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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终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唐七公子
东华连宋苏陌叶一行此时正踏入大厅,听得此声痛呼,苏陌叶紧走两步,看向躺在地上的萌少讶然道:“他怎么了?”
小燕蹲在萌少跟前瞅了半天,又伸手戳了两戳,痛心道:“唉,萌兄他几十年的一个梦想破灭,因不堪打击而晕过去了,不过幸好老子这里有醒神药,等老子拿出来给他闻闻啊……”
须臾,备受打击的萌少终于在醒神药下幽幽醒转,爬起来失魂落魄地看了凤九一眼,一把推开蹲在他面前的小燕边哭边跑出酒楼:“女人,我再也不要相信女人,连我最崇拜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天下其他女人还有什么指望!”
连宋君摇着扇子,不明所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打击,看他这个意思,似乎是要从此投向男人?女人我倒认识许多,男人嘛……”突然若有所思看向苏陌叶,“将你哥哥说给他如何?”
陌少远望着萌少的背影:“我哥他……喜欢英武些的,萌皇子可能不够英武。”
凤九手里还拽着那个啃剩的兔子腿,目光看向小燕有些惆怅:“我没想过我把他逼成了一个断袖,我们要不要去追一追,万一他一时想不开……”





三生三世枕上书·终篇 第38章 错天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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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瞥了东华一眼,亦回看向凤九叹道:“哎,断袖就断袖罢,他要是敢再喜欢你,就不只是断个袖了。等他出去哭一哭也好,说不定哭开了兴许就想通了,依老子的高见,你我追出去不过徒增他伤感,还是不追为好,来来,我们先吃这个兔子肉。”
众人四下坐定分兔子肉,帝君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凤九靠过去偷偷和他咬耳朵:“这个肉哪有什么好吃,诓诓他们还可以,回去我给你做更好吃的。”
帝君的眼中总算流露出点儿笑意,道:“好。”
她继续同帝君咬耳朵:“今晨起得那么早,肯定还困吧,待会儿我们偷偷溜回去,你再睡一睡,我给你熬补神的汤,你醒了就可以喝。”
帝君的声音亦放轻了些,道:“好。”
02.
从阿兰若之梦平安回来,凤九细数,熟人皆见着了,唯漏了一个,便是姬蘅。如今她虽明了东华对姬蘅并无情意,且从小燕处得知东华当日答应娶姬蘅也别有隐情,但她曾亲耳听姬蘅表过对东华的一片痴心,因而出于私心,这几日没见着姬蘅前来关怀东华,她觉得倒是一桩幸事。依姬蘅对东华之情对东华之意,姬蘅竟能憋得几日不来,她觉得也挺稀奇,稀奇之后又挺钦佩。
然她不过钦佩了姬蘅三天零五个时辰,姬蘅她就扛不住出现了。
是日正值帝君领她出谷,梵音谷这个地方虽称的是出易入难,但修为不到境界者要想不在开谷日出谷也有些困难,除非被修为高深的仙者提携着,帝君带着她便是提携之意。
苏陌叶早前已代帝君吩咐,说帝君他好清静,无须比翼鸟阖族相送,免了女君已筹好的一个极盛的排场,保住了通向谷口的山道的方便清静。凤九已许久不曾早起散步,昨夜又睡得晚,不禁边走边犯困,眼见着山道旁草色新鲜晨露可爱,也未曾将她的精神开旷起来。拐过一个弯道一个水塘入目而来,凤九琢磨着过去浇点水清醒清醒,视野朦胧中,就发现了伫立在水池旁于晨风中白衣飘飘的姬蘅。
姬蘅身后丈远处,还站着一个脸色不佳的小燕。小燕为了能在情字上头挣个功业,日前已同他们说好了不和他们同路出谷,要在谷中暂陪着姬蘅,即便情路缥缈还需费许多跋涉之苦,也决意同姬蘅再在这条情路上跋涉跋涉。
这个阵仗……苏陌叶抚着碧玉箫低声向连宋道:“我二人是否暂避一避?”
