眉头。
杜清城点了点头,“赵方舟一旦得势,莲笙于他也就没用了。”
杜清渊怔了怔,叹道,“你如今看问题倒比我通透了不少。”
杜清城苦笑一下,说道,“我只是比你更了解莲笙。”
“你和她是不是吵架了”杜清渊终于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
杜清城想了想,回道,“不算。”
杜清渊叹口气,问道,“是为了韩家的事”
杜清城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杜清渊正要启口,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杜清城缓缓转动轮椅,朝外厅望去,却见徐净匆匆走了进来。
今日,徐净身着绯色鹰纹从四品官服。显然,他是来办差的。只是这时……
徐净倾身,朝杜清渊施礼过后,与杜清城打了招呼。
“徐侍卫,”杜清渊上下打量一番徐净,“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徐净瞄了眼杜清城,沉声道,“我奉命前来带走韩俊飞。”
杜清渊倏地瞪大了眼,“带走韩俊飞出了何事”
徐净默了默,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证人。据他说,出事当日,韩家送菜之人确实去过清风馆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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