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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当王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那位刘公公看到鞑靼军后撤,呵呵笑道:“将军神勇,大军一到,便收复了鸡鸣驿,首战告捷,这可是呈给圣上的一道新年大礼呀”,听他的声音,倒不甚尖细,不过语调的确略有些娘娘腔。
何参将矜持地一笑,摆手道:“刘公公谬赞了。来人,传下令去,命贺士杰、王承宪、郑一鄂分驻东、南、西三城,毕春、孙大忠追杀敌酋”。
叶御使闻言忙道:“将军且慢,我军方至,不明敌情,岂可轻敌贸进?兵书有云: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鞑靼人以马为生,移动能力远非我军可及,为今日计,还是先固守城池,派出探马,待了解敌情后,再做打算才是”。
江彬听了急道:“大人,敌军阵脚已乱,趁势掩杀,必收奇效。所谓兵贵神速,若是等他们稳下阵脚、从容布置,那便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叶御使见他只是个下级官佐,不禁拂袖冷笑道:“笑话,兵者,天下之凶器也,用之慎之!举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日费千金,我大军方至,立足未稳,粮草供应,皆远远抛在后面,后无援兵可恃,前有敌情未明,如此冒进,是为贪功么?”
江彬虽也略懂兵书,可是所知有限,被他一堆什么千呀万的话说的晕头转向,张口结舌地答不出话来。杨凌虽不懂军事,可是也看得出眼下明明把鞑子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趁势追杀,鞑子必然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
而且那时代军队的指挥系统本来就不发达,再加上士兵的组织性差,效忠性更差,那些普通士卒打仗几乎全靠一股锐气,所以有时出现几万人马打败几十万大军,决非演义诓言,而是确有其事。
一支军队可能帅旗一倒,大军就兵败如山了,想再组织起来十分困难。现在鞑子明显是处于溃败阶段,可是这个书呆子如此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生搬硬套些兵书战策,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叶御使虽是个从五品的文官,何参将却不敢不重视他的意见,监军监军,岂只是监军之责,实是负有军队指挥的最终决定权,他沉吟一下,向江彬问道:“攻城敌军有多少人?”
江彬忙道:“回大人,昨夜只有百十名鞑子前来扰城,但今日凌晨突有近三千之众强行攻城,方才又有近千敌军拉了两门大炮来,若非将军来的及时,此城现已失守了”。
叶御使听了说道:“如何?敌军不断增兵,显然后援不断,蔫能不谨慎从事?”
何参将迟疑片刻,回首道:“刘公公以为如何?”
这两位监军都是临时抓来应景儿的,叶御使是因三年大考之期已至,来宣府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刘公公是内宫二十四衙门中钟鼓司的掌印太监,奉旨出京采买的,结果回京途中被八百里加急快马截了回来,和叶御使一道充任监军。
他虽地位低微,却是最能时常见到皇帝的人,何参将也不敢不重视他的意见。这位刘公公在内监中职司低微,虽为监军,倒也不敢嚣张,一路之上都十分谨慎,唯恐露了怯。
方才听了叶御使的话,他心中已暗自盘算:“我们大军一至,便将鸡鸣驿拿了回来,可谓大功一件。若是挺军急进,再立一功,固然是锦上添花,可是若真如叶御使所言,万一鞑子另有伏兵使我军受挫,我未尽监军之责,岂不受圣上责斥?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这里,刘公公微微笑道:“何将军勇武,叶御使有谋,咱家鼠目寸光,也说不上什么见解,不过大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在敌军之下,若贸然追击敌军,万一有个闪失,反而不美。
现在郑参将、宋参将正率军自涿鹿、赤城夹攻鞑靼军队,又有游击将军齐广胜驰援二里半驿,数路大军齐下,鞑靼军队必败无疑,咱家以为谨慎一些也好”。
两位监军既然意见相似,何参将便道:“好,中军听令,命毕春、孙大忠立即收兵,驻扎于城门前严密戒备,着军中匠户及地方工匠立即修复城门,派出探马打探敌军实力及二里半、五里铺目前情形。”
杨凌听得暗暗摇头:“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将领,明明是一面倒的大好时机,被一个书生、一个“咱家”胡说八道一番,居然就这么白白放过,实在可惜”。
何参将说道:“黄县丞、江把总陪同本官巡视四城,嗯......本地驿丞何在?”
黄县丞忙道:“大人,马驿丞......已经战死!‘
何参将又道:“县主簿何在?”