此种万年难得一遇的热闹,且还是关乎东华帝君的热闹,连三殿下恨不得贴到跟前去好看得更仔细听得更真切些,听闻陌少之言,啪一声打开扇子掩口低声轻咳道:“你……避避也好,我嘛,我看看,咳咳,我看看……”
前头姬蘅和小燕二人快步而来,离帝君还有几步远时站定,姬蘅今日刻意打扮过,眉弯两月,唇若绯樱,只是双眼有些像哭过似的肿,却无损这张脸的风流标致。姬蘅原本长得便不是那种楚楚可怜型的,如此倒平添了一段我见犹怜的风姿。
姬蘅的目光停在帝君的右手上,脸一白。
凤九没睡够,今日脑子转得极慢,顺着姬蘅的目光一瞥。帝君的右手正牵着自己的左手,她恍然记起来出门时因她闹着瞌睡很不情愿,走得拖拖拉拉,帝君便伸手牵了她走,这一路似乎一直没松过。又想起姬蘅因得了频婆果来向自己耀威之事,觉得此时虽是姬蘅平白到她跟前,但她同帝君牵这个手倒像是她故意在姬蘅跟前耀威,这同姬蘅知鹤的作为又有什么分别,她打了个哈欠,悟出这种事其实没什么意思,胡乱一指前头的水塘向帝君道:“看姬蘅公主像有什么话同你说,我去前头汲点水醒醒神。”趁机抽出自己的手来。
小燕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上透出心酸,看姬蘅痴痴凝望东华的目光,感觉不忍再视,转向凤九道:“哎,听说那个水塘其实栖着水怪,老子吃点亏,陪你同去。”
帝君的目光扫过小燕,淡淡道:“不用你吃亏,我陪她去。”向姬蘅道,“有什么话我回来再说。”握住凤九的手便向水塘而去。凤九有些发蒙:“我醒我的神你们说你们的话不正好节约时间吗,你做什么同我一起去?”帝君淡然道:“也不急在一时半刻。”走出十来步远,凤九似有所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你是担心我掉下水吗?”帝君垂头看她一眼:“你说呢?”凤九皱着一张脸:“你一定是担心我掉下水吓到人家水怪。”帝君挑眉道:“你倒懂我。”凤九憋出一个哼字,不解气,又憋出一个哼字。
凤九方才看得不错,姬蘅的确哭了几日。那夜她听闻帝君归来,且未宿去凤九院中,反同小燕换了宿处,心中顿觉自己同帝君的姻缘可能还有一线转机,想及夜深时分正是一个人善感的时候,特地袖了颗夜明珠照明,于深夜里步履轻盈地前去帝君房中探视。
从前帝君住在这个寝殿中时一向由她近身服侍,偶尔假装不知帝君在房中不敲门便经直而入,帝君也不会说她什么。她那夜亦是这个打算,悄入帝君房中为他素手添一炉香,若帝君未醒,次日必晓得是她为自己添香,见出她对他的一个体贴,帝君若醒,她便要抓着这个时机伏在帝君床前同帝君诉她的一腔衷情。她晓得自己生得美,更晓得月光掩映下是她最美的时刻,届时即便不能打动帝君,也能让他记忆深刻。
她怀着这个念想雀跃地推开帝君的寝房门,然后……她就哭着跑了回去。她回去又哭了几日,及至听说帝君不日便要出谷。她擦干泪定了定神,明白这是最后的时机。
即便帝君有了凤九又如何,论先来后到,也是凤九横空插在他同帝君之间,凤九她即便同帝君有情,也不过年余,她对帝君之情,却深种了两百多年,放下谈何容易。小燕说她何必执着,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执着。这段情,她还是要争一争。可她今日要和帝君说的一番话却自降身份得很,并不想让闲杂人听到,见帝君领着凤九去醒神,愣了一下亦跟上去,在半道上叫住了帝君:“老师,请留步。”
东华回头,转过身来看着她。