黄县丞施礼道:“大人,王主簿携闵大人已经下了城,想必大军一路前来充塞了道路,一时来不及赶到。这位是杨师爷,负责治下一应民事,将军请尽管吩咐”。
何参将看了杨凌一眼,见他如此年轻,不觉微微一怔,黄县丞看在眼里,微笑拱手道:“大人,杨师爷年少有为,协助闵大人治理鸡鸣驿,上下有序、井井有条,大人尽可放心”。
“哦?”何参将打量杨凌两眼,严峻的脸色缓和下来,向他一指道:“你,将县衙事务尽数移交黄县丞,从现在起暂代鸡鸣县驿丞一职,负责军书联络、粮草传运。还有,本将与两位监军大人今晚就住在驿丞署,你安排一下”。
杨凌忙躬身道:“是!卑职遵命!”
何参将向叶御使、刘公公和颜道:“两位监军大人请,咱们去看看城防情况”。
黄县丞匆匆嘱咐王班头陪同杨凌去接管驿丞署,然后和江彬陪着三位大人离去了,杨凌直起腰来,一时有点儿茫然。韩幼娘见他站在那儿怅然若失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相公,做驿丞,这官儿是升了还是降了?”
杨凌摇头道:“是晕了!”
“啊?”韩幼娘紧张地道:“相公刚才被砸伤了,还是被那个江把总给摇的?真是的,相公身子骨不好,他还那么用力。”韩幼娘说着,狠狠地瞪了江彬的背影一眼。
杨凌苦笑道:“不是的,我从没做过驿丞,不知该干些什么啊,黄老陪着众位大人巡城,又没个人指点”。
韩幼娘道:“那......去问问王主簿嘛,现在还不到晌午,要给各位大人安排住处时间还宽裕得很”。
杨凌一拍脑门道:“说得对,我现在就去,你先回家歇歇,为夫忙完了就回去,真的好累”,幼娘应了一声,杨凌便和王班头急急地下了城。





回到明朝当王爷 第28章代理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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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代理驿丞
此时城中大军云集,小小的鸡鸣驿已满城兵丁。大明军队有军属卫所和兵属营两种编制,边军是兵属营,何参将下辖五位都司官,每位都司统领一千一百二十人,此时城中的总兵力达到五千六百人,无论是人力还是士气都在鞑靼军之上。
方才若能趁鞑靼军惊慌失措、全无准备时以尖兵直插中枢,乱其阵脚,再以大军两翼夹击,至少也能折损他们一半人马,可惜却错失了良机,实是令人扼腕。
王主簿住在县衙附近,本来抬了闵县令会同乡里士绅正要组织百姓逃跑,却见大军从北城冲了进来,原定策略自然不必再施行,他先将闵大人送回县衙,正急匆匆往回赶,就迎上了杨凌和王班头。
杨凌和王班头是骑马赶来的,杨凌不懂骑马,为了抓紧时间,也硬着头皮上了战马,马虽非急奔,也颠簸得他两条大腿酸疼,腰都象是快要折断了。
一见到王主簿,杨凌匆匆向他告知暂去代理驿丞一事,又虚心请教了一番,讨得了要领,便立即赶赴驿丞署。
驿丞署是砖木结构的五进连环院,建筑群十分庞大,最外一进是驿馆,第二进是驿仓,驿学、杠房在更里边,至于驿丞办公和寝居之处则在最后一进院落中。
得了王班头传达的军令,驿丞署便临时划归了赶鸭子上架的杨凌掌管。鸡鸣驿太小,没有专门的司库官,因此是由驿丞兼代司库职务,马驿丞手下有六名小吏,四名负责驿丞事务,两名管理库房。
方才城上作战,守军死伤惨重,六名上城助防的小吏现在只剩四个活的,其中一个还负了重伤,杨凌能招至面前使唤的便只剩下三人,三个人都是一脸的烟熏火燎,都还没来得及去洗呢,虽不象杨凌一般跟个灶王爷似的,可也够瞧了。
杨凌吩咐他们收拾几间最好的房子准备让三位大人入住,又要他们清理仓房,分别盛载粮草器具,对接收的粮草给养当场清点无误、登记造册,组织驿使们分发各营。
一切吩咐完毕,四下看看,想起这里就是平时马驿丞办公的地方,不禁感慨良多。说起来两人还真的很有缘份。他只比自已早一天到了鸡鸣驿,而自已是因为他家的官司才结识了县太爷,寻到一个谋生的职位。
然而马驿丞上任不过一个多月,就惨死在这里,自已这个随时做好死亡准备的人却还活着,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杨凌暗想:是不是该去看看马昂兄妹,他们现在应该知道马大人的死讯了,自已应该去看望他们一下才是。
可是现在军方辎重营的车马正源源不断到来,与官员接洽、接收粮草入库、计算各军的给养所需,安排各营的军需供应,他和几名小吏忙得不可开交,这时根本没有时间去吊唁。
再说马驿丞刚死,他就取而代之成了驿丞,如果在马家兄妹面前,一群驿使、小吏们时时跑来请示个不停,恐怕马昂兄妹心里会更加难受,所以想了想只好作罢。
那些米粮进进出出实在够繁琐,杨凌就想不通不过十余日的军粮,搁在军营里有什么关系呢,如此频繁调动,劳民伤财,起拨调运又费时费力,就算是为了把军队的给养命脉把持在文官手中,可这也未免太过犹不及了。
他忙得陀螺一般,骑着马押运着粮草逐个城门交接安排,路过家门时,他才匆匆跳下马想回去换件袍子,身上那件实在是泥污不堪了。
跳下马来时,杨凌只觉得双腿轻飘飘的好象刚从船上下来,由于不会骑马,大腿内侧都磨得起痧了,走起路来蛰得慌。他怕幼娘看见心疼,一进了门就放缓了步子,显得自然些。
一进门,只见韩幼娘系着蓝色碎花布的围裙,正坐在灶前包着饺子,看见相公回来,她象只快乐的喜鹊,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红扑扑的脸蛋写满了欢喜。
空气中有种菜馅的味道,杨凌嗅了嗅,嗯,那是家的感觉,温馨的感觉。看到韩幼娘颊上沾着一些面粉,他的眼底悄悄跃上一抹温柔与亲和,他现在越来越喜欢看她既象孩子气、又象个温婉小女人的神情了。
他瞥见锅盖上已码了整整齐齐四排半饺子,象一个个洁白的小元宝儿似的,不禁笑道:“你呀,叫你回家歇着,随便弄口饭吃就得了,还费力包什么饺子?”
韩幼娘帮他脱着身上的脏袍子,嫣然道:“相公,今天是大年呀,怎么能马虎了,这是......这是咱们一起过的头一个新年呢”。
杨凌一怔,这一天一宿的惊险,竟让他连今天是大年初一也忘记了,来到明朝的的第一个大年夜,竟是和幼娘在刀光剑影中渡过的,看着韩幼娘满脸幸福、毫无怨意的甜笑,他的心里一酸,第一个新年,我是否有福气和你一起过第二个新年呢。
他怕韩幼娘看到他的表情,忙背过身拿起件袍子,一边穿着一边对韩幼娘道:“嗯,我倒真的忘了,回头再去买点酒菜,等我回来咱们一块儿过年,把大年夜补上”。
韩幼娘脆生生地答应一声,说道:“给相公做的新袍子我放在炕头上捂着呢,等你回来再换”。
杨凌“唔”了一声,匆匆走到外边,翻身上马与两名驿使又奔回南城。南城外驻扎了两营兵马,此时正在埋锅造饭,临时从山上砍伐下来的树木潮湿难燃,一时浓烟四起。
到了城头一打听,黄县丞、江把总陪着几位大人去鸿雁楼吃饭了,城门口抢修城门的工匠也已歇下了。杨凌看看没什么事了,便带着几名小吏返身向回走。
他自从早上吃过一顿饭,一直奔波到现在,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且虽然他已渐渐摸到一些骑马的要领,现在仍觉得骑马比起走路来还要辛苦得多,骑在马上浑身都得使劲,累得精疲力尽、口干舌燥。
他看见路边有一口水井,便跳下马过去用木轱辘吊上一桶井水,井水清澈,水中还沉浮着透明的片状冰块,杨凌拘起一捧冰凉甘甜的井水咕痛痛快快地饮了几大口,冰凉的井水吞下肚去,甘甜中又激得胃里隐隐有些疼痛,他喘了几口大气,干脆就着井水好好洗了把脸,立起身来他抻了抻腰,呵着腾腾白雾,沾水的发丝瞬间变得硬梆梆的。
这时城外军营中十多骑快马急奔而来,由于马速太快,看到井口边站着的几人身着驿丞署服装时带头的将领急急勒马,仍然冲出去十余丈才勒住战马折返了回来。
杨凌诧然看着那些士兵中间簇拥着的一位将领,这人年约四旬,身材瘦削,肤色黝黑,颌下一缕微髯,只是细看上去颧骨过高,一双白多黑少的三角眼多少破坏了他儒雅的气质。
他面色冷峻,显然正隐忍着恚怒,战马到了面前,他傲慢地提着马缰,一手执着马鞭,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是驿丞署的人?”