姬蘅怯声道:“奴今日其实有一事相求,特来此处候着老师,却是为求老师一个恩准。”
东华并未出声,姬蘅晓得这是让她接着说的意思,涩然续道:“奴年少无知时铸下大错,才致三百年不能归家也无颜归家,但客居在梵音谷中却非长久之计,望老师看在先父的面上对奴再施怜悯带奴出谷,即便做个老师府上的粗使婢女奴也甘心。”咬咬牙看了凤九一眼道,“若老师肯施此恩,奴愿一生伺候凤九殿下和老师。”
听得姬蘅口中道出自己的名字,凤九一个激灵,瞌睡生生吓醒了一半,姬蘅公主这番话虽做小伏低到了极致,若帝君一个心软将她弄上天去,却无异于请上来一个祸根。男人向来不察妇人的细微心思,她从前也不察,幸而得了小燕壮士一些指点,如今于此道已得了三四分造诣,忙十二分诚意向姬蘅道:“我看梵音谷山也好水也好,不受红尘浊气所污这一点更是好上加好,是个宜居的乐土,来太晨宫做粗使婢女有什么好,宫中宫范极森严,杂婢向来不入内室,你说的粗使婢女我从前也做过,做了四百年也不曾见帝君一面,你来做这个着实有降你的身份,我嘛,也是当年年纪小且脸皮厚。”帝君看过来,她看出帝君这个目光中略有戏谑,她自行理解可能帝君说的是你现在脸皮也不薄,脸上登时一热。
姬蘅眼中闪过讶色,目光却充满希冀地投向帝君。东华冷淡道:“在梵音谷住着方能克制你身上的秋水毒,你能安心在此住三千年,身上的毒自可尽数化去。”言下之意不用想出谷了。
姬蘅慌道:“但如此岂不是不能时常见到老师……”
凤九道:“其实我可以给你留一幅画像……”
东华突然道:“你父亲临羽化前托本君照顾你,不过,本君一向不大喜欢照顾对本君想太多的人。”
姬蘅一张脸瞬时惨白,良久,惨然道:“是,奴明白了。”
水塘畔,凤九盯着塘面发呆,帝君拿丝帕浸了水递给她,凤九接过在面上敷了一会儿,待凉意丝丝浸入,终于彻底清醒过来道:“幸亏当年我在你府上做婢女的时候,你没有时机认得我,若那时候你认得我,同我说的话一定也是像今日同姬蘅说的这样吧。”又踌躇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有些冷漠。”
东天晨曦初露,扯出一片扎眼的霞光,水塘边碧草如茵,帝君躺下来远望高旷的天空,若有所思道:“若那时认得,如今我儿子应该能打酱油了。”
凤九正待取仍覆在脸上的丝帕,没听得太清,道:“你说什么?”
帝君左手枕着头,右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向她道:“我们躺一会儿再回去。”
凤九愣了愣,帝君这个姿势她极其熟悉,他钓鱼时就爱拿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握钓竿,等鱼上钩的时节里偶尔脸上还盖一本佛经挡日头,帝君很多样子都好看,这种闲适的样子她却最喜欢。被这等美色迷惑,明晓得还有人等着不该躺下来她还是躺了下来,且自觉地躺在了帝君的臂弯里,但口中还是不忘提醒他道:“陌少和连三殿下还等着,我们躺躺让你过过瘾就好啊……”
青草的幽香阵阵袭来,帝君搂过她闭眼道:“他们自会找事消遣,不用管他们。”
苏陌叶远望躺在水塘边看朝霞的二位,向连宋道:“这个状况从前有过吗,依你之见,我们此时当如何?”
连宋君叹一口气道:“他一个人放我鸽子这种事倒是常见,他同什么神女仙娥幽会放我鸽子这种事还从没见过,”袖手一挥化出一局棋来,再叹一口长气道,“我们此时除了候着还能怎么,权且杀两局棋熬时辰罢。”
第十八节
01.