杨凌呵着冻得通红的双手,问道:“将军是哪位?有何贵干?”
那人身旁的亲兵大声喝道:“放肆!这是我们毕都司,还不快快回话”
杨凌听说是正四品的将军,倒是真不敢放肆,忙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卑职便是本县代理驿丞,不知将军有何差遣?”
那将军听了马鞭一挥,鞭梢“啪”地一声锐啸,自杨凌耳边掠过,吓得杨凌一激灵,引得那几个亲兵轰堂大笑。杨凌勃然大怒,他霍地抬头怒视着那位都司,只见那位毕都司咬着牙,笑得冷冷的道:“你一个小小的驿丞,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将率军星夜驰援,救了鸡鸣驿近万黎民,如今却要本将的士兵饿着肚子,真是岂有此理”。
杨凌见这位将军飞扬跋扈,本来勃然大怒,听了这话却不由一怔,怒气立时便消了,他皱起眉疑道:“这怎么可能?”他扭头望了望还大敞四开的南城门,指着袅袅炊烟:“我已着驿署人员分发粮草,城外分明已燃起炊烟,怎么却说要饿肚子?”
毕都司铁青着脸冷笑道:“那是孙大忠的军营,我毕春手下的人也是大明的官兵,到现在为止,全军官佐只有半数分到了米粮,常言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难道你鸡鸣驿竟要我们饿着肚子上阵杀敌不成?”
杨凌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贪污截留?”,他离开驿丞署时曾经亲自去看过仓库,押运来的粮草至少堆满了两座仓房,足以供这五千官兵十天之用,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克扣得如此嚣张,而且又逢战事之时,真是胆大包天。
这时候他心中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一时间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杨凌强压怒火向毕都司拱手一礼,一字字如截铁石地道:“大人,这是卑职的疏忽,还请大人多多担待。请大人立即派军中厨户前来驿丞署,卑职这便赶回驿署,亲自分发军粮”。
他旁边一个小吏一直悄悄在拉他的袖子,似乎有话要说,杨凌理也不理,只是双目直视着那位都司。
那位毕都司听了杨凌的话神情脸上酷厉的线条慢慢缓和下来,他欠起身子,一双三角眼盯着杨凌瞬也不瞬地看了半晌,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凌说道:“卑职鸡鸣县代理驿丞杨凌”。
毕都司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呵呵笑道:“好,好一个代理驿丞杨凌,本将记住了。邱大鹏,你快马追上关受英,叫他们规规矩矩的不许抢粮,就说杨驿丞马上就去开仓,本将回大营等你们的消息,呵呵呵呵......”。




回到明朝当王爷 第29章开仓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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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开仓放粮
毕都司领着一众亲兵风驰电掣地奔出城去了。杨凌听毕都司话中的意思,竟是已派人去驿丞署抢粮了,顾不得两胯酸痛,连忙也匆匆上马,快马奔向驿丞署。
方才拉他衣袖的小吏纵马随在身侧,急道:“大人,你不该答应给他军粮啊,现在可如何是好?”
杨凌颠得跟木偶似的,却仍忍不住喝道:“有何不该?难道要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不成?克扣军粮,哪朝哪代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小吏苦笑道:“大人,我们这样的小吏岂敢随便克扣军粮?是他们自已的粮饷没有带足,怪得了谁?”
杨凌怒道:“胡说,明明有两仓军粮,足够十日之用,你敢当面欺我?”
小吏道:“小的哪敢,仓中虽有余粮,却是人家主兵的,他们这些备兵只带了那些粮食,与我等何干?大人,就是孙都司的粮都有三成是咱们从主兵的粮中调拨过去的呢。”
杨凌问道:“慢来慢来,你慢慢的说,是怎么回事?”