凤九其实在心中打了个精细的算盘。
出梵音谷的第一桩事是先去姑姑处告一个饶,她当日是被姑姑带上九重天,中途被帝君拐了,许多时日音信全无,虽然他们白家对自家崽儿皆是放养,但说不准这些时日姑姑亦很担忧她,她需去姑姑处顺一顺她的毛。
第二桩事是复活叶青缇,青缇当年为救她而死在妖刀岚雨之下,魂魄染了妖气,即便转世投胎也只能为妖,生生世世痛苦,唯一可解救他之法是做出一副仙体承他的魂魄,化了这股妖气,再到瑶池去洗涤掉凡尘,令他位列仙品。她当年收了他的魂魄放在冥主谢孤栦处。如今她得了频婆果,频婆果生死人肉白骨,肉出的白骨却并非一个凡胎,乃是一个仙躯,正有复活他的妙用。如此,向姑姑讨过饶后,正可以去谢孤栦那里,讨回托他保管的叶青缇的魂魄。
取到青缇的魂魄,即可去姥姥伏觅仙母处走一趟了,这便是第三桩事。她同帝君虽已做了夫妻,亲族俱在的成亲礼却还未有过,这种虚礼在帝君看来是篇虚文,但在青丘老一辈眼中却是天大的事,她同帝君势必还要再办个成亲礼。然帝君一非世家,二无重权,更要命的是还打得一手好架,过她姥姥这一关可能很不容易。帝君是她好不容易挣来的,这桩姻缘岂可坏在姥姥手中,是以她要独自去趟姥姥处会会姥姥,将她老人家说通。
但古来之事,一向是天不从人愿者多。
九重天太子殿下夜华君的洗梧宫中,一个凉亭里头,凤九她姑父太子殿下风姿无双,彼时正悠闲地在亭中提笔作画,她姑姑白浅歪在一个卧榻上翻一个游记本子,她小表弟糯米团子偎在姑姑怀中睡得正香。
她战战兢兢地挨过去同她姑姑行礼,一个大礼拜过,她那位太子殿下的姑父倒是冲她笑了一笑,她姑姑却连眼皮也没抬,只一个声音在游记本子后头响起来:“哦,是凤九啊,你是不是忘了近日你身上担着什么大事啊?”姑姑这种声调,是没有好事的声调。
她立刻打了一个冷战,小声道:“不……不记得。”
姑姑仍然没有抬眼,续道:“那我提醒你一下啊,你的兵藏之礼就在十五日后。”
兵藏之礼。她脑门一下生疼,哭丧着脸道:“姑姑你能否当今日没见着我,其实我十五六日后才能回来呢?”
她姑姑终于抬眼,眼中带笑:“你若是真的十五六日后才能回来,兵藏之礼上我就变成你的样子顶了你,但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想着再趁什么便宜,乖,还有十五日,每日少睡两三个时辰,也尽够准备了。”
她泫然欲泣道:“可我一天统共才睡四个时辰。”
她姑姑就同情地看着她:“啊,怪可怜的,但年轻人嘛,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不妨事。”
她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她姑父夜华君,夜华君搁笔道:“唔,的确怪可怜的。”
她的眼中立刻燃起希望的火光,夜华君换了支兔毫道:“幸亏你回来得早,若是再迟个七八日,大约只有熬通夜了。”
凤九眼中希望的火光闪了闪,噗,就灭了。
虽然青丘之国不如九重天礼仪繁重,大面上一些礼仪还是有,譬如这个兵藏之礼。这是每一任新君即位后必行的一个礼。新君即位日便由白止帝君合着天相及新君的生辰时占出行礼的日期来,通常是百年之后,这期间新君须亲手打出一款趁手兵器,于兵藏之礼那日当着八荒仙者的面藏于名下治所的圣地,以为后世子孙留用。譬如她手中的陶铸剑,就是她姑姑白浅当年为自个儿的兵藏之礼造出的杰作。
凤九自从领了她姑姑的仙职,继位为东荒之君,两百年来一半时光花在进学上,另一半时光就花在锻造这件神兵上头,她锻的亦是一柄剑,因制剑之材取于大荒中的合虚山,因而给此剑命的名号是合虚剑。
她姑姑的婚宴前几日,其实合虚剑已经铸成,但装剑以做兵藏之用的剑匣子却还不晓得在哪朵浮云后头,她从前想的是反正时日尚早,待姑姑的婚宴后再在九重天玩耍一两月也不见得会误什么事。
哪知后头她竟掉进了梵音谷,哪知她还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三生三世枕上书·终篇 第39章 错天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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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行礼日那天她将一把裸剑呈在八荒眼前,她爷爷白止帝君非将她一身狐狸皮剥了不可。凤九悲叹地望了一回苍天,她此前的那个精细打算无须做了,造剑匣子方才是此时命中的大事。十五天,十五天。权且拼一拼罢。
凤九唉声叹气地途经一十三天的芬陀利池,巧遇连宋君,二人偕走,连宋君瞧凤九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禁关怀了一二,凤九在连宋君一番关怀下,十分感动,身上此时背着一个什么样的大债也就照实说了。连宋君摇着扇子笑道:“你家中不是还储着一个帝君?东华造剑匣的水平可谓一流,他来做这个定能在一两日内完工,此种要紧时刻你将他供在那里不拿来用一用岂不暴殄天物?”调笑道,“你温存他几句他就帮你做了,何须你在此长吁短叹。”
凤九此时有一半神志放在剑匣该选什么材质,做个什么式样上头,听及连宋君此言,含糊道:“我自己的事其实还是该我自己来做,这个事交给帝君自然万无一失,但什么事情都靠着帝君就忒不上进了,再说帝君他也不想我长成一个只靠他的废物,这个事顶多帮我筹划筹划制剑匣的进度,别的大约也不会多伸手帮我。”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眼睛放光道,“不然三殿下同我打个赌看帝君会不会主动代劳我,若我赢了,三殿下将上回给成玉元君做短剑所剩的世间至为珍贵的雩琈玉赠我,若三殿下赢了,我拿芬陀利池的肥鱼做半月糖醋鱼献给三殿下。”
方此时二人正踏入宫门,连宋君收起扇子笑道:“赌注虽是得宜相当,但思及你的境况,这个赌局还是我赢了的好。”扇子一点又道,“唔,我赢了其实也不算好,若吃了你的糖醋鱼,依东华的妒性,他非让我吐出来不可。”
凤九道:“三殿下这么说未免托大,再则帝君他也不至于这样罢……”二人一路闲聊入宫。
然连宋君近日情场虽得意,赌运却不佳,帝君听及凤九前去她姑姑处告饶后的成果,果然当即半空中化出笔墨来为她理了个制剑匣的进度,贴在书房正对着书桌的一根柱子上头,想了想又在言语间给予了她一些鼓励,别的再没有了。
凤九趁东华出书房门,赶紧朝连宋君拱手,面带喜色小声道:“承三殿下抬爱,看来今日在下财星入宫,注定要将三殿下的雩琈玉收为囊中物了。”
连宋君亦小声道:“方才看你还满面愁容,此时怎就开怀至此,就为赢了我一个雩琈玉?”
凤九更小声道:“十五日内制好剑匣已是既定之事,愁也愁不出更多什么,愁一会儿松一松心情也就罢了,能将三殿下的雩琈玉诓来为我的剑匣增一分光彩却是意外之喜,怎能不叫人喜笑颜开?”