那小吏便赶路边对杨凌仔细述说了一遍,原来何参将麾下五营兵马中,分驻在东西南三城的是他的亲信,是怀来一带的主兵,即本地永久驻防的军队。
先前打头阵冲出城去的两营兵马中,孙大中的军队称为客军,也就是外省的兵,虽然出于驻防的需要已永久调防本地,但是他们的粮草给养、人力的补充、甚至马匹刀枪的供应仍由原省份河南方面负责。
而毕春的兵称为备兵,是从浙江卫所临时抽调过来的,只是每年蒙古人最有可能犯边的几个月时间,过后还要回去的。
这次鞑靼人在相邻数县之间同时攻击十多个驿站,烽火传至京城,宣府总兵派出三位参将驰援涿鹿、怀来、赤县,另谴两位游击将军机动作战,大军走得甚急。辎重营是永宁参将的直属部队,装运粮草自然先尽着本部人马,所以孙大忠、毕春的部队连军粮都没有带够。
孙大忠的兵虽是客军,因为是永久驻防,暂时从主军抽调些给养也不算什么,回头报请府城司库官从浙江运来的钱粮中扣除便是。但备军是随机抽调来的军队,开春后就要返回原驻地。那时节运输不便,地方官员效率低下,彼此推诿扯皮、拖欠军饷的事是常有的,万一没等他们还清债务就调回本地,这亏空谁负责得起?
杨凌听了小吏的解释,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军队这样的紧要部门,居然不能做到钱粮军饷统筹统支,这样僵硬死板不切实际的军需供应制度,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制订的,难怪方才走遍全城,见各营士兵的制服、兵器的规格、质量参差不齐。
他这时也知道自已答应得太满了,但是将士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士气军心如何保证?何况毕春的辎重只是来不及运至,只要及时行书府城司库调整各军账目,想来问题不大,想至此处杨凌心中渐安。
日已西斜,驿丞署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中,沐浴着清冷的阳光。东山墙下信道上每隔二十步便悬着一盏颜色已盘剥不清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五辆马车依次停在信道缓坡上,前面人声嘈杂,都是些南方人口音,持刀拿枪、杀气腾腾的,看样子有四十多号人。驿仓前十多名驿卒举着哨棒,在一名小吏的带领下正堵着仓门口,与他们斗鸡似的对峙争吵着。
杨凌见了这情形象拧紧了发条似的,连忙赶过去高声喊道:“统统给我住手,有什么事和我说!”
毕都司的亲兵郑大鹏站在一个卷着袖子,肩上扛着把环首砍刀的将官旁边,那人满脸杀气,活像个屠夫,郑大鹏与他耳语几句,他斜着眼睛瞧了杨凌一眼,挥了挥手,士兵们顿时静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小吏瞧见杨凌,连忙跳着脚儿高声喊道:“驿丞大人到了,大人,这些兵要抢军粮!嘿嘿,老子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怕你们这些大头兵?”
那些军兵一听顿时又鼓噪起来,杨凌连忙高举双手喊道:“静一静,这位邱兄相必已传达了毕都司的军令,各位将士切勿喧哗,在场的哪位军职最高?请上前来与本驿丞框算用粮,签字画押便可以领取了”。
站在郑大鹏旁边的军官踱了出来,挺胸腆肚地道:“算你识相,我们在前边卖命,这里屯积着粮食却让我们饿肚子,当我们好欺负?”
守仓小吏吃吃地道:“大人,这粮不能擅自分给他们啊,他们是......”。
杨凌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他们是备军、是客军,他们的辎重粮草还没运到!”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同时我还知道,他们是勇猛之师,是本县的救星,鸡鸣驿岌岌可危的时候,是他们冲在最前面,赶跑了鞑子,保住了全城父老的性命”。
他向士兵们问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支火枪队就是你们营中的军兵吧?”
“不错!”,那名军官满脸骄傲之色,他洋洋得意地四下瞅了一眼,大声道:“北军中火铳手太少,只有我们南军,才配备了专门的火铳队!”
杨凌点头道:“嗯,如今敌军退却,本县上下,抱括诸位弟兄的父母妻儿都可以踏踏实实地吃顿饱饭、睡个好觉了,凭的什么?就凭这些勇敢的士兵替我们驻守在城头,鞑子不敢再来侵扰!”
他大声道:“你们说,凭什么仓中有粮却不予支付,难道让这些冲锋陷阵的官兵饿着肚皮替我们守在城外?英雄们在为我们流血,我们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呀!”
这番话太有煽动性了,那个年代谁在乎这些小兵们想些什么?谁真正在乎他们的作用?那是一个百战军功不及一篇锦绣文章的年代。
那些士兵高举着的刀枪都悄悄放了下来,原本满脸的戾气一扫而空,他们既自豪又感动,眼睛都有些湿润了,那名屠夫似的军官满脸的横肉都在哆嗦。
杨凌话风一转,又道:“再说......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们来自江浙,江浙可是鱼米之乡呀,天下岁赋十之七八出于江浙湖广,这么富庶的地方还怕借粮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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