外头东华已支使重霖在一株红叶树下摆开一张棋桌并两个石凳。书房如今有凤九坐镇,她此时要在书桌前头描剑匣图样,他同连宋在书房里下棋未免妨碍她,今日天色又和暖,在外头下棋吹吹凉风也好。
重霖抱着棋桌换了好几个方向,口中一时道帝君摆在此处对否,一时道帝君摆在彼处对否,却总是不对。重霖一头大汗。别看重霖仙官一派板正,太晨宫中却以善解帝君之意著称,享着一个解语花的美名。此时摆个桌子都不能循着帝君的心意摆好,这让解语花重霖大人感到压力很大。又摆了几个来回,重霖大人行将崩溃时,方听帝君缓缓道:“唔,这个位置不错。”
重霖大人着实没明白,此时这个棋桌远在红叶树树荫之外,离那丛观赏花卉也远,帝君怎么就看上了这个位置,起身提袖擦汗时,抬眼便瞧见书房里头的那张长书桌,以及书桌后头铺纸摆砚的凤九。重霖大人顿然悟了,瞧着那张书桌因不十分对着书房门,在外头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尽兴……解语花重霖大人诚恳向帝君道:“外头正有凉风适意,凤九殿下的书桌却太偏可能吹不到凉风,待臣将殿下的书桌也挪挪罢。”帝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赞同地点头:“嗯,挪挪也好。”
凤九在里头用功,东华连宋二人在外头用功,棋面上黑白子纵横,连宋君颇有些感慨:“年前你我也是在这太晨宫中喝酒下棋,彼时我记得对你曾有一劝,说有朝一日你若想通了要找一位帝后双修,知鹤也算不错。唉,其实知鹤她配你,终归勉强了些,但那时念着她在太晨宫中多年……不过你等了这许多年后等来凤九,倒没有虚等,果然唯有这一个承得起你的帝后之位。”
东华挑眉道:“你今日来前喝醉了酒?竟然难得有几句好话。”
连宋不以为意地笑道:“酒却没喝,赌倒是打了一个。”又道,“虽然我对知鹤的印象也算不错,呃,知鹤她舞还跳得不错,不过要论貌美兼大气,说句不偏帮的话,知鹤这点上却远不及凤九。”落下一粒白子道,“今日我谏凤九她制剑匣之事不妨找你代劳,她却道她自己的事本当自己来做,不能靠着你徒长成一个废物。我原以为这只是她的一番场面话,小姑娘嘛,一向总要人捧着宠着,不承想你未帮她她竟果真没有觉得有什么,那番话竟是说真的。”
东华抬眼看向书房中的凤九,红衣少女望着眼前的白纸正专心致志地沉思,落毫时神色间透出严峻,可以想见日后她批改文书是个什么模样,帝君手中的黑子轻声落下道:“小白她一向都很懂事。”
懂事的凤九近日忙得脚不沾地,诸仙不曾应卯她已坐在书房中,一坐坐到午后,又从午后坐到点灯,再从点灯坐到夜深。帝君则在后头小园林中忙着。
第三日重霖将她的行头一概搬到了小园林,凤九方知这几日帝君在园中忙着什么。举目相望,荷塘中的六角亭全然变了模样,亭子六面置了帘子挡风,亭中的水晶桌水晶凳已换成一条长案,亭子与水面相接的白水晶上头则铺了层厚毯子以防坐在地上腿凉。
听重霖的意思,帝君是嫌书房中太拘束,特意将这座小亭收拾出来方便她用功。凤九搬进来第一日,就感到这个小亭确然比书房可爱许多。因园中白天黑夜皆有活泼的景色,她做匣子做得烦了,只需抬头便可望景解乏,她要睡时只需将六面帘子一合便成一个卧房。帝君这个心意,让她有点儿感动。
凤九吃宿皆在这个亭子里头,她由衷地忙,但她也由衷地感到,九重天上若排论一个清闲神仙榜,帝君必定要位列三甲。她因着一身公事而不得已长驻在这个亭子里头,帝君竟然也将吃宿都移来这个亭子里头。虽然她的茶水泰半都是帝君递的,她忙得顾不上吃饭时帝君还伸手喂她个什么,但其实大部分时候,帝君在这个亭子里头,都是在看闲书。她描剑匣样子时帝君坐在她旁边看闲书,她选制匣的木料时帝君躺在她旁边看闲书,她拆木料时帝君睡在她旁边看闲书,她试着粗略地组装剑匣盒子时……帝君闲书盖在脸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